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债万亿，但污染之神》 第1章 [穿越重生] 《负债万亿，但污染之神》作者：showser【完结】 文案 息玥穿成星际豪门千金，还没享受，父亲战死，继承四万亿负债。 前世跟高利贷同归于尽的息玥：……欠债是我的宿命是吧？ 星际统治者们联手除掉战神息海，再把他儿女流放至垃圾星区，恰好碰到污染爆发。 “连机甲都启动不了的垃圾废柴而已，她们死定了。” 没人知道，息玥非但没死，还拿到了一个奇怪的遥控器。轻轻一按，就能引爆污染。 息玥：哦？那我要开始还债了。 - 人都死了，没人指望息家还债。没曾想，息海女儿敲开了一位债主家的门。 债主惊讶过后，哼笑：“来还债，还是来送死？” 息玥微笑点头：“都是。” 当夜，「xx上将感染变异不幸死亡」的新闻登上星网，同时，息玥悠哉悠哉抿了口咖啡，收到一条消息。 「因债权人xx死亡，债务本息合计120亿已失效，您无需偿还。」 “财产不可继承、债务可继承”，星际法律实在有趣。 不就等于说：解决不了债务，就解决债主？ - 统治者们的家里接二连三爆发污染，终于引起重视。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死人的顺序，怎么和息家债务到期日一样？！ 剩余债主们慌了，联合出军，满世界搜查息家余孽。 消息传到某个超级污染区，息玥：“我好怕哦。” 来得正好，省得她挨个找上门，怪累的。 ps： 1、女主有隐藏身份，金手指bug级。男主不是背景板，但女主专注搞事业！ 2、坑品很好的，收藏一下叭 内容标签： 机甲 星际 爽文 基建 轻松 全息 主角视角:息玥 元序 其它：专栏求收藏么么 一句话简介：用命还债，债主的命 立意：不破不立 第1章 第 1 章 老小区顶楼，蹿腾的火焰照亮天空。楼下，围观居民躲得远远的，七嘴八舌。 “老息家怎么突然着火了？人呢，跑出来没？” “唉，好多个人，我看一个都没出来。” “好多个？他家不就父女俩吗？” “你不知道啊？我下班回来都看见了，那些高利贷又跟着息玥回去了。那孩子还跟我打招呼呢，唉，可惜了，成绩那么好，明明下个月就高考了……” 炸响的玻璃声打断了邻居的喟叹，高空，火舌从窗户中凶猛探出，舔着一道跌落的人影。 火光打在少女的脸庞上，给她病态的笑容染上浓重色彩。 她望着烈火熊熊的家，听着里面传来的痛苦到扭曲的哀嚎，低语：“有本事，继续追啊……” 略带笑意的呢喃，在黑夜中轻轻飘散。 砰—— 穿着校服的少女砸在地上，鲜血顺着石板裂缝蔓延，仿佛绽开一朵殷红的彼岸花。 - “小姐？” 息玥回过神，涣散的目光集中到光屏里的女保镖。 短发，身材高挑，包裹在黑色作战服里，宽肩窄腰，飒爽又利落。 是的，她也是有保镖的人了。 若非被高利贷逼急了，息玥肯定自己早晚也会有钱，只是没想到，莫名在另外一个世界活下来，会变得这么有钱。 ——星际豪门千金，父亲息海是超s级机甲战神，拥有「统领」军衔，统治着八个星区。 光是她账户里的零花钱，就有七个零——2000万星币！ 这就是苦尽甘来么？ 息玥想着，冲着摄像头一笑：“有点没睡醒，走吧。” 她按下光脑的按钮，飞行摄像头回到光脑某处凹槽内，光屏随之消失。 “小姐今天要出门么？”项佳有些惊讶，息玥已经整整三天没出过门了。 “嗯，我看附近有个商场，一会儿吃完早餐去逛逛。” 息玥说着，从架子上挑出一个雪白皮色的拎包，正寻思着有什么可以装的，视线突然顿在化妆台上。 那里混入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一个手指长、两指宽的带着屏幕的长方体，像是一个遥控器，但没有任何按键，只有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23:58:12」。 计时器，而且是倒计时。 息玥完全被它吸引住了，屏幕上的秒数在她浅褐色的眼眸中，逐渐跳到她心里。 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个小人踩着她的心尖跳舞。 “小姐想化妆吗？” 息玥又一次从走神中惊醒，看着不自觉拿到手里的遥控器：“化妆？” 项佳只觉奇怪：“那小姐拿着口红……” 她眼里的遥控器，在别人看来居然是口红？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不过自己都穿越到这里来了，不正常似乎也很正常？ 担心被看出端倪，息玥把遥控器放进包里，敷衍道：“先备着。” 豪宅一层餐厅里摆着纯白大理石打造的长条餐桌，桌边正坐着两个人：弟弟息珀和妹妹息瑶。 两人都穿着机甲学院的制服。 “早。”息玥笑着招呼，拉开餐椅落座。 息珀捏调羹的动作一顿，冷淡扫来一眼。 息瑶则像见了鬼一样，大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先看了看哥哥。见后者没反应，才略带尴尬地回了一句：“大姐早安。” 第2章 叮的一声，息珀放下调羹，起身就走。 “……哥哥等我一下！”息瑶赶忙用餐巾擦把嘴，匆匆跟出去。 兄妹俩跟她并不亲近。 息玥没有继承原主记忆，用光脑在星网上稍稍一查，大致猜到原因。 ——她，息家大小姐息玥，是个废物。 父亲息海是超s级精神力，息珀a级，息瑶d级，只有她直至毕业还是最末等的e级，甚至是e级里面最废物的「0消赫」。 在这个以消灭污染为头等大事的星际末世，e级精神力归属于「垃圾公民」。因为有父亲荫庇，她才从出生到现在，都享受着「一级公民」的待遇。 ……重要吗？ 如今的她既有无人敢惹的身份，又有花不完的钱。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再说，连息海都在试图消除等级隔阂，息珀作为儿子，凭什么用精神力等级给别人打标签。 “哥，我怎么感觉大姐跟换了个人一样。以前她……” 息瑶隐约的话声被引擎轰鸣掩盖，想来登上了私人星舰，去机甲学院。 息玥倒也想知道以前的她是什么情况，不过听不到便也算了。 不用息玥再嘱咐，佣人端上来两份丰富的早餐。项佳早已吃过了，都是息玥的。只是看到盘子里堆起的小山，项佳犹然忍不住劝道：“小姐，这样会撑坏肠胃的。” 息玥磨着玉石制成的刀叉，回眸一笑：“我吃得下。” 当然，吃这么多不是因为吃得下，而是因为吃撑的感觉让她有安全感。童年有上顿没下顿的心理阴影，即便后来自己靠代写作业、帮人作弊赚到了钱，也未能摆脱。 以后或许能走出来了，等她适应完豪门大小姐生活的。 星际世界不光科技发达，作为大型星城之一，33号星城的居住环境也很漂亮。 息玥所在的统领府坐落在星区中央，一出门就能望见由近及远逐渐拔高的建筑，视野极为开阔。 所有建筑都是纯白色的，和各个楼层中透出的植物绿意交映，与其说是摩天大楼，不如说是一栋栋高低不同的圣洁宫殿。 空中大小星舰交错航行，大的像巨鲸游荡，小的如蜻蜓蹁跹，美不胜收。 气候也很宜人，湛蓝的天空，偏金的阳光，舒适的温度和湿度。 息玥放开吃撑的肚子，伸了个懒腰。仰头时发现所有星舰经过统领府上空，都绕路而行，表示对星区最高统治者的尊重。 她微微一笑，登上私人星舰。项佳坐在驾驶位上，操控星舰浮空，飞往不远处的商场。 项佳看了眼后排的息玥，犹豫一番才开口：“小姐，少爷和二小姐还小……” “所以不懂事？”息玥接口，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而且心情看起来不错，项佳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午九点，商场刚开门，人很少，只有各家门面的店员在忙碌着开店。 息玥一眼就看见了售卖机甲的店铺，巨大的光屏投射在墙壁上，演示着一款款造型绚丽的机甲，极为气派。 项佳停泊完星舰过来，见状问道：“小姐……想看机甲？” e级精神力无法操控机甲，来这里逛机甲店，纯粹是给自己找堵。她担任息玥保镖的两年来，也从未见过她对机甲感兴趣。 息玥听出她语气里犹豫，笑道：“买机甲靠的是钱而不是精神力，不是么？” 项佳无言以对。 也许从前的息玥很少出现在人前，店员不认识她，不过看她身后的保镖，明显是高级军官家里的孩子，热情地为息玥介绍机甲。 半个多小时过去，店员都口干舌燥了，小心翼翼打量客人的表情：“小姐中意哪一款，可以试试。” 眼神明显在说：不会逛了一大圈什么都不买吧？ 息玥还真打算什么都不买，毕竟买了也没用。只是一回头就发现项佳对着一台机甲箱发愣。息玥太熟悉她的眼神了，放在高利贷身上是贪婪，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渴望。 她自己就经常露出这种眼神，后来发觉后，私下练习了很多年，才学会隐藏和克制。 身份和视角的转换让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不用再隐藏了。以息家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她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于是息玥豪横了一回：“就要那款。” 店员登时眉开眼笑：“好的好的，小姐，那台是我们的新款，售价1000万星币。” 这话让项佳回过神，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晃了神。 小姐要买她最喜欢的机甲？ 息玥冲她扬了扬眉：“送你。” “……小姐，我的机甲箱养护得很好，还不需要更新。”项佳窘迫又急促地拒绝。 息玥点了点她肩上机甲箱的钢制肩带，上面的漆色都斑驳了，说：“用更好的装备，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不是么？” 一个难以拒绝的理由。 有生以来第一次阔气了一把，让息玥心情很好。机甲箱需要实名登记，等待项佳和店员办理手续的时候，她又一次注意到了包里的遥控器。 口红？ 她摩挲着遥控器光滑的表面。不知为何，这件东西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伏在暗中，随着倒计时的流逝，蠢蠢欲动。 第3章 不详感很快得到了应验。 机甲店的大门外，一艘军用星舰迅速降落，因为距离太近，透过玻璃望上去极有压迫感。身穿驻军所制服的士兵鱼贯而出，每个人背后都背着一只机甲箱，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息玥皱了皱眉头，果然见到他们径直奔机甲店而来。玻璃大门被用力推开，机甲兵门气势汹汹地涌进。 最前方，一名军官模样的机甲兵官扫了眼自己的光脑，指向息玥：“是她，带走！” 立即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大步逼近，扣住息玥的双臂。动作粗鲁，用力极大，让息玥疼得皱起眉。 “滴滴滴……” 息玥听到了轻微但急促的电子声，下意识看了眼手里的遥控器，没有任何异常。余光瞥见左腕上的光脑，这才发现实体屏幕上多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检测到危险，是否开启防卫？」 差点忘了，她的光脑不是常规款，里面装载了据说经过精神冶炼的追踪弹。特别改装的光脑，是战神父亲对女儿的爱护。 与此同时，项佳注意到这处的动静，立即冲过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小姐！这里是33号星区，你们32号军团哪来的胆子来这乱抓人！” 军官偏了一下头。身旁一名机甲兵立即抬起手，对准项佳。一股水流般的黑色金属从他背后机甲箱涌出，流经肩膀，眨眼间将他的手臂包裹成机械臂，手背上冒出一根枪管。 没有解释，也不是警示，而是直接开枪。 砰！ 两声炸响交叠在一起，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那名士兵。 他大半个脑袋都被炸没了，下巴摇摇欲坠地挂在喉咙边，稀烂的喉管里喷溅出的鲜血，溅了军官半身。 息玥也有点发懵，追踪弹威力这么大？ 她看了眼沾上星点血迹的光脑，红色感叹号消失了，另一句话取而代之：「危险已解除，请及时装载微型追踪弹」。 这种追踪弹能锁定危险的源头，而现场最危险的人，显然是举起枪的机甲兵。 息玥眸色数度变幻，很快沉静下来，看向眼倒下去的无头尸。 活该。 身后，项佳捂着肩膀站起身，在震惊中消化完突变的状况。若非小姐用追踪弹干扰了军官，让后者失去准头，她这时已经死了。 “小姐……”项佳靠过来，语气迅速坚定，“小姐是正当防卫，你们快放开她，小姐是息统领的女儿！” 但她又被拦在了几步外。 军官看着倒在地上的部下，又偏了一下头，吩咐其他人：“上报，拖走。” 像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极为冷漠。 他走到项佳面前：“息海战死，33号军团主帅位置空缺，这是中央下发的临时管辖令，从现在起，32号军团主帅石上将正式接管息海下辖所有星区。” 许是息玥果断的反击太过凶狠，而他当下又不能拿她怎么办，他话语间稍稍多了一点耐心。 只是他透露出来的信息，对息玥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息海，她的战神父亲，连一面都没见过，就死了？ 项佳同样难以置信，仔仔细细检查完对方出示的临时管辖令，语无伦次：“那……那也不用抓小姐……就算统领战死，她的等级……她也拥有自由的权利！” “这是石上将的命令。”军官冷冷道，“息海背负四万亿债务，按法典规定，全部由其子女继承。石上将就是债权人之一。” 第二记晴天霹雳出现了，不过这次是无声的，仿佛一瞬白光，在息玥脑海里闪了一下。 她闭上眼，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竟没有生出太多意外的情绪。 好嘛，债务债务，又是债务。搞半天“苦尽甘来”只甘了这么一小会儿？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数字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四万亿？？？ 第2章 第 2 章 按照星际法律，杀人是重罪，更何况杀了一名军官。息统领身亡，息家被剥夺一切，息玥毫无倚仗的情况下，高低会被判个死缓——流放到污染区，自生自灭。 好在，四万亿债务保下了她。 32军团的机甲士兵们挡住闻讯赶来的治安所，直接把息玥送回了统领府，软禁。项佳被挡在了外面，连大门都进不去。 息瑶已经在了 ，一见到息玥就扑过来痛哭。眼下，姐妹关系是否亲近，似乎变得一点都不重要。 “他们说爸爸消失了，可能已经战死了！呜呜，哥哥已经赶过去了，可是他一直没回我信息……” 不是可能，息海之死应该是定局了。息玥心想。 不过她还是拍拍息瑶的后背以示安抚：“先别哭，究竟怎么回事？” 从息瑶的哽咽声中，息玥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很简单：一周前，父亲息海带队赶赴29号星区，消除新爆发的一级污染区。原本预计三天就能结束，结果七天了都还没回来。 关键是，那个一级污染区至今仍在。 息玥大致猜到了自己被软禁的原因。虽然石力恒上将和其他人基本确定息海已经死亡，但在消除一级污染区、彻底搜寻完前，谁也不敢真正放心。 毕竟，息海是全星际实力最强的超s级机甲战神。 然而，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什么希望的息玥，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第4章 她开始思考后续的问题。光脑已经被士兵收缴了，断了外界的联系，也上不去星网。但没关系，息玥穿过来后，花了三天时间在星网上熟悉这个世界。 其中有一点“常识”让她极为在意，还特意花时间研究过。 ——《星际法典》规定，子女无法继承父母的财产，但可以继承债务。 也就是说，息海一死，他名下所有资产都被收缴到中央星区，连带着子女的账户都被冻结。她和两个弟弟妹妹，从今以后一无所有。 不光如此，息海作为户主，才能赋予子女一等公民的资格，他死了，孩子只能按照各自精神力被划分等级。 e级精神力的息玥，是妥妥的垃圾公民。 针对这一点，息玥是这样理解的：星际以对抗污染为要务，故而建立了以战功为指标的星誉值体系。消灭的污染区越多，星誉值越高，而财富、地位等所有人前显赫的一切，都可以用星誉值兑换。甚至，只要星誉值足够，连杀人罪都可以抵销。 正因如此，中央星区必须时刻都把持着大量财富，才能满足军人们的兑换需求。若财产能继承，中央的“国库”就是持续流逝的状态，早晚入不敷出。 人死全无，财产全部由中央星区收缴，这个扭曲的制度有其合理性，算是开源。 至于另一头的“负债可继承”，那就是“节流”了。子女以后挣到多少星誉值，都得先解决负债再说，别想兑换资产用于享受。 所以，息玥总结了自己面临的现状：垃圾公民，一无所有，四万亿高额负债。 好一个地狱开局。 统领府的佣人已被清空，息瑶的光脑也被收缴，偌大的豪宅变成与世隔绝的监狱。 熬到夜里，监狱大门打开，被挡在外面的项佳竟然进来了。 她换了一身作战服，肩膀上的枪伤看不出痕迹，背着一个人——满身血污、陷入昏迷的息珀。 原本，项佳还带进来一只红色机甲箱，是息珀的，已经变形成一堆破烂。可守在外面的机甲星队连这点破烂都不让留，二话不说就收走了。 这个世界的金属极为稀缺，报废的机甲箱是最珍贵的回收材料。 “我赶到29号星区的时候，中央军区已经调集各个军团进入污染区了，污染很快被清除，我在里面找到了少爷。” 息瑶紧紧抱着不省人事的哥哥，忙问：“那我爸爸呢？” 项佳沉默，答案显而易见。 息瑶又开始痛哭。 息玥带着项佳走到一边：“找到尸体了么？” 项佳以为她执着要个答案，神情黯然：“感染污染气体后，身体会发生变异，就算找到也认不出来。不过……他们找到了统领的军徽和戒指。” 息玥：“东西呢？” “被中央军团当场收走了。它们，都是息统领名下的资产。” 息玥闭了闭眼，彻底掐断不切实际的妄想。 只听项佳突然道：“小姐，你……带少爷和二小姐跑吧。” “嗯？” 逃跑的选项确实在息玥的考虑范围内，只是没想到编制归属于驻军所的项佳会主动提出来。 “机甲箱登记在我名下，不会被收缴，只是不能退给店里，因为资金回原路返还，而小姐的账户已经被冻结了。我等下就去西城二手市场把它卖了，把现金放在商场储物柜里，那里全天开放，小姐……” 息玥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带上，这才发现她没有背新买的机甲箱。息玥打断她：“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小姐！”项佳表情焦急，“若只是收缴财产、调低公民等级，一切都还好说。万一那笔骇人听闻的四万亿负债是真的，你们都会被判死缓！” “那也不用……” “少爷精神力跌到e级了！” 息玥一怔。 项佳也顿了顿，放低声音：“刚才……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少爷机甲破损，在污染气体里暴露太久，精神损伤严重。我为他治疗时测过，精神力……从a级掉到e级了。” 这意味着，机甲学院的尖子生息珀，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也失去了所有价值。一旦被放逐到污染区，连他都活不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项佳继续道：“要不是小姐，我今天已经死了。我……希望小姐和少爷、二小姐都活下来。卖掉机甲的钱数额不会太小，只要小姐不暴露行踪……” “好。”息玥终于点了点头，对她笑了一下，“谢谢。不过不要全部，不管卖多少，我们五五分。” 她摸了摸项佳机甲肩带上的斑驳划痕：“以后你可能重新上前线，真的需要换个好机甲。” 项佳也笑了，眼睛湿润：“我努力。” 送走项佳，息玥开始收拾东西。 项佳的建议本就在考虑之中，只是她从未打算带息珀息瑶一起走。那对兄妹感情好，息珀又是a级精神力，总有办法渡过眼前难关。 然而……项佳说息珀掉到e级了，和她一样，往后只能当一个垃圾公民。 息玥有些走神，手里拿着空背包，目光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游荡。突然，她视线一顿，落在床板和墙壁的夹缝上。 虽然只露出一个角，但她马上认出来，那是一个笔记本。 这个世界的文件信息都通过光脑生成、存储和传递，纸张反而是珍贵到奢侈的物品。 第5章 息玥把它抽了出来。 黑色封皮，只有巴掌大。扉页正中写着几个字：「喜悦的日记」。 喜悦，息玥……原主的日记？ 息玥翻阅的动作从快到慢，翻到一半时，她停了下来。停顿许久后，直接翻到带有字迹的最后一页。 「2198年12月1日 #29-no.1923：我杀了爸爸。」 她突然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奇怪的遥控器，上面的倒计时已经缩短到「11:34:51」。 12月5日，是她降临这个世界的日期，那时，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消失了。 12月1日，是息海赶赴29号星区一级污染区的日期，而他，死在了那里。 息玥的目光慢慢挪回到日记本上，停留在那一行短短的、触目惊心的字迹上。 她知道遥控器是干什么用的了。 熊熊火光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 命运，仿佛跟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 次日清晨，大批星舰抵达33号星区，挤满整个统领府广场。 项佳开启机甲匆匆忙忙飞过来，只见大门已经敞开，一波又一波的机甲兵正往外抬东西。锅碗瓢盆、家具衣物，值钱的不值钱的，一律都塞到那艘印着中央军区徽记的大型星舰里。 隔着很远，都能听见息瑶的哭声。 项佳愣住了，二小姐没走？那……大小姐也没走？ 她不由往前，却被一名机甲兵拦了下来：“33号军团？禁止入内。” 项佳只得停步，听息瑶在里面一边哭一边喊：“大姐，大姐快下来啊，让他们不要搬，不要搬，我爸爸还没死……呜呜，大姐！” 这时，一支星队分开士兵，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领头的人在门口站定，下令：“抓起来！” 两名机甲兵很快把人拖到门口，看息瑶吃痛的模样，似乎真把她当成了犯人。连昏迷的息珀都醒了，拼命扭头去看妹妹：“瑶……瑶瑶……” 息瑶用力挤掉眼泪，看清大门前的人：“石叔叔……”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32号军团主帅，也是32号星区的统治者，石力恒上将。 石力恒面无表情：“只有两个？去把息玥找出来。” 又两名机甲兵走入大门。 息珀看着冰冷的机甲从身边经过，勉力看向石力恒：“石上将，我们……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石力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笑，“你们的好父亲给你们留下四万亿债务，你们还得起？” 息瑶的抽泣声一顿。然而，息珀只是神情微微僵滞了一下，脑袋便垂下去。 息瑶也察觉了哥哥的沉默，使出浑身力气凑近哥哥，哭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哥哥你说话呀，他说的不是真的……” “别怕，就算……去污染区，我……也能保护你。” 息珀的回答让她绝望，息瑶崩溃道：“大姐也知道吗，所以大姐扔下我们自己跑了吗？” “瑶瑶，你这么说，姐姐我要生气了哦。” 清澈柔婉的嗓音让息瑶哭声一滞，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项佳瞪大眼，下意识启动侦查功能，放大门里出现的那道身影。 没错，是小姐。 息玥没有被机甲兵挟制，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一如既往穿着简简单单的包身长裙，从容的气场镇住了机甲兵。 她在石力恒面前停下时，还顺手捏了把息瑶呆滞的脸颊。 “石上将也太吓唬人了，就算债务是真的，也没到判死缓的地步吧？” 第3章 第 3 章 息玥神态太过从容，以至于让机甲兵生出“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一等公民”的错觉。 “石上将也太吓唬人了，就算债务是真的，也没到判死缓的地步吧？” “吓唬？”石力恒冷嗤一声，“自己看吧。” 在他的示意下，一名机甲兵褪.去手臂上的奇金，摘下光脑递给息玥。 息玥带上光脑，生物识别功能自动登陆她的账户，立即跳出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她不认得的联系人。 最新一条信息来自于中央星区名下的「资产管理中心」，点开以后，是一些「由于您父亲息海已经确认死亡，触发债务人变更机制」之类的废话。 信息下面是个超长的债务清单，带着资产管理中心的防伪码。 清单按债务金额排序，第一行的金额就带着让人眼晕的零，息玥数了数，整整11个「0」——1000亿。 好嘛，前世她的赌狗爸爸，欠下的高利贷也就400万而已。来这，一笔就翻了2.5万倍。 全部数百条加起来：「4,000,100,000,000」星币，还只是本金。 这个世界的钱通货膨胀到都是废纸了吧？ 不，这个世界的纸张很金贵。 “看到了？”石力恒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说吧，你们姐弟准备怎么还，还不起，除了污染区，还能去哪？” 息玥也回以饶有兴趣的笑容，不慌不忙：“还不还得起是我们的事，只是有一点我想请教石上将，法典是不是也规定，只要债权人判断还不起，就能对债务人为所欲为？”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一下石上将，我父亲留给我们四万亿债务是不假，只是最近一笔债务也得下个月才到期。既然债务没有逾期，石上将又哪来的理由抓我们，还要判我们死缓？难不成，上将的意志，比法典还要重要？” 第6章 《星际法典》是奠定这个世界秩序的基石——这星际人人皆知的常识。 石力恒的笑容彻底僵住，狐疑地盯了她一会儿，抬臂翻看光脑。 结果正如息玥所说，最近一笔债务到期日是1月1日，债权人正是他。 他借款给息海太多次，息海已经死了，这些钱注定要不回来，所以连自己都忘了哪笔借款什么时候到期。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驳斥，石力恒脸面挂不住，神色阴沉：“你们三个身上一个星币都没有，我不相信你一个月之后能还钱！” “所以呢，石上将就要提前判我们死缓？” 息玥针锋相对，“噢，还有一个规定好像大家都知道，债务纠纷是经济案件，归属治安所管理，而案件未经调查未经判决，就算是星区统治者也不能出手干预。您贵为上将，对于法典的内容，应该比我熟吧？” 这个常识不能说人人皆知了，顶多部分人知道，毕竟占星际总人口一半的垃圾公民，根本没有欠债的机会。 若非息玥对借款、债务之类的字眼敏.感到骨子里，这些天搜集“常识”时也不会当回事。 兴师动众而来，却被一个e级精神力的垃圾公民呛得哑口无言，石力恒的表情可谓精彩。他神色数度变幻，最后大手一挥：“带走！” 息瑶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张道：“大姐说得对，石叔叔，你不能抓我们！” 息玥无奈瞥她一眼。 这丫头，到现在还开口闭口“石叔叔”，显然被息海富养坏了。 石力恒怒极反笑：“是，我不抓你们。本上将只是行使中央颁发的33号星区临时管辖权，把没有居留权的垃圾公民遣送出境！把她们扔到29号星区！” 息玥无法反驳了，脑子里没有「临时管辖权」的常识。 不过……29号星区？ 那不是息海死亡的垃圾星区么？ 没一会儿，息玥和弟弟妹妹被驱赶着登上一艘星舰。军用星舰比私人星舰大得多，除了她们，还能坐下十个人，整整一支机甲星队。 驾驶员，但星舰没有启动。息玥扫了几眼舱外，找到石力恒的身影。 他正和一名留着大胡子的士兵在说着什么。 息玥碰了下息珀：“那是什么军衔？” “上尉，应该是这支星队的队长。”息珀回答，看向息玥的目光很是复杂。 从容自若倒是其次，而是从出生起，他就没听过息玥说这么多话。 没想到，最后竟是事事不关己的大姐救了他和妹妹。 石力恒和大胡子分开，扭头望向星舰。只见透明玻璃内，靠窗的息玥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有种耀武扬威的得意。 石力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腾地窜上来，用力戳光脑。 「石力恒：如果失手，你队长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胡比：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这条追加的消息，大胡子走进机舱时忍不住瞪了息玥一眼。 息玥同样对他微笑点头。 果然埋了坑。 星舰升空，很快逼近天际。没人注意到，统领府外某个角落里，一名黑色机甲战士悄然起飞，以稍慢一拍的速度，穿出生存屏障。 息玥已经在星网上见过不少太空资料，但任何照片和视频都不如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因为这个世界的“太空”，太反常了。 没有任何星球或者星云之类的宇宙天体，头顶一概是深沉的黑暗，脚下则是一望无际的莹蓝光罩——各个星区的生存屏障。 星区内部，太阳和阳光都是生存屏障模拟的，温度湿度和氧气都是屏障维持的。到了夜里，夜空中没有月亮，星舰的航行灯就是夜幕中的星星。 生存屏障高矮规模都不同，两度也有所区别。33号星区的生存屏障能量充裕，亮度也高。随着星舰一路向东，生存屏障的亮度也逐渐下降，视野尽头，有一个屏障黯淡到几乎没有存在感。 那就是29号星区，苦寒贫瘠的垃圾星区。 大约一个小时后，星舰抵达29号星区。现在明明是上午，33号星区里的阳光逐渐转强的时候，29号星区里却一片阴霾。 息玥向下眺望，只见大地上盛开着一朵黑色大花，一个黑点从垃圾星区裂开，无数条笔直漆黑的沟壑放射向四周。 “大姐，我们没有带衣服……”阴郁的天色让息瑶感受到冷意。 息玥转过头，见小姑娘神色胆怯，随口安慰：“没事，总有办法的。” 前后排机甲兵听了，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冷笑。 息玥置若罔闻，再去看息珀。即将成年的男孩已经人高马大，此时却萎靡得像个老头子。 受伤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恐怕是短时间内第二次直面父亲的死亡之地。 星舰降落在一道沟壑边，舱门只开启了一侧，远离沟壑。 “下去。” 随着胡比下令，几名机甲兵抬起手，被机甲箱中涌出的奇金包裹成机械臂。每只机械臂的手背上，出现一截黑洞洞的枪口。 息瑶瑟缩了一下。 息玥拍拍她的肩膀，率先起身，带着弟弟妹妹走出机舱。触目一望无际的荒凉，别说人，连棵树都没有。 杀人是重罪，即便是驻军所的士兵也不例外，一旦确立罪名，判刑都是死缓。虽然星誉值可以抵销一切罪名，可即便受害者是垃圾公民，也需要付出1千点星誉值的代价，换算成星币，就是1000万。 第7章 胡比有没有这笔钱不重要，因为身为一区上将的石力恒绝对拿得出来。但石力恒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人口实，所以才让胡比把人带到偏僻荒凉的垃圾星区。 不过一小时的路程，既能出口恶气，又能省下3千点星誉值，何乐而不为。 息玥分析着石力恒的心理，深深吸了口垃圾星区的冰冷空气，转过身。 胡比果然换上了看待死人的眼神。 “先不着急动手。”息玥说。 胡比眯起眼。对方居然看出来了？那怎么还笑得出来？ 胆子够大的，难怪敢当众顶撞上将。 息玥的话点醒了弟弟和妹妹。息瑶一下抱住大姐的胳膊，息珀则恨声质问：“你想杀我们？！” 息玥示意两人稍安勿躁，继续冲一排的枪口微笑：“长官，现在是什么时间？” 胡比眼神狐疑：“干什么？” 息玥：“我这人看得开，死没什么，只想知道自己是几点几分死的。今天是星历2198年12月9日，但不知道具体时间。就这么点要求，长官能满足我么？” 胡比快速扫一眼光脑：“上午10点零5分，还要不要知道秒数？没事，可以告诉你，现在是32秒。” 10:05:32。不行，距离计算好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她要想办法拖延三分钟。 “谢谢长官。”息玥礼貌道谢，向前迈出一步。 胡比警惕起来：“你干什么？！” “队长，有人来了！”一名机甲兵说。 胡比猛地抬头，只见天际出现一个黑点，在更高处的生存屏障上留下一个黯淡的光圈。 明显是个机甲战士。 他迅速权衡，下令：“收枪。” 来人果然冲向这里，很快落在胡比身前。机甲面罩中，黑色的金属鳞片向两边退散，露出一张偏中性的脸。 “33号军团项佳，曾经担任息小姐的保镖。上尉，我想和息小姐道个别。” “项中尉。”胡比看了眼项佳掌心投射出来的身份证明，思索片刻，点了头。 若项佳一落地就收起机甲，只怕他就不是点头，而是喂过去一发子弹了。 队员发来一条消息：「队长，怎么办？」 胡比威胁式地盯住息玥的眼睛，回复：「息家崽子敢说一个字，连她一起做了！」 不出意外，息珀和息瑶一听到项佳的名字就激动起来，可息玥突然转身，分别按住他们的肩膀。 胡比见两人面露迟疑，不由疑惑息玥对他们说了什么。然而，息玥再看向项佳时，只是微笑着招呼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似乎没有任何求援的打算。 