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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是藏不住秘密的。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西太后的恩典之下,惠亲王过关了。

    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家里还保住了王爵。

    顿时,崇恩震怒,田雨公震怒,瑞麟也震怒。

    “算什么?”

    “这算什么?”

    “现在局面固然没有之前那么紧迫肃杀了,所以不必大开杀戒了。”

    “但是,这样轻轻放下,会损害王爷的威严。”

    “绵愉犯了那么多错,他家还保住王爵?以后中枢威严何在?”

    “骆秉章,彭玉麟等人保住了性命,那是因为他们投降了,他们献出了武昌城,献出了重庆。”

    “这是曾国藩自杀,并且把曾国荃、李续宾,还有近十万湘军的顽固分子全部带走,给我们减少了巨大的麻烦,这才换来了彭玉麟等人的平安。”

    “绵愉他凭什么?他就该让朝廷光明正大地处罚,证明律法之威严。”

    现在还不仅如此了,京城还隐隐传出,苏曳侧福晋真真行为不端,不分尊卑。

    母后皇太后的晚宴,你一个郡王的侧福晋竟然出面主持。

    而且,对惠亲王福晋蛮横无理。

    苏曳郡王可不是霍光,你这个侧福晋就忍不住要作威作福了吗?

    崇恩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头,不能起。”

    “福晋,您进宫一趟,去见母后皇太后,要把这个苗头,给压下去。”

    田雨公寒声道:“这个绵愉,原本可以不死的,但是他的福晋这般作妖,那就非死不可了。”

    崇恩冷笑道:“这群人,真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能给。”

    瑞麟道:“对,这等时刻,千万不能大意自满,我们要做的是改革大业,不进则退。”

    田雨公道:“福晋,有些话您比较方便说,佟介武大人的夫人,还是送回九江为好。”

    真真道:“好,我这就进宫。”

    “不,还是我去。”崇恩道:“我去求见母后皇太后。”

    真真道:“叔父,我去见太后更方便一些。”

    崇恩道:“我去,更加光明正大一些。”

    崇恩这是一片拳拳之心,不想要叶赫那拉氏记恨真真,也不想留下苏曳的女眷干政的印象。

    ……

    钟粹宫内。

    崇恩截了当道:“太后娘娘,现在京城有传言,一说西太后开了恩典,惠亲王一系保住了王爵,这是不行的,会有损两宫太后威严,有损朝廷中枢威严,有损懿郡王威严。”

    慈安太后皱眉。

    对于叶赫那拉氏的回宫,她是又欣喜,又不快。

    欣喜是因为她以后终于可以不用管这些烦人的政事了,可以统统把胆子交给她了。

    不快是因为西太后回宫后,以后她慈安想要和苏曳双宿双飞,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没有想到,她刚回来,就迫不及待揽权了。

    “上一次肃顺、端华等人,被严酷斩杀了。”崇恩道:“那是因为改革大业,不进则退,明正典刑才能震慑人心,表明态度。现在局面一片大好,自然可以宽容些许。所以惠亲王尽管犯下大错,也可以不死,只是免去差事,免去所有爵位便是了。但是……这么一折腾,他又要死了。”

    “否则,会让旗人们觉得王爷软弱可欺,又会在改革旗务上讨价还价了。”

    慈安太后道:“本宫知道了,但如此一来,会不会让人觉得苏曳和西边那位,有了裂痕和矛盾,被人所趁。”

    崇恩想了一会儿道:“太后娘娘,臣可以和您坦诚相告吗?”

    慈安太后道:“当然可以,崇恩叔父。”

    崇恩道:“此一时,彼一时。未来朝廷权柄,还是要渐渐回归中枢的,准确说是以懿郡王为首的中枢。所以受到的干扰越少越好,有些苗头最好刚起来,就熄灭下去。现在起了这种苗头算是好事,等以后分歧大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慈安顿时清醒了过来。

    叶赫那拉氏回来了之后,慈安一门心思想要放开一切,和苏曳去双宿双飞,甚至以礼佛的名义,去住私宅了。

    结果是不行的。

    慈安道:“本宫明白了。”

    崇恩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他离开之后。

    慈安太后立刻让增禄去长春宫,请西太后过来。

    “妹妹,惠亲王这次犯错不小。”慈安太后道:“我觉得要严惩,你觉得呢?”

    听到慈安的话后,叶赫那拉氏脸色一变。

    我,刚回宫,刚刚放话对绵愉的处置措施。

    结果,你直接就给我否了?

    那我这个西太后的威严何在?

    我不在乎绵愉的命运,但是我在乎我的面子。

    顿时间,叶赫那拉氏道:“姐姐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慈安太后道:“赐死,削爵!”

    叶赫那拉氏脸色剧变,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慈安太后道:“妹妹,绵愉福晋进宫之后,你应该先别答应那么快,先与我商议的。现在外面都在传什么,传苏曳的侧福晋真真行为不端,不分尊卑。这又是谁传出去的,不就是惠亲王的福晋吗?这种人最喜兴风作浪了,一旦有一个缝隙,他们就拼命地把这个缝隙拉扯大,当时我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当时,慈安太后只是对改革八旗军务犹豫不决,立刻就被这群人抓住了机会,进而被推到苏曳改革的对立面,成为了对方的保护伞。

    “所以,这个苗头不能起。”慈安太后道。

    叶赫那拉氏道:“可是,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啊。要不然这一次就按照我说的话做,以后我们都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慈安太后道:“本宫打算,以后渐渐把政务放手,交给政事堂。”

    叶赫那拉氏道:“姐姐,绵愉这件事容我好好思量,可好?”

    然后,西太后离去。

    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

    ……

    就算是两宫太后再淡定处理,再掩饰。

    但,两人的分歧,还是传了出来。

    而且,开始了发酵。

    西太后要保绵愉的性命和王爵。

    东太后坚决要处死绵愉。

    一时间,京城舆论纷纷。

    八旗王公再一次被激怒,背地里对慈安太后口诛笔伐。

    您还是正宫太后吗?

    您还是钮祜禄氏吗?

    您还是八旗大族吗?

    惠亲王绵愉也没有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啊?西太后那边都能容忍,偏偏你东太后要杀他?

    这可是皇上的叔祖啊,这可是宗室长者啊。

    慈禧本无心要和慈安闹出什么不和,就仅仅只是离开权力太久,迫不及待想要享受权力的美妙。

    结果,现在竟如火如荼。

    绵愉的命运,也成为了无数旗人发泄不满的由头。

    也成为了某个标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北方的军情再一次传来。

    僧格林奇的奏报进宫。

    俄国大军分兵南下,目标正是京城。

    顿时间,整个京城再一次陷入了慌乱。

    四年前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洋人要打进京城了?

    当时只有区区八千洋人,就攻破了京城,更何况现在可能是几万洋人大军?

    而且,这是分兵吗?

    说不定黑龙江防线已经崩溃了,北伐军已经大败了,所以俄国人军队才会杀向京城的。

    这个可怕的消息,瞬间压制了所有。

    无数人心惶惶,准备再一次逃跑。

    甚至很多人还在想,这一次俄国大军要是杀入京城的话,皇上和太后该往哪里逃?

    承德肯定是不行的,西北也在打仗,西安肯定也不行。

    难不成,要逃亡南方?

    ……

    这倒不是僧格林沁的奏报太慢,已经是六百里加急了。

    实在是俄国人的决定分兵,再到正式分兵南下,用了好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