她有意无意和胡比对视一眼，带着项佳拉开一段距离。 项佳用余光看了看息珀和息瑶，低声问：“怎么没走？” 怎么没走，为什么不走——这也是息玥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息玥微笑着摇头：“不重要了。能让我看看时间么？” 项佳被这个莫名的问题问得一愣，直到息玥点了点她的左手，才反应过来。穿戴机甲时，光脑和机甲互联，她抬起手，从掌心投射出一方光屏。 「10:07:01」 时间正好。 “回去吧，谢谢你的关心。” “可是……”项佳本想帮息玥在垃圾星区安顿下来，正好收到一条通知。 「33号星区，军团所有人，马上前往驻军所集合。」 息玥看到光屏上跳出的内容，笑着催促：“快走吧，我们没事。” 军令如山，此处距离33号星区又远，项佳只能马上离开。 “小姐照顾好自己。” 项佳只觉自己这句话有点违心，垃圾星区寒冷贫瘠，连食物都难寻，换成她一无所有来到这里，想活下来都很艰难，更别提自小养尊处优的息玥。 她阖上金属面罩，走之前，突然对息玥笔画了一下，金属包裹的手指在空中连续点击。 按密码的动作，意思很明显，卖掉机甲的钱还在商场储物柜里。 息玥微笑回应，目送她消失在天际。 项佳的离开让息珀息瑶焦急不安，让胡比等人狐疑不已。 胡比：“她最后是什么意思，你跟她说了什么？” “005。” “什么？” “003。” 息玥莫名奇妙报数，让胡比也开始不安起来。他把不安表现为暴躁，大步向前，枪口对准息玥的额头。 “说清楚！” 息玥眨眨眼，继续报数：“001。” “找死啊？！” “队长！” “污染物！” “快启动机甲，全开，全开！” “救命！” “队长小心！” 嘈杂的呼叫声中，一团灰色光影出现在胡比头上。它宛如一个黑洞，扭曲了胡比的身形，扭曲了荒凉的大地和晦暗的天空，扭曲了附近所有光线。 它在迅速膨胀。 从拳头般大小，到比人头还大，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无形又神秘的力量从里面辐射出来，只能生长寒性蕨类植物的大地上，万物生发。 然后，它蓦然爆炸，灰雾如万马奔腾，瞬间吞没四周一切。 蓦然爆发的惊叫让胡比脑瓜子都木了，一时忘了扣动扳机。耳边只有队员们发射子弹和光炮的剧烈声响。 第8章 一种异常的束缚感突然出现在他腿上。 垃圾星区特有的寒蕨在急速抽长，顺着他的军靴缠绕上来。黑色的植物表面出现密密麻麻的细长鳞片，所有鳞片同时张开，变成锋利的尖刺。 剧痛直抵天灵盖。 污染，这里居然爆发污染了！ 胡比毕竟是作战经验丰富的队长，很快拍下胸口的机甲按钮。机甲箱里，聚赫核心发出微微轰鸣，驱使着箱中奇金包裹住他的身躯。 然而，他的手腕突然一痛，还没来得及回头查看，枪声炸响在耳边。 剧烈翻滚的灰雾之中，息瑶反扣着他拿枪的手，看着他眉心涌出一缕鲜血，冲他瞪大的眼睛微微一笑。 “000——不好意思，晚报了一秒。” 第4章 第 4 章 33号星区驻军所。 石力恒带着临时管辖令，要求33号军团上将召回所有人，准备正式通知息海死亡事宜。接替息海的人选早已确定，他并不关心对方收服33号军团面临着多大困难，只是在调令下发前，按中央星区要求履行以下程序而已。 33号军团人太多，只能选在面积宽阔的训练场。至于其他星区的兵团，只能在各自的训练场中，观看大屏直播。 大屏里外，黑压压的人群都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沉痛的悲伤。他们曾经有多意气风发，如今就有多压抑和沉默。 因为他们的主帅，星际五大统领之一，超s级机甲战神息海，死了。 石力恒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悬浮话筒，正要开口，警报声响彻整个驻军所。 「警报，警报，29号星区爆发四.级污染，29号星区爆发四.级污染……」 所有人同时抬头，恍惚间回到一周之前。那时，让主帅陨落的警报声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污染级别不同。 石力恒的微笑僵在脸上。 29号星区？那不是他派胡比押送息家崽子去的地方吗？ 手里的话筒突然被人抢走：“28号兵团b1星队，33号军团b2星队，马上集合，随我出发！” 是息海曾经的副手，翟上将。 石力恒冷声道：“翟上将，我在传达中央星区的命令！” “事后让其他人转达给我就行了。” 虽然石力恒是一区主帅，但军衔上大家都是平级，翟上将没有给他半点面子。 “任何情况下都以消除污染为第一要务，这也是中央定下的方针。” 石力恒：“我派32号军团去，29号星区不归你们管辖！” 翟上将头也不回：“三不管地带，同样也不归石上将管辖，不是么？” “你！” 石力恒愤怒的话声被信息打断，他抬起光脑，是胡比手底下的队员发来的。 「上将，队长牺牲了！我们还在抵抗污染，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数遍全星际，也只有33号军团在所有垃圾星区安装了污染检测设施，阴错阳差之下已然派出一支机甲星队的石力恒，手底下的驻军所至今还没收到警报。 石力恒表情阴晴不定。 污染爆发得太过巧合，还把他的人卷了进去，究竟是天助他斩草除根，还是另有原因？ - 29号星区，灰色浓雾如同火山喷发，剧烈翻滚着向外蔓延。 污染气体带着强烈的感染性，就连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机甲兵都不敢在里面滞留太久。普通人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暴露在污染空气中，不需要多长时间就会完全感染成污染物，开始变异。 然而，有三个衣衫单薄的人从雾中走出，口鼻完全敞开，部分皮肤直接暴露在外。 他们没有变异，准确地说，连一点感染迹象都未曾出现。 息瑶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周雾气，息珀则抬着手，视线落在自己清晰可辨的掌纹上。 兄妹俩从机甲学院学到的一切知识，都无法解释这种诡异的现象——以大姐为中心，形成了大约两米范围的纯净空间。空间里，没有一丝空气是被污染的。 同样，地上狂乱的变异植物，甚至刚才那个变异的上尉，都主动避开了这个空间。 所有污染物都像是大姐的仆从，敬畏地给它们的主人分开一条干净的通道。 “污染之神……”息瑶想到一个词，都市中一直流传的、被她嗤之以鼻的传说，“大姐你……是污染之神？” “什么是污染之神？”息玥学到的常识里没有这一项。 “就是掌控污染区的神。” “大家不都希望污染区被全部消除么，怎么会把创造污染区的人称作神？” “呃……”息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因为污染区无法全部消灭。它们随机出现，消除一个，出现一个。”息珀看向大姐的目光愈发复杂，甚至浮现出一丝敬畏，“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息玥大概理解了，对某项东西的恐惧持续太久，就变成了敬畏。而令人敬畏，是神明最大的特征。 只可惜，对于这个星际末世而言，污染之神无异于最大的反派。 息珀的情绪很快便被憎恶所取代，毕竟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污染危害有多大，而且父亲刚刚死在污染区里。 息玥看出来了，只当没看到：“军团支援很快就会赶到，从这儿下去。” 这个污染区规模有限，走到这里已经摆脱灰雾。她们面前是一条又窄又陡的小道，通往幽暗的深沟。 第9章 息玥依稀记得星网上看到过，某些生存条件恶劣的垃圾星区上，人们会在地下寻找庇护所。 这里的空气已经没有污染了，不再需要纯净空间。息玥当先下去，息瑶拉着息珀的手站在原地：“哥哥……” 息珀看着下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迟疑片刻，迈动脚步。 适应了光线后，地下没有上面看起来那么黑。三人找到一个不大的洞，钻进去。 息瑶蜷缩在哥哥身边，抱住自己，再看看对面息玥，问道：“大姐，你不冷吗？” 她穿的是学院制服，长裤加上外套，哥哥则是一件作战服，虽然破了几个地方，好歹能包裹住全身。只有大姐穿无袖长裙，露出来的皮肤都冻红了。 息玥心思一直没在这里，闻言终于察觉到冷，笑道：“只有冷，不饿？” 她昨天做的饭，息瑶可是一口都没吃。一早起来折腾到现在，连她都饿得心慌。 饥饿让息玥没有半点安全感。 息瑶委屈地撅起嘴：“饿……” 息玥看向息珀：“你呢？” 息珀：“还好。” 嘴硬。 这孩子从小吃得好营养全面，18岁已经是一米九的个头，平时又经常训练，能量消耗恐怕比息瑶的两倍还多。息瑶昨天吃不下饭，他为了找息海连命都不要了，能吃得下？ 息玥拍拍手起身：“在这等我。” “大姐你去哪？”息瑶跟着起来。 不管是污染之神还是什么，总之大姐先从石力恒手里救了她，又从星队手里救了她，最后还带着她安然无恙通过骇人的污染区。 从今以后，大姐就是她的主心骨。 “找点吃的。乖，老实跟你哥待着。”息玥不容置疑。 息瑶只好坐回原位，看着大姐消失在洞口，忐忑不安。 “哥哥，大姐去哪找吃的啊？” 息珀眼神愈发暗沉，除了污染区，还能是哪里。 回到地面时，息玥发现污染区周围已经有人了。不是军团的支援，而是浑身脏兮兮的人，一个个用破布条包裹得跟狗熊似的，稀稀拉拉分散在四周。 应该是地下庇护所上来的垃圾公民，看样子，也打着捡回收品的主意。 星际资源匮乏，回收产业十分发达，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当二手卖，最次也可以卖给回收站。而军团和污染物战斗，总会留下一些芝麻绿豆。其中最珍贵的金属——譬如子弹壳，捡到就发了。 谁要是能把里面那架星舰开走，那才是发了，省着点用，估计一辈子吃喝不愁。息玥心想。 大家都专心致志盯着污染区，暂时没人注意到画风截然不同的她。息玥选择绕到一个人少的方向，快速走进灰雾。 纯净空间范围有限，里面能见度很低。息玥估摸着位置往里走，只当身边时不时掠过的变异植物和变异蜥蜴都是空气。 出来的一路上她就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 不过也有让她始料未及的地方。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枪响，下一瞬间，一颗冒着红光的子弹悬停在她前方，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手握这么逆天的金手指，刚开局就死在流弹之下，也太让人无语了。 万幸，子弹在消耗完推进力后，光芒黯淡下去，被甩向一边。原来纯净空间是个扭曲的力场，不光能屏蔽污染，还能防御武器攻击。 子弹落地后迅速蒙上一层灰雾，随着息玥的靠近，表面的灰雾被纯净空间尽数摈除，重新露出红铜般的光泽。 绝对是品相最优良的回收品。 于是息玥一边走，一边低头捡垃圾，各式子弹、形制奇怪的针管、机甲碎片……但凡是金属质地的，全部都捡起来。然而，直到靠近星舰，她也没捡到多少。 也许是因为里面的机甲兵太少，只有一支十人星队。 与来时相较，星舰已经磕碜得不成样子。一侧机舱完全变形了，不知受到什么大力撞击。表面爬满了变异植物扭曲的枝蔓，到处都是赤红的尖刺。 不过，那些尖刺在纯净空间靠近的瞬间，都调转了方向。枝蔓更是蠕动着向两边挪移，露出舱门。 哐当，舱门失去支撑掉了下来，里面竟然有个人。 息玥笑了。 不知巧合，还是机甲兵的杰作，胡比被关在了里面。 他脸色像刷了石灰似的惨白，眼睛里没有瞳仁，只覆盖了厚厚一层灰雾。最重要的变异处在于眉心，枪口中生长出来一束血色的细丝，如同蚯蚓，堆满了机舱。 息玥伸出手，对方随之往后挪移一臂距离，透出茫然的滑稽感。 “嗯，没想到我枪法还是挺准的。” 话音未落，息玥猛地向前，胡比登时从另一侧舱门弹了出去。那缕血红细丝飘扬跟随，仿佛拴着风筝的线。 “这个力场果然还能这么用啊。” 话音未落，远处响起一声惨叫，和污染物非人的嘶吼。 呃……不小心把胡比送到队员身边去了。 满机舱的细丝被清空，纯净空间外，变异植物立即延伸过来。息玥两步走进去：“别动！” 手臂所向，藤蔓纷纷回缩。 没错的话，军用星舰和她的私人星舰一样，储物箱都藏在脚底下。息玥找了一会儿，果然在过道中间发现一个暗扣把手，拉了一下才发现，箱盖竟然占据了大半条通道，很沉。 第10章 她使劲浑身力气，终于掀起长达两米的金属舱盖，一看里头满满当当的物资，瞬间感觉值了。 整只星队，十个人的物资，压缩食品、营养剂、瓶装水、作战服、防寒被应有尽有，还有许多一看就很值钱的高科技设备。 早知道应该带息珀过来！ 算了。折回一趟太费时间，指不定军团支援就赶到了，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五分钟后，息玥换上一身明显过大的作战服，背上塞得满满当当的军用背包，背包上还叠了三条防寒被，吃力地站起身。 正要离开，机舱里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 “32-b1，汇报情况。” 第5章 第 5 章 通讯器的声音有些变形，但息玥认出来了，是石力恒。 她眯起眼，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另一道声音响起。 “报告上将，污染气体已经开始沉淀，浓度在飙升，污染物即将进入狂暴模式，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支援在路上，马上到。息家那几个人呢？” “报告上将，没有发现他们，可能已经感染变异，灰洞就在我们之间爆发，太突然了……” 灰洞就是污染区还没引爆时的状态。息玥看得很清楚，胸口的遥控器消失后，胡比头顶出现了一团灰光，附近的蕨类植物马上开始疯长。 看来误打误撞，利用污染区逃脱一劫的同时，让石力恒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是件好事。 息玥思索片刻，翻出包里的长裙，离开机舱一段距离后将它撕开，扔在地上。 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回去以后带息珀再来搬一趟物资。既然石力恒说支援马上到，那就算了。 她方向感很好，就算在浓雾里也清楚记得自己来时的路。 等息玥脱离灰雾，折回到地下，头顶一线天空正好掠过几架星舰，带来隐隐的引擎轰鸣声。 军团支援到了。 石力恒是跟着翟上将一起来的，还没走出机舱，就按下胸.前开关，裹上机甲。 翟上将颇感意外：“石上将也要进去？” 连他都只是在污染区外当指挥而已。再说，一个四.级污染，两支星队足够了。 石力恒丝毫不觉自己脸皮厚，笑道：“机会难得，见识一下33号军团精锐的作战实力。” 翟上将不置可否，没再管他，开始指挥作战。 石力恒进入污染区，没跟着队伍走，而是按照手下发来的星舰定位，以最快速度抵达星舰位置。他的精神力逼近s级，所用的机甲也是最高级的，一路上砍瓜切菜，没把这些污染物放在眼里。 一名机甲兵站在星舰顶上，正在对付四周蔓延而来的变异植物。 石力恒射出一发声波炮，一举清空藤蔓。 “找到尸体没有？” 机甲兵明显松了口气，跳下星舰：“我一路找过来都没有，不过上将，我找到了这个。” “衣服？” “是裙子，虽然被污染了，但我确定是息玥身上的长裙。”见石力恒不说话，机甲补充道，“上将，他们精神力都很弱，暴露在污染空气里，活过三分钟都难。因为变异，就算找到尸体也认不出来。” 他说得没错。 若是从前的息珀，a.级精神力抵御感染的能力很强，还有可能支撑到现在。但他已经跌到e级了，身上还有伤，最容易被感染。 至于息玥和息瑶……都是最垃圾的精神值，不足一提。 石力恒压抑的火气终于消了，“嗯”了一声。 - 息瑶裹着防寒被，温度的回升让她感觉身上万千只小虫子在爬。难受归难受，总比冻着好。她饿极了，啃了一大口压缩蔬菜，脸颊鼓得像松鼠。 “大姐，这些是星舰里的军需吧？”她再傻也想到了，对息玥甜甜一笑，“大姐真厉害！” 息玥一笑置之。 有人不觉得厉害。 息瑶拎起一袋营养剂递给息珀：“哥，你的伤还没好，快喝点营养剂吧。” 营养剂是星际特有的药物，既能舒缓使用精神疲劳，又能促进伤口愈合。军队必备，常人却买不起。 息玥大致有印象，所以把储物箱里的营养剂都拿回来了，总计20袋。 息珀缓慢摇头：“我不饿。” “这是药啊，不饿也要喝！” 然而，向来很疼妹妹的息珀这次很顽固，死活不张嘴，最好还颇为恼火地训斥了一声：“别闹了！” 息瑶瘪起嘴，向息玥求助：“大姐……” 息玥招手：“给我。” 接过营养剂后，她自己一饮而尽，让息瑶有些傻眼。 “嗯，挺好喝的。”息玥说，而且喝完以后立马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毕竟她也熬了个大夜。 “不吃不喝，到底是谁在闹？这么想死，早上就该留在33号星区，跟过来做什么？” 息珀看她一眼，没吭声。 息玥收敛笑容：“听说你在机甲学院是尖子生，脑子应该好用吧？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局，有人故意想让……父亲死？” 这个称呼有些拗口，只是既然装了，就继续装下去吧。 息玥：“你就不想知道父亲究竟怎么死的，不想为他报仇？” 息珀心中一颤，报仇…… 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自打懂事起，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当机甲战士、消灭污染区，成为和父亲一样顶天离地的超s级英雄。 第11章 所以，即便察觉到父亲的死不简单，他也从没往这方面去想。更何况，如今他已经跌倒e级，众所周知，因感染造成的精神损伤不可逆，他变成了连精神力武器都无法使用的废物。 更别提操控机甲。 “开……什么玩笑……”息珀吐出几个字，自己愣住了。 息珀怔怔看着息玥，污染之神。 若他真以消除污染区为人生目标，现在就该杀了她，杀了自己的姐姐。 可是……自己非但没有过这个念头，此时意识到，反而因为它而感到害怕。 他做不到，就算息玥给他机会跑到地面去通知军团，“污染之神就在下面”，他都做不到。相反，若是石力恒站在面前，他会毫不犹豫把子弹塞进对方脑子里。 息玥又问了一遍：“想不想给父亲报仇？” 息珀喉结滑动：“……想。” 息玥取出一袋营养剂递过去：“那就先说说，四万亿负债是怎么回事？” 息珀接了，没有打开。回想起不久前父亲和自己的谈话，把袋子攥得很紧。 “是真的，自从父亲成为33号军团主帅，就一直在借钱。如果你背过33号宣言，应该能理解为什么。” 从前的息玥或许背过，可现在的息玥没有。 息瑶倒是会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地背了出来：“我，33号军团主帅息海，今日公开宣布：在我的辖区之内，不论精神力等级如何，所有公民没有等级之分。我此生将以消除等级隔阂为己任……” 宣言不算长，但字字和星际法典相悖，掷地有声。 “父亲还是上将时，最早的辖区只有33号星区，当时的33号只是一个人口不足20万的小星城。在父亲管理之下，用了五年时间，一跃成为全星际规模最大的星城之一，人口超过百万。 “然后，父亲开始扩张辖区，建设33号周边的垃圾星区。他的举动自然引起很多人不满，连中央星区都存心刁难，本来只需要一千星誉值就能兑换的垃圾星区，价格一路涨到十万，百万，千万。 “父亲日以继夜带队消除污染，战功自然是足够的，可是购买垃圾星区只是最基础的花费。之后的星区建设才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向其他星区借钱，背负的债务越来越多。” 1点星誉值价值1万星币，息玥默默算了一下息海购买星区花费的钱，和余下的债务总额一比，确实只是小部分。 “竟然能借到四万亿……关键是，那些人都肯借？” 她想起那长长的债权人名单，每一笔债务金额都不小。最少一亿，多达千亿。 “父亲是超s级战神，星誉值还得上，之前到期的所有债务他都按时清偿了的……消除一个污染区，获得的星誉值至少上万，要是一级污染区，甚至能到上百万。” 说到这里，息珀咬紧牙：“父亲不可能战死，他都消除上百个一级污染区了，其中还有一些是他单枪匹马完成的！” 可是，对面的息玥在摇头。 息珀：“你不相信父亲的实力？” “我只是在否定你给的理由。”息玥说，“息珀，他们根本没指望父亲还钱，这和他的实力无关。” 息珀哑然。 息瑶听不懂：“为什么啊？” “因为法典规定，财产无法继承。父亲管辖的星区越多，创造的资产越多，等他去世，能上缴给中央星区的财产就越多。他们所有人，只是把父亲当成了开荒的老牛。” 息玥说完，息珀喃喃接口：“东西都交给中央，其他人都能通过星誉值去兑换。所以……他们才积极地把钱借给父亲……” 看来是听懂了。 息玥有点好奇，这么简单的道理，息海应该也知道才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非要把死胡同给走通么？ “可是……”息珀猛地抬起眼，“他们为什么要害死父亲，如果父亲活着，就能建设更多星区，给他们创造更多资产啊！” 这个问题在息玥看来有点弱智。 也许机甲学院没有文化课，不教政治学？ “因为够了。再让息海继续下去，要么买下所有垃圾星区，颠覆中央的统治。要么实现生产力大爆发，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如果一等公民和垃圾公民吃一样的食物穿一样的衣服享受一样的待遇，结果是什么？还是颠覆中央的统治。” “你是说害死父亲的幕后主使，是中央星区……统帅？”息珀难以置信。 报仇……难道要杀掉所有星区的统治者么，包括统帅？ 他们三个人，两个e级一个d级，做得到么？就算大姐是污染区之神，可几千年下来，污染也没把人类灭绝啊。 息玥拍拍手：“要怎么做，我也没想好，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自身力量不够强大的时候，只能用对方的规则打破规则，懂么？” 息珀懵懵懂懂，息瑶半点不懂。 话题莫名停在这里，气氛陷入沉寂。 息瑶过了半晌才想起手里的食物，从包里挑出一包压缩鸡肉。 “哥，不管要做什么，总之听大姐的就对了。你先吃药吃东西，把伤养好……” 她的手刚碰到息珀，息珀一脑袋栽了下去。 “大姐！”息瑶慌起来，“哥哥发烧了！” 第6章 第 6 章 洞里空间太小，息玥本想搬去更适合居住的庇护所，因为息珀发烧，只能耽搁下来。 第12章 这家伙发育太好，她和息瑶合在一起都拖不动。 高烧反反复复，终于在第四天退了，整个人终于从意识模糊的状态脱离。小伙子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看到地上堆积的营养液袋子，破天荒露出几分羞愧。 “对不起，都被我耗光了。” 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又晕了过去。 好在这次没再复烧，应该只是睡着了。 息瑶从口袋里拿出压缩蔬菜的包装袋，土豆泥混蔬菜丁的硬饼子只剩下一角。她抿了抿嘴唇，又把包装袋塞回口袋里。 食物还有，两袋压缩蔬菜、两袋压缩鸡肉、几瓶水，但都是留给息珀的。 若非息珀生病省了口粮，只怕昨天就食物告罄了。息玥上去过地面一次，污染区当天就被消除，星舰自然也没了。最重要的是，战场上干干净净，除了坑坑洼洼的战斗痕迹，连根草都找不出来。 垃圾公民们的战斗力果然不俗。 息瑶看了眼洞口的姐姐，再次拿出剩下的压缩蔬菜，递过去。 息玥摇头：“你吃。” “我吃过了呀。”十六岁的少女笑起来很有活力。 息玥忍笑：“你当我瞎？” 息瑶嘟起嘴，执意把食物塞到姐姐手里：“我都看见了，大姐你那份早就吃完了，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这可不行，大姐是我的生存屏障，没有大姐我的天就塌了。” 父亲的死已经让她的天塌过一次了，大姐好不容易撑起来，可不能再塌。 小姑娘心意坚决。 息玥怔怔看了她一会儿，取出剩下的压缩蔬菜，掰成两半，递过去一半。 息瑶没接，眨巴大眼睛看来。 息玥只得把自己这半放进嘴里，息瑶才高高兴兴接了。不曾想，她从息玥手中取过包装袋，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我昨晚才吃过，还能忍，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息玥颇感意外。 就务实这一点上，哭哭啼啼的息瑶可比她哥好得多，而且身上有股子旺盛的生命力。 “大姐，我想好了！” “什么？” “以后报仇，我不怕死了，既然连死都不怕，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怕冷不怕饿了！” 息玥脸上，习惯性维持的刻意笑容消失。 息海真是把女儿富养坏了。她心想，摸了摸息瑶的脑袋：“活下去有很多事可以做，报仇只是其中一件。” 她突然想起前世见到的最后一幕，老旧房子中，蹿腾出来的熊熊火光。 “那大姐还想做什么？” 息玥回过神，指指她手里的包装袋：“当然是要不愁吃不愁穿，重新做回人上人。” 息瑶很意外，又不理解：“一等公民吗？可是，父亲一直都说一等公民和垃圾公民是一样的……” 息玥：“一些地方一样，一些地方不一样。” 息瑶：“比如呢？” 息玥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了。她望向上方狭窄逼仄的一线天空，微微眯了眯浅褐色的眼眸。 比如，不是每个人都想推翻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就算想了，也极少有人会付诸行动。 息海想了，也拼尽所有做了，所以他成功了。但在人性这一点上，他失误了。 她不会失误。 - 临近天黑，息珀终于醒了。他不肯独享剩下的水和食物，硬是分了一半出去。 正好准备出发，息玥主张把所有东西都吃完，补充一下体力。因为要去的地方很会碰到其他垃圾公民，万一情况不对，没力气动手可不行。 垃圾公民很可怜，但可怜的人，往往能做出很可怕的事。息玥深有体会。 息瑶把学院制服换成作战服，太松垮的地方都用布条束好。布条自然是从制服里撕出来的，学院制服在垃圾星区太扎眼，不能再穿。 穿戴好后，息玥又教他们把防寒被裹在身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外面看起来脏兮兮。防寒被露出一截罩在头上当做兜帽，能挡住部分脸，最后再往脸上抹两把灰，一眼看上去，和这里的垃圾公民没什么区别了。 息珀身体底子好，又喝了那么多营养液，吃饱喝足之后已然看不出太多病态。他执意要背包，息玥便也随他。包里除了息玥顺来的几样小型设备和见到的金属回收品，只剩下水。 对于自小生活在卫生环境下的他们而言，干净的水比食物更重要。 三人顺着沟壑底部一路前行。 前后窄道幽深，两边岩石上爬满青苔。比起地面的寒冷和干燥，沟壑底部到处泥泞，温度也高很多，难怪能成为垃圾公民首选的居所。 不过因为湿度提高，阴冷的感觉愈发明显。 息瑶快走两步抱紧姐姐的胳膊，息玥捏捏她的手：“别怕，前面就有人了。” 她这些天没闲着，仗着优秀的方向感把附近一片摸得门清，还找到了一个适合长住的庇护所，甚至连有几个邻居、长什么样都观察清楚了。 没想到，等真正见到人，息瑶反而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 机甲学院所在的中央星区根本没有垃圾公民，而33号星区的垃圾公民，顶多穿着打扮朴素些，大体和其他人没区别。不像眼前，一个个蓬头垢面，裹在一堆破布条里，要么警惕地盯着她看，要么对她咧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第13章 “到了。” 息玥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框是石制的，上面糊了一层破布，充当门板。 进去后，息瑶忙不迭关上门，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屋里黑布隆冬，总比外面来得安全。 息珀从背包里拿出一件设备，形状像个沙漏，用力摇了摇。设备渐渐亮起暖黄的光，照亮了房间。 见息玥凑过来，他主动介绍：“这是石灯，里面放了火石粉末，燃点很低，只要摇一摇就能发光。防备聚赫核心损坏断电用的，每架军用星舰都有。” “能用多久？” “很久，全新石灯理论上可以照明上万个小时。不用时只要把火石粉末压到底就行了。” 息珀按下设备顶部的压杆，石灯随之熄灭。 息瑶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惋惜道：“可惜不是电子机械，不然坏了我也能修。” 她精神力等级低，上不了机甲专业，学的机甲维修。只是d级精神力想当专业的机甲维修师也很困难，按照老师的说法，以后充其量只能修修机甲零件。 “上万个小时，将近两年？”息玥把包里另一盏石灯也拿了出来，“那就多点一盏，息瑶怕黑。” 息瑶忙道：“不用了大姐，省着点用吧。” 息玥：“你觉得一年后我们还只用得起石灯？” “呃，大姐最厉害了！”这句话几乎成为息瑶全新的口头禅，“谢谢大姐！” 息玥举着石灯在屋里转悠，仔细观察一番平整的墙壁，说道：“这一片住人的地方，好像都不是山洞。以前也是个星城？” 息珀点头：“每个星区都建造过城市，所以现在的垃圾星区上面，基本都能找到城市遗迹。这里的庇护所主要在地下，这种双层结构……至少是五百年以前的了。” “什么是双层结构？” “就是立体星城，上面每一栋建筑都很高，普遍有三四百米。最下面的一百米和建筑间空出来的地面，用来种植农作物，一百米以上才住人。在空间利用和资源循环方面，双层结构比我们现在的单层结构效率要高得多。” 还真是尖子生。 息玥不由看他一眼：“这么说，几百年前的星城规模比现在大多了。双层结构优点这么突出都会被抛弃——因为它的缺点也很突出？” 息珀的反应有点奇怪，看着她不说话。 息玥恍然：“因为污染随机爆发，污染气体会沉降，对农作物是毁灭性打击。” 星际上，农业的重要性仅次于机甲产业，别看她还是统领千金时衣食无忧，其他公民等级不高的工作党连吃饱饭都困难，更别提终日挨饿的垃圾公民。 当然，息海辖区内，低等级公民的日子已经比其他地方好过太多了，最起码拥有生而为人的基本尊严。 两人正聊着，里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息珀动作矫健，第一时间赶过去捂住息瑶的嘴。 和息玥一样，他对这里的垃圾公民也心怀警惕。 息玥随之赶到，用石灯照亮差点吓哭息瑶的东西——一具靠墙的尸体。 人很干瘦，脸上很脏，脑顶的白头发没剩下几根，明显是个老头。 “别怕，只是个死人。”息珀安慰完妹妹，检查了一下尸体，“尸斑很重，肢体僵硬，应该死了好几天了。没有血迹和伤痕，自然死亡。” 至此，息玥收回此前对息珀的印象。 愿意配合的前提下，机甲学院尖子生还是挺有用的。 里面的房间很窄小，堆满分不清用途的瓶瓶罐罐，躺下来估计连腿都伸展不开。相较之下，外间倒算干净整洁，只有一张旧木桌，和一张方形石柱拼凑成的床。 息玥打量的时候，息珀已经快速检查一遍里间的瓶罐，摇头：“没有食物，他可能是饿死的。” 倒是有一瓶浑浊的水，也不知是不是拿来喝的。 息珀的话让息瑶回想起自己的处境，便没那么怕了，一脸苦恼：“大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一路走过来，这个垃圾星区怎么看都不像能找到食物。就算有——息瑶看了看哥哥指出来的那瓶水——算了，只要能活下去，什么她都能吃！ 息玥笑了一下：“我打算明天回一趟33号星区，本来还犯愁路费的问题。” 两人一头雾水。 息玥刚要解释，外头突然响起轻微的动静。 息珀瞬间窜到外间，一个眨眼就制服了入侵者。对方个头矮小，甚至还没到他腰间，许是吃痛，哇的一声就哭了。 竟是个孩子。 息珀下意识捂住他的嘴，看向息玥。息玥把石灯凑到孩子跟前，认出长相，笑了。 “蕨头别哭，搞得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息珀和息瑶对视一眼，这么短的时间，大姐还认识这里的人了？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小男孩虽然不哭了，可表情同样惊讶。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他自己说着说着警惕起来，扭头大喊，“爸妈——唔……” 又被息珀捂住嘴。 息玥对付孩子也没辙，反倒是息瑶，刷地从兜里掏出食品袋：“只要你不叫，我就把我珍藏的无敌好吃的东西都给你！” 蕨头顿时安静，大眼睛瞪得溜圆，等息珀犹豫着松开手，确实没再叫了。 第14章 息瑶犹犹豫豫，见他盯着不放，只好把食品袋递过去。怎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息玥截胡。 息玥晃晃袋子：“回答完我的问题就给你。” 不过压缩食物的包装袋而已，蕨头已经忍不住狂咽口水，连连点头。 息玥：“你偷偷摸摸溜进来干什么？” “谁偷偷摸摸了，是我看到你们偷偷摸摸溜进李老头家里，我才进来抓贼的！” 只是抓贼不成反被抓。 息玥：“我们可不是贼，只是看到这间房子空着没人住，进来过夜而已。你说这是李老头家，他人呢？” 息瑶睁大眼睛，忍不住望向里间，被息珀握住手。 蕨头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以前他每天中午都出来跟我一块晒太阳的，可能出去捡回收品了吧。” 他说完叹了口气：“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吧，这才多一会儿，咱星区就爆发两次污染，二九号也越来越不太平咯。” 蕨头老气横秋的表情语气有些好笑，不过在场三人都笑不出来。毕竟死在两次污染里的，还有她们的父亲。 息玥继续问：“这里的治安所在哪里？” “北区啊，沿着门口这条道一直走就……”蕨头再次警惕，“你们果然不是本地人！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我们有这个，还需要偷东西？”息玥晃晃食品袋。 蕨头哑口无言。 他认得出来，这种材质的食品袋，是压缩食品里的高级货，只有军团里才有。他平时吃的东西，就算是压缩食品，也只是块包装袋都没有的硬板砖。 他继续咽口水：“你问完了吗？” “还有一个问题，”息玥笑容变得莫测，“你爸妈根本就不在家吧？” “在的！我一喊就出来！” “那你喊一声试试？” 小屁孩露出吃瘪的表情，顿了顿又气汹汹：“你说了要给我的，说话算……呃……” 息玥直接把食品袋塞他怀里了。 见蕨头兴冲冲打开袋子，息瑶的良心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哈，就剩……” “哇！好大一块！”蕨头举着剩下的压缩蔬菜，凑到息瑶的石灯边仔细观察，“玉米！胡萝卜！还有香肠，居然还有香肠！” 他小心翼翼舔了一口：“土豆泥，是土豆泥做的，哇塞！！！” 小孩没有威胁，对面大人也不在，息珀放下心，和息玥走到里间。 他看着李老头的尸体：“你想拿他换奖励？” 刚察觉息玥的意思时，他心里是排斥的。金属再珍贵，提取死人体内的微量金属元素——这种做法向来被父亲排斥。所以父亲名下的产业，从来没做过死人生意。 然而，从实用性而言，连中央星区都认可尸体是“回收品”，鼓励所有星区都制定用“尸体换取星币奖励”的政策。 所以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息玥在星网了解常识时，因为猎奇，便记住了。 蕨头的出现改变了息珀的想法。当活人都生存艰难，哪里还能照顾到死人的体面呢？何况，尸体在科学意义上来说，也只是一堆有机材料而已。 没等息玥回应，息珀又道：“明天我跟你去，我来抬。大姐你……回33号做什么？” 第7章 第 7 章 清晨，天才微微亮，透进沟壑的光线更是熹微。 息珀刚背着尸体出门，就看到对面房门开着，一对夫妻正盯着他瞧。 息珀条件反射地沉下脸，而后被息玥推到一边。息玥看向对面，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对夫妻中，丈夫也点了一下头，拉着妻子关好门离开。看方向，也是去北区。 息玥特地等了等，拉开一段距离后，才示意息珀跟上。 “是蕨头的父母。他爸叫李康文，他.妈叫杜云。两人在家的时间不固定，昨晚是半夜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姓李，是李老头的儿子？” 问完，息珀自己先摇了一下头。若真是儿子，看到陌生人从李老头家出来，不可能表现得那么淡漠。况且，蕨头也没有称李老头为“爷爷”。 果然，息玥道：“应该不是。他们回来时我听见动静了。” 息珀自责起来。昨夜送走蕨头后，他本来还想着守夜，结果没多久就睡死了。 越往北走，狭窄沟壑里的行人多了起来。大部分人都从两边岔道中汇流到主干道，看样子目的地都是北区。 北区不只有一个治安所，还有全星区唯一一个航道停泊点，类似前世的公交站。 和其他时候不同，早晨的人们都低着头脚步匆匆，颇有种早高峰的既视感。 息海辖区之外，垃圾公民很难找到长期工作，顶多打打临工。看来去外面找了临时工作的人不少。 终于进入北区，息玥眼前一亮。 比起灰扑扑的南区，北区简直就是个富人区，很多外墙刷了颜色，甚至有几扇窗户里点着灯。 能不能用上电，在这种环境下，是明显的贫富之分。 从北区出来的人，不但脸上干净了，穿着也明显好上许多。想必他们找到的工作，不允许他们裹着烂布条上班。 还有一个新发现：从进入北区开始，多了一群逆流而上的人。 年轻男女，浓妆艳抹，手里往往夹着一支烟，单从走路姿势，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营生。 第15章 别人日出而作，他们日出而归。 这也无可厚非，出卖色相是星际世界最主流的、完全用不到精神力的工作。 北区很小，穿过南区用了将近半小时，穿过北区看见治安所，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贫富阶级也很符合金字塔结构。 治安所在地面上，从下往上看，可以望见一部分洁白的外墙和圆形的穹顶，墙上一圈窗户很小，更像是透气孔，挺有科技感。 主干道尽头有一条之字形石梯，息玥和息珀随着人群往上走，上去后没几步就和人群分开，走到治安所门前。 也许他们的方向有些扎眼，引来一些注视。其中胡子拉碴、穿着大号皮衣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息珀不放。 盯视感一直持续到抵达治安所，息珀沉着脸回头呲牙。只见对方做出个哼笑的表情，扭头走了。 “干什么的？” 治安所的门关着，旁边窗户里倒是坐了一个治安兵，帽子中间带着中央星区的徽记。 息珀抬了抬后背，一时有些难以启齿。 “来送回收品。”旁边的息玥笑道。 治安兵：“掀起来看看。” 息玥掀开防寒被一角，露出尸体的腿。随后，紧闭的门在咔哒一声中开启。 “送进来。” 里面很小，除了治安兵所在的屋子，里面只剩下另一间，关着门。息玥隐约听到了呼噜声，想必是他们的宿舍。 息珀把尸体放下，治安兵检查一遍后，目光落在防寒被上。 “哪儿来的？” 息玥抢着说：“前些天从污染区捡的，差点丢掉半条命。长官您看，他都瘦了一大圈。” 治安兵左右打量息珀，嘁笑一声：“运气不错。” 他从抽屉中拿出500面额的白色硬币，随手扔到地上。 “滚吧。” 息珀咬咬牙，赶在息玥弯腰之前，把滴溜溜乱转的硬币捡了起来。 息玥笑容不变：“长官，星舰票是在这儿买吧？” “新来的？单程票300，一卡通100。办卡的话在这儿验证一下生物信息。”治安兵逐渐不耐烦。 息玥循着他的手指找到墙上的设备，形似光脑，但比光脑大了一圈。屏幕右侧有一个圆形凹槽，旁边贴着一张充满情绪的字条：「伸手指！！！」 息玥对息珀摇头，示意他看屏幕。 屏幕上有关于星舰一卡通的介绍。 用一卡通搭乘星舰，不论距离多远都只需100星币，否则就得掏300购买单程票。办理过程很简单，不管有没有光脑，只要采集完生物信息确认完身份，就会生成一张虚拟卡。今后乘坐载人星舰什么都不用带，人到了就行。 然而，这意味着实名。 “可是……”息珀用口型笔画，示意手中硬币。 500星币只够买一张单程票。至于返程不用担心，息玥这趟本来就是提钱去的。 息玥径直拿过硬币，找治安兵买了一张单程票，趁后者脸色臭到底之前，拉着息珀离开治安所。 “你一个人去……” “你还需要担心我？”息玥笑道，“回去陪着息瑶，正好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那我送你去停泊点。” 停泊点相距不远，只有一块木牌。若非边上排着长队，还真不容易找到。 木牌上写着星舰的首末站，分别是33号星区和29号星区，中间经停31和32号星区，两个站名之间都是双箭头，往返路线相同。 等候的人多，息珀便显得过分警惕。息玥担心反而暴露异常，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29号星区在最东北角，终点站设置在这里可以理解。为什么始发站设置在33号？一路往西，穿过参宿星带，还有天狼星带。” 息珀表情有些古怪。见息玥扬起眉毛，他点点头。 原来如此。 这条航线本就是33号星区开辟的，具体而言，所有权人极可能是息海名下的运输公司。当然，如今归属中央星区了，至于谁会用星誉值兑换走它…… 呵，终归是那一串债主之一。 “33号星城规模大，是最重要的航道枢纽之一，想去别的地方，可以到那以后再中转，很方便。”息珀捡了一句不会暴露身份的。 说完，队伍中的人们纷纷仰头，望向天际出现的载人星舰。 “到了，你回去吧。”息玥摆摆手。 上客，下客，在装备着精神力武器的乘务员注视下，队伍还算有序。 星舰很大，一趟就带走了整支队伍，显得站在原地的息珀孤零零的。于是息玥对他摆摆手，他点了头，但依旧没动。 这位便宜弟弟对她的观感，似乎也扭转过来了。 息玥想着，没再劝，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星舰很快升空，从轰鸣声中，她捕捉到了前排的低声交谈。 “真的换了？” “我听隔壁小盈说的，她在那种地方上班，伺候的都是高级公民，还能有假？说是昨天下午到位，原来的军团手下一个都没带，就带了个管家和驾驶员。” “嚯，不愧是元上将。很多人都说他去前线都独来独往，看来是真的。” “嗐，你可别瞎扯了。不是还有人说他不近人情，谁的面子都不买吗？可拉倒吧，一到地方就被拉去33号最高级的娱乐场了，据说玩了个通宵。” 第16章 “也是小盈说的？就她那样，还能在最高级的娱乐场上班？” “呃，她听她的姐妹说的，总之消息靠谱！我就告诉你吧，你知道为啥他一个旧部都不带吗？” “你倒是直接说啊！” “嘿嘿，那是因为星际法典规定，任何军团主帅调动，都不能带走一兵一卒，省得拥兵自重。” “……你可歇了吧，上回是谁告诉我那谁谁去59号军团当主帅，带过去整整一百个a.级机甲战士的？还不是你？你这货嘴里就没句靠谱的。去去去去，别耽误老子补觉，一会儿还搬砖呢！” 此后就是些没营养的插科打诨。 息玥坐直身体，透过玻璃望向远处耀眼的莹蓝光罩。 元上将？ 她细细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债务清单，不确定里面是不是姓元的债主。 八成是有的，毕竟息海借遍了整个星际。 想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只要看最终是谁获益。这么快就坐上息海的位置，坐拥八个星区，手上能干净才怪了。 玻璃浅浅的倒影中，息玥勾起一抹冷笑。 33号星城，东区。 息玥找了个公共卫生间简单梳洗完，解下裹在身上的防寒被，塞进背包里。防寒被脏不忍赌，里面的作战服还算干净。 她想了想，把银色长发扎成丸子头，更贴合作战服的装扮。 “3303。” 她念了一遍背下来的数字，出门左拐，进入高楼的电梯间。 时间还早，电梯里空无一人。她按下33层按键，开始打量这架明显是黑科技的电梯。 因为金属的稀缺性，轿厢里能见到的材料全部都是石材和玻璃，运行起来没有丝毫声响。也许给它提供动能的，也是被称为「聚赫核心」的超级能源。 33层也没有人，电梯厅两头都被一大块玻璃封死，仿佛是条死路。息玥观察片刻，随便挑了一边走过去。 透明玻璃上浮现出一句话：「请输入仓库号码。」 下面是一个数字键盘，旁边还有一只掌纹。 息玥按下「3303」，犹豫片刻，将手按在掌纹上。 玻璃向上滑起，她走了进去，里面还是个空无一物的封闭空间。这时，玻璃滑下来了，又浮现出几行字。 「前往仓库：3303 保密级别：高（仅中央军区可调取客户信息） 有效期限：永久」 息玥的视线聚焦在中间的备注上，暂时打消心中的疑虑。 会选择这样一间仓库放东西，看来原主做事还挺谨慎的。 也对，万一被人抓到她是开启污染区的罪魁祸首，别说她自己，就连息海一家都难以幸免。不过……息海的死到底和她脱不开关系。 息玥思索着，地面一顿，玻璃门再次开启，露出一个纯黑的房间。 地面，墙壁，乃至整个天花板都是黑色，以至于让人一眼看不出房间究竟有多大。但最抓人眼球的东西，就在房间正中心静静悬浮着。 一辆黑色飞摩，漆面锃亮，线条流畅，就连息玥这么不喜欢高调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 真帅！ 可是……不会太高调了吗？从前的她费劲心思隐藏身份，开这种拉风的玩意，岂不是和初衷矛盾？ 息玥很快想明白了。 因为反差。 骑飞摩的人越拉风炫酷，其他人就越不会把她和息统领的女儿联系在一起。毕竟星网八卦中，形容息统领大女儿的字眼都是“清冷”“礼貌”“温和”之类的字眼。 如今也是同理。 谁会认为英姿飒爽的飞摩骑手，脱下衣服之后，实际是个蜗居在29号星区的垃圾公民呢？ 第8章 第 8 章 上午十点，上班党的早高峰过后，一辆飞摩肆无忌惮的飘逸在街道之中，嗡嗡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恶兽怒吼，频频引得路人回望。 有个男青年眼尖，认出飞摩的型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伴见了，忙问他：“怎么了怎么了？” “那那那，那是黑光啊！你知道它多贵不，1500万！” “比机甲还贵？！” “购买三台普通机甲了！” “嘶——” 短短几句话，前方的黑点已经飞得没影了。 飞摩一路西行，在「三三商场」门外停了下来。一身黑色皮制作战服的骑手跳下鞍座，单手掀开头盔，另一只手同时插上宽大的墨镜，顺手捋了一把银色长发。 她潇洒地走向大门，将头盔抛给门边的侍者：“帮我看一会，马上回来。” “好的小姐！” 直到人都走没了，侍者还呆呆望着商场里面。 她果然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拎了个手提包，取回头盔的同时，将指尖捏着的星币抛进侍者手里。 “谢谢。”声线清冷。 “谢谢小姐！” 同样，直到目送飞摩消失在街头，侍者才回过神，看向手里的星币。 居然是1000面额的星币，比他一周的薪水还多！ 半个小时后，息玥抵达西城。 息海虽然一力推行平权改革，但他毕竟只是星区的管理者，只拥有里面部分产业。久而久之，33号星区也难以避免地形成了地区差异，内城富贵外城穷，东城华丽西城乱。 虽说“乱”，也比大部分星区井然有序，只是人流密集、三教九流汇聚而已。 第17章 息玥正需要这种地方。 息珀说过，西城二手市场享誉全星际，对很多人而言都是淘货的好地方，而对某些人来说，则是散货的最佳去处。因为街上的小摊小贩多，不论是军党还是工作党，闲暇之时都很爱来这里逛。 不过……今天的二手市场似乎不太对劲。几栋连在一起的大楼里，出入的人流依旧很多，只是街上压根不见小摊贩的踪影。 息玥看了眼手里的包，决定还是进去看看。只要身份没暴露，不管发生什么事，终归不是冲着她来的。 她把飞摩停在中间楼层的停泊位上，刚走进电梯间，一个轿厢的门就打开了。 人声安静，轿厢里的人都望过来。 个头最高的年轻男人站在最中间，白衬衫白西服白皮鞋，通身皆白。这使得他的黑发愈黑，立体的五官极有视觉冲击力。 加上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妥妥一副纨绔子弟的形象。 ——应该就是。看站位就知道了，众星拱月，而且那些“星星”也气度不凡。 短暂的相互打量中，电梯门即将关上。不料白衣男忽然挡住电梯门，冲她微笑：“这位英姿飒爽的小姐，不进来么？” 淡定如息玥，都忍不住在墨镜后头翻了个白眼。 “我等下一趟。” 翟上将也道：“主……我们先走吧。” “别呀。说好微服私访，不打扰店家也不惊扰客人的，这位小姐要是不上来，不就惊扰了么？” 随从们面面相觑。 息玥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嘴里说微服私访，其实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吧，究竟是傻还是…… 她心中一动：微服私访？ 想起星舰上听到的一耳朵八卦，“在娱乐场所玩了个通宵”，难道他就是元上将？接替息海统治八个星区，坐上33号军团主帅之位的人？ 元上将的笑容里透出几分促狭：“小姐，再不上来，他们就要哭了。” 他们是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就没见过你这么丢人的主帅。 息玥扫一眼那些随从，大致猜到他们的身份了，都是33号军团的高级军官。能当着老大的面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来息海把他们教得不错。 只是，现在不是和这位过招的时候。也许早晚会轮到他，但排在最前面的债主，是石力恒。 息玥往边上走了一步，打算眼不见为净，不料视线一怔，又挪了回来。 遥控器。 它挂在元上将的腰间，随着他脚尖一点一点，摇摇欲坠。 有过口红的经验，息玥自然不会认为它真的只是个遥控器。看位置，八成是对方的皮带。因为在她眼里，元上将的西裤上没有系皮带。 这该怎么拿？ 难不成还要摸索一下皮带扣，趁机抽出来？ 息玥闭了闭眼，对于这种操作，她只能想到一个词：□□。 不好意思，她饿极了也不是什么都吃。更何况这具二十岁的身体，本质是个高三生。 元上将只当她改变心意了，一步跨到电梯外，颇为绅士地侧身：“小姐请。” 息玥勾唇一笑，然后——拽住遥控器就跑。 果然如她所料，她眼里和旁人眼里的遥控器都是真实的。 在她眼里是遥控器，所以只要手能够到就可以拿走。 在别人眼里是皮带，于是……33号军团一群高级军官眼睁睁看着新任主帅的蓝宝石皮带被抽走，呆若木鸡。 这给了息玥逃跑的机会。 跳上飞摩跑固然快，但飞摩的速度始终比不上星舰或者机甲，所以她当机立断，冲入楼梯间。 防火门甩上之际，叫声从后面传来：“追！追啊！” 主帅上任第二天就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抢走腰带，这要传出去，主帅的面子还好说，33号军团的面子要不要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追逐战就此展开。只不过一群人无头苍蝇一样在各个楼层乱窜，对于抢劫犯在哪，毫无头绪。 但是目标的特征是很明显的，银色长发，黑色皮衣。 二手市场虽在高楼里，楼内各层却像普通街市，两侧是店铺，中间通道上人潮涌动。追赶的人兵分几路，各自搜寻，顿时让市场里乱起来，被人指着他们的脑门骂。 能认识高级军官的人没几个，更何况他们陪着元上将便衣出行。这种状况下，恐怕没人好意思亮明身份，让市场戒严。 某家店门前，息玥裹着块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红布，目送骚乱涌向远方。 她微微一笑，干脆把红布绑在下巴底下，正要离开，突然被人拽住手腕。 “这边！” 息玥一怔：“项佳？” “嘘，跟我走。” 项佳拉着息玥钻进十字岔道，忽然眉头一皱，就近躲入一家卖衣服的店里。 她耳机上的呼吸灯在一闪一闪。 与此同时，翟上将的身影从店门外一闪而逝。 过了片刻，项佳松了口气，低声道：“没事了，上将说他们小题大做，让他们撤了。” 虚惊一场。 倒是符合纨绔子弟的性格。 “你怎么在这儿？” 息玥和项佳异口同声，彼此一顿后，都笑起来。 “元上将微服出行，连机甲箱都没带，当然要派人暗中保护。我正好被安排在停泊层，看到你骑着飞摩进来就开始怀疑了。” 第18章 “我——”息玥指了指墨镜和红布下的皮衣，“这你都认得出来？” 项佳笑道：“别人不行，我可以，毕竟和小姐朝夕相处了两年。” “什么时候都在一起？” “那倒不是，小姐经常体谅我辛苦，不出门时便给我放短假……”项佳察觉出这个问题的古怪，疑惑起来，“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息玥随口扯了个理由：“没什么，这段时间经历得多，以前的事情就忘得快。对了，现在哪还有小姐，以后叫我息玥。” “呃，”项佳一时改不了口，干脆跳过去，又问道，“你来这做什么，还有这身打扮……” “说来话长。有时间么，陪我去卖点东西？”息玥提了提手里的包。 项佳听懂了，包里装着回收品。她点点头：“正好元上将回去了，任务结束，有时间。那台机甲就是这里卖的，我带你去。” 以防万一，息玥在项佳的建议下，就地买了一身衣服换上。 她刚想付钱，想起这趟行程本来就有采购任务，于是放开手脚买买买，给息珀和息瑶都凑几套内外衣。 “二手市场里的衣服都是回收品重制的，没有全新的舒服。” “都沦落到垃圾星区了，还挑什么。”息玥笑道，拎出一件外套，“这件息珀够穿吧，会不会小？” “少爷个子高，可能需要再大一号。”项佳应完，突然叹了口气，“辛苦小姐了。” 息统领一去，照顾弟妹的重担就落在了毫无精神力的息玥身上。 “又叫小姐。”息玥笑睨她一眼。 既然开始采购，息玥索性把采购清单上的东西一站式买齐。 最重要的是食物。李老头的房子里没有任何烹饪器具，还是压缩食品最方便，于是买了一大兜子，节约一点足够吃上十天。 其次是饮用水。水的分量沉，她拿不了多少，息珀说过市面上有很多过滤机，就算往里面扔一把湿泥，也能过滤出干净安全的饮用水。 于是息玥让项佳陪着一起挑了一台，当然也是二手翻新的。 想到军用背包太扎眼，又买了个土黄的大背包，丑，胜在结实、能装。 最后才是光脑。 息玥对于究竟要不要使用光脑，一直没能决定。理智来说，为了隐藏行踪最好远离光脑。可取出项佳放在商场储物柜里的现金，她才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光脑账户的便利性。 一来太沉，二来不安全，付钱找钱也不方便。 以后要采购昂贵的物资，总不能都拎着一袋子现金去吧。再往远了说，万一今后家底厚了，难不成家里床底下都码一堆现金？ 见她在几个卖二手光脑的店外流连，项佳大致察觉到她的隐忧，说道：“收购机甲的那家店，是很有名的黑市商，机甲光脑武器，什么都卖。要不去那问问？” 息玥有些意外：“还有这种店？叫什么名字？” 项佳：“不易。” 与此同时，33号星区上将府。 元序换了一身衣服，走上楼顶平台。他刚坐上自己的星舰，管家急匆匆追上来了。 “上将，我的上将哎，大中午的不吃饭又要去哪儿啊？不是才刚回来嘛！” 趁他还没扒拉上来，元序赶紧关上舱门，打开一闪窗户缝隙，笑道：“好久没去不易，去看看。” 第9章 第 9 章 「不易」门脸不大，乍一看就是个贩卖普通翻新设备的二手店。老板自称“老卫”，听明来意后，带着两人走入里间。 如息玥上午去的仓库一样，这是个平行电梯间。几分钟后停下，玻璃墙外出现了一个明亮如医学实验室的房间。 老卫操作了几下光脑，正对着的墙壁上，一处长条石板向里收、上滑，露出一整排玻璃水箱，每个水箱都不算大，像是嵌入墙壁的鱼缸。只是里面的“鱼”…… 都是刚出生婴儿般大小的人，小小的胸腔一鼓一鼓。 景象有点瘆人，项佳不由看了眼息玥，却见对方没有半点害怕的模样，反而凑近了观察。 “克隆人？”息玥认出小人的脸庞，虽然尺寸小，很明显都是成人的长相。 老卫摇头：“小姐说笑了。什么时候克隆人技术成形，垃圾公民的末日就来了。这些……嗯，半成品都算不上。” 他点点光脑，水箱下方的石板滑到夹层里，露出一排光脑，和水箱一一对应。 “小姐不是想要光脑，又不希望被光脑泄露行踪？他们生前都是垃圾公民，只在系统中留有身份信息，却一辈子都未曾拥有一台光脑。” 老卫拿起一台光脑，翻转过来，露出侧面的小洞：“在这里面装载他们的活性基因，小姐就能借用他们的身份使用光脑。” 息玥明白了，光脑系统中还没有确认这些人的死亡信息。 确实，垃圾公民遍布广泛，疏于管理，除非有人主动上报，否则很多人都像李老头一样，死得悄无声息。他们名下没有值得一提的财产，中央星区自然没有动力去确认他们的死活。 “你们杀的？”她偏头看向老卫。 老卫忙摆手：“哎，小姐又说笑，小店正经经营，可不敢做犯法的事。都是仔细筛选之后，高价收购的。要不身份资料能这么齐全？” 他把光脑递给息玥。屏幕上是死者的身份详情，姓名、籍贯、出生日期、亲属详情一应俱全，只是所有名字都隐藏了。 第19章 息玥早上刚“卖”掉一具尸体，立即反应过来。除了治安所，谁能调出这么详细的资料？ 这家店果然神通广大。 她心动了，可还有个隐忧：一旦决定冒用别人的身份使用光脑，她名下的财产都会登记在对方名下。譬如包里的现金转存成余额，那就是对方的余额，而非她的。 若被中央星区发现使用者和光脑账户对应不上…… 老卫看出息玥的疑虑，解释道：“理论上，只要光脑一直能检测到生物信息，账号的主人就是活人，找不到尸体，就算治安所来了也无法确认死亡。小姐拿着光脑，就拥有整个账户的所有权。还有——” 他拿过光脑调出一个界面：“这台设备经过改造，加了一层安全措施，会录入小姐的指纹。没有指纹解锁，旁人根本打不开。当然，指纹是硬件存贮，绝对不会上传到系统，既能防止被系统发现，又保证了安全性。” “多少钱？”息玥决定买了。 老卫看看项佳，伸出三个手指：“既然是老顾客，优惠价200万。” 普通光脑价格的200倍。 息玥一怔，下意识看了眼提包。包里的现金总计多少，她还没来得及清点。 项佳凑到耳边：“老板厚道，8折价格回收的，都在里面。” 也就是说，包里一共有800万星币。息玥说好五五分，但项佳一分钱都没要。 息玥投去感激的眼神，对老卫道：“要三台，500万。” “对不住，限购一台。若想额外购买，每台加价50万星币。” “买得多还贵？” “实不相瞒，这是我们刚研发的新品，这里的十台光脑是第一批货。”老卫说，“基因培育至少需要一年，卖一台少一台。正因为小姐买得早，所以才是这个价格。若是最后一台，价格再翻十倍都不难。” 这么奇葩的定价策略，开眼了。 砍价没成功，反而多要100万星币，合计就是700万。如此一来，息玥刚拿到手的前就只剩下100万了。 她没纠结太久：“三台，我要了。” 老卫：“使用者的性别？” 息玥：“二女一男。” 老卫呵呵笑道：“生物加载器要花点时间压制，小姐稍等。” 话落，三口水箱内嵌进墙中，消失不见。 等待期间，息玥招呼项佳一起帮忙数钱，白.花.花的星币在桌上堆成小山，手提包的重量大减。 数完时，生物加载器正好压制完成，三个水箱的位置都伸出一只机械臂，末端夹着一截黑管。 老卫一边将黑管插.进光脑中，一边介绍：“一般光脑的生物采集器在背面，小店把它改成了里面，和加载器相连。只要光脑不断电，这节方管里基因可以保持10年活性。” “10年后呢？”项佳顺着话问。 老卫笑看她一眼：“若对小店信得过，10年后必有功能更完善的新品。” 项佳对息玥小声道：“也就是说，这台光脑最多只能用10年。” 息玥却不在意，要是10年过去还需要藏头藏尾，算她白混了。 她接过光脑仔细打量。和她原先的光脑相比，这款设备明显小了一圈，也更薄，毕竟之前的光脑装载了微型追踪弹。两者的分量却差不多，想必手里这台金属材质确实一般。 息玥把光脑放在左腕上，设备两侧自动延伸出金属腕带，咔哒一声扣在一起，而后收缩到合适尺寸。 “小姐可还有其他需要的？” “有。”息玥指了指手提包，“回收品收不收？” 几分钟后，三人转到另外一个房间，比起之前的，这里摆着一排排货架，更像一间店铺。工作台后有个店员，负责清点和鉴别息玥带来的回收品。 东西刚拿出来，他就忍不住看了眼老卫。 这些回收品……太干净了。空的金属弹壳不说，另外几样军用设备，看上去和全新的没有任何区别。 回收市场上，尤其是黑市里，军用设备不少见，大都是一些人冒险从污染区里捡来的。但污染气体附着性极强，设备表面往往会有一层脏兮兮的灰膜。虽然感染性很弱，可净化和清洗需要花费不少工夫。 故而，回收价格大打折扣。 然而息玥带过来的回收品，一点都不像是污染区里捡的，更像是……从军团里偷的。 老卫见多识广，给店员递了个眼神，笑着对息玥道：“品相很好，一律按市价八折回收，就当交个朋友。小姐往后还有其他回收品，也都可以直接送来。” 这话让项佳都大为惊讶。要知道，她卖到这里的机甲箱，连包装都没拆，全新的也才八折。 小姐是从哪里弄来这些军用设备的？ 当然，这里不是问话的地方，她只能把疑问压在肚子里。 清点完，所有回收品一共开价80万星币，给息玥稍稍回了一点血。老卫热心，帮忙把息玥手里不到100万的现金兑换成了余额，连同80万在内，转到息玥的新账户中。 180万，足够满足当前生活所需了。 只可惜当初自己力气有限，只拿走一小部分军用星舰里的设备。就当吸取教训，后面用第二个遥控器时，怎么也得把息珀带上。 息玥想着，只听老卫问道：“小姐还有其他需要么？” 她刚要摇头，视线突然停在工作台上：“这个多少钱？” 第20章 - 不易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店家，考虑十分周全。从店门口进去，交易完后，利用平行电梯从其他口出来，免得被人盯上。 出口隐藏在一家售卖二手清洁机器人的店铺侧面，息玥出来后看了两眼，暗自摇头。 李老头的房子太小，用不到机器人打扫。 “小……息玥，你那些军用设备是从……” 项佳还没问完，一个人从前方岔口匆匆跑过。 不远处，视线看不到地方响起惊慌的高喊：“抢劫！黑盗抢劫啦！” 项佳下意识踏出一步，突然想起息玥，停下来。 却见息玥笑道：“去吧，我的事办完了，也该回去了。” “可是……” 项佳本来打算送她一趟的，一来担心不安全，二来息玥手里大包小包也不好拿，顺便还能看一下小姐如今居住的地方。 “没事，回头我给你发定位，你有空再来找我。”息玥挥挥手，“去吧，一会儿人就跑没影了。”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话音未落，项佳按下胸.前开关，奇金从她背后的机甲箱流出，包裹住她的腿。只用了一步，就窜出息玥的视野。 息玥无奈一笑。 抓黑盗是治安所的职责，和驻军所的项佳没半点干系，可她完全没把这点放在心上。 也许在息海的熏陶之下，33号军团的人都不把《星际法典》太当回事？ 息玥乘坐电梯回到停泊层，刚走出电梯间，马上后退，躲到墙角后。 元上将。 即便通身衣服都换了，她依然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花纹衬衫，白色休闲裤，一手插兜戴了副墨镜，仍旧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对方正在冲电梯厅走来。 可电梯厅另一头是封死的，只有这面是出口。 息玥扫了眼自己身上新买的外套，直觉告诉她，就算把外套帽子带上，那个男人也能认出自己。 办法只有一个：乘坐电梯避开。 然而，载她下来的电梯已经继续往下走了，其他几架电梯距离停泊层也有一段距离。 息玥盯着楼层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电梯厅外，男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10章 第 10 章 皮鞋跟磕在地砖上，声音清脆。随着距离拉进，息玥几乎能听清男人鼻腔中低低哼出的歌声。 电梯还没到。 她拉了拉外套的兜帽，挡住几缕垂落的银发，目光落在自己的皮裤皮靴上。 早知道应该把裤子也给换了。 终于，在元上将走进电梯间之前，息玥面前的电梯到了，轿厢开启，她踏进一步。 “站住，再跑我开枪了！” 外面突然响起的叫声吸引了轿厢乘客的注意，顿时把目光集中在息玥身上。 遮头挡脸，大包小包……黑盗？ 抢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在几个乘客掏出精神力武器之前，息玥主动退出轿厢，走向电梯间。 好在没人追出来。 她听到了元上将远去的脚步声。 刚才那句威吓不是针对她的，声音也不是男人，而是她很熟悉的人——项佳。赶巧，项佳追逐的黑盗也跑到停泊层了。 息玥藏在墙角后面往外看，只见一个黑影在一排排悬浮的飞摩中穿梭，项佳吊在后头，在机械力量的加持下，距离迅速拉进。 但……她没看到元上将。 许是估测距离差不多，项佳猛地向前一扑，脚底涌出一股推进力，让她的身体骤然间撞向黑盗。 可就在她即将触及黑盗时，砰！ 黑盗浑身一僵，跌倒在地。鲜血从他头顶汨汨涌出，很快染红地面。 项佳一愣，仰起头，只见一个人从横梁上跳了下来。 “元上将？” 元序潇洒落地，左臂上的奇金在缓缓褪却，似乎涌进了光脑里。 望见这幕，息玥不由看了眼自己的光脑。 原来对方的光脑也经过改造，融合了机甲箱的功能，可以把身体局部机甲化。 “元上将，我马上就抓住他了，不用击毙吧？” 项佳的声音传入耳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已经极力控制语气了，可里面依旧流露出几分质问。 元序轻笑一声，把尸体替翻个面，露出黑盗手中的枪。 “你以为他无路可逃？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t35爆光子弹，射程短威力大，就算你机甲全开不会受伤，光修理机甲的前就够让你心疼一整年。” 项佳哑口一阵：“可是……” “可是你只开启了局部机甲，两秒钟都不到的反应时间，根本没有给你全开的余地。进一步说，他用这把t35，杀了多少人呢，项中尉？” 另一个让项佳惊愕的事——元上将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虽然参与保护任务，可她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 元序环顾四周，慢悠悠切换了话题：“没记错的话，项中尉上午是在这里布防的吧，没有见到那个抢了我腰带的女黑盗？” “她……跑得太快，事发突然，我没能看清。” 项佳本想说她不是黑盗，幸好反应快，否则就露馅了。 “是么？”元序似笑非笑。 项佳心里一紧：“是我疏忽，任凭上将责罚。” “呵，算了，一条腰带而已。”元序转身走向电梯间，“后续通知治安所清理现场的事交给你了。哦，要是查出来他没杀过人，罪名算我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一点星誉值而已。” 第21章 项佳目送他消失。尽管知道元序的做法是对的，可他说的“一点星誉值而已”，听起来依旧令她很不舒服。 她心不在焉地点击光脑，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猛地跳出一步，转身用机械臂上的枪管对准背后的人。 “小姐？” “又叫小姐。”息玥笑道，“执行公务可不能走神。” “……息玥。”项佳不太自然的切换话题，“对了，你们去29号那天，那里刚好爆发污染。你那些回收品……” 息玥点头：“嗯，从他们星舰里拿的。他们看到污染爆发就赶过去，正好给了机会。否则我们三个早就饿死了。” 原来如此。项佳暗自松了口气，提醒道：“小姐以后不能再这么冒险了，别人扔掉的，或者污染区里捡到的东西才是回收品，除此外，都会被治安所认定为偷盗。” “嗯，知道了。” 项佳需要等治安兵赶来，息玥却不想在治安兵面前露面，两人分开。 项佳目送她驾驶飞摩远去，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飞摩，心中依旧不安。 那台飞摩，一看就价格不菲。 - 二手市场四通八达，存在很多无人注意的角落。某个角落里，墙壁内陷后下滑，露出灯光幽暗的门洞。 元序跨进去，几分钟后，出现在明亮的房间里。 他端详着三个空荡荡的基因培育箱：“一口气买了三台？” “是的老板。”老卫用光脑投射出光屏，“她还带来这些回收品，品相都很好。单看气质，我还以为是哪位高级军官的千金，可哪有一等公民倒卖回收品的。” 元序：“调监控看看。” 按理说，黑市交易没有监控，但那只是对外声称。危险的行当，终归要给自己留点抓手。 老卫展示的监控画面不但全，而且极为清晰。 元序看着画面中戴墨镜的年轻女人，笑了：“她带来的回收品只有这些，没有一条皮带？镶嵌蓝宝石。” “……没有，老板为什么这么问？” 元序不答，忽然皱了一下眉，打开自己的光脑，从一份「33号星区e0名单」中，找到一个名字，点开。 「姓名：息玥 等级：垃圾公民（原一等） 身份：息海统领之女 精神力值：0消赫」 简单的资料旁边，是一张治安所可查的高清大头照。 若说两者有多相似，也算不上，毕竟监控里的人被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 最符合的地方有两点：年纪，银发。 年纪算不上什么，银发也是，虽然污染区人人避之不及，但绵延上千年的污染本身，已然轻微改变了部分人的基因，导致他们天生发色银白。 元序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下巴，忽而一笑：“有趣。” - 飞摩虽然方便，但不具备生存保障系统，无法进入太空，只能在星区内使用。 息玥先把飞摩开回东城仓库，换回一身垃圾公民的衣服，再循着早上的路径，去停泊点搭乘星舰。 没人会注意脏兮兮的垃圾公民，手里多了几只大购物袋后，情况就变了。 没办法，东西太多，背包里实在装不下。看来以后出门采购，不光要带上息珀，还要准备几只脏布袋。 息玥目不斜视，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时间还早，想必出来打零工的垃圾公民还没收工，星舰上人不多。 见左右无人，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此行最重要的收获——遥控器。 外观和第一个遥控器一模一样，差别在于显示屏上的倒计时：「236:47:12」。 息玥默算了一下时间，从抢到遥控器到现在，约莫过去三个多小时。也就是说，遥控器最初的倒计时，应该是240小时。 整整10天，比第一个遥控器的2天，要长很多。 10天后才能开启第二个污染区？ 虽说这期间有很多事要做，但这个间隔也太长了一点。不过，最近一笔到期的债务是1月1日，距离现在还有18天，倒是来得及。 那就让石力恒再舒舒服服活几天。 她心里想着，摩挲显示屏的手指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突然，动作一停。 遥控器的显示屏居然被按下去了！ 倒计时消失，浮现出一句文字：「污染区等级，五级，是否开启（确认请再次按下）」。 污染区分六个级别，数字越小等级越高，最低「五级」，最高「超级」。也就是说，这个遥控器只能引爆最低等级的污染。 息玥松开手，那行小字连续闪烁了几秒钟，随后恢复成倒计时。相应的，倒计时剩余的时间，比之前少了将近一分钟。 让她“确认”的时间也算进去了。 息玥想了想，打开光脑搜索「五级污染区」，很快了解到了这个级别的威力。 一个词总结：很弱。 不光污染范围小，沉淀后污染气体最多达到5000立方，以100米高度计算，污染面积最多50平米。而且污染浓度很低，完全沉淀后，进入狂暴状态的污染物，攻击力也不如四.级污染区的普通污染物。 五级污染区最常见，就连33号星区都每天出现。但威胁小，手持净化枪的情况下，几个c级精神力的普通人就能合力消除。 要知道，c级精神力甚至达不到参军要求，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党。想参军，至少b级。 第22章 连c级精神力都可以消除的污染区……能用来对付一区上将石力恒？ 息玥极度怀疑。 搞半天，原来冒险抢回来一个鸡肋。 她了无兴趣地把遥控器放回背包，视线在里面的黑色笔记本上顿了顿，拿了出来。 原主的日记。 取消独自潜逃的计划后，她那天夜里依旧溜出去了，把日记本放到项佳开好的储物箱里。纸张值钱，息玥不认为中央军团会让她带走这本日记。 正是从日记中，她了解到原主在东城租了一个秘密仓库。好在上面同时写了仓库编号，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打开。 这本日记，不论是形式还是叙述的语气，都很奇怪。 第11章 第 11 章 「2183年6月1日 #33-no.78：今天是妈妈的忌日，也是我的生日，爸爸送给我这本笔记本，让我不要难过，把心事写进日记，就能把眼泪藏在里面，做一个快乐的小女孩。我不难过。」 从日期看，当时的息玥只有五岁，息瑶比她小四岁。也就是说，她们的母亲在生下息瑶之后，很快就去世了。 日记并不连贯，也没有一页写一天，两篇日记之间甚至没有空出一行。 「2183年6月3日 #33-no.79：爸爸带我们去公园，让我照顾弟弟和妹妹。弟弟在发抖，妹妹在哭。爸爸回来了，让我不要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2183年6月4日 #33-no.80：爸爸说对不起，每次想陪陪我们，都会出现污染。」 「2183年6月8日 #33-no.81：息珀说我拿了他的机甲模型，但是爸爸没找到，骂了息珀。我很奇怪，我不是承认了吗，只是它消失了。」 息玥不由看了眼手中的遥控器。很显然，这篇日记中，息珀的机甲模型也变成遥控器了，一旦引爆污染，东西会直接消失。 「2183年6月10日 #33-no.82：息瑶每次看到灰洞都会哭。」 「2183年6月15日 #33-no.83：这次是在家里，息珀在里面，我和息瑶在外面。爸爸的表情很着急，然后很开心。息珀觉醒了，b级。」 「2183年6月17日 #33-no.84：息瑶又在哭，我想放远一点，新来的阿姨不让我走太远。」 「2183年6月18日」 #33-no.85：阿姨死了。」 …… 所有日记中，只有开头的序号是连贯的。「no.」这种格式，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次数。原主在20年的人生中，开启的污染区多达1923个！ 说它是污染日志也不为过了。 至于前缀「#33」，息玥猜测它代表着33号星区。因为从2185年开始，「#100」的前缀显著增加。 那时的原主满七岁，正是开始去中央星区机甲学院上学的年纪。而100号星区，正是中央四大星区之一。 事实很明显了，原主一直在开启污染区，并且在极小的时候就开始了。毕竟第一篇日记的数字就是「no.78」。而且，从行文上看，“她”似乎……没有感情。 所有日记都是在陈述客观事实，看不出一丝一毫喜怒哀乐。除了最后一篇——「我杀了爸爸。」 客观看，这句话也是陈述句，之所以说它里面蕴含着某种情绪，主要是息玥的直觉。 将近两千篇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隔几天后，她过来了，取代了原主。 息玥想不明白，为什么？ 原主哪里去了？为什么是她降临到这个世界？ 一模一样的名字和长相，她和这个世界的息玥，存在什么联系？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息玥一直在开启污染区，明显反常的遥控器到底来自何方，背后站着什么人？ 难道说，就像息瑶说的都市传说一样，是污染区之神？那么这位神秘的神明，知道自己的工具人被掉包了么？ 疑问实在太多，息玥通读完每一篇日记，都没找到答案。 可以断定的是，息海的死虽然和原主脱不了关系，但不全是她的原因。正值壮年的息海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超s级机甲战神，息珀也说过，父亲单枪匹马对付一级污染区都不在话下。 而且，有人想借四万亿债务，第一时间杀死息海的孩子。息海管辖的星区和名下资产都已经被收缴了，还急着斩草除根，不是心虚是什么？ 机舱窗户边，息玥想得太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机舱顶部静静悬着一颗飞行摄像头。 某个座位上，男人的眼睛盯着光脑上的屏幕，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 29号星区停泊点，就要到了。 - 太久没吃东西，息瑶饿得发慌。 “哥，我们一起去停泊点接大姐吧？” 屋里幽暗，外面微弱的阳光也照不太进沟壑底部，没有光脑和电子钟的情况下，息珀只能靠计数估测时间。他背后的墙上，已经划满密密麻麻的线条。 将近十个小时过去了，大姐还没回来。 息珀也有些担心，点了点头：“我去就行。” “我也要去！” “瑶瑶。”息珀皱起眉，总觉得这种地方，息瑶出门不安全。 但息瑶死缠烂打，非要跟上来，最重要的是，他的话对于妹妹来说，似乎没以前管用了。 息瑶挽着哥哥的手臂，压低声音：“哥，我反思过了，不是大姐变了，而是我们以前对她关心太少。” 第23章 息珀不由顿住脚步，看向她。 他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性。虽然表面上配合息玥，但心里一直在琢磨息玥还是不是他的姐姐。 毕竟性格上，前后反差太大。 息瑶见他不吭声，气呼呼地掐他手臂：“哥，你也要反思一下！要不是大姐，我们已经死了！” “……嗯。”息珀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息瑶继续反思：“不过也不全怪你，我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大姐，总觉得她……很冷漠，笑起来都像假笑。可是现在想想，大姐什么时候见到我都是笑着的，哥你做得到吗，一直对人笑？我做不到…… “哥，你以前为什么不喜欢大姐啊，难道是因为爸爸最宠大姐吗我也有点。有一次我钱花完了准备找爸爸要，大姐知道了，顺手就给我转了500万！” 息瑶张开五个手指头：“500万哎！我账户里的钱从来没超过5千！爸爸叮嘱我要学会节俭，可转头就给大姐那么多零花钱……” “你已经说过了。” “呃，说过了吗？我忘了……总之很可惜啦，那笔钱我都没花多少，现在都被收缴掉了……” - 星舰落地，息玥特地等所有人都下去才起身。 停泊点等候的人不多，都登上星舰后，附近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不远处的治安所孤零零杵在荒凉大地上，像个蒙古包。 息玥顺着来路往回走，下去窄窄的石阶，刚走下一半就看到底下站了四个人。 三男一女，都是垃圾公民的装扮，其中衣着最好的一个男人很眼熟，正是早上过来时，盯着息珀看的那位皮衣男。 四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息玥，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明显是冲她来的。 息玥捏了捏手里的购物袋，抬头去看治安所，不料上面也出现两个男人。目光交接后，他们蹲下来，冲着息玥笑。 “这位小姐，从星城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快给孙哥瞧瞧。” “对啊，还不赶紧的。”下面一人附和，露出一口黑牙，“把孙哥哄高兴了，指不定能让孙哥收了你，从今以后在二九都能横着走！” 满头脏辫的女人急了，伸手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却不敢对孙哥说什么。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连垃圾星区都有□□。 只是息玥有点好奇，在这都敢动手，难道治安所不管么？ 想到里头治安兵不耐烦的样子，她明白了，对于治安兵而言，只是一群老鼠打架而已，懒得管，也管不过来。也许老鼠抢到吃的后，还会拨出一份孝敬给他。 “臭娘们，问你话呢，耳聋啊？！” 上面一人骂骂咧咧往下走，突然，额头一凉。 他脚步僵住，拼命看向脑袋上的东西，眼珠子聚成斗鸡眼：“你……你别乱来！” “t35，里面装的是光爆子弹，认得么？”息玥勾起唇角，“要不，让你也新鲜新鲜？” 所有人脸色骤变，只见息玥刷地调转枪头，指向皮衣男。 “孙哥是吧，上午就看你狗狗祟祟，怎么，是对我有兴趣，还是对我手里的枪有兴趣？” 除了孙哥外，其他人立即举起双手，用力摇头。楼梯上的男人则赶紧跑了上去，躲得远远的。 不愧是混混们的头领，孙哥还算镇定，既没有举起手也没有摇头。他狞笑道：“精神力武器，我不信你开得了枪。” 能流落到垃圾星区的都是垃圾公民，e级精神力无法使用精神力武器，拿着手.枪还不如拿把锤子。 在商场杀掉机甲兵，是因为光脑装载了特殊处理的微型追踪弹。后来反杀胡比，则是因为胡比自己先用精神力激活了手.枪，息玥只是帮忙扣动扳机而已。 所以孙哥猜得没错，这把枪于她而言只是吓唬人的道具。 但它毕竟是一把枪。 息玥眯眼笑道：“噢，那你凑近点，我枪法一般，凑近点让我好瞄准。” 孙哥推了身边的黑牙一把：“去，给老子收拾她！” 黑牙腿都软了，摔在台阶上，顿时头破血流。他扭头：“孙……孙哥……” “去啊！”孙哥大吼，“不然你个怂包别想再跟老子混！” 黑牙浑身一抖，连忙往上爬了几级，视线触到息玥笑吟吟的脸，立马停了下来。 这时，他大叫一声：“大华！” “来了来了！”上头响起着急忙慌的声音，“长、长官，就是她！用精神力武器欺负人！” 息玥冷冷扫过去，只见地面上，也有一把枪冲她指了过来。 竟是那名不耐烦的治安兵。 对方也马上认出来了：“是你？他爷爷的买单程票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说，枪从哪来的？！” 这个世界所有的称得上武器的装备都经过精神冶炼，需要使用者具备相应的精神力。d级精神力可启动极少一部分精神力武器，c级可启动大部分，只有b级才能启动机甲，还不一定能全开。 譬如眼前的治安兵，没有背机甲箱，精神力至多b级。但毫无疑问，他是整个垃圾星区最有能力动用精神力武器的人。 息玥换上无害的微笑：“到底是谁欺负谁，长官一眼就能看明白吧？” 治安兵很明白，闻言打开手.枪的保险：“把枪放地上，举起双手！” 息玥也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了，他和孙哥是一伙。 第24章 把治安兵叫过来的人在一边拱火：“她绝对是黑盗！长官，我看得真真的，她不仅有光脑，包里全是好东西！有一条蓝宝石腰带，宝石比我拳头还大，还有一个笔记本，里面的纸有这么厚！” 说着用光脑投射出一幅光屏，把拍下来的画面给治安兵看。 只是背面看上去，光屏里所有东西都是反的。这不耽误孙哥等人露出垂涎的神色，看向息玥的眼神越发凶狠。 这是要杀人越货了。 第12章 第 12 章 息玥面上露出一丝惊慌：“好，我放下武器，长官别开枪。” 她蹲下身，把枪放在地上，慢慢站起身。 治安兵：“把手举起来！” 然而警惕的只有他，其他人早对息玥的大包小包眼热了，见过视频之后更是垂涎不已。一见息玥手里没了枪，一拥而上。 “臭婊.子，还特么给老子装！” 孙哥跑在最前面，一巴掌甩向息玥。 上方，治安兵见状骂了一声娘：“王八蛋，等等……” 他声音一顿，只见息玥稳稳抓住了孙哥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 她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吐出一句话：“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装了。” 连续按下两次遥控器的显示屏。 所有人的视线突然扭曲起来，只觉年轻女人的脸模糊了一瞬，而后被枪声惊醒。 冒着红光的子弹如一条笔直的线，眼看就要将女人洞穿，不料，它突然停了下来。 孙哥离得最近，只有他看见了这一匪夷所思的景象。可还没等他惊叫出声，治安兵的嘶吼传至。 “灰洞！是灰洞！” 息玥背后，距离约莫一米远，一团浓稠如水的灰雾蓦然炸开，滚滚浓雾扑向四面八方。 “污染啊，是污染区！” “快跑！” 冲到息玥跟前的混混们屁滚尿流地往外跑，可他们的声音迅速小下去。 人腿哪里跑得过污染爆发，尤其是灰洞刚爆开时，初始速度比星舰还快。刹那间，所有人都被浓烈的雾气吞没。 污染气体从眼耳口鼻钻入体内，放大了看，就连皮肤上的毛孔都被迫舒张开，被污染侵袭。 变异最快的是黑牙，他额头和手上都有伤，伤口迅速开始变异，血肉仿佛融化的冰淇淋，一团团掉在地上。 但他没有“死”，变异之后的模样就是一滩肉泥。肉泥渗进地面，从其他地方冒出，绊到其他还在逃跑的人。 墙壁上苔藓在急速生长，肉眼难辨的茎叶壮大成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尖刺，尖刺中心，布满空洞的捕捉器让它们在最快时间内定位到活物，像吐舌头一样，把尖刺喷出。 一根尖刺穿透逃跑者的肩膀，他惨叫一声，把同伴吓得够呛。 “救我，救……” 同伴哪里敢救，疯狂地往外狂奔。 楼梯下方的四人中，他是唯一一个幸存的，不过污渍底下的皮肤已经开始苍白了，眼睛也因为感染，肿胀得像要夺眶而出。 他顾不上痛楚，一心只想逃出污染区。终于，前方狭窄的沟壑清晰起来。 他逃出灰雾了。 他有些懵，转身回望速度放缓的雾气，还没能喘口气，一股大力撞上他的后背，竟把他重新推回灰雾之中。 一波尖刺把他扎得千疮百孔，连最后一声惨叫都因为肺腔的泄气，没能叫出来。 污染区外，息珀看着自己推完人的双手，有些发怔。 污染区内，息玥抓着孙哥的手臂不放，微笑着看着被吓傻的男人：“还不逃命啊？” 孙哥终于回过神，怪叫一声，猛地挣开息玥的手往外跑。然而他慌不择路，一脚踏空到石梯外，掉了下去。 下面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即便不掉下去，离开息玥的纯净空间，他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息玥转过身，望向石梯上方，那里有一具白骨架子，和一个早已失去人形的污染物。 上面原本有三个人，她不确定是不是都中招了，正想上去看看，突然听到不远处响起熟悉的喊声。 “爆发污染了，快跑啊！” “跑！都快跑！” 第一句是息瑶，第二句是息珀。 息玥想了想，提起购物袋往下走。污染物们纷纷让开一条干净的通道。她很快就来到污染区边缘，看见息珀高大的身影。 他在疯狂拍两侧的房门，有些门始终关着，也许主人不在家，有些门很快打开，人们尖叫着往远处逃。 息玥原地等了一会儿，见人都跑远了，才走向息珀。看对方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这场污染是她引发的了。 “牵连无辜了？”息玥问。 息珀摇了摇头：“没有，潮涌不算厉害，污染等级不高。” 通往石梯的路是一条死胡同，距离第一户住人的屋子足有二十米远。灰雾停留在十几米处，便不再扩散。 息玥又打量他一眼：“那你脸色这么差。” 这时，不远处的息瑶跑了过来。因为屏住呼吸，她小脸涨的通红，直到抱住息玥的胳膊，才放心喘气。 “大、大姐，你吓死我们了。刚才那个治安兵用枪对着你，我还以为……” “以为我死定了？”息玥笑了笑，放下购物袋，摸摸她的头，“放心吧，我可是污染之神。” 第25章 “嗯，大姐最厉害了！”息瑶用力点头。 息珀的表情更加僵硬。 息玥注意到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能开污染区，并且今后必须倚仗污染区——息珀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息珀没说什么，默默提起购物袋：“往那边走，是条小道，人少。” 逢人就避，一路迂回，好一会儿才回到幽暗的家。 息瑶胆子大了不少，这会儿已经放松下来，把息玥按在石头床上：“大姐出去一天了，先歇一会儿。我和哥哥一起收拾东西。” 这一天两人也没闲着，把里间乱糟糟的架子都收拾出来，破瓶烂罐一股脑全扔了。 息瑶鬼鬼祟祟蹭到哥哥身边，用气音道：“哥别难过，那个人……” “我知道。”息珀往架子上摆一袋袋压缩食品，“不能让别人知道。” 暴露大姐是污染之神，她们姐弟三人才算走到绝路。 - 治安所。 执勤的两名治安兵战战兢兢，一边在心里后怕，一边看向椅子上的男人，流露出几分羡慕。 名叫陈兵的治安兵拍着胸.脯道：“元上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她绝对是污染源，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灰洞就在她身边爆发？” 同伴扯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污染源确有其事，污染区内每一个污染物都可能变成移动的污染源，所以要全部绞杀后，才能把污染区清除。可污染源离开污染区，在别的地方引爆污染…… 这就是和“污染之神”一样不靠谱的都市传说了。 陈兵拍走同伴的手，瞪他一眼：“我都说了是真的！我发誓，有一个字假话，让我马上变成污染物！” 砰！ 一颗子弹准确射入他眉心，在颅内爆开，光芒甚至透过颅骨和皮肤透出来一瞬。 同伴呆若木鸡，讷讷去看元序，只见到一闪而逝的光。 他也倒下了。 元序面上挂着不正经的笑，一手一个，将两具尸体拎出门外，来到龟速蔓延过来的灰雾边，将他们扔了进去。 “这么想当污染物，那就成全你，买一送一，开不开心？” 随着他的低喃，两具若隐若现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开始变异。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五官和大半个身体都没有防护的情况下，慢悠悠走进灰雾。左边一枪右边一枪，枪枪洞穿嘶吼着扑过来的污染物。 不过几分钟，所有变异体都被清剿一空。 “才五级啊。”低语声透出淡淡失望。 随后举起手，手臂上的枪管消失，涌动的奇金迅速重组成一把净化枪，随着精神力灌注进去，射出一道透明的光束。 光束在透出浓雾后爆开，变成流淌的水幕，包裹住狭长的污染区。微微一顿后，水幕蓦然收缩至一点。 灰雾尽皆消失。 奇金再次变化，重组成一道细线，从左臂延伸向双脚。推进力从足底喷出，托着他飞到半空。 连作战服都没穿的年轻上将背负双手，眺望着四周纵横的沟壑，和藏阴影中偷偷望来的垃圾公民们，自言自语般说了第三句话。 “这么轻易暴露身份，也太随意了吧，污染之神？” 一通语音拨了进来。 “主帅，支援队伍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支援，你在质疑我？”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不能让您亲自清理战场。” “啊，对，还得清理战场……” “……主帅，现场有伤亡吗？” “啊，对，有伤亡。你给中央星区打个报告吧，唉，晚来一步，治安所两名中央军团的战士，壮烈牺牲了。” “……” 另一头，同为上将军衔的33号军团高级军官，陷入沉默。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弟弟妹妹在里间收拾东西，正好方便息玥研究一下遥控器。 是的，这一次引爆污染区后，遥控器竟然没有消失，只是倒计时缩短了。 从235小时，变成了211小时。中间相差24个小时，完整的一天。 这说明两点：一，这次的遥控器可以重复使用；二，显示的时间可以理解为能量，每引爆一次，就会缩短剩下的时长。 息玥按下显示屏，同样一句话又出现了：「污染区等级，五级……」。 还是五级。 这代表着每按下一次，就会开启一个五级污染区，同时消耗1天时间？ 也就是说，遥控器初始设定的倒计时是10天，她可以在10天内开启10个污染区。 要是她哪天没开呢，会发生什么？ 息玥想起日记里不连贯的日期，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随着倒计时的累计，她可以开启不同等级的污染区。 上一个遥控器倒计时是24小时，污染区是等它自然结束后爆发的，虽然不知等级如何，声势比今天的五级污染要惊人得多。 而这次，从240到235，只累积了5个小时不到。 若是再累积久一点，超过某道设定好的线再引爆，污染等级会不会更高？ 她摩挲着窄窄的显示屏，笑了笑。 反正这两天不出门，等等就知道了。 第13章 第 13 章 息玥没有等太久，第二天入夜的时候，遥控器显示的污染等级就变了。 第26章 ——四级污染。 这说明她的推测是对的，随着倒计时的累积，污染等级会随之攀升。 不过四级五级都是星际最常见的污染区，看星网新闻，每天都会出现几十上百个。这让息玥好奇起来，难道说，还有别的人手握遥控器，到处在开污染区？ 听起来像是神秘的反派组织。 可惜现在没精力去探究，况且即便这样的组织存在，息玥也不认为贸然接触是明智之举。如今她最期待的，是污染等级什么时候提升至一级。 每提升一个等级，污染破坏性就指数级增长。等到了一级，她就可以考虑去偿还石力恒的债务了。 石力恒毕竟是32号军团主帅，太普通的污染区一不定能对付得了他。 正思索着，息珀走了过来，看着她的光脑欲言又止。 大姐昨天出门一趟，带回来的物资很多。食物、衣服、滤水器……还有三台经过改造的光脑。她解释过钱是从哪来的，可息珀对光脑总是不放心。 不是质疑它能不能欺骗光脑系统，而是震惊居然有人研发这样的装备，欺骗系统。 毕竟光脑系统掌控和调度着整个星际的一切。欺骗系统？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这种事。 这个话题，他已经和息玥聊过，息玥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此时，息玥干脆避过这个话题：“找好地方了？” “……嗯。这里本就靠近南区边缘，再往南走基本没什么人，应该可以开垦耕地。” 息珀刚说完，蕨头从屋里钻出来了，满脸兴奋：“耕地？你们要在这里种吃的？！好啊好啊，我举双手双脚赞成！——虽然沟里连根草都长不出来。” 息玥被他的转折逗笑了，抬手就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说说，为什么长不出来？” 蕨头两臂抱胸，一脚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四十五度角仰着头，还没回答呢，蓦然听到息珀一声低喝。 “站好！” 他刷地一下站得笔直，两臂紧紧贴在身侧，蛮标准的军姿。 息玥惊讶地看向息珀。 息珀轻咳一声，低声解释：“他说想当机甲战士，我说用军团方式帮他训练一下。” 这其实会留下暴露身份的线索，不过……算了，事后再叮嘱息珀。 息珀发问：“现在报告，为什么长不出来。” “报告长官！我爸爸说因为营养不.良，晒不到太阳！” “晒不到太阳”，也就是缺乏光照，这个可以理解。至于“营养不.良”，是因为土壤贫瘠？ 蕨头解释不清，息珀也给不出教科书般的答案，好在有光脑。查了一番后，息玥大致理解了营养不.良的意思。 确实是土壤贫瘠，和她理解的贫瘠不同：垃圾星区的土壤严重缺乏金属元素。至于原因，污染密切相关。 一方面，金属通过精神冶炼可以制成机甲或精神力武器，千百年来，各个星区的金属矿都遭到过度开采，垃圾星区尤甚。 另一方面，基本上所有垃圾星区被废弃，都是因为爆发过超级污染。而净化污染的净化枪，对金属元素存在奇特的消耗性，导致污染区被消除后，土地都严重缺乏金属元素。 两个原因一叠加，又出现了第三个原因：既然星区被废弃，干脆把土壤都用来提炼金属元素，进而导致垃圾星区的土壤彻底失去活力。 息玥由此明白过来，为什么29号星区会形成规模如此庞大的地下庇护所。 因为整个星区的土壤都被翻出来过，提炼过后再填埋，和建筑废墟组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窑洞”。 蕨头被息玥的光脑吸引了，慢慢就失去笔挺的军姿，探头探脑，又被息玥拍了一巴掌。 “去，跟小妹玩去。” 蕨头老不乐意，一想到息瑶手里有压缩食品，马上乐颠颠进屋了：“好嘞！小妹——” 门口传出息瑶的忍笑声：“小妹是你叫的吗？” “不是吗？他们都这么叫啊。” “我有压缩蔬菜哦。” “漂亮姐姐——” 息珀关上屋门，声音小了下来。 他看着息玥：“真要在这里种粮食？” 息玥应道：“总吃压缩食品不是个事。我们手里是有点钱盖个房子过好日子，可在这种地方，很快就会引起仇富情绪。” 息珀思索道：“你的意思是……” 息玥点头承认，问他：“一个地方想要发展，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最先要解决的是什么？” “……温饱。”息珀回答完，又想了想，“父亲买下其他垃圾星区后，第一步确实是确定它要种植的作物，然后给整个星区浇灌相应的生长液。不，比生长液更早的，是修复生存屏障。” 土壤是作物生长的基础，适宜的气候却是所有的前提，不管对人还是对物。而所有星区的温度和光能，都来自于生存屏障。 对于29号星区而言，生存屏障早已破损，地下庇护所勉强可保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想搞种植，亟待解决的问题正如蕨头所说，光照和土壤贫瘠。 前者需要生存屏障解决，后者则依赖富含金属元素的植物生长液，都是市面上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息珀见息玥开始搜索生存屏障，摇头道：“不用查了，生存屏障每年的维护费用都至少上亿，更别提修复。” 第27章 息玥把光屏投射到空中：“谁说生存屏障一定要覆盖整个星区？” 屏幕上是一张生存屏障的图片，下面写着「小型屏障，种植专用」。 息玥本来没想出门，仔仔细细查过生存屏障的资料后，当即决定去一趟隔壁的28号星区。 这个世界的经济形态有点奇怪，商场或二手市场看起来百花齐放，可越往高精尖走，越呈现出垄断迹象。 譬如生产生存屏障的只有一家公司——光合科技，而它在28号星区设置了一家分销站，专门出售小型屏障。 这回，息玥把手枪留给了息瑶，带上了息珀。 两人一路走向北区停泊点，望见圆顶治安所时，放慢脚步。 昨天开启的污染区，当天下午就被消除了。除了两边墙壁上的苔藓消失得干干净净，现场看不出一点污染的痕迹。甚至于，住在附近的北区居民都回来了，该住还是住。 看来星际的人们虽然恐惧污染，却也早就习以为常。 治安所里换了人。 两名治安兵一个神情恹恹，另一个嬉皮笑脸，虽说眼神里都有几分审视，总比之前不耐烦的嘴脸好得多。 “首次申请一卡通至少要储值500星币，知道吧？”笑脸治安兵问，明显心情很好。 息玥：“知道的，长官。” “行，那你们自己弄吧。” 趁他们不注意，息玥撸开袖子，从光脑侧边取出生物加载器。不易在研发时应该考虑过类似情形，加载器的尺寸和墙上光脑放手指的凹槽正好吻合。 滴声后，光脑跳出一个画面。 「身份验证已完成 姓名：纪明舒 户号：3****81」 成功骗过系统，看来700万星币没白花。 按照屏幕上的引导完成申请步骤，再把钱交给治安兵，对方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通过申请。 息玥见对方心情很好，态度也不错，有意多问了一句：“两位长官看着面生，怎么称呼合适？” “刚回来的，当然面生了。他姓陈，列兵，我也姓陈，下士。” 笑脸治安兵说完，用手肘捅了捅同伴：“哥，打个招呼啊。” 同伴用厌世眼神瞥了他一眼。 竟是对兄弟，而且看样子，弟弟的军衔比哥哥要高，前者下士，后者只是最普通的列兵。 去28号星区没有直达航线，需要在31号星区中转。 31号星区很小，人口将将10万，是个小型星城。停泊点也只有一个，人群拥挤。 息玥打量一眼长长的队伍，问息珀：“28号也是大星城？” 这么多人排队。 息珀神色黯然：“只是星镇……父亲原本计划两年内将它升级为星城的。” 息玥这才想起来，28号星区原本也在息海管辖之内。也不怪她忘记，主要星区都用数字编号，没什么记忆点。 她问：“只是星镇的话，怎么有这么多人过去？” “因为那里是参宿星带第二大的食物批发市场。除了33号，父亲买下的七个垃圾星区，全部都从种植业入手。28号星区建设最晚，基础也最好，所以其他六个星区出产的作物都会送过去售卖。” 全星际共100个星区，均匀分散在四个星带里，每个星带包含24个，余下的4个虽然位置也在各星带中，但被强行拆出来，组成中央星带，统称为中央星区。 息玥拍拍息珀的手臂：“你不是说父亲原本想建设29号星区？没事，以后交给我们了。” 息珀看着她，忍住了钻到嘴边的话：谈何容易。 果然，抵达位于食物批发市场外的光合科技分销站后，他心里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小姐在跟我开玩笑？150万连微型聚赫核心都买不到，更别提生存屏障还需要发射光幕的发光管道、氧气制造设备、雨水循环设备……” 进去不过十分钟，两人便各自沉默着出来了。 这栋建筑楼顶上空覆盖着一小块生存屏障，一会儿白云飘飘，一会儿暴雨倾盆。不巧，这时正好循环到暴雨环节，把两人浇了个透心凉。 息珀忙把她拉到生存屏障覆盖范围外，试图安慰：“没事大姐……” “没事，先去把生长液买了，正好上次我没买。”息玥突然说，微微一笑，“终归用得上。” 这一阵暴雨把她浇清醒了。 明明有来钱快的路子在，为什么要苦哈哈当穷人？ 石上将是吧，我很快就来还债了。 第14章 第 14 章 28号星区生存屏障功能完好，中午时，金灿灿的太阳已经爬上人们的脑顶。在恒温功能运转下，倒是不觉得热。 登上星舰之前，息玥仰头望了一眼金色的太阳。 很快，她也会有了。 回去仍在31号星区，再过半个小时，两人回到幽暗寒冷的垃圾星区。 满载而归，自然惹来不少暗中的打量，息珀都以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从停泊点到家，倒是没生出事端。 然而，还没开门，两人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啜泣声。 息珀忙放下麻袋踹门进去：“瑶瑶，发生什么事了？！” 息瑶却第一时间扑到息玥身上：“大姐，我、我的光脑被抢了！” 息玥脸色一沉，拍拍她后背：“别哭，慢慢说。” 简单总结，抢息瑶光脑的人，是蕨头的小伙伴丫丫的父母。 第28章 蕨头从息瑶这儿得到半袋压缩蔬菜，说要和丫丫分享，兴冲冲跑出门。也许是小家伙说漏嘴了，丫丫的父母很快就找上门来。嘴上说是来见见刚搬来的新邻居，结果趁息瑶不注意就把她钳制住了，抢了她的光脑。 好在息瑶当时站在门口，他们没能看到里间的物资。也好在，息瑶在机甲学院练过体能和格斗，水平马马虎虎，但及时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拿出息玥留给她的手枪。 对方被吓到，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息瑶想追又不敢追，一来她的三脚猫格斗水平，真动起手来打不过对方，二来担心里间的物资被盗，只好一边看家一边哭。 哥哥姐姐都回来了，息瑶说着说着便也不再啜泣，小心翼翼打量息玥：“大姐，对不起……” 大姐明明再三嘱咐过，这台光脑太特殊，千万不能借给别人用，更不能弄丢。 息玥摸了摸她的头：“没事，说到底是我的光脑先被蕨头看到了。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么？” “我、我不敢追，不知道……不过一定不是邻居，我从没见过他们！” “行，我知道了。”息玥从她手里拿过枪，交代息珀，“你们看好东西，我去把光脑要回来。” 息珀：“不行，我也去。万一他们没有被手枪吓到……”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这把t35早已报废。息玥在不易的工作台上看到，虽然店员说炸膛了，里面一团糟，但息玥还是买下来了。 她本意就是吓唬人而已，只要外表过得去就行。 她笑了一下：“都见过两次了，还需要操心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你陪着小妹。” 临出门前，息玥折回到里间拿了几包压缩食物。关上门后，她把枪别到后腰，从口袋中取出遥控器。 「污染区等级，四级，是否开启（确认请再次按下）」 也许是没到时间，污染等级没有继续提升。不过最坏情况下，对付垃圾公民绰绰有余了。 相较五级，四级污染区不管浓度还是范围都指数级飙升，污染气体完全沉淀后，覆盖面积最高能到1万平方，体积更是直奔百万立方。 这还只是平地上的理论数据，以地下庇护所狭长的沟壑地形，若污染气体在其中蔓延，恐怕小半个南区都无法幸免。 那就……希望对方听劝吧。 息玥打定主意，先去对面敲了敲门，里面安安静静，蕨头不在家。 这孩子看着咋咋呼呼，其实有着和生长环境相匹配的警惕，父母不再身边的情况下，活动范围不会太大。既然丫丫能当他的小伙伴，说明丫丫的住处距离这里不会太远。 息玥沿着沟壑慢慢转悠，果然在一条从未走过的小岔口，听到了蕨头的声音。 小家伙嗓子都喊哑了：“放我出去！你们两个坏蛋！不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是犯法的吗？！治安兵马上就来抓你们了，到时候丫丫没有爸妈，只能饿死了！” 眼前是个石框门，比李老头的房门还要破旧，门板上只糊了一层稀烂的透明塑料袋，露出一个个黑黢黢的窟窿。 屋里光线暗，从窟窿里看不出来什么，但蕨头的声音确实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你们想要丫丫饿死吗？！万一她马上就觉醒精神力了呢！快放了我，这样以后等我觉醒，还能看在丫丫的面子上给你们送点吃的！” “闭嘴！就你这烂泥还想觉醒？去年今年你检测出精神力了吗，啊？” “去年今年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以后？呵呵，等你觉醒我们一家都饿死……” “嘘！” 突然有一道声音插.进来，随即，旁边的墙上响起轻微的动静。 息玥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地方盖着块巴掌大的木板，是地下避难所独有的“窗户”。 里面的人看到她了。 和蕨头对骂的是个男人，应该是丫丫的父亲，那么发现她的……应该是丫丫的母亲。 息玥没急着推门，而是拔.出腰后的枪，穿在食指上，一下接一下地转着玩。 “哈哈哈哈，我就说治安所来抓人了吧！”蕨头得意大叫，“你们两个抢劫犯，马上就会被送到污染区等死了！” 话音刚落，女孩子的啼哭应声响起。 蕨头的声音慌了：“丫丫，丫丫你别哭，我乱说的，丫丫……” 吱呀—— 破门被拉开了，一个发色干黄的小女孩站在门里，脏兮兮的小手用力揉眼睛：“不要送到污染区，不要把我爸爸妈妈送到污染区……” 息玥的转动的手.枪停了下来。 借着门外投进去的微光，她看到黑乎乎的墙角边挤着一对蓬头垢面的夫妻，两人都举着一根破木头，如临大敌地指向她。 - 息珀不安地在门外踱步，时而看看门里，时而看看越来越暗沉的沟壑。 突然，不远处的岔道口走出来几个人影。 息珀认出最前面的息玥，忙迎上去，还没开口，视线顿在她身后的人上。 息玥对他摇了摇头，笑道：“正好介绍一下，朱元富、汪碧芳，他们是我给咱们种植公司新招的员工。丫丫是他们的女儿，噢，就是这位。” 她说着错开一步，露出身后年仅六岁的小姑娘。丫丫紧紧攥住蕨头的衣服，见到身形高大的息珀，神情畏怯。 第29章 “丫丫，”蕨头鬼精，凑到她耳边说，“叫二哥。” 随即吃了息玥一记栗子：“乱认什么亲，叫二老板。” 蕨头撇撇嘴，倒是丫丫的父母先点头哈腰地开口：“二老板。” 息珀表情莫名。 息玥对两人道：“好了，既然见过二老板了，你们先回去吧，别忘了明天一早来上班。” 蕨头跟着喊：“还有别忘了一袋压缩鸡肉一袋压缩蔬菜是丫丫的！” 等人走远，他不放心地懊恼起来：“应该我替丫丫保管起来……” 说着就要跟上去，被息玥提溜住后领。 “人家有爹有妈，你未免管得太宽。” 蕨头又撇撇嘴，倒是听进去了，旋即乐哈哈道：“大老板放心，等我爸妈一回来我就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回家。 “思想工作？”息珀问。 “嗯，既然决定从种植入手，索性把规模铺大点，让两个孩子的父母都来帮忙。”息玥道，“你不同意？” “没有，只是……”息珀去看息玥的手，没在上面看到枪。 息玥笑着拿出口袋里的光脑：“他们是抢了息瑶的光脑，但胆子也就这么大了，一见到我上门就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只用几包压缩食物就把光脑换回来了。对他们而言，食物比这些高科技重要得多。” 息珀接过光脑，看了她好几眼，算是相信了息玥的话。 回家前，息玥回望了一眼通往丫丫家的岔道。 她确实没说实话。 实际上，若非因为光脑设置了指纹解锁，连屏幕都点不亮，让丫丫父母搞不清楚这台设备到底值不值钱，否则他们早就把它拿去卖了。 但，一个家里连半点余粮都没有，吃了这顿没下顿……严重营养不.良的丫丫，让息玥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第二天，门板破洞中透进微光，息玥打着哈欠起床。 一开门就愣了一下：门外排排站着四个人，丫丫的父母，蕨头的父母，整整齐齐。 “大老板早安！”门边冷不丁响起清脆的童声，蕨头窜了出来。 四个大人相互打望片刻，齐声：“大老板早安。” 第15章 第 15 章 两对夫妻特征都很明显，一对沉默寡言、老实局促，是蕨头的父母，李康文和杜云。另一对站在门口就不断往屋里瞥，贼眉鼠眼，则是丫丫的父母，朱元富和汪碧芳。 里屋东西多，息玥自然不能让他们进来，于是让息珀把方桌搬到屋外。 息玥开出的待遇包三餐，于是让息瑶负责准备早餐。息瑶拆开几袋压缩食品，掰开后分装到盘子里，端出去。又给每人接了小半杯水。 崭新的锅碗瓢盆都是昨天采购生长液的时候，一起买好的。 趁两家人都在吃东西，息珀把息玥拉到一边：“大姐，生存屏障没解决，真要让他们开工？” 根本性的问题没处理，只怕干了也白干。 息玥拍拍他胳膊：“很快就能解决。让他们先把地开垦出来，就当工作前置了。” 嘴上说很快，实际她心里也没底。起来时看过，遥控器上显示的污染等级还是四级，并没有如期变成三级。 从五级到四级，倒计时缩短了24小时，如今又24小时过去了，还没变成三级…… 也许等级越高，遥控器积攒“能量”的时间就越长，意味着想对付石力恒，还需要继续等待。 上午盯着四人干活，他们都还算老实，拿着石制的小锄头在息珀挑好的耕地上翻土。 从动作就可以看出来，丫丫父母对于种植很生疏。相反，蕨头父母就很熟练。息玥没有提前买好农具，几把锄头就是李康文主动贡献出来的。 据说李康文带着妻子搬到29号星区后，试图靠种植粮食养家糊口，可惜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和杜云一起，每日出去找临工。 等到下午，息玥便没再过去，换成息珀监工。息珀偶尔走开，两对夫妻对待工作的差异立马显现出来。 汪碧芳把锄头扔在地上，揉着发红的手心：“姐弟仨怎么这么想不开，把钱糟践在这种地方，要我说，就该囤一屋子吃的，怎么也够吃一年吧？” 杜云离得近，闻言皱了皱眉，没搭腔，继续翻土。 “跟你说话呢，杜姐。”汪碧芳不饶她，“你和康文哥刚搬过来那年不是种过吗，这锄头还是康文哥做的。你说说，这沟里要什么没什么，是不是种不出来东西？” 杜云压下厌恶，硬邦邦道：“大老板是有本事的人。” 别的不说，单看言行气度，就不像普通的垃圾公民。 汪碧芳撇撇嘴：“真有本事还能落到垃圾星区？要我说，她们指不定是逃犯呢。又有武器又有钱却不敢让人发现，只能跟我们一样当沟里的老鼠……” “碧芳！”杜云低声呵斥，“你们一家三口还吃着人家给的食物呢！” 汪碧芳不吱声了，反而她丈夫朱元富也扔下锄头，出口呛人：“说着好像你们一家三口没吃似的。” 想到不久前刚吃的压缩鸡肉，他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开始期盼起晚餐来。 杜云气急：“你！” “阿云。”李康文走过去，把妻子拉到身边，“我们干我们的。” 与此同时，息玥和息珀站在某个角落里，避开了息瑶。 第30章 息珀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震惊，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不过我不放心瑶瑶一个人在家。” “那就带上。” “可家里的物资……” “你信不过丫丫的父母？”息玥笑道，“我也信不过。所以在出发前，要先拿捏一下。” “怎么拿捏？” “当然是放大他们的贪婪，然后给他们当头一棒。你不用管了，我有办法。” 息珀走后，息玥摸出口袋里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显示屏。 没错，倒计时积累满48个小时后，污染等级终于提升到三级。按每个级别翻一倍来计算，升到二级还需要96个小时——整整四天。 剩下的倒计时倒是够，可息玥有点等不及了。 下午六点收工，晚饭准时开餐。 桌边围了一圈人，朱元富夫妇和两个孩子看着桌上的食物，忍不住咽口水。这让息瑶很有成就感，故意加快了铲子搅拌的速度，让香味散发得快一些。 息珀昨天背回来的物资里，有一口发热锅。发热锅的原理和石灯类似，底座上有一根滑杆，只要不断滑动，里面特制的火石粉就能产生极高的热量。再通过导热性极好的特殊石材，传递到石锅里。 虽然达不到把水煮沸的热度，热乎乎是没问题的。 某种程度上，压缩食品也属于食材。先往石锅里倒水，再放入压缩鸡肉和压缩蔬菜。 压缩蔬菜自不用说，压缩鸡肉也是颗粒状的，等到两者在热水里化开拌匀，就是一锅香喷喷的土豆泥蔬菜鸡肉丁粥。最后按照各自口味加辣椒粉胡椒粉之类的佐料，口感比冷吃好百倍不止。 中午没做热食，纯粹因为过滤器效率低，一整天才攒够一锅水。 息瑶：“好了，大功告成！” 朱元富迫不及待地举起碗：“谢谢二老板，谢谢二老板。” 汪碧芳紧随其后。 夫妻俩都一个德性，端起粥就狼吞虎咽，完全没顾及旁边眼巴巴的女儿。 息玥亲自舀了一碗给丫丫，同时看向蕨头：“去叫你爸妈吃饭。” 蕨头虽然眼馋，也应声去了。 他爸妈是闲不住的性格，一见门外堆着息瑶过滤后不要的干土，便一起把土给运到地里。说是正好可以中和一下土壤湿度，适合种玉米。 夫妻俩很快牵着儿子过来，一见息玥三人手里空荡荡的，坚持推拒：“哪有老板饿肚子让员工先吃的道理，大老板二老板三老板，你们先吃！” 直到息瑶把食物都盛完，俩人才千恩万谢地端起碗，又默契地各自匀了一部分给蕨头。 “够啦够啦，我才七岁，肚子很小啦！”蕨头想躲又不敢躲，生怕不小心倒在地上，浪费食物。 一边的朱元富忙道：“吃不下给我，我饭量大！” 蕨头立即横眉冷眼：“你脸皮还厚！”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息玥说起明天的安排。 “要腾出两个人跟我去一趟28号星区批发市场，之前没有想到准备农具，需要置办齐了。生长液和种子也需要补充，还有食物……” “我去我去！”息玥还没说完，朱元富就高高举起手，“我力气大，扛得多！” 汪碧芳忙道：“我也去，我，我，我心细，想得周到！” 李康文似有意动，不过见他俩抢先应下，便没吭声。 然而息玥摇了摇头：“李康文有种植经验，很多我想不到的地方，需要他帮忙想周全。这样吧，朱元富和李康文跟我一起去。” 朱元富乐呵起来，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妻子哀怨的眼神。息玥倒是看到了，只在心里冷嘲一声。 安排完，结算当日的工资，一人一天100星币，让两家人都眉开眼笑。 夜里，息珀翻来覆去睡不着，见息玥似乎也醒着，轻声道：“大姐，我明天还是去吧。瑶瑶有蕨头父母陪着，应该能放心。我……对朱元富他们真的不放心。” 息玥笑问他：“你去，能放心一天，你不去，只需要不放心一天。懂我的意思吗？” - 食品批发市场环形布局，店铺之间的通道形似蛛网，可通道中密密麻麻的人群，让这个地方像极了超大型的蚁穴。 元序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只听身边的男人道：“元上将稍等，主帅马上就到了……” 男人领口别着32号军团的军徽，姓石，军衔是少校。战功不高，却能成为石力恒的心腹…… 顶着同一个姓，也许是亲戚？据说石力恒拥有十几个配偶，难不成是少年时就生出来的大儿子？ 元序恶趣味地揣测着，突然，石少校指着一个方向：“那，那是？” 元序循着投去一眼，眉梢一挑：“认得？” “……有点像。”石少校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不是说已经死在污染区里了么？元上将，那女的可能是逃犯，我跟上去看看。您在这稍等。” 孰料元序跟了上来，理所当然道：“28号是我管辖的星区，既然逃犯出现在这里，我这个当军团主帅的，当然义不容辞。” 市场里人流密集，又有许多运送货物的推车遮挡视野。不过石少校来到别家地盘，颇有先见之明地背了机甲箱。奇金从机甲箱蔓延到头部，变成一副金属眼罩，开启侦测系统。 一旦被侦测系统锁定，除非目标彻底改头换面，否则别想摆脱系统追踪。 第31章 “那边！” 石少校指着通往压缩食品区的岔道，元序随之跟上，速度同样很快，步伐却悠哉悠哉。 目标从一家偏僻的店铺出来，走到附近没什么人的角落里。 “那个男的，难道是息珀？身高体型……不像啊。” 石少校分辨着投映到视网膜上的男人背影，忽然，男人身前的银发女人转过身。 “是息玥！她竟然没死？！” 石少校兀自震惊，全然没注意到，与后背相隔一指的距离，奇金正在飞速重组成枪管。 突然，不远处爆发出一声尖叫：“灰洞！快跑啊！” 惊慌的逃命声如潮水般四散蔓延。 元序扭头望去，恰好见到通道中间的灰洞爆发，灰色雾气激射向四面八方。再看回眼前时，石少校已经机甲全开，浑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元上将，我去抓捕逃犯，污染区……交给您？元上将您！” 石少校难以置信地低头，只见自己胸口处的机甲破了个大洞，因为机甲箱上的聚赫核心被损坏，奇金从洞口边缘开始收缩，露出拳头大的窟窿，血肉模糊。 他甚至闻到了一股皮肉焦臭的味道。 突变之后，灰雾已经涌来，笼罩住两人的身形。 元序揪住他的后领，随随便便往浓雾深处一抛，笑道：“污染区，交给你了。至于逃犯，是我的。” 第16章 第 16 章 十五分钟前。 息玥已经带着李康文和朱元富在市场里转了半天，采购完作物种子、生长液和农具后，两个男人背上的麻袋已经很沉了。但他们还需要采购一批食品。 走向压缩食品区时，李康文突然哎呀了一声：“地下阴湿环境适合种菠菜，刚才我给忘了。大老板，回去买点吗？” 朱元富早就对食品区望眼欲穿，闻言不乐意道：“忘了就忘了呗，这么多种子还不够你种的，以后又不是不来了……” “去吧。”息玥淡淡打断朱元富的话，“一会儿买完直接去停泊点碰面。” “分两路吗？”李康文看看朱元富，莫名感觉不放心。 朱元富毫无所觉，只道大老板决策英明，瞪李康文：“快去啊，别耽误工夫！” 双方分开后，息玥带着朱元富来到食品区一家店铺。 市场上新鲜食材多得很，之所以仍旧选择压缩食品，纯粹是因为它对储存环境和烹饪条件要求都很低。就算是污染区里捡来的压缩食品，但凡没破口，撕开包装照旧能吃。 然而，压缩食品种类也很丰富，不只有压缩蔬菜和鸡肉。果不其然，朱元富很快盯上货架上的压缩牛肉，眼睛里都快流出口水了。 “大老板，买点这个吧？” 息玥瞥了一眼：“太贵。” 牛肉的价格是鸡肉的十倍。 她抱起一堆压缩蔬菜和压缩鸡肉走向柜台付账。朱元富虽然留恋不已，却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来到柜台前。 然后，他看到息玥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拉链拉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星币。他眼尖，从中看到了几枚1000面值的大额星币。 那……整个包加起来，那得多少钱？ 正愣神，息玥已经付完钱了：“把东西装起来。” “噢噢好。”朱元富放下肩上麻袋，把买好的压缩食品放进去，不甘心地问，“大老板，就买点牛肉呗，那俩孩子命苦，从小到大都没尝过牛肉的味道……” “你好好工作，把工资攒一攒，就能给丫丫买了。” 息玥明明是微笑着回答的，可在朱元富看来，老板的脸上写满了事不关己的冷漠。 两人走出食品店，照息玥的意思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息玥摘下遮在外套下面的背包，蹲下身，又从口袋里拿出装钱的小包，塞进背包里。 朱元富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只小包。 那么多钱啊…… 要是面额都是1000，别说牛肉了，他甚至能带着老婆孩子搬到好一点的垃圾星区，舒舒服服过上几年。 不知不觉间，他放下麻袋，从中取出一把青灰色的镰刀。虽然是石头做的，可打磨得锋利无比。只要轻轻一下，保准能切掉息玥半个脖子。 再说，她的脖子那么纤细，也许整个脑袋滚下来都说不定。 朱元富咽了口口水，用余光快速打量四周。他往前踏出一步，举起镰刀。 斜斩下去！ 息玥突然扭过头，冲他一笑。 朱元富动作僵在一半。 “终于忍不住了？不枉费我等了这么久，又给你创造机会。”她歪歪脖子，点了点自己的颈侧，“来，照这儿砍，不是要砍死我吗？” 朱元富的胆子还没他六岁的闺女大，一见息玥手里的枪就怂了，镰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老板，我不是……我没有……” “不是想杀我，还是没有想杀我？难不成，你是想用这把刀给我理个发？” 朱元富滑跪太快，让息玥顿时兴味索然。 就像猫终于捉到一只贼眉鼠眼的老鼠，还没开始逗呢，老鼠啪叽一下吓死了。 她持枪的手点了下光脑，某个只有一节手指大小的东西从朱元富头顶飞过，垂到光脑上方。两者之间，出现一方光屏。 朱元富还没意识到这是个圈套，惊恐又疑惑地瞪大双眼，很快，眼睛里完全被惊恐占据。 第32章 因为息玥播放了刚才录制的视频：他鬼鬼祟祟站在息玥身后，举起镰刀。 而息玥当着他的面，把视频结尾剪到他挥动镰刀的一刻。 戛然而止。 “看懂了吗？”息玥问，遗憾摇头，“看来是没懂。” e级精神力的垃圾公民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资格，其中大半都是文盲，更是法盲。 “那就大白话解释给你听吧。按照星际法典规定，谋杀是重罪，要判死缓。谋杀未遂量刑虽然轻一点，也得万儿八千的星誉值去抵罪，没有星誉值？那也是死缓。死缓总懂吧，流放到污染区……” 息玥随意指了个方向，自己也愣住了。 “灰洞！快跑啊！”——那个方向响起一声惊惶的叫喊。 朱元富膝盖一哆嗦就跪了下来，拼命磕头：“不要送我去污染区，不要送我去污染区，求求你，求求你了大老板……” 息玥没有搭理他，视线投向他身后，那里，已经有雾气涌动着翻滚过来。 太奇怪了，她明明没有按下遥控器。对付一个朱元富而已，还需要引爆污染区么？ 难道……只是巧合？ 正思索着，余光见到朱元富蓦然从地上窜起，绕过她，没命地往外跑。 息玥没有阻拦，垃圾公民碰到污染区，跑是对的，何况她并不想在朱元富面前暴露纯净空间。 市场里人多眼杂，息玥决定不去污染区里看个究竟，正准备跟随朱元富离开，脚步突然顿住。 前方某个通道岔口，逐渐浓稠的雾气中，她见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有点熟悉。 人影很快被灰雾吞没。 息玥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头顶响起高昂的电子声：“不要惊慌，不要惊慌，28号兵团机甲星队已抵达，28号兵团机甲星队已抵达……” 兵团隶属于军团，28号兵团是33号军团的下属编制。 息玥在星网上看过一些资料，机甲星队对付污染区大都分成两支队伍，一支负责封锁污染区，防止污染物窜出伤人，另一支深入污染区域内，趁污染气体沉淀之前，也就是污染物还没进入狂暴状态前，尽可能多地杀死污染物。 封锁是第一步，若让机甲星队发现里面走出来一个毫无防护的垃圾公民，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息玥决定撤离。 重重灰雾阻隔下，元序用侦测系统捕捉着她离开的身影，摸了摸下巴。 又是你干的吗，污染之神？ 总是引爆最低等级的污染，又有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钢制眼镜化作机械臂和枪管，随手击毙两只扑过来的污染物。奇金转而涌到双脚，带着他升上天空。 一名机甲全开的士兵愣了一下，很快认出这张前不久刚在视频会议中见过的脸，飞过来。 “主帅！主帅您怎么会在这儿？” 元序不答，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随后径直飞向自己的星舰。 正巧，石力恒的星舰刚刚落地。 “元上将！”石力恒望了眼不远处乱哄哄的批发市场，“出现污染了？” “是啊，运气不好。”元序吊儿郎当道。 石力恒还摸不准这位33号新任主帅的脾气，故作哀伤：“怎么正好在市场里，唉，又该死多少人。” 然后元序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五级污染而已，死不了几个人。我说运气不好，是指石少校。” 他学着石力恒叹了口气：“唉，灰洞就出现在他脑袋上，连机甲都来不及打开……哦对，正好石上将来了，我就当面给石上将一个答复，这个食品批发市场的所有权，我要了。” 在石力恒一脸呆滞的注视下，元序的光脑投射出光屏。 “喏，兑换申请都递交到资产管理中心了，石上将，不会跟我抢吧？” - 28号星区载人航线的停泊点位于批发市场中心，朱元富一边跑一边回头，猝然间被人抓住手臂。 他吓得大叫一声，却见是李康文。 “怎么了，大老板呢？！” “污，污，污染！老板死在污染区里了！” 朱元富满面惊恐，急促地扫视四周，突然生出一丝庆幸。旁人都没急着逃命，看来这次污染爆发规模不算大，不多不少，正好能吞没老板。 听到机甲星队在空中播报时，李康文就生出不好的预感，此时一听马上急了：“那你自己跑回来！” 说着就要往市场里走，被朱元富一把拽住。 “你干啥去？那可是污染区！不要命了？她再是老板也已经死——” 朱元富瞪大嘴巴，两眼蓦然瞪圆，“老，老板？” 息玥好端端站在李康文侧后方，笑吟吟地：“这么希望我死了？” 见她隔着袖子按了按光脑，朱元富狂咽口水。 “没，没有的事！我就说老板一定能逢凶化吉！”趁李康文看不见，他五官皱在一起，满脸哀求。 息玥这才把目光转向李康文，但话外有音：“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趁最后关头，把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二老板和三老板。不过幸好，污染不严重，捡回一条命。” 朱元富心里一激灵。老板这话的意思，是把他犯罪的把柄交给另外两位老板了啊！这不是想一直用视频拿捏他么？！ 第33章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康文说，为息玥捏了把冷汗，“那大老板，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也心有余悸。 三人一起登上星舰。许是见星队赶到，污染也没有扩散，有些乘客趁星舰起飞前又下去了，机舱里顿时空起来。 李康文扛着麻袋坐到息玥身边，朱元富窝在远处的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过来。 息玥无声一笑，转过头，望向窗外，忽然眸光一凝。 从高处俯瞰，批发市场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斗兽场外有一个私人星舰专用的停泊点。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石力恒？ 这么巧，竟然在这种地方见到他。 息玥不由摸了摸口袋里的遥控器。 这么不巧，她都走了，才发现他也在。 第17章 第 17 章 “快的话今天，慢的话明天，我们至多两天就回来。这期间李康文带大家该开垦开垦，该浇生长液浇生长液，把播种前的准备工作都做完。” 息玥交代着，李康文面有忧色地开口：“准备工作我熟，就是……大老板，真有办法解决光照的问题？” “放心吧。”息玥微微一笑，扫向朱元富，“朱元富，一切听李康文指挥，听见了么？” 朱元富脏兮兮的脸上挂着两个浓重黑眼圈，原本精神恍惚地耷拉个脑袋，闻言浑身一激灵。 “听见了听见了，老、老板放心！” 他妻子目光怪异地看他，一脸莫名。倒是杜云察觉出点什么，暗自笑了笑。 肯定不是被昨天的污染区吓的，指定是被大老板收拾了。 交代完，息玥便带着弟弟妹妹前往停泊点。 想到马上就要回到干净整洁的星城，息瑶兴奋又紧张，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大姐，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吧，那么多物资没人看着……” “我交代李康文了，他和杜云会轮流看管。” “噢……那我们为啥要去32号星区啊，石叔……石力恒是32号星区主帅，万一被他看见了……” “要去办点事。”息玥摸了摸她的脑袋，“别害怕，不会有事。” 说着和息珀对了个眼神，对方眸色阴郁。 一方面是对石力恒的痛恨，另一方面，是对此行的忧虑。两人昨夜商量过行动计划，思来想去，只定下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以还债的名义直接上门，选石力恒没有背机甲箱的时候，引爆污染。 原因很简单，上将府防卫森严，若不亮明身份，恐怕见不到石力恒。而正因为家里安全，石力恒才有可能不佩戴机甲箱。否则以他逼近s级的精神力值，再有机甲保护，根本不怕区区三.级污染。 整个计划不但变数多，而且存在另一个隐忧：精神值越高，抵御感染的能力越强，以石力恒的精神力，暴露在污染气体中半小时都不一定会发生变异。 所以息玥必须带上息珀。息珀的精神力虽然跌倒e级，格斗能力还在，他必须在最快的速度内给石力恒制造伤口，加快对方感染和变异的速度。 - 32号星区是个人口刚过50万的中型星城，石力恒多年来只统治一个星区，上将府却建设得如宫殿般豪华。 外界都只道他拥有十几名配偶，具体是多少个，没人清楚，更别提妻子们生育孩子的数量。只有豪宅佣人和负责守卫的机甲星队知道，他们都被关在豪宅深处的一栋建筑里，什么时候觉醒精神力，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少许自由。 上午，石力恒用完丰盛的早餐，在莺莺燕燕的陪伴下，照例去“查房”。 长条形建筑像是竖立的火柴盒，窗户小到一只手掌就能盖住，里面没有通电，光线黯淡，气味难闻。 还没进去，妻子们便已有不少捂住口鼻。 石力恒毫无所觉，拿着精神力检测仪，从头走到尾。 “到爸爸这里来……嗯，0消赫……没事，你还小，今天继续努力。” “……还是3消赫，都快一年了，怎么这么不争气？” “18消赫？这个数值很尴尬呐，说d级吧，又和e级没什么区别。加油，到了30你就能出去了。” 随着他挨个点评，妻子中已经有人低声啜泣起来。被石力恒横了一眼后，忙咬住嘴唇。 石力恒来到走廊最后一间房，冲石栏后的小男孩招手，第一次喊了名字：“寒一，过来。” 气窗透进来的黯淡光线中，小男孩蜷缩在墙角，任凭石力恒怎么呼唤，只撇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发呆。 他的表情，说不清是木讷还是冷漠。 “这么多孩子里，爸爸可是最喜欢你的呐……”石力恒笑着说，只是语气听上去发寒。 身后的白丽见了，忙抓住石力恒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上将放心，这次我肯定给您生一个天资过人的儿子！” 石力恒缓缓收回目光，屈指敲了敲她的肚皮：“要是能生个a.级，伴随权就是你的了。” 所谓伴随权，就是把配偶的公民等级提升至和自己相同。法典规定，每个人只享有一次赋予伴随权的机会。也就是说，他十几个配偶中，最终只能有一人在公民等级上和他平起平坐。 白丽笑得喜不自胜，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狭小房间内，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时，流露出几分厌弃。 第34章 废物。 - 息玥找了家酒店安置息瑶，叮嘱她老实在房间里待着不要乱跑，然后待着息珀出门。 酒店距离上将府不远，价格高昂，不过服务也很到位。缺什么直接和前台说，都能在第一时间送到房间，省去了息瑶出门就餐的时间，也相应免掉许多身份暴露的风险。 但息珀犹然不放心，走在路上频频回望。 息玥悄然拉他一把，他回过头，恰好碰到两名治安兵迎面走来。好在，他们在酒店洗过澡、衣着干净，没引起治安兵注意。 “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回来。”息玥说。 息珀点点头，这才不回头了。 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息玥碰到了第一个问题：石力恒不在家。 “请问，石上将去哪里执行公务了？” “上将去哪还需要跟你汇报？” 息玥没再问，待着息珀走开一段距离后，回头打量。 上将府也被广场围绕，与她之前的家相比，这里的广场外沿多了一圈石制护栏，顶部不光安装了摄像头，还都是尖刺。 大门只有一处，金属锻造，在阳光下熠熠生光。门里门外各有两名守卫，都背着机甲箱。广场四处有机甲飞行，加起来想必是一整支机甲星队。 在污染区里，息玥或许不用怕他们，可光天化日之下，机甲星队的战力对于普通人绝对是碾压级。 石力恒的上将府果然防卫森严，看来只能等他回来。 与此同时，42号星区统领府。 息海死后，星际五大统领变成了四个，每个星带各存其一，宫代敏正是参宿星带当前唯一统领。石力恒正焦急地在她面前倒苦水。 “元序那小子非要跟我抢28号批发市场，不就是看我只有一个星区，觉得我好欺负么？他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搞掉息海，他哪来的狗.屎运能坐拥八个星区！” 宫统领乜斜他一眼，刺道：“因为石上将自觉收服不了33号军团，我们才举荐了他。怎么，石上将现在觉得这是个好差事了？” 石力恒理亏，哑然一阵后道：“总之元序初来乍到，半点面子都不给，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宫统领您面子！宫统领……” “拿星誉值兑换资产，还有面子这一说？当初你巴巴地借钱给息海，也没想过给本统领留面子吧？” “统领您怎么能这时候翻旧账呢，我那是抛砖引玉……” “息海名下资产都上缴到中央，谁能拿多少，各凭本事，这是大家的共识。本统领要去前线了。”宫代敏在下属的伺候下背上机甲箱，“石上将，请吧。” 几分钟后，石力恒登上自己的星舰，竭力维持的表情终于扭曲起来。 “过河拆桥是吧！”他一拳砸向舱门，把驾驶员吓了一跳，“居然跟我翻旧账，要不是我出主意，你们星誉值再高也屁用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宫代敏手里掌握着参宿星带最大的食品批发市场，所以才能对28号星区的批发市场不屑一顾。可他不行。 他手里只有一个32号星区，种植业十分受限，更别提食品加工。 “……上将，回上将府吗？”驾驶员忐忑发问。 “会什么上将府！”石力恒冲他吼，“去33号星区！” 解铃还须系铃人，趁资产管理中心没核准，赶紧想办法说服元序撤销申请。 - 上将府周边，地上巡逻的治安兵和天上巡逻的星舰都很多，在上将府外盘桓太久只会引起疑心，息玥干脆先回了趟酒店。 息瑶不舍得花钱，息玥便主动点了一餐车食物。压缩食品吃多了，就算是未经烹饪的新鲜食材都是人间美味。三人敞开了吃，各个肚皮滚圆。 吃撑的感觉让息玥有了安全感，于是下午三点时，又带着息珀去了一趟上将府。 可石力恒还没回来。 等到夜色降临，工作党下班高峰过后，守兵终于说石力恒回来了。然而，对方未经请示就给出了答复：“上将晚上要招待贵客，没时间见你们。不管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息玥：“可是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马上告诉上将。” 守兵眯起眼打量息玥，嬉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就是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投怀送抱来的么？怎么，非要一等公民？哥哥我是二等，瞧不上？告诉你吧，我虽然娶了老婆，可伴随权还没给出去呢……” “我来还债的。” 守兵心猿意马，没听清：“什么？” 息玥微微一笑：“麻烦和上将通报一声，我是来还债的，上将自然会抽空见我。” 第18章 第 18 章 “还债？”石力恒看向守卫，心中一动，“长什么样子？” “……一男一女，男的挺高，女的是银发。” 上将的反应让守卫心里发虚。他或许听过息玥，但没见过，只道莫非真是上将认识的人。 想到这里，他忙补充一句：“他们死活不肯告诉我名字。” 好在，石力恒表情变幻后，最终定格成冷笑。 “他们敢表明身份才怪。哼，没死在污染区，还敢找上门来……把他们带到我书房。” “是！” 守卫离开，石力恒还在思索，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石上将有事？那这顿酒，我们改天再喝。” 第35章 石力恒这才想起还有客人在，忙起身留人：“没事没事，什么事能有比招待元上将重要？元上将坐，快坐。”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33号军团那帮人目无法典，对息海忠诚得很，任谁接手都会头疼，元序自然也不例外。 上次他凭借临时管辖令和中央军团，把人都押在驻军所，才有机会对付息海的儿女，若让他们知道息玥三人还活着…… 石力恒亲自给元序倒了一杯酒：“元上将知道息统领为什么不招中央待见么？” 元序轻轻摇晃杯中红酒，吐出四个字：“拥兵自重。” 石力恒颇为惊讶地看他一眼，竖起大拇指：“元上将一语中的。任何人都只需要对法典效忠，对中央效忠。若让33号军团知道息海的孩子还活着……” “可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死在29号星区爆发的污染里了，难道不是？” 石力恒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臭虫命贱，不代表命不硬。机缘巧合，我可以为元上将解决这个麻烦。只要28号批发市场……” 他还没说完，元序饶有兴趣地接过话：“哦？可以。” 元序答应得太痛快，使得石力恒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喜形于色。 “元上将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匆匆离开，留下元序和一干侍者待在豪华餐厅里。元序扫了侍者们一眼，后者心中发怵，纷纷低下头。 没人注意到，来自33号军团的主帅点亮光屏，给星舰上的驾驶员发出一条消息。 「把我的机甲箱送来。」 - 普通人自然没资格从前门进入上将府，更何况这俩人显而易见得罪过上将。 守卫带着息玥和息珀，从后门进入，绕到石力恒的书房。 息玥刚想进去，被拦住了。 “等等，安全检查。”守卫说。 两人身上没带武器，自无不可。只是搜息珀的身时，守卫的眼睛突然一亮。 衣摆遮掩下，有一条蓝宝石腰带，一看就价值不菲。 息玥注意到他的表情，眯了眯眼。 搜身环节在计划内，所以她干脆把遥控器给了息珀。毕竟这东西在其他人看来，只是一条腰带。而男士腰带，放在息珀身上正合适。 只是没想到，上将府的守卫都会见财起意。 而且等不了分毫，立马就动手抢。 守卫一把抓住息珀的腰带扣：“这个像精神力武器，解下来。” 腰带形状的精神力武器不是没有，譬如半机甲就有可能做成这种形状。 可这条腰带是皮制的，除了蓝宝石，哪里都找不出能够装载聚赫核心的地方，守卫这么说显然是指鹿为马了。 息珀举在空中的手悄然握紧拳头，就在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 守卫恨恨瞪了他一眼，退开一步转身，行军礼：“上将！” 石力恒却没看他，注意力全在息玥脸上：“果然是你。” 当日被息玥当众驳斥，火气好不容易消了，这时一看到这张脸，犹然恨得牙痒痒。 息玥微笑致意：“石上将。” 同时向前一步，挡住息珀半身，以此来提醒他不要冲动。 息珀压制住蓬勃涌起的仇恨，把注意力放在观察上。 石力恒在家里果然没有背机甲箱，甚至腰间都没佩戴手.枪。附近除了这名守卫，也没有其他士兵。书房……私人场所，想必也是没有的。 毫无疑问，这是石力恒作为上将，防卫最薄弱的时候。 而且石力恒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毕竟对他而言，面前站着的不过是两个e级精神力的垃圾公民。 石力恒推开书房的门：“你，门外守着。你们两个，进来。” “是！”守兵回答。 息玥和息珀跟着进去，守卫自觉将门关上。石力恒背着手，站在一组架子前。 架子上的东西，让息珀心中一紧。 手.枪，光炮，刺弩……全都是精神力武器。其中有些散发出淡淡光芒，显然搭载了聚赫核心，属于半机甲。 石力恒的手从武器架一边，慢慢滑到另一边，回头瞥了两人一眼，露出鄙夷的笑。 “怎么，害怕了？既然在污染区捡回一条命，不在老鼠窝里待着，还敢上这儿来？” 息玥笑道：“若非必要，我也不想来打扰上将。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石上将的1亿星币债务马上就要到期了，我们姐弟俩不得不上门还债。” “还债？用什么还。” 石力恒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息玥身上游走。 “女人？你以为本上将缺女人？呵，息玥，要是你早有这份觉悟，答应嫁给我……” 息珀听不下去了，咬牙：“石力恒！” 息玥抬手拦住他，手落下时，不露痕迹地在他腰间按了两下，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碎布。 约莫有巴掌大，方方正正。 “我没有开玩笑。石上将，我手里的这件东西，至少价值1亿。” 石力恒盯着那块布怔了片刻，蓦然抽出身后一把枪，指向息玥：“你在耍我？！” 与此同时，一团灰色光影蓦然扭曲了他的视野。 “警报，警报，检测到污染！警报，警报，检测到污染……” 室内外乍然响起穿透力极强的电子音。 第36章 书房内，三人一齐抬头，越来越扭曲的光线中，污染探测设备在急促闪烁红光。 砰！ 石力恒开枪了，可第一枪打的不是迅速膨胀的灰洞，而是息玥。发光的子弹笔直射来，息珀本能往前冲，却被息玥死死抓住手臂。 子弹猝然停下，被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不得寸进。 息珀愣住了，石力恒也愣住了，直到子弹消耗完推进力，叮一声落在地面。 急速膨胀的灰洞无声炸开。 浓雾好似大坝决堤，汹涌地冲向四面八方，瞬间吞噬整个书房。好在石力恒的书房里没有任何植物，否则植物早已开始变异。 “警报，警报，污染浓度超过最低标准，已开启空间封闭……” 随着安保系统的播报，空气中响起刺耳高频的滋啦声响，门窗缝隙被预置好的设备赌上，将所有污染气体都封闭在了书房里。 浓雾无处可去，触壁后只能回涌，愈发遮挡视线。 就在这种能见度极差的环境中，枪声连续响起。 息玥盯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叮嘱息珀：“跟紧我。” 然后猛地前冲，没两步就看到了持枪而立的石力恒。 对方的脸被面罩所遮盖，但躯体和四肢依旧是裸.露的。很显然，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挑了一件半机甲，护住眼耳口鼻。 单是开启三.级污染，果然杀不了他。 息玥的纯净区域范围有限，石力恒的半机甲不具备侦察功能，双方都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样子。可对于石力恒而言，在污染爆发的地方看到如此冷静的垃圾公民，足以察觉到异常。 “你……这次污染和你有关系？！” 问题脱口而出，他立马回想起来，当初息玥三人被送到29号星区后，也是立即爆发污染。而她，明显没有死在污染区。 一定有关，这个女人和污染爆发一定有关系！ 震惊变成惊恐，让石力恒再次开枪。 与此同时，息玥带着息珀再次前冲。她脚下用尽了全部力气，几乎是扑向对方。三颗子弹眨眼和纯净空间的力场相遇，这次却没丝毫停留，被力场弹射到四周。 紧随其后的，是石力恒。 持枪的石力恒和力场相撞，非但没能进入纯净空间，反而被力场弹得往后飞，砰地砸在武器架上。 噗呲—— 短促的利刃入肉声，然后，石力恒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缓缓滑坐到地上。 一件武器被他带了下来，铿锵落地。是武器架上的刺弩，箭槽内，钢质的箭矢没有启动，箭镞却整个都红了。 好巧不巧，它扎在了石力恒的后颈上。 污染气体肉眼可见地往伤口涌，让石力恒迅速失去行动能力。他脸色越来越白，不过眼神还是清醒的，透出难以置信和惊恐交杂的目光。 息玥的靠近，让他艰难抬起手，扣动扳机。 可仍旧没有一颗子弹能够打破纯净空间的力场，触碰到她丝毫。 息玥俯下身，居高临下凝视一分钟前还在耀武扬威的上将。刚才冲向石力恒，她是在赌，不过结果说明，她赌对了。 ——即便高级精神力能够抵抗感染，也只是抵抗而已，不代表石力恒完全“干净”。而纯净空间，容不得一丝污染。 所以石力恒被纯净空间排斥在外，又被力场的撞击弹飞。 不过，这个现象好像只发生在活物身上，因为息玥成功捡起了石力恒脱手掉落的枪。 她微微一笑，对石力恒晃了晃手中碎布：“石上将，我真是来还钱的，不信你看。” 碎布上写着一串工整的数字：「100,000,000星币（冥币）」。 生怕石力恒看不懂，她还在左下角特意标注了一下：「死人专用」。 第19章 石力恒怎么都想不通,息玥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是根本没有觉醒精神力吗，如何能在污染气体内自如通行？甚至于，连这个污染区都像是她带来的？ 难道, 污染之神真的存在？ 污染气体从伤口涌遍全身，他已经动弹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息玥收起那张所谓的“冥币” ,用浑浊的眼神表达愤恨和恐惧。 息玥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笑容恶劣：“怎么,真想要？星际又没有阴曹地府,你要冥币有什么用，不如我回收回去，留给其他人？” 石力恒使劲了浑身力气去咬牙切齿, 不料牙齿突然咬到一根硬物, 剧痛袭来。 他的嘴里，蓦然钻出一根颈椎骨变异而成的血红骨刺,带出的鲜血将苍白的脸染红。 他开始变异了。 污染警报响彻整个上将府的时候，守在书房外的守卫第一时间往外冲。 上将府爆发污染不是第一次，但无论何时，驻守府中的两只机甲星队都能第一时间消除污染。 机甲全开，一路飞到一楼大门外。数艘星舰满载着府里的人们,已经升上半空。 然而, 守卫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中遍布机甲的身影，面罩投射到视网膜上的光脑消息显示, 大家都没有找到污染区在哪。 他赫然一惊, 掉头冲回二楼书房。走廊静悄悄的, 只有不断刺耳的警报声在不断循环。 按理说，上将应该在听到警报的第一时间就跑出来了！ 守卫开始撞门, 机械力量把书房门的装饰木面砸得稀烂，露出了里面的钢板。这些钢板不但厚，而且和机甲材料一样，经过精神冶炼，防御性极强。 第37章 污染空间封闭功能打开了……能够在一定时间内封锁污染气体、困住污染物的装置，单凭他的机甲，别说撞击了，就算全部机甲武器都用上，都不一定能破坏。 除非，里面的人自己打开封闭空间。 守卫急了，马上通知其他队友，然后用力拍击钢板：“上将，您还在里面吗，上将！府里的人都已经撤离，上将可以解除空间封闭了！上将！” 突然，咔哒一声，钢板向外挪动一寸，而后滑到地槽之中。 浓重的灰雾终于找到宣泄口，汹涌而出。 守卫自恃有机甲防护，正要逆流而上，不了灰雾之中，突然窜出一道身影。 喀啦……他的面罩碎了。 猩红的骨刺恰好扎进他的眼睛，剧痛之中，他凭借训练本能发射空气爆弹，将压在身上的污染物反震出去。 撕心裂肺的叫喊随即从他嘴里传出。诡异的是，污染气体从面罩窟窿钻进受伤的眼睛里后，那股难以言喻的疼痛迅速消弭下去。 他被感染了……被污染物直接伤害，是比气体渗透严重无数倍的感染！ 营养剂……这时候必须服用最高级别的营养剂抑制感染…… 幸好，面罩没有破坏嘴部部件，随着神经指令传达到机甲箱，一根金属吸管在面罩中形成。 守卫马上咬住吸管。 然而，救命的营养剂还在管道之中，一个沉重的物件猛然砸下，将他整个面罩砸得凹陷下去。 这一次，他连发出痛叫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金属面罩紧贴在嘴上，限制了所有活动空间。 息珀捧着一个玉石制成的摆件，站在息玥身边，剧烈喘息。 只听姐姐问：“怎么才能关掉他的机甲？” 人是活的，机甲是死的。息珀尝试了几次，终于掌握了纯净空间边缘和机甲交界的地方，操作了一番。 守卫身上的钢铁外衣迅速向背部回流，露出那张失去人形的面容。 然而守卫并没有死，褪.去机甲反而让即将窒息的他获得喘息。他被息珀踢翻过来，强行摘掉机甲箱。 “不要……求求你，不要拿走我的机甲……” 他含糊不清地哀求，那只被骨刺洞穿的眼睛里，已经变异出食人花似的、长满细牙的花瓣。 “感染这么快，他应该是b级。”息珀说。 息玥则看向守卫奇异的眼睛，微笑道：“别那么看我，你抢我的宝石腰带，我抢你的机甲，很公平，不是么？差就差在，你没成功，而我成功了。” 她拉着息珀猛地向前，守卫便被力场弹入灰雾之中，消失不见。 “应该够了，走吧。” 息玥刚说完，不远处的雾气翻滚的幅度突然加剧，一台机甲从天而降。 她立即带着息珀后退，拉开距离。 雾气遮挡下，隐约可辨那台是纯白色的机甲，一看就价值不菲。 然而，她干掉守卫依靠纯净空间弹射石力恒，如今石力恒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守卫也被弹走，单凭她和息珀，还有手中一堆无法激活的精神力武器…… 算了。 息玥一瞬不瞬盯着那台机甲，继续后退。好在对方似乎没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 - 侦察画面上，后方两个代表着热力源的白点，距离越来越远。 元序笑了笑，视线聚焦在眼前的污染物上。那朵食人花已经长大，细密尖锐的牙齿后方、花心中间，埋伏着一只血红赤瞳。 不过，守卫依旧残留了一分理智，另一只白翳覆盖的眼睛里，透出求救的目光。 “不好意思，变异到这种程度，爱莫能助。” 呲——高能射线精准穿透那只赤瞳，将对方参与的脑浆烧灼殆尽。 循着侦察系统的指引，白色机甲转瞬间来到另一个污染物面前。 ——说污染物还太早，石力恒的精神力毕竟是a.级里的佼佼者，即便受了伤，形容凄惨，只要及时服用抗感染效果最好的营养剂，也还有挽救的余地。 和守卫一样，他见到白色机甲到来，奋力举起一只手求援。 然而，机甲面罩变成透明后，露出元序笑容顽劣的脸。 元序握住他的手，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石上将想要什么，直接说。噢，被这跟骨刺挡住了是吧，我帮你拔掉它。” “呀……很痛吗？石上将别晕，你还没说你要什么呢？” “什么？我听不清，营养剂？这东西我倒是有，而且是最好的，不过，石上将想清楚了吗，真的想要吗？” “就算遏制了感染，以你的情况，精神损伤是必然的了。搞不好，从a.级歘地一下，直接掉到e级。” “当一个垃圾公民，对石上将你而言，不会太残忍吗？” “噢不行，我无法接受。英雄迟暮什么的，实在太令人伤感了。我心理承受能力差，接受不了这种反差。石上将——” “你能体谅我的吧？” “我就知道你会体谅，毕竟石上将这么善解人意。那么28号星区的批发市场，我就笑纳了？” 絮絮叨叨，却语速极快。话音未落，只听刷的一声，石力恒被抓住的手，齐腕而断。 元序的机械手上，飞轮骤然停止，化作奇金没入机甲。 他看着石力恒，莫名觉得那张惨白的脸上，呆滞的神色莫名有些呆萌。 第38章 于是伸手捏了捏石力恒的脸。 与此同时，在刚加入的星队通话频道里叹了口气。 “找到石上将了。他……不幸遇难。” - 理论上，三.级污染区在完全沉淀后，覆盖面积可达到10万平米。听起来挺大，实际直径也才三四百米而已。 更何况，污染区还在潮涌阶段，有一部分污染气体是不断拔高的，真正落到地面，甚至没能完全包裹住上将府。 好在，在爆发污染的情况下，上将府的大门早已失去大门的意义，无人值守。而机甲星队大部分成员都已进入污染区，剩下寥寥几个也只在高空徘徊，没人注意到污染区边缘的大门。 息玥带着息珀成功溜了出来。 上将府正对着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平日就人少，爆发污染后更是不见人影。热闹的地方在高空中，府里紧急撤离的人都登上星舰，远远悬停在污染气体不可能触碰到的地方。 石力恒在书房单独接见，书房还有区域空间封闭装置，算是歪打正着，没有牵连无辜。 息玥满意地抬手和息珀击掌庆贺，后者却毫无反应，直愣愣盯着马路对面。 “瑶瑶？！” 息珀扛着大包冲了过去。 息瑶手里拽了个孩子，正使劲拉着他逃跑。怎奈对方用另一只手拉住了电线杆，死活不肯离开。 “瑶瑶，不是让你待在酒店里等吗？！” “……哥，大姐！”息瑶冲上来抱住息玥，“我是在酒店里等的，可突然听到这边有污染警报，就想出来看看。大姐，是你……” 息玥用眼神制止她说下去，余光瞥向那个小男孩：“这是？” 息瑶也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吐了吐舌头，解释道：“我刚过来就看见他了，拉他也不走，问他也不答……” 她忽然想到什么：“大姐，他不会是上将府的人吧？” 息玥和息珀同时望了眼高空中的星舰，皱起眉。 难道是撤离时，不小心落下的？ 息瑶却发现，一直盯着上将府看的小男孩转过身了，目光平静地盯着息玥。 夜色让他的瞳仁看上去极黑。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息玥在小男孩面前弯下腰，尽量用上和缓的语气。 小男孩专注地看着她的脸，似乎完全没听见她问话。在息玥问第二遍时，才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石寒一。” 息玥和息珀对视一眼。 姓石，难道是石力恒的孩子？ 还没反应过来，息玥只觉手上一凉，小男孩竟握住了她的手指。 “妈妈。” 第20章 “大姐,那小孩也太奇怪了，之前一声不吭，我还以为要么是哑巴,要么被吓傻了呢，怎么一到你这儿就会说话了，还叫你.妈妈……” “大姐, 他真是石力恒的儿子吗？” “大姐大姐, 他跟过来了！” 酒店门口, 息玥回头望了眼, 果然在拐角处看见了那道身影。 对方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隔着这么远，息玥都好像能看清他眼睛里的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 没有丝毫渴望怜悯的祈求, 好像看到熟人一样的平静和自然。 简单说，不想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息玥皱了皱眉, 若非对方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她恐怕已经在想办法除掉他了。 “别理。快上去收拾东西。” “噢。” 息珀大包太显眼，留在门外，息瑶独自上楼收拾简单的行礼，息玥则到前台去退房。 上将府爆发污染的消息已经传开。 “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为了安全考虑, 小姐想退房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们接到驻军所的通知，污染范围已经确定了, 三.级污染, 不会扩散到酒店这边。所以, 很不好意思，小姐, 就算您要退房，房费也是不退的……” “不退就不退。”息玥没耐心听前台啰嗦，直接删除光脑里的虚拟房卡。 等她和息瑶走出酒店，就见到息珀和石寒一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见石寒一又要伸手过来，息玥避开，扭头对前台道：“这里有个孩子，好像和父母走失了！” 带着弟弟妹妹大步离开。 走出很远再回望时，发现小男孩身形木讷地被前台领进大门，一直到消失，都歪着头望向自己。 “寒一真的好奇怪，但也有点可怜……”息瑶说着点点自己的脑袋，“大姐，你说他会不会是这里天生有点问题？” “有问题也不归我们管，他有个上将老爹。”息玥道。 “可是，”息珀欲言又止，仍是说了出来，“石力恒一死，赋予子女的公民等级伴随权会消失。他要是真的有精神问题，会变成垃圾公民。” 息玥摇头：“不，他还有亲妈，亲妈可以赋予他等级伴随权。石力恒的老婆总不至于是垃圾公民吧？” 那也不一定。息珀心想，毕竟别人不知道石力恒有多好.色，他是略知一二的。 不过他没反驳息玥，最后望了一眼酒店，沉默地往前走。 时间还不算太晚，距离最近的停泊点还有去33号星区的载人星舰。 抵达33号星区后，三人租了两辆飞摩，直接奔向西城。然而终究晚了一步，西城二手市场关门了。 第39章 息玥只能就近找一家酒店入住，等第二天二手市场开市。 吃完一顿满足的宵夜，息珀坐了过来：“石力恒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星网上出现的相关的新闻报道，并且得到了32号驻军所的确认。因为死的是一区主帅，新闻热度很高。而石力恒拥有十多位配偶，让这一事件很快转到八卦方向。 「这下好了，又多了一批领低保的垃圾公民。」 「对啊，石名下的资产都是中央收缴的，垃圾公民的低保却是地方星区发的，说到底最可怜的不就是我们这些工作党。」 「倒也不一定，能嫁给上将，他那些配偶本身等级不会太低吧？石的孩子再多，父死随母，也不一定就是垃圾公民。」 「你也太天真了，高级公民死亡，配偶直接弃养低精神力的孩子，这种事儿还少吗？」 「就是，尤其是满七岁还没觉醒精神力的，带着十有八.九是拖油瓶，谁会养啊？也只有领低保的份。」 …… 「不知道你们在吵什么，难道地方星区会不愿意发低保吗？一个月几百星币就能养活一个垃圾公民，让他们以后多生孩子，有孩子就可能诞生高级精神力，也许以后保护我们免受污染危害的就是其中之一。这笔账傻子都能算过来，你们连傻子都不如吗？」 「行行行，就你最清醒，希望石的老婆孩子都去你那个星区，好了吧？」 …… 吵吵闹闹间，没人关心32号星区会迎来什么样的新任主帅，更没人关心上将府为什么会爆发污染，本身就属于高级精神力的石力恒又如何在重重防卫中，死于区区三.级污染。 这是个好现象，然而不知为何，息玥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名小男孩。 石寒一……他应该有七岁了吧？ 即便没有觉醒精神力，他的母亲若不是垃圾公民，应该不会选择弃养吧？ - 西城二手市场依旧热闹非凡，和上次来相比，今天的街面上多出很多小摊贩，充满生活气息。 作为前统领最受瞩目的儿子，息珀怕被人认出来，仔细遮掩了一番才出门。息玥让他带着息瑶随处逛逛，自己背着大包，来到不易。 刚好，老卫就在店里。 “纪小姐早安。” 对方的招呼让息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叫自己光脑身份的名字「纪明舒」。 不愧是生意人，记性绝好。 老卫一看她沉甸甸的包就明白了，侧过身：“里面请。” 从平行电梯出来，还是那个货仓式的房间，工作台后还是那个店员。不过一早上来，工作台上干干净净的，显然还没开工。 息玥把包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件物品。 店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高能激光筒，功能完好，成色很新……是你？” 他终于认出了眼前人的银发，正是上回拿过来崭新军用装备的年轻女孩。 息玥淡淡一笑：“值多少钱？” 店员下意识便要狠砍一刀，不料老卫抢着开口：“报实价，之前谈好的，小姐带过来的回收品，一缕八折回收。” “呃……这是装载聚赫核心的半机甲，机甲店里全新的价格是120万星币，按成色得打个九折，作为回收品……按卫爷说的八折，86.4万星币。” 好多！远远超出息玥的预计！ 老卫和店员对这个数额的价格都习以为常，息玥便也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来。 她把第二件武器递给店员。 “40光爆枪，不，不对，是经过改装的定制版40，也是件半机甲。普通40售价是80万星币，算上改装费和聚赫核心……就按150万星币算吧。” 店员报完价，老卫摇摇头：“不，你看枪柄上的标志，这是官方定制版，和民间改装不是一个概念。说明整把枪从里到外都重新设计过，而且数量稀少。” “小姐，”有其他人在，老卫就没有加上姓氏了，他沉吟片刻，“这把枪回收价定在200万，如何？” 息玥当然可以：“成交。” 第三件，半机甲刺弩。 第四件，精神力武器回旋镖。 第五件，半机甲螺旋炮。 光是前五件，回收总价便已高达1200万，其中最贵的是半机甲螺旋炮，也是官方改造款，回收价值比普通机甲箱还要贵，高达580万。 堂堂上将的武器藏品，含金量果然高。 息玥干脆一股脑把包里剩下的十几件武器都倒了出来，可惜里面再没有比螺旋炮更贵的玩意。 鉴定后，总回收价定为3380万。 “小姐还有其他需要回收的么？”老卫问。 “有。”息玥从背包夹层中抽出一只扁平的机甲箱。 只看到一部分时，店员本来挺期待的，等机甲箱露出全貌，他失望的神色溢于言表。 店员启动机甲箱，浑身被机甲包裹，而后又关闭，把设备放在桌面上拍了拍。 “ b级机甲，算是普通款里相对好一点的。但表面磨损太严重，内里也明显有使用痕迹。面罩有些薄，应该破损过吧，所以一些金属组件启动不了……残值200万吧，按八折……” “那就按200万算，感谢小姐带来这么优良的回收品。”老卫接口，“总价3580万，我这就转给小姐……” 他话语一顿，拿过距离最近的螺旋炮。 第40章 手柄底部，钢色的表面镌刻着三个浅浅的字：「石力恒」。 老卫看了息玥一眼，忙拿起其他武器翻来覆去地寻找，果然，除了机甲箱之外，所有武器上都有这三个字。因为太浅，不拿到强光下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息玥手里拿着螺旋炮，也找到了，心中一沉。 之所以提前找石力恒的麻烦，是为了解决购买生存屏障的资金。三千多万，足够打造一个适用于种植的小型生存屏障了。 然而，因为这个小小的疏忽，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钱，有可能不翼而飞，甚至还会给她惹来麻烦。 也对，既然是藏品，上面有石力恒的名字，并不意外。是她大意了。 果然，店员和老卫看向息玥的眼神都变了。尤其是店员，不由自主握住光爆枪，看样子精神力也足够启动武器。 反而是息玥，瞬间落入危险的境地。 息玥忽略店员，把注意力放在老卫身上，盯住对方的眼睛，面带微笑。 “我以为黑市什么都敢收，难道是我想错了？” 第21章 干黑市这行的, 消息灵通是基本，更别提石力恒死于昨夜的新闻早已传遍全网。 一区上将死的第二天，就有人拿着他的武器藏品来黑市出售,怎么想都不正常。 关键是，息玥带来的武器和上次的回收品一样，没有一丝一毫污染痕迹。也就是说, 她不是趁污染爆发去捡的, 而是在污染爆发之前, 就把它们拿到手了。 可能吗？ 那可是堂堂上将府啊！ 姜毕竟是老的辣, 老卫比店员镇定得多，面对息玥的质问，他按住店员手里的枪, 笑道：“小姐不必紧张, 我们犹豫，自有我们的考量。这笔交易我做不了主, 麻烦小姐稍等片刻。” 他也不避讳息玥，直接抬起光脑发消息。只是没投射光屏，息玥看不见他在发什么。 两个可能：一、通知治安所或驻军所，赶过来抓人；二，不易背后确实另有老板, 老卫需要向对方请示。 对于息玥而言, 更倾向于哪一个可能性，攸关性命。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倚仗, 因为引爆三.级污染后, 遥控器只是倒计时大幅缩短, 并没有消失。 而它现在就在背包里。 五级污染不一定能杀死老卫和店员，但能给她提供一条生路。 另一边,老卫盯着光屏上的消息，不太确信地追问：「老板，真的要收吗，这些武器登记在石上将名下，价值很高，不明不白地消失，中央那边可能会追查。」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后，对面只回复了一个字：「收」。 就在息玥的手悄然伸进背包时，老卫从光屏上抬起眼，挤出一朵菊花似的笑容。 “小姐，合作愉快。” 息玥不动声色，抬起另一只手和他握在一起：“合作愉快。那下次？” 还有下次？ 老卫忍不住对她又一次刮目相看，只是把惊愕藏在了心里。 他笑道：“不易都不敢要的回收品，恐怕没有任何一家店敢收。” - 一直到坐上星舰，息玥脑子里还在想老卫说的话。 无论怎么琢磨，都觉得模棱两可。 这种挣钱的路子，她肯定是要继续的。但不易到底是收，还是不收？ 若不收，她就得另外找地方出售战利品。可老卫说没人敢收，息玥并不怀疑。 真要这样，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正沉思着，息瑶推了推她的肩膀：“大姐！” 息玥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蓦然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蹲在停泊点一根粗壮的石柱旁边，让小小的身体显得愈发无助。 还没等星舰停稳，石寒一就站了起来。等到息玥走出机舱，他黝黑的眼睛又焕发亮光。 只是那双眼睛和其余五官的表情，有些脱钩。起码在息玥看来，他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息玥只当没看到他，可石寒一从人群中逆流而上，又一次向她伸出手。 不知为何，息玥没有马上躲开，感受到了孩子手心里的冰凉。 难不成他在这里守了一.夜？ 这个猜想让息玥莫名触动的同时，也有些惊悚。 原因很简单，这个小男孩昨晚跟踪她们来到停泊点，才会选择在这里等待。而她，甚至是在学校学过反侦察的息珀，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被人跟踪。 “大姐……” 息瑶的声音让息玥回过神。息玥马上举起手，冲远处的治安兵大声道：“长官，这里有个小孩走失了！” 两名治安兵很快走了过来。 虽然男孩只顾看息玥，对他们的问题不理不睬，但星际时代，鉴别走失儿童身份信息轻而易举。 治安兵摘下自己的光脑，戴到石寒一手上，生物采集器立即识别出结果，调出身份信息。 “石寒一？” 两名治安兵的表情语气都很是复杂，走到一边低声交流了一会儿，冲息玥招手。 息瑶看着石寒一，息玥和息珀走了过去。 “长官，鉴定出他的身份了吗？”息玥明知故问，“有什么问题？” 治安兵直接把光脑递了过来。 “身份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事我们管不到。他父亲已经死了，母亲昨夜申请了弃养，今早已经审核通过。所以，他现在是一个无固定居所的垃圾公民。” 第41章 “弃养？”息玥皱起眉，又看了眼信息中母亲的名字。 「生母：白丽（三等公民）」 “是的，这种事很多见。”治安兵的语气让息玥想起了网友们的论调，“他已经8岁，系统里有他从5岁开始、每年的精神力检测记录，当然，结果都是0。” 总所周知，年纪越大，觉醒精神力的概率就越小。这毫无疑问是白丽选择弃养的原因。 息玥理性上能明白，可感性上，只觉得荒谬。 “这么小的孩子，就扔在外面自生自灭？” 两名治安兵只觉她的话有点可笑，勉强忍住，对息瑶招招手。息瑶带着石寒一靠过来。 治安兵俯视石寒一：“以后每月1号，你去任何一个治安所都能领取到500星币，这点钱够你吃饱肚子了。听懂了吗？” 石寒一平静到近乎木讷的目光只是扫过他一眼，便再次去拉息玥的手：“妈妈。” 两名治安兵一怔，对视一眼后，轰然爆笑。 “看来你跟他……很有缘，考虑一下收养么？我看你也有光脑，生活条件应该不错。手续很简单，光脑上就能申请。” 不等息玥回答，他们就说笑着走了。 息玥看看两人的背影，又看看石寒一，只觉这个破世界荒谬得不切实际。 “大姐，”息瑶其实早就心软了，“要不我们把寒一带回去吧，反正……也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 换成别的垃圾公民便也罢了，自己养活自己都难。但凭大姐的本事，养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 况且寒一看上去斯文安静，一看就是个听话的孩子。 息玥在光屏上点了几下，弟弟妹妹一同收到信息。 「纪明舒：他是石力恒的儿子！」 随后再看向弟妹，不料息珀虽然面色纠结，却没有表示反对。 息瑶则犹豫着开口：“……也没关系吧。” 五分钟后，同一个停泊点，换了一趟航线，星舰再度启程。 载人星舰是左右两排座位，每一排都是双人座。息玥和息珀同座，息瑶喜欢石寒一，便让她和他坐在一起。 后排不断传来息瑶哄小孩的声音。 “寒一，你饿不饿，姐姐这里有小面包哦，比压缩食品好吃一万倍！” “你冷不冷啊，怎么才穿一件衣服。幸好姐姐带了一件外套，呐，先给你穿上。” “一会儿到了批发市场，再给你买一身新的。” 然而石寒一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小脑袋上仰，一瞬不瞬地盯着息玥银白的长发。 息瑶：“寒一，以后我就是你二姐，他是你大哥，大姐也是你大姐哦。” 石寒一扭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回转到息玥身上，依旧吐出那两个字：“妈妈。” 息玥受不了了，干脆裹上外套帽子，凝神静气，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资金已经到手了，她要去28号星区采购生存屏障。 有了生存屏障， 29号星区就有了种植条件。至于能收获多少农作物、投入产出是否能打平，息玥并不关心。 她只是需要一个能长期作战的基地，在这个基地上，点燃第一把燃烧整个星际的火焰。 - 若说28号星区能买到最贵的东西是什么，非生存屏障莫属。 销售最不畅的东西，也是生存屏障。 在很多人看来，小型生存屏障是很鸡肋的玩意，尤其是适用于种植的系列。 一是大部分农耕地带，都有完整的、覆盖整个星区的生存屏障，运转正常，恒温恒湿，不需要小型屏障额外辅助。 它能带来的小范围降雨、烘干之类的额外功能，用其他方式也能解决，而且花不了这么多钱。 二是小型屏障运用最广泛的地方，往往是富贵阶层。 在某栋建筑、某个广场、甚至是某个房间，打造丰富多彩的虚拟环境，供大金主们彰显财力，增强玩乐场所的气氛…… 简单而言就是富贵阶层的玩具。 而且在“人死全无”的法典规定下，人生得意须尽欢的观念深入人心，小型屏障也颇受富贵阶层欢迎。 但那是别的分销站出售的产品，和以食品知名的28号星区无关。 所以大部分时候，光合科技28号分销站都是门可罗雀，天亮到天黑都不一定有客人上门。业务员数量也缩了又缩，至今只剩下两位。 葛胜正是其中一位，此时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目光无神地望着玻璃墙外的雨幕。 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那对客人离开的时候，楼顶生存屏障正好循环到暴雨，把他们浇成了落汤鸡。 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让他心情好了一些，哼声道：“穷鬼。” 有客上门给他带来的希望有多大，发现对方是穷鬼，对他的打击就有多大。 “这个破分销站，一年都卖不出去一个，赶紧撤了得了！” 身后不远，他同事——另一个业务员山壮正在哼哧哼哧擦玻璃，闻言嗡声道：“那可不行。胜哥你能说会道，撤了还能调到别的星区，我嘴这么笨，肯定会被开了……” 老子管你去死。 葛胜翻了个面，继续趴。 山壮却突然扔下抹布：“胜哥胜哥，有客人来了！” 葛胜腾地跳起来：“哪儿呢？！” 瞥见玻璃墙外的一男一女后，他满脸嫌弃地瞪了山壮一眼。 第42章 竟又趴到桌子上，只当睡着了。 “胜哥，你不招待啊？” “两个什么都买不起的穷鬼而已，谁爱招待谁招待。” 第22章 胜哥撂着客人不管,还是头一遭，这让山壮很是无措。 坦白说，山壮刚来到这个分销站时, 也接待过客人。 只是每次都对产品介绍不清，客人听得一头雾水，逛逛就走了,使得山壮怀疑自己搞黄了单子。 他私底下苦练技巧,把所有产品的功能细节价格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还翻了不少工具书去了解客人可能提出的原理性问题。 然而, 肚子里装得再多，脑子再有条理，一张嘴就全都乱了套。 久而久之, 山壮就再也不敢招待顾客了, 把业务员干成了保洁员的角色，但凡有客人上门, 都让葛胜一手包揽，自己则在旁观摩，暗暗羡慕胜哥的口才。 可……胜哥他今天说不想招待？ 那天山壮正好请了一天假，只觉那两人面生。 胜哥说穷鬼……难道是已经来过的客人？ 山壮看看走到玻璃门外的客人，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的葛胜, 心一横, 迎了上去。 买不起就买不起吧，就当锻炼业务能力了。 “小姐, 先生, 欢迎光临。” “我们是来买生存屏障的。” “好的好的, 这里就是展厅，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生存屏障。我们光、光合科技是星际独一、一家专门研发, 制、制造生存屏障的公司……” 听着话声，葛胜又翻了个面，将脸冲向玻璃墙，打算眼不见为净。 山壮那个蠢东西，平时说话还算利索，一说到产品，果然又开始结巴了。 不过穷鬼和低能业务员，倒也是绝配。 葛胜冷耳听着，突然，有一句不大对劲的话传了过来。 “不用介绍了，上次来过。预算3000万，不要成品屏障，要就地设计。你们派个技术员跟我们走一趟？” “来……来过？3……3000万？”山壮有些懵，愈发语无伦次。 葛胜也很懵。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女的上次说预算只有150万啊？这才过去几天，就涨到20倍了？ 他赶紧翻了个面望过去，挺漂亮的银发女人，确实是她没错。 息玥淡淡瞥去一眼，视线落回到山壮脸上：“不是说1000万起订，怎么， 3000万还不够？” “……够！”山壮使劲掐了把自己的大.腿，不用在介绍产品，说话立马利索了，“我这就安排技术员。小姐，您有什么特殊要求尽管提。” “我来安排！” 葛胜马上接口，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挤开山壮。 “技术员在33号星区，很快就能赶过来，麻烦小姐稍等。这期间，小姐可以尽情告诉我定制屏障的要求，我都会一一记录好，保准一字不落！” “是么，其他要求暂时没想好，只有一点。”息玥看向山壮，“这单业务交给谁都行，唯独他不行。” 她用下巴点了点葛胜。 大公司有专用星舰，业务员半个多小时便赶到了。 等待期间，息瑶领着石寒一在市场上买完东西，也来到店里。 光合科技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公司，分销站生意再差，每日也必须更换新鲜的瓜果点心招待客人。 四人在店里吃得撑肠拄肚，随山壮一起，登上专用星舰。 舱门关上之前，山壮望向跟出来的葛胜，不大好意思地开口：“胜哥，分销站辛苦你一人看着哈。” 眉眼中，却始终遮不住欣喜。 葛胜脸色阴沉。 过去这段时间，他使尽浑身解数去巴结息玥，端茶递水、削皮剥壳，对方倒是来者不拒，坦坦然接受了，却始终不松口。 见鬼的要求，见鬼的不让他参与！ 他正咬牙切齿，只见山壮黝黑的脸贴上机舱玻璃，指着上空不知在说什么。 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废物，你们就等着那3000万打水漂吧！ 葛胜冷笑一声，下一刻，冰冰凉的瓢泼大雨当头浇下。 分销站上空的生存屏障，正好循环到了暴雨气候。 见葛胜没能避开暴雨，山壮叹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星舰已经升空了，29号星区就在隔壁，算上起飞降落的时间，也只需要十来分钟。 这一趟出门，杀了石力恒，卖了回收品，买了生存屏障，一切都还算顺利。 息玥难得放松下来，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叹气声，翻起眼皮看了山壮一眼。 憨憨也能当业务员？ “他明着抢你的业绩，你就不生气？” 山壮闻言一怔，笑道：“什么抢不抢的。纪小姐您不知道，我们分销站今年一单都没开，其他人撤的撤，开的开，要是再卖不出去产品，恐怕整个分销站都要撤了。胜哥精通产品又会说话……纪小姐，胜哥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上次去分销站的时候，店里只有一个葛胜，难怪山壮不知道。 息玥懒得解释：“看不顺眼。” “……噢。” 有钱人就是性格古怪。 “那……纪小姐，真要在29号星区搞种植吗？那地方我去过，条件太恶劣了，只怕您的投入产出不成正比啊。” 息玥忍不住笑了：“净说大实话，不怕我撤单？” 第43章 “呃，光合科技不论什么时候都只会为顾客的利益着想，嘿，嘿嘿……” “你们公司居然会留你这样的业务员，真绝了。” “因为我主动降薪了嘛。”山壮说，挠挠头，“底薪降了一半，不然第一批就被开了。” 星际好员工啊！ 息玥暗自感叹，再打量一遍老实憨厚的业务员，不得不说，连她都莫名心动。 往后，她指定是要继续招聘员工的。 于是她顺着话聊了一会儿，大致摸清了山壮的底细。 土生土长的28号星区人，父母都是垃圾公民。他自己是三等公民，d级精神力，因为精神力等级不高，所以从职业学院毕业后只能找到销售工作。 当初光合科技在28号设立分销站，他削尖脑袋报名，如愿以偿回到家乡。没想到因为业务不畅，又面临失业风险。 主动降薪一半，如今每月到手只有750星币，堪比领低保的垃圾公民。 若非父母通过息海推出的免租政策，早早在28号星区申请了一块耕地，别说赡养父母了，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说来惭愧，工作这么多年还要靠爸妈接济。”山壮红着脸说，语气透出难过。 息玥的关注点却被转移了，她低声问息珀：“免租政策？” 息珀眼神黯然，见舱内人多，便从星网上找到一份文件，发给息玥。 息玥大致浏览完，文件传达的核心意思是：但凡息海辖区内的合法居民，都能免费申请租用一块土地。 如此一来，土地所有权还挂在息海名下，使用权却在居民手里。而且只要通过每年的产量考核，无限期免租。 ——摆明了要帮助垃圾公民勤劳致富。 息海……她的便宜老爹，还真是个大善人。 息珀琢磨片刻，问了山壮一个问题：“33号军团新主帅已经到任了，你父母的耕地……” “是呢，不光是我父母，我认识的租用了耕地的人都在犯愁这事儿，好多人生怕中央收回土地，已经在准备提前收割了。”山壮神情忧虑，“那些作物都还没成熟呢。” 息海名下的资产都被中央星区收缴，租约自然作废。若中央延续政策，只设置租金，那还好说，若他们干脆收回耕地，一大批低等公民又要面临失业的问题。 “倒是不用这么悲观。”息玥突然说，引得两人同时看来。 她笑了一下：“28号食品批发市场人气有多旺，你们也看见了。其背后的支撑，想必就是息海的免租政策。不管谁拿到批发市场的所有权，都会想办法让政策延续下去，就算会出现变动，应该也不会太大。” 如今的问题是，批发市场会被谁接手。 这个世界的逻辑，不管资产处于哪个星区，只要在中央的兜里，谁都可以付出星誉值去兑换。当然，钱够多的话，没有星誉值的人也可以在有人兑换后，用星币和所有权人购买。 息玥倒是有这个心，只是目前财力不允许。进一步说，放眼望去，有能力兑换这么大个资产的，全在息家债主清单里。 谁会把每天产生大笔现金流的资产，卖给她？ 多思无益，息玥把思绪转回到眼前。 星舰已经穿越29号星区的生存屏障，开始降落。 不知道3000万的预算，能够覆盖多大规模的种植区域。 她望向沟壑纵横的地表，目光一顿。 南区地面上，静静停泊着一艘星舰，位置距离她家很近，也许就在李康文他们开垦的耕地上方。 巧合，还是？ “停到那艘星舰旁边。” 息玥说，一手探进口袋，轻轻摩挲遥控器。 三.级污染是昨夜引爆的，重新流逝的倒计时还不满24小时，也就是说，她目前只能开启五级污染区。 真出现意外情况，不知道够不够用。 走出机舱，她第一时间仔细打量那艘星舰。首先可以确定，体型上属于私人星舰，表面也没有军团序号，不是军用星舰。 然而，她探头看向沟壑，沟壑底部，负手而立的年轻男人，也在仰头凝视着她。 狭长的耕地四周，几具尸体四仰八叉。 男人勾起轻佻地笑，对她勾勾五指：“嗨。” 元上将。 元序！ 第23章 开裂的荒凉大地上, 有许多通往地下庇护所的陡峭小径，其中一条正在息玥身旁。 而来者不明的星舰，就停在不远处。 息珀也察觉出异常, 让其他人留在光合科技的星舰上，独自走向息玥。 “别过来！”息玥突然开口喝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沟壑底部的男人，洁白如雪的衬衣和西裤,与周围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四周躺倒的尸体和尚未干涸的血迹,更是让对方显得来者不善。 这是一个极擅长、并喜欢将杀意包裹成无害笑容的人。 正如曾经的她自己一样。 果然,元序在打了个不正经的招呼后,抬起的左手瞬间被机甲包裹，黑色枪管刚形成，便窜出一颗高热气弹。 目标正是息玥。 “大姐！”息珀听见了枪声。 然而息玥并没有躲, 莫名的风吹起她的银发, 浓雾蓦然爆开！ 高热气弹转瞬即至，却被无形屏障格挡在一米之外, 再难寸进。子弹尾部的气旋卷动灰雾，很快遮蔽了双方的视线。 第44章 但遮蔽的时间也很短，因为高热气弹本就是爆炸性武器，推进力消失后猛然爆炸，狂暴气流将附近灰雾清扫一空。 忽生的大风将灰雾扫向四面八方,息珀紧急后退,冲星舰大喊：“关上舱门！” 光合科技的驾驶员显然对突发状况很熟悉了，没等他跑到就阖上舱门,让星舰升空。 息瑶用力拍击玻璃：“哥, 我哥还在……” 她叫声一顿, 余光发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寒一，寒一也下去了！” 好在, 那股高热气弹掀起的狂风很快消停下来，灰雾潮涌的幅度也不剧烈，没有把息珀席卷进去。后撤的路上，息珀一手扛起傻傻往污染区走的小男孩，撤退到安全区域。 污染爆发的地点就在沟壑边缘，部分灰雾凶猛扑进深沟，又被大风逼着涌向两端。 污染浓度饱和状态下，五级污染顶多能覆盖50平米的面积，一旦超过这个范围，污染浓度就急速下降，污染物滋生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灰雾变得稀薄，元序四周，那些无名尸体像是被按下了慢速键，动作僵硬地一点点站起。刚翻过土的耕地里没有种子，只有两边墙壁上的苔藓在迟缓生长，咬合成锯齿的叶片慢慢张开，乍一看，还有种生命绽放的美感。 如此淡薄的污染空气，元序甚至不需要防护面罩。 他歪着头，笑看地面上的人：“难怪你能用区区三.级污染杀掉石力恒，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息玥径直跳了下去。 十米距离一闪即逝，砰！ 几秒钟之前还笑意盎然的元上将被纯净空间死死压制在墙上，两只手被迫抬起，甚至连瞄准息玥都做不到。 “现在，还笑得出来么？”息玥盯着他的眼睛。 先是石力恒，再是元序，纯净空间一再表明，它在逼仄的地方最能发挥出效果。 “为什么不能？你以为，就凭墙上这些变异植物，就能在我身上制造伤口？” 元序竟又笑了，举起的手五指晃动，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息玥这才发现，他的机械臂已经消失了，光脑中涌出的奇金出现在后背上，给他增添了局部防御。 高温气体从墙壁上扑面涌来，四周还没来得及变异完成的污染物，都在怪叫着避开。 他后背上的铠甲温度极高，既是防御，也是武器。 息玥用余光盯着他的光脑。 老卫曾说过，半机甲的功能都很单一。譬如早上卖掉的40光爆枪，武器之外只能变成防护面罩。就算是价值最高的螺旋炮，也只多了一个飞行器的功能。 而元序的光脑，光是在她面前，就展示过三个功能了。铠甲、枪管，还有那日在二手市场明显形状不同的另一把手.枪。 绝对很值钱。 但她查过星网上的资料，元序精神力高于石力恒，达到了s级。杀石力恒用了三.级污染区，而她眼下拥有的，只有纯净空间和一个明显造不成实质伤害的五级污染区。 “息小姐老盯着我的光脑看……很缺钱？” 这句最贱的话让息玥毫不犹豫按下遥控器。纯净空间之外，元序的脸颊边，骤然出现一团灰色的光影。 对方的眼神终于变了：“你疯了，不知道二次污染破坏性有多强吗？！” 息玥微笑：“债主驾临，送上门的礼物不收，实在说不过去。” 话音未落，第二个灰洞无声爆开。 息玥蓦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反推力，使得整个纯净空间随着她的脚步后错。 这就是二次污染？ 酝酿不到20小时的五级，和酝酿几分钟的五级叠加在一起，竟然能迫开纯净空间！ 短暂的愣神中，元序已经趁机脱身。 半机甲光脑再次展现出非凡，竟同时开启两个功能：手上的光爆枪和脚上的飞行器！ 二次污染叠加，两个污染区交叠的范围内，所有污染物都会立即进入狂暴状态。 首先是墙壁上的苔藓，叶片膨胀成带着锯齿的长鞭，疯狂鞭打区域内唯一的活人。 叶片中心好似莲蓬，一波又一波喷射出尖刺，目标也是元序。 其次是附近正在变异的尸体，骨骼和内脏都以眼花缭乱的方式变成扭曲的肢节，不等变异完就冲向半空中的元序。 身形扭曲，却极为矫健。 然而，没有一个攻击能落到元序的身上。 他在半空中急速飞舞，快到息玥难以捕捉到他的身影。 所过之处，枪声密集响起。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便落回到息玥身前，周遭一片安静，污染物的□□四处横流。 光爆枪消失，迅速重组成一把净化枪，冲天射出一道透明光柱。 光芒绽放一瞬，而后收敛到他的掌心。 看着掌心拇指大小的两色净化珠，他松了口气。又觉得不正常，抬头看了眼地面。 沟壑顶部没有看到人。 按理说也不应该有人，毕竟在他净化之前，附近都属于污染区域，不会有人不要命地进来。 可是……在处理污染物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精神力在飞速流逝，精神负荷堪比消除一级污染区。 只是错觉？ 还是说，太久没有处理二次污染，误判了污染威力？ 正琢磨着，余光瞥见一件熟悉的事物。 第45章 ——几米外，息玥的手中，拿着他的蓝宝石腰带。 元序忙把净化珠塞进口袋，抬起手：“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见面就开枪，算好好说？” 息玥拇指按住遥控器的屏幕，盯着他。 在她眼皮子底下，用令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净化掉两个污染区，她也不敢轻敌。 “不试探一下，怎么知道污染之神的能力呢？不知道能力，我又怎么敢找息小姐合作？” 元序满脸理所应当，又露出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但这句话让息玥再次动了杀心。 先叫她“息小姐”，又道破她“污染之神”的身份…… 息玥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原主背后的神秘组织。 难道说，元序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不对，同为组织成员，哪来的“合作”一说。 “什么合作。”息玥眯起眼。 “当然是一起发财，暴富，统治全星际！” 答案太过中二，以至于息玥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元序抛了一样东西过来。 “这个存储器里有一份清单，都是石力恒名下的资产。石上将大方，在临死之前，把资产都贱卖给我了。” “当然了，最重要是要感谢息小姐。” “所以我算好转让价格和市场价之间的差价，打算用一半差价的钱，作为谢礼，特意给息小姐送来。” 这人的嘴说什么都带着点不正经，何况这一番话，太过出乎息玥的意料。 她将信将疑，将存储器贴上自己的光脑。光脑立即读取了其中的文件。 果真只有一份表格。 息玥一目十行地扫完，视线停在最后的总数上，数了数零。 ——100亿星币！ “噢，其实算下来是98.43亿，第一次合作嘛，总得表示点诚意，所以我就给加到100亿了。”元序试探着靠近，“怎么样，息小姐还满意吗？！” “别动！”息玥用遥控器指向他。 被自己的皮带“威胁”，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不过元序不傻，自然猜到了这是息玥引爆污染的道具。 他停下脚步，拿出绅士风度耐心等待息玥消化完天大的意外之喜。 100亿……和这个数额一比，早上卖掉的武器根本不值一提。 “石力恒卖给你的资产……总价值多少？”息玥不动声色地盯着元序，“市场价。” “不多， 250亿。息小姐知道的，他担任32号军团主帅这么多年，也只统治一个星区而已。是穷了一些。” “你是说，你只花了50亿，就买到250亿的资产？” “呃，息小姐数学真好。” 息玥把存储器抛还给他，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人是我杀的，你只不过跟在后面捡便宜而已。怎么看，五五分成都不公平吧？” “差价200亿，我要150亿，不过分吧，元上将？” 第24章 “污染区被净化了？” “这么快？” “可能那架星舰的主人是机甲战士吧？” 眼见灰雾消失, 光合科技专用星舰降落到地上。舱门一开，息瑶就冲了出去。 “哥，寒一！” 息珀回头望来,石寒一则一瞬不瞬地盯着沟壑的方向，残余的冷风扫过他的睫毛，他恍若未觉。 “大姐呢？” “在下面。”息珀说, “我听到声音了, 大姐没事。” 息瑶耳力没他好, 侧耳听了一会儿, 没捕捉到任何动静。 “不行，我过去看看！” 但她的脚刚踩上被污染过的土地，便缩了回来。 息珀：“应该只是五级污染, 残留不严重, 大人没事。” 息瑶点点头，摸了摸石寒一柔软的头发：“寒一, 你在这里等哥哥姐姐，乖乖不要跟过来噢。” 她的话当然是不起作用的，石寒一一声不吭地跟了过去。 好在山壮跑了过来，扛起他的小身板就往星舰走，对两人大声道：“放心,我看着你们小弟。” 息瑶：“谢谢山壮哥！” 兄妹俩还没走到沟壑边, 便听到了下面传来的人声。探头一看，好嘛, 原来沟底正在开展一场激烈的商业谈判。 息玥：“人死在我手里, 就该我分得多, 七三开！ ” 元序：“别开玩笑了，真死在你手里, 还有命跟我做交易？要不是我帮忙补刀，他早就活蹦乱跳了。我七你三还差不多！” 息玥冷笑：“要不是我引爆污染，你有胆子对他下手？只怕早被中央军团撵着跑了吧。我七你三！” 元序摊手：“你以为有个污染区遮掩，我就没风险了？谁信50亿能买到250亿的资产啊，而且那家伙卖完就死。上面追查下来，还不是要我出面忽悠……斡旋。这样吧，六四开，我六你四。” 息玥：“堂堂元上将胆子这么小，还需要担心查不到实证的事？行，看在你专程来一趟的份上，给你四成。” 元序：“我还帮你处理了这些北区混混呢。要不是本上将来得及时，你那几个员工早被他们打死了，这都不值一成？” 息玥：“一成就是20亿，你说值不值？” 元序：“人命无价。” 息玥：“只怕在元上将眼里是一文不值吧。” 元序：“在息小姐你眼里值不就行了。” 第46章 息玥默默深吸一口气：“好，五五分就五五分，不过仅限这一次。元上将往后还想合作，那就只能接受我六你四。” 元序轻笑一声，吊儿郎当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举个例子吧，息小姐都不敢用自己的身份登陆光脑，手里没有四万亿债务清单吧？” 息玥意有所指地睨他一眼：“既然元上将有债务清单，就该接受我提出的任何条件。” “威胁我？” “善意提醒。” “截止到现在，你最高也就引爆个三级污染而已，凭这就想拿捏本上将？” 息玥学他的动作摊摊手，然后趁元序不备，一把扯下他的衬衫扣子。 当然，在元序和上面观战的息珀息瑶眼里，是一枚扣子，在息玥眼里，则是一个全新的遥控器。 这玩意，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的。就在前几秒钟，她眨眼之前还不在，眨眼后就挂在元序胸口了。 元序低头扫了眼自己半遮半掩的胸膛：“那天抽我皮带，今天扯我扣子，息小姐不愧是名门淑女。” “淑不淑女的我不在乎。”息玥一手一个遥控器，“连续叠加几个二次污染，元上将一定会在乎吧？” 元序盯着那枚扣子，瞬间懂了。 那也是能引爆污染的特殊物品，和蓝宝石腰带一样。 “好，五五分就五五分，我现在就转给你。” “七三，我七你三。” “刚才不还说五五？！” “此一时彼一时。” “……四六，不能再少了！” “成交！” 元序：“……” 怎么感觉好像被她绕进去了。 光脑转账是基础功能，两台光脑触碰在一起，不需要报出户号，就能激活转账功能。 息玥笑容恬淡地举起左手，在对方左腕光脑上轻轻一磕，突然意识到，元序一直是左手拿枪，是个左撇子。 光脑屏幕亮起，弹出资金到账的信息。息玥没看，反手抓住元序的光脑。 “麻烦元上将发我一下债务清单？” 户号和联络号通用的，转账之后，元序便知晓了息玥的户号。很快，他又将债务清单发过去。 息玥这才垂头查看消息，笑容蓦地一收。 “为什么少了2000万？” 到账信息显示，元序一共转过来119.8亿星币。 元序耸耸肩：“息小姐从石力恒书房顺走的武器，至少价值五六千万吧？既然是同伙作案，那也是共同所得，我只扣了2000万，还不算大方？” 息玥横了他一眼，气笑：“元上将可真大方。” 她卖给不易的回收品，总共赚了3580万。就算和元序平分，一人也没到2000万的地步，更别提六四开了。 这人，真是锱铢必较。 算了，终归是意外之喜，还是个大喜，息玥懒得跟他计较。 她快速打开债务清单快速浏览一遍，长长的表格中，散落着很瞩目的十几行，都被填充成了灰色。 每一行的末尾标记了一句短话：「债权人死亡，已失效」。 石力恒借款给息海，借了这么多笔？ 息玥把表格拉到最底下，果然见到债务总额大幅下降了：37950亿星币。 比第一次见到，足足少了2051亿！ 石力恒借出去的钱，比自己的持有的资产价值都要多得多？ ！ “不用这么惊讶。”元序捕捉到息玥细微的神情变化，“星际可分配的资产早就所剩无几了。位置爬得越高越怕死，怕死就能活得久，活得越久，霸占的财富就越多。” 他没有直接点破，但息玥听懂了。 中央没有足够的资产可供兑换，导致各个统治者以及高级军官名下星誉值越累越高。星誉值也能兑换成星币，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石力恒有这么多钱借给息海。 但有一点说不通。 息玥：“货币过剩，难道不会通货膨胀么？” 元序：“什么？” 息玥：“没事。”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计划经济，一切物价都由光脑系统调控，基本上，只要是一手生产的东西，价格都是万年不变的。 通货膨胀这个词，在星际不存在。元序听不懂很正常。 总之，干掉石力恒的收获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不光1月1日到期的债务一笔勾销，连带着石力恒名下的所有债权都失效了，还有人巴巴送来百亿星币。 要是没人在场，息玥可以笑得很大声。 她忍住了，开始从下往上，重新浏览债务清单。 诡异的是，一直没找到想找的名字。 息玥沉下脸，琥珀色的瞳仁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清单上怎么没有你？” 元序一脸茫然：“为什么会有我？” 息玥目光怀疑：“难道你没有借钱给我父亲？” 元序表情无辜：“我凭什么非要借钱给你父亲？” 这把息玥给问住了。 很多星际统治者给息海借过钱，不代表每个统治者都给息海借过钱……确实是这个道理。 难不成，这家伙真是无辜的？ 那他凭什么接替息海，坐上33号军团主帅的位置。按理来说，这份利益怎么也该幕后凶手们瓜分了吧？ “你该不会以为我跟他们是一伙的吧？”元序猜到了她的心思，“这你可冤枉我了，息大小姐，你父亲带出来的33号军团，谁指挥得动？你看我这趟出门，有一个人愿意跟来么？” 第47章 明显是在瞎扯淡。 不过让息玥察觉到了原因：看来息海多年的熏陶还是有效果的，33号军团换谁来管，都不容易驯服。 难怪推了一个不靠谱的年轻上将上来。 谈判圆满完成，双方各取所需，元序准备打道回府。 “息小姐好好看看清单，选好下一个动手的目标，提前通知我。”他点点光脑。 息玥叫住他：“你不缺钱不缺地位，到底为什么要找我合作？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是和中央，和整个星际对着干。” “哎，息小姐这话从根上就错了。”元序顿了顿，挤出一个自认为邪魅的笑容，“谁会嫌钱少呢？” 息玥面无表情：“好油。” - 星舰升空，设定好目的地后，自动定位航线。 元序的手轻轻拍打着驾驶盘，突然呢喃出几个字：“通货膨胀？” 真是陌生又了不得的词呢。 他从光脑调出一份名为「放弃债务追索权申请」的文件，点了点资产管理中心审批通过的防伪印章。 “息海啊息海，当初我好心好意借钱给你，差点让你给害死。” “呼——幸好我发现得快。” 元序思索片刻，等到星舰进入太空，从座位底下抽出一只机甲箱。 纯白机甲很快包裹住全身，使得驾驶位的空间有些拥挤。 “嗯，已经接触到了。” “她和其他人不一样，有明显的人类情绪，言行举止有存在很明确的动机。” “我哪知道她想做什么，就目前来说，嗯……她想杀了所有债主。” “不，你理解错了，不是杀掉每一个人，而是杀掉借给息海钱的人。你能明白其中的区别么？她——有复仇心理。” “我能有什么计划，引爆污染的能力又不在我手上。无非两个字，陪着。” “陪着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么？” “她想杀人，我陪着她杀。她想闹得星际大乱，我陪着她闹。反正——” “这正好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么？” 第25章 目送元序的星舰离开, 息珀和息瑶匆匆走下沟壑底部。 两人听了个七七八八，大致能猜到之前的谈判是什么意思，但心中不免疑惑。 直到看到息玥光脑账户里的余额。 息瑶倒抽一口凉气：“200亿！” 对比姐弟三人当前的境遇, 此前小两百万星币，她都觉得很有钱了。 一转眼……单位变成了亿？ ！ ！ 息玥没时间解释，瞥了眼不远处恶臭扑鼻的污染物尸体：“先去看下蕨头他们的情况。息珀, 你告诉山壮和技术员等一下。” 四名员工和两个孩子, 都被关在息玥的家里。 屋里一片狼藉, 压缩食品残渣和包装袋撒了满地, 门边的地上还有一堆衣服，和一塑料筐散落的物资。 除了丫丫，四个大人一个小孩都挂了彩。尤其是朱元富两口子, 男的鼻青脸肿, 女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息玥看到几截断绳, 再看各人手腕上的淤青，想必他们被绑了很久，直到元序到来干掉了那帮混混，才获得自由。 确实该感谢那个纨绔子弟。 息玥原本安排李康文夫妻轮流看家，没想到家里早已被北区的混混盯上了。先是闯进门控制住李康文, 其他人见李康文迟迟没动静, 挨个过来找，结果来一个被绑一个, 最后一窝端。 若非那些混混想以他们为人质, 让息玥掏钱赎人, 只怕早就抢了物资跑了。 没想到全都死在贪婪二字上。 这么看，元序下手还挺狠的,一个活口都没留。 “老板，对不住。”李康文神色惭愧，“是我疏忽，糟蹋了这么多物资。” 息玥摇摇头，真正疏忽的人不是李康文，而是她。 又招人又大肆采购还在外面开垦耕地，不被别人盯上才怪。 如今200亿资金到手，这点物资没什么好心疼的。 “人没事就好。” 息玥安慰了几句，然后惊讶地得知，和混混发生冲突时，抵抗得最激烈的居然是朱元富。 “老朱连命都豁出去了！”汪碧芳哭着说。 这话让李康文愈发良心难安，毕竟事发时，他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保护妻子和儿子的安全。 反观朱元富，非但没居功，反而忐忑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谋杀未遂的把柄在息玥手里，他甚至不敢对上息玥的眼神。 息玥微微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让他浑身一哆嗦。 “以后再碰到这种事，不用和他们硬拼。不过你们这次辛苦了，每个人都涨一倍工资。” 四人都目瞪口呆。 看家没看住，活也没干多少，还能涨工资？ 就连朱元富都摇着头想推拒，生怕吃到断头饭似的。只有汪碧芳一个劲地对息玥鞠躬：“谢谢大老板，谢谢大老板！” 蕨头大脑袋晃来晃去，突然问道：“那我呢，我还咬了那帮混蛋一口呢！” 话没说完就吃了父亲一个暴栗。 息玥笑道：“也有奖励。嗯……那就下次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带上你和丫丫，给你俩都买两身新衣服？” 垃圾星区的孩子穿得破烂不说，保暖和卫生都不达标。 之前本想让他们的父母自己赚工资给孩子买衣服的，碰到这事，干脆当奖励好了。 第48章 “好啊好啊，有新衣服咯！”蕨头欢呼起来，“丫丫，我们有新衣服穿了！” 丫丫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很想说“我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怯懦的目光忽然一怔，望向息玥背后。 门外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神情平淡，五官却惊人地好看。 蕨头也发现了，立即叉腰瞪眼：“你谁啊？” 石寒一似乎完全没看到他示威的表情和质问，径直走进屋里去牵息玥的手。 “妈妈。” 妈……妈妈？ ！ 屋里人又目瞪口呆了一次。 大老板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竟然有孩子？还是这么大个儿子？ 息玥深吸一口气，避开石寒一的小手，点点他的额头：“这孩子这里有点问题，看着可怜，所以带回来了。” 息瑶则赶紧去拉石寒一：“这是我们的姐姐，大姐。寒一，不能再乱叫了，知道了吗？” 其他人恍然。 大人都难养活自己的情况下，弃养没有觉醒精神力的孩子，这种现象不算太普遍，也是屡见不鲜。 父母可怜可恨，只有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可怜。 “大老板是好人。”杜云说，走到寒一跟前蹲下，摸摸他白嫩的小脸，“你叫寒一吗？今年几岁了？” 见大伙的注意力被转移，息玥退到屋外。 息珀和山壮都在外面，除了他们，还有本地治安所的治安官。 息玥记得他，爱笑，姓陈，军衔是下士。 “陈长官是为了他们来的么？”息玥问。 从这里往南看，能看到耕地一角的污染物尸体，和几名机甲兵来回走动的身影。 陈誉面露沉痛，只是他的长相天生带笑，让人感受不太到他的悲伤。 “大致情况，33号军团机甲星队已经跟我说了，结案没问题，只是他们的尸体变异得太厉害，需要受害者协助确认一下身份。” “没问题。”息玥点头，“李康文，朱元富，治安所的陈长官需要你们协助。” 等两人走到的间隙，陈下士抱歉道：“纪小姐，在我眼皮底下发生这种暴力犯罪，我需要跟您道歉。” 这让息玥很是惊讶。 垃圾星区的治安所不和流.氓混混同流合污就算不错了，居然还会为自己的失职道歉？ 因为事情关联到元序？ 也不一定，打从第一眼起，息玥就觉得笑脸迎人的陈下士本性不坏。 李康文每天都出去做零工，对29号星区的垃圾公民不算熟，好在朱元富好吃懒做，很少离开29号，对死者是谁、住在哪里门儿清。 息玥见没自己的事，便走向耕地。 污染区已经被消除，这支机甲星队是过来清理战场的。他们的机械臂上都架着净化枪，在一点点净化污染物的尸体，以及被污染物□□浸染过的有毒土壤。 息玥走到半途便停下了，转过身。 她突然想起来——星队来自33号军团，万一其中有人认得自己，身份就暴露了。 息玥往回走，正好碰到迎面走来的李康文。 “问完了？” “还没，有元富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康文赧颜，望向耕地方向，愈发良心难安。 元序解救他们之后，要求他们待在屋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可没想到，外面居然会爆发污染。 “等星队净化完，这块地又干巴了。大老板，之前浇的那些生长液都白费了。” 土壤贫瘠，缺乏金属元素，通常被称作“干巴”。 息玥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净化枪会损耗土壤中的金属元素，而之前浇灌的生长液，主要作用正是补充金属元素。 “干巴了就重新浇，生长液没了就再去买。”息玥笑道，冲不远处招招手，“相较我这趟出门的收获，实在算不上什么。” “收获？” 李康文不解，只听背后传来脚步声，那个不知姓名、身形厚实的年轻人小跑过来。 蓝衬衣黑西裤，显然不是垃圾公民。 “介绍一下，光合科技业务员山壮，我请他过来给我们设计生存屏障。地面上还有他带来的技术员。等星队净化完，他们就会动手测量。” 李康文愣了愣，猛地瞪大眼睛：“生存屏障？老板要在这里打造生存屏障？” “怎么，不行？” “当、当然可以！” 李康文激动得说不出话。 有了生存屏障，就能带来充足的光罩、净化的灌溉水、最适宜作物生长的温度和湿度。只要买足够的生长液让土壤肥沃起来，种什么活什么！ 而且，老板连生存屏障都买得起，区区生长液算得了什么？ 成为息玥的员工后，他虽然尽心尽力地干活，但和朱元富两口子一样，心里总是存在一丝犹疑。 在垃圾星区搞种植，真的可以吗？ 许多年前，他又不是没尝试过，甚至尝试过将近两年，都无疾而终！ 如今，光合科技的人都被叫来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 息玥拍拍他的手臂，转而对山壮道：“李康文是我最信任的员工，生存屏障建设的位置、测量还有特殊要求什么的，你们有问题直接问他。” 她说着一顿，看了眼李康文手上和脸上的瘀伤：“或者你先养伤？” 第49章 “不用不用，都是小伤，早就止血结痂了，老板放心！”李康文拍胸.脯，“只是老板，大概要造多大面积的屏障？” “我正想说这事。”息玥笑看山壮，“本来我的预算是3000万，不过现在改主意了——没有预算。” 山壮心里一凉。 没有预算？难道要缩小预算吗，还是只买最小的面积？ 那……也没事，起码是一单业务。 却听息玥吐出一句话：“能建多大，就建多大，上不封顶。” 山壮有些懵。 “上不封顶”意味着不限制预算，他听懂了。可“多大”究竟是“多大”？ 这个问题好像比较复杂。 他听着息玥和李康文商量了好一会儿，只捉住一句重点。 ——“从这里一直往南，到星区边缘，半个南区都没人住，索性在这一片的沟壑顶上都覆盖上生存屏障，怎么也得几万平米吧？” 以平米估算生存屏障的价格，虽然不专业，可几万平米……怎么说都是10亿星币以上的大单！ 山壮更晕乎了。 这还不止，息玥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要是打造覆盖整个星区的屏障，大概要多少钱？” 山壮双目无神地看向她，一字未应，晕了过去。 第26章 33号星区, 生存屏障光线黯淡，夜色初降，一盏盏航行灯亮起。 其中一盏航行灯落向统领府,在豪宅宽阔的顶层停机坪着陆。 艾管家等候已久，舱门一打开就迎了上去。 “上将哎，您可算回来了……呃,上将您的扣子？” 元序垂眸扫了眼胸口：“唔, 送人了。” “送、送人？前几天刚送出去一根蓝宝石腰带, 今天又送出去流光玉扣子？” 艾管家一面心疼一面疑惑, “不是，送人怎么能送一粒扣子啊？上将……” 还没说完，通往天台的安全门被推开, 一队人马涌了过来。 艾管家终于想起正事, 压低声音：“中央军团，他们等您半天了。” 也不知道上将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按理说不至于啊,他家上将虽然跟谁都不深交，可面上跟谁关系都挺好…… 中央军团领头的人是少将军衔，看制服，却不属于一线驻军所，而是来自于二线治安所。 对方军衔虽比元序低, 毕竟来自中央, 不用行军礼，只是点头示意。 “元上将,我们接到资产管理中心委托,前来调查石力恒上将和您之间的资产交易。” “因为交易价格严重低于市场价值,而交易时间正好是石上将死亡当夜。希望元上将配合我们问询。” 果然来了。 元序早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坦然笑道：“理解, 知无不言。” 之所以能“买”到石力恒的资产，纯粹因为光脑。 石力恒感染后，在彻底变异之前，他的光脑都能检测到生物信息。而所有资产交易，都可以通过光脑进行。 有出售人发起交易申请，又有出售人的生物信息核验交易真实性，就算中央也无法阻拦交易进行。 毕竟资产管理中心在交易中的角色，只是资产登记而已。 若非石力恒在交易之后，很快确认死亡，中央也不一定会想到调查。 莫名流失200亿本应收缴到“国库”的资产，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不过元序早有准备。 “石上将很想取得28号星区食品批发市场的所有权，我事前不知道这件事，比他早一步申请了星誉值兑换。昨夜他特意邀请我去32号星区，就是为了洽谈这桩交易。” “原本我是打定主意拒绝的，怎奈石上将诚意十足，不惜用所有资产和我交换。我被他打动了，最后才谈定，他将名下资产作价50亿卖给我，我则将批发市场以1星币的价格转让给他。” “谁知道，交易进行到一半突然爆发了污染……唉，我也很猝不及防，紧急让下属送来机甲箱，再冲进污染区救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问询结束。虽然元序的证词怎么听都透着蹊跷，可仔细想想，又找不出什么破绽。 中央少将琢磨半晌，只得暂时带队离开。 元序亲自将他们送出门，走到一楼客厅时，才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送走人，他慢悠悠转回到客厅，笑着招呼：“宫统领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宫代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突然道：“元上将运气真不错，且不说批发市场值不值200亿差价，石力恒死得正是时候，让元上将只花了50亿就买到250亿的资产。” “欸，宫统领太低估批发市场的价值了，别说200亿，就算是300亿，我都不肯让出去的。之所以答应和石上将的交易，纯粹是被他的人品感动了。 ” 一派胡言。 宫代敏眯了眯眼，突然想起另一个情报。 昨天晚上，正好是石力恒确认死亡之前，资产管理中心批准了另一笔星誉值兑换资产的交易。 元序耗尽星誉值，取得了辖区内七个星区的土地所有权。 明眼人都看得很清楚，28号星区食品批发市场能成为黑马，主要依赖七个星区的种植业支撑。 而种植业的兴旺，依托于息海定下的免租政策。 也就是说，光获得批发市场所有权没用，根本是要买下七个星区的土地，想办法维持种植业的活力。 第50章 否则，中央星区作为地主，才不会管批发市场会不会垮，早晚会取消免租政策。 这是一笔极大的星誉值支出，而且免租政策会引起很多势力内部反对，所以宫代敏和其他实力雄厚的统治者，不约而同放弃了这个资产。 也只有石力恒，不知道是太蠢了想不清，还是太贪了实在眼馋批发市场的人气，非要买它不可。 从这个角度看，元序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但宫代敏仍旧保持怀疑，毕竟元序从石力恒的死中，获益太大了。 250亿资产，只花了50亿，就把中央星区打发了。 交易程序合乎法典，又没有证据，甚至没人敢说什么做什么。 宫代敏探究的目光，让元序做出夸张的无辜表情。 “不会吧，宫统领怀疑那个三.级污染区是我放出来的？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 以宫代敏的地位，自然笃定污染随即爆发。民间谣传能操控污染区的污染之神，确实是天方夜谭。 这小子，运气实在太好了。石力恒名下资产算不上多，可其中有几个，连她都想要。 狼多肉少的情况下，统治者们缺的从来不是星誉值或者星币，而是愿意让出资产的人。 不料，元序突然笑了一声：“听说宫统领连夜兑换了32号星区的管辖权？” 他意有所指：“恭喜宫统领得偿夙愿，终于超越息海，成为参宿星带统治星区最多的主帅。” “你什么意思？”宫代敏沉下脸，“怀疑我杀了石力恒？” “啊？我是发自内心的恭喜，真心为宫统领感到开心。”元序又露出无辜表情。 宫代敏无声冷笑，末了吐出三个字：“心领了。” “宫统领慢走，我刚消除完一个污染区，精神疲惫得很，就不送了。” 元序懒洋洋坐上沙发，歪头望向她离开的背影。 星际从无性别歧视一说，向来强者为尊。这个被称为「 s级最强」的女战神，据说睡觉都抱着机甲箱，和息海一样，永远奔赴在消除污染的最前线。 她也是息家最大的债主之一，而且有几笔大额债务，距离到期日不远了。 “你会怎么对付她呢，污染之神……”元序摸了摸下巴，轻笑，“三.级污染可不够用了。” - 息玥忙活到半夜才送走光合科技。 一边吃息瑶特意给她留的大半锅晚饭，一边察看余额。 最初激动过后，这时再看200亿余额，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 尤其山壮说，要打造覆盖整个星区的生存屏障，就算星区面积再小，也至少要花费千亿。 价格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大型生存屏障需要繁杂的审批手续，得中央星区审批通过才行。 就她现在的身份，即便披了个马甲，能捅到中央星区？ 息玥只能打消这个念头，让山壮按照最初的设想测量和设计。 种植区放在地面太扎眼，于是放到地下的沟壑中。将南区无人居住的地方，一条条狭长的沟壑上方都覆盖上生存屏障。 这些深沟从高空俯瞰很窄，实际面积加起来，也颇为可观。最后测量的结果远远超出想象，屏障需要覆盖的面积达到了6万平米。 将近一百亩地，粗略估计，预算将超过100亿星币。 种子还没下呢，一亩投入1亿。这个金额听起来吓人，在山壮解释后，倒是不难接受。 沟底和地面有10米落差，可以采用立体化种植，简单来说，一亩地可以当三四亩地用。 坐拥三四百亩耕地，已经远远超出“从小地主起步”的计划了。 要知道，息海的免租政策，每人只能分到100平米，也就是不到六分之一的土地，精心照料下，出产已经相当可观。 钱还没付，等光合科技给出息玥认可的设计图，才需要付定金。 山壮拍胸.脯说催技术员加班加点，一天内就出图。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动工，一个月之内保准施工完成。 也就是说，息玥需要在一个月之内多招一些人手，否则光靠眼下的四名员工，干不了多少活。 要知道，生存屏障开启之后，维护费用是按天来计算的。 息玥琢磨着这些琐事，手中勺子突然顿了一下。 搞基建太过投入，差点忘了正事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遥控器，左边是“皮带”，右边是“扣子”。虽说看不到本体，单看元序身上缺少的东西，她也能猜到遥控器在别人眼里是什么玩意。 皮带遥控器累计引爆了四次，三个五级污染区，一个三.级污染区，倒计时还剩下94个小时，不到四天。 扣子遥控器是刚拿到的，当时屏幕显示时间是96个小时，刚好也是四天。 倒计时累计24小时，五级污染就能升级到四级，累计48个小时则升级到三.级。 但不是每过一天就能升一级，因为升到三.级后，再到去石力恒家开启污染，时间总共累计了74个小时，污染物等级还是三.级。 很有可能，从四级往上，每提升一级，需要酝酿的时间就会翻倍。累计时间超过达到96小时，污染区等级才会提升到二级。 也就是说，两个遥控器能引爆的最高级别污染，都是三.级。 息玥打开光脑，调出债务清单仔细看了一遍，锁定了下一笔即将到期的债务。 第51章 数额很大，光本金就达到500亿，两年期，本息一次性付清，合计600亿。 而债务人的姓名——宫代敏。 息玥在星网上查了一下这个名字，恍然：“原来是42号军团统领。” 当前星际四大统领之一，难怪这么有钱。 第27章 回到分销站,山壮被角落里的黑影吓了一跳。 他打开灯：“胜哥，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啊，也不开灯？” 过去这么久,葛胜头发已经干了，但身上还是湿的，浑身上下和眼神一样冰凉。 他藏好眼神里怨毒的情绪, 哼笑了一下。 “不过是三千万预算的客户而已, 看把你乐的。” “三千万？胜哥……” 山壮还没解释完,技术员们扛着设备进门了,呼啦啦涌进来十几个人，立马让展厅热闹起来。 葛胜眉头一皱。 山壮离开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 公司派出的星舰里只有两个技术员。 突然之间,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他很快明白过来，又扯起一抹讥笑。 “大壮你够可以的啊,为了讨好一个小客户，竟然拉来这么多人。怎么的，怕丢了饭碗，干脆把所有提成都分出去了？” 葛胜快速估算了一下，继续冷笑：“ 3000万的提成顶多3万, 怕是不够分吧？要不要哥自掏腰包借你点？没事, 咱哥俩关系好，借个万儿八千的, 你尽管开口。不然事情传到你爸妈那, 恐怕老两口又要熬夜干农活了……” 随着他的话声,整个展厅都安静下来。 或迷惑或诧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脸上。 葛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由自主停住嘴。 “什么3000万？”一个技术员转头问山壮。 另一个技术员也说：“是啊，什么3000万。山壮，你今天还接了别的小单子？” 别的……小单子？ 葛胜脑海滑过一个巨大的问号。 “可以啊大壮，刚开了个百亿大单，还有功夫接小单？” 一个技术员认识山壮，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我就说你小子能行，天天缠着我问技术，专业方面比我还懂了！” 百……百亿？ 葛胜不由自主站起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让他打了个寒颤。 “什么百……” 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那个技术员又拍拍山壮的后背：“行了，抓紧时间干活，不是一天内出图么。大壮，我们坐哪？” “……噢。”山壮看了看脸颊抽搐的葛胜，带着技术员往里走，“那里面就是我们分销站以前技术员的工位。刚巧，我早上刚打扫过，干净的。” “你们分销站的人都被撤了，你还打扫？嚯，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山壮，活该你挣上千万提成！” 又惹来技术员们的一通夸赞。 业务提成千分之一，上千万提成，百亿大单…… 葛胜只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回冷冰冰的椅子上。 隔壁办公室传来的声音忽近忽远，刺得他眼冒金星，浑身冒冷汗。 山壮又是给大家安排工位，又是端茶倒水，跑出去买饭，忙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他终于想起葛胜。 “胜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哎不好，胜哥你发烧了。衣服都是湿的，怎么不换呀！我拿治疗仪去！” 但葛胜拉住了他。 山壮感觉到对方的指甲都快嵌入自己的手臂了，忙问：“怎么了胜哥？” “百亿大单……是谁？”葛胜意识恍惚，只记得这个问题。 “谁？哦，胜哥你问是哪个客户吗？就是纪小姐呀，胜哥你见过的，银色头发的纪小姐……胜哥，胜哥！” 山壮手忙脚乱地扶住他，这才发现，葛胜晕过去了。 他愣了愣，想起自己在客户面前也晕过一次，腾出一只手挠挠头，脸色赧然。 胜哥怎么跟自己似的，一高兴就会犯晕呢…… 有缓解疲惫、提振精神的营养液在，星际工作党的熬夜通宵并无太大痛苦。经过一.夜一天的加班加点，第二天下午，技术组便把设计图赶出来了。 稍微休息了一个小时，便催着山壮去29号星区见客户。 下午三点，一群人登上公司专用星舰。 这次去的人不多，三个技术员，包括技术组卢组长，还有山壮和葛胜。 卢组长四十来岁，也算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稍看两眼葛胜，就知道这人肚子里装着什么水。昨天人多，他也乐得看热闹，便没开口说过什么。 但葛胜也要去29号。 卢组长打量他两眼，笑道：“葛经理真是热爱工作，刚退烧就跟着一起会见客户。” 葛胜没吱声。 山壮笑道：“胜哥口才好，精通产品，和客户沟通比我顺畅多了。” “哦？”卢组长笑容莫名，“那纪小姐的单子怎么是山经理你接的？” “呃，呵呵，运气好运气好。”山壮挠头。 说实话，对于带葛胜去29号，他心里也打鼓。毕竟纪小姐昨天特意叮嘱过，谁都可以加入这单业务，就胜哥不行。 他再笨也看得出来，胜哥肯定得罪过纪小姐。只是胜哥苦苦哀求了他半个晚上……实在拗不过。 话说回来，胜哥以前还是很照顾他的。 第52章 两人各有心思，技术员则闭目养神，机舱里安静下来。直到望见29号星区光芒黯淡的生存屏障，葛胜突然扭过头。 侧后方，出现了两列星舰。 没错，是两列，左边一列，五架，右边一列，也是五架，和他们的专用星舰并驾齐驱，目的地显然也是29号星区。 “怎么回事， 29号出现污染了？” 葛胜一惊，紧接着涌出莫名的欣喜。 这么巧，要是再巧一点，那个姓纪的女人被卷进污染区…… 卢组长闻言睁眼看了一下，摇头：“不是军用星舰，不过，这些星舰看上去都很新。” 他刚说完，山壮看完光脑消息，抬头笑道：“确实都是新的。纪小姐想买一架私人星舰，我正好认识一个同学在星耀航巡当业务员，就联系了一下。” “同学说会亲自开样机过来，没想到这就碰上了，动作还挺利索。嚯，小子真可以啊，一下派出十架？” 山壮刚数清楚两边星舰的数量。 葛胜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僵硬起来。 刚下完百亿订单，扭头就买星舰？ 那她上次说预算只有150万！ 十几架星舰一齐穿过屏障，落到满目苍凉的大地上。 然而山壮一走出机舱，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声音是从沟壑下方传上来的，隔着这么远还这么清晰，可想而知嗓门有多大。 “这里是公共土地，归二九号全部公民所有，你凭什么占用？！” “对，没人住能说明什么？我家空着一间房，那间房就不是我的了？你想拉屎就拉屎，想种地就种地？！” “放下！把你们锄头都给老子撂下！” 山壮忙跑过去一看，好家伙，整条沟壑都被人影塞满了，两头挤挤挨挨，包围着中间一小片耕地。 耕地上是拿着锄头的李康文等人，耕地边摆了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息玥。 “纪小姐，纪小姐！” 山壮见势不对，有意给息玥壮声势，忙招呼技术员们凑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合起伙来欺负你？” 息玥仰头扫了一眼，没有回答。 她昨晚拿定主意，趁生存屏障建设期间扩大招工。说做就做，今天一早就让李康文他们帮忙去散播招聘消息。 人是引过来了，没想到也招来了一批混混。 息玥想不通了，整个29号满打满算几百号人，哪来的这么多流.氓地痞。她开污染区杀了一波，元序动手杀了一波，居然还有一波。 还是朱元富了解地头蛇，磕磕巴巴解释了这些人的身份。 29号星区一共三个帮派，皮衣孙哥坐镇北区，和原先的治安兵关系极好，江湖人称“大皮哥”。 想必在垃圾公民眼里，皮衣最能彰显身份，南区两个帮派的头头分别叫二皮哥和三皮哥。 孙哥死在污染区后，二皮哥顺理成章接替了他的位置，带着人入主北区。不幸，没两天就死在元序手底下。于是三皮哥趁势而上，一统南北两区。 也许对方还不清楚二皮哥的死因，只觉得自己刚一统江湖，就有人四处散播消息、公然分割他的地盘，扫了他的，三皮哥立马摔着小弟杀过来了。 兵分两路，把息玥她们堵在“招聘点”。 光解决三皮哥和他手底下的人，不难，两个遥控器随便按一按就够把他们团灭的。 难点在于，对方倒也有点小聪明，当着许多地下居民的面，给息玥扣上占用公地的帽子。 这项罪名很巧妙，既抹黑息玥，又唤醒居民们的主人翁意识，让他们觉得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侵犯。 哪怕他们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会去另外半个南区。 见所有人都被山壮粗厚的嗓门吸引，息玥站起身，慢悠悠走到三皮哥面前。 二十来岁的青年鼻头有道疤，恰好分开两个鼻孔，乍一看像猪鼻子。猪鼻子一抽，三皮哥拉出一抹得意的笑。 正想放几句狠话，不成想，息玥连看都没看他，径直从身边走过去了。 三皮哥一愣，只见息玥在围观声讨的居民们面前站定，抬起一只手臂，指向地面。 “大家知道他们是谁么？光合科技的技术员。” “光合科技，都听说过吧？全星际所有生存屏障都是他们公司生产的。” “知道我为什么叫他们来么？” “很简单，我要在没人愿意看一眼、更没人愿意过来的29号垃圾星区，搞种植，建设生存屏障，要让所有人和我一起，过上不用早起贪黑出去找临工，不用忍饥挨饿苦苦等待领低保的日子！” “你们说我占用公共用地？不好意思，这个星区的管辖权在中央，所有土地都是中央的土地，而不是你们的土地。我占用中央的土地，给你们所有人创造一个稳定长期的工作，一份稳定长期的收入，哪里不对？” 息玥平淡但坚定的视线缓缓扫过所有人。 最后落在三皮哥脸上。 “我想说的就这些。如果还有觉得我做错了的，麻烦举个手，让我看看都有谁，这么鼠，目，寸，光。” 第28章 “你骂谁是老鼠？！” 息玥刚说完, 三皮哥就爆了，两个猪鼻孔挤在一起，分外狰狞。 息玥哪有怕他的道理, 冷眼看去：“猪和老鼠不是一个物种。” 第53章 “臭婊.子你说什么？！”三皮哥扬起拳头。 息玥：“这算是举手？你要对号入座？” 针锋相对的言辞让在场人都愕然。 原本，居民们见息玥坐在桌后一言不发，还以为这个年轻姑娘已经害怕了。 害怕是自然的, 能在垃圾星区混帮派的人, 大都暴力又无赖。他们四处游走, 但凡见到谁家有点余粮, 就会上门收保护费。就连污染区里捡回收品，都要被他们抽成一半，否则能搅和得你日夜难安。 实在没想到, 这个明显是外来人的生面孔小姑娘, 不但敢顶撞三皮哥，甚至阴阳怪气的, 旁人听了都替她捏把汗。 不过，息玥条理分明的话，很多人都听进去了的。 建造生存屏障、提供工作之类的空话先不提，主要是土地所有权，确实在中央星区手里。 北区边上就有中央派来的治安兵呢, 谁有胆子反驳这个事实。 所以当三皮哥怒不可遏得指向周围人：“举手啊, 这婊.子占用大家的地盘，还不举手？！” 虽然无人敢接触他的目光, 却也无人响应。 直到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大哥, 这女的要买星舰！” 三皮哥一怔, 买星舰？ 会沦落到垃圾星区生活的人，能厉害到哪儿去。三皮哥认定息玥所说的建造生存屏障都是胡扯, 只是想把土地占下来而已。 可小弟跟他说，对方要买星舰？ “真的，样机都开来了，整整十架！” 小弟猜中他的疑问，直接开启摄像头，给他发来视频通话。 作为星区“顶层”，三皮哥自然有光脑。 飞行摄像头拉出来的光屏中，画面抖动不已，因为小弟的光脑是从二手市场买来的垃圾货，摄像头飞行功能早就坏了，只能举着光脑边跑边拍。 但这不影响在场的人看清画面里一架架崭新气派的私人星舰。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息玥的目光都变了。 流落到垃圾星区的人，就算不是垃圾公民，能有钱购置星舰？ 就算是最低配置的星舰，售价也过亿啊！ 忽然，一个男人举起了手。 息玥说过，举手表示反对。三皮哥见了，哈哈一乐。 不曾想，那男人嗫喏道：“我……我想报名招聘，这位老板有钱买星舰，肯定也有钱造屏障。” 别说三皮哥，连息玥都反应了一下。 所以那个溜上去摸情况的小流.氓，是反向助攻了？ 短短几秒钟后，又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居民举起了手：“我也想报名……这位老板，工资是李康文说的一天100星币吗？” 刚说完，只见人影一晃，说话的人被三皮哥一脚踹翻在地。 “干.你丫的一天一百！你们他.妈的有没有脑子？！她他.妈有钱买星舰！占用公地，好啊，你占，我们要赔偿！” 三皮哥用力踹了那人几脚，又狠狠瞪了眼四周，逼得所有人都放下手。 然后掐腰抬下巴地走到息玥跟前。 “每平米赔偿一万星币，不多吧，大老板？上亿的星舰买得起，不知道多少个亿的生存屏障也盖得起，区区几亿赔偿款，拿得出来吧？” “每平米一万，钱给到了，你想占多少地就占多少地！” 不等息玥回答，三皮哥又紧缩眼眶扫向居民们。 “用你们装屎的脑袋好好想想，赔偿款到手大家一起分，每个人至少上百万！你们是想一天赚可怜兮兮的一百，还是一口气拿一百万？！” 息玥冷眼看着，这人果然有点小聪明。 她亲生父亲是个赌狗，自懂事起，她家里家外总被一群逼债的高利贷环绕。没人比她更清楚，人性有多么经不起考验。 果然，几分钟前最先表示要参加招聘的男人又举手了：“我，我要一百万！” 有人带头，气氛顿时踊跃起来，要钱的人比之前要工作的人多多了。 称得上群情汹涌。 两边人群开始往里推进，息珀见状马上走到息玥身边，把姐姐拦在身后。 息玥瞥见了他袖子里的破枪。 她暗自摇了摇头，自打从不易买下这把枪开始，它顶多吓唬一下朱元富这种外强中干的人，对三皮哥之类的混混根本不起作用。 眼下三皮哥裹挟民意，更加不会畏惧。 除非它能真正的开枪。 而现场一旦乱起来……开启污染区简单，只是这么狭窄的范围内，所有居民都会被灰雾笼罩，轻则感染生病，重则变异。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桌边，息瑶搂着石寒一靠在墙上，眼见现场一次又一次的反转，心急不易。 一不留神，石寒一挣脱她的手走了出去。 “寒一！” 小男孩恍若未觉，直挺挺走向息玥，没人发现，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息珀藏着枪的袖子。 息珀额角突然感到一阵刺疼，下意识伸手按了按。 “他有枪！” 三皮哥大喊，眼尖地发现了他袖中露出一截的枪管。 “大家一起上，抓住他们！” 有枪……在具有碾压性的武器面前，居民们不由踟蹰。但三皮哥的小弟们果断得多，大哥一声令下，便向息珀和息玥扑过去。 “砰！” 枪声炸响，所有人眼前一白，被瞬间致盲。 第54章 “别，别开枪！” “求求你，我不想死我……” 胆子小的居民顿时跪下了，一边求饶，一边手忙脚乱地四散爬开。他们的视觉没恢复，相互撞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 然而，人群中心安静如礁石。 几个小弟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在地上，虽然也举起了手，却没讨饶。 息玥更是奇怪，枪声不是从身边响起的，破枪连子弹都没有，更不可能开枪。既然不是息珀，那会有谁？ 难道是治安兵陈下士？ 她用力眨了眨眼皮，循着枪声抬头，等模糊的视野稍稍恢复，发现自己猜错了。 开枪的，是她压根没想到的人——葛胜。 葛胜趴在地面上，探出半个上身俯视沟底，两只手用力握紧枪柄，枪口指向三皮哥。 “你们哪来的胆子在光天化日下敲诈勒索！我数三下，都给我滚！” 三皮哥也看清他了，刷地从身后抽出一把石刀。 葛胜毫不犹豫冲天放了一枪。 “滚！” - 一场预料外的事端，因为一个预料外的人结束。 人群散去后，息玥带着一行人走上地面，仔仔细细打量了葛胜一番。 对方脸色苍白，颧骨附近却因为情绪激动，浮起病态的红晕。目光闪烁，不敢和她对视。 息玥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这次谢了。” 葛胜一怔，慌忙在裤腿上擦去手心冷汗，握了一下手。 “纪小姐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光合科技为了客户应该做的。只是……”他犹豫片刻，“能不能……” “让你参与这单业务？”息玥接口，爽快点头，“可以。你也看见了，后续施工可能会有人捣乱，正好需要一个有威慑力的人。你精神力什么等级？” 葛胜大喜，立马答道：“c级，足够这把光爆枪十连发！不光是我，我们这些技术员也都是c级以上，都可以使用精神力武器！” 卢组长道：“等级是够，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精神力武器。我们三个都没有。” 他们平常工作的地方治安都好得很，哪里需要精神力武器。何况武器售价昂贵，还需要申请持有许可，就算买了，也不是谁都敢用。 人又不是污染物，怎么能随便开枪。 息玥大致了解了一下，点头道：“可以不用，但要备着，毕竟我要的生存屏障肯定放在29号星区。我既要屏障，也不希望你们在工作过程中受到什么损伤。 ” 她想了想，拿定主意：“这样吧，按照一个月施工完成为目标，你们确定一下要派多少技术员过来。我出钱，给每个人配一把精神力武器。葛胜，采购武器的工作交给你去办，山壮说你心细，应该能办好吧？” 这事儿说着简单，其实要按照每个人的精神力等级，挑选最适合的武器。一是需要能启动，二是不能一锤子。便如葛胜自己，怎么也得来个十连发。 “必须可以，纪小姐放心！”葛胜只觉自己的病完全好了，“只是，纪小姐，就算最便宜的手.枪，也得3万星币左右……” “上百亿的单子我都下了，还差这点钱？” “……明白！” 几步外，息珀在自责之余，忍不住又按了按自己的额头。 若非突然的头痛，他也不会暴露袖子里的枪，差点让局面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会头痛呢？ 像是有一根极长的针，从斜侧插入，在大脑里钻来钻去。 他身边，息瑶紧紧搂着石寒一的肩膀，一次又一次地小声叮嘱：“寒一，以后千万不要再乱动了，刚才多危险啊，差点……” 然而小男孩依旧置若罔闻。 他毫无波动的目光抬起，先看了看息瑶，再扭过去，落在息珀头上。 清秀的眉毛，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轻轻皱起。 过了一会儿，息玥叫上息珀和李康文，带着两人和技术员一起，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设计图。 息瑶则在山壮和他同学的邀请下，带着三个小孩挨个参观私人星舰。 息海去世之前，家里一共三架私人星舰，息海一架，息玥一架，息瑶和哥哥共用一架。 她对星舰没太大兴趣，寒一也毫不关心，丫丫则是太过怕生，只敢在眼睛里流露出惊叹，只有蕨头一个人大呼小叫了一路。 不知过了多久，息玥从光合科技专用星舰里出来，在一架私人星舰里找到息瑶，把妹妹拉到驾驶座单独说话。 “这是葛胜的枪，我要过来了。”息玥把光爆枪塞进息瑶手里，“我们三个只有你精神力最高，放在你这。” 息珀精神力等级跌到e的事，息瑶是后来才知道的，替哥哥难过了好几天。 这时想起，也神色黯然。 失去操控机甲的能力，等于要了机甲战士半条命。 “可是……”息瑶缓缓道，“我的精神力只有d20……大姐，我什么武器都用不了。” 「d」是等级，「20」是具体数值。 20消赫，在d级精神力中也属于底层。 息玥正想说什么，察觉到目光，回头望去，只见石寒一坐在吵吵闹闹的蕨头身边，静静看来。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挡住光爆枪，拍拍息瑶的手：“总比e好，放在你这里最合适。” “……嗯。” 第55章 息瑶咬唇答应下来，只是心里觉得，真碰到需要用枪的情况，自己必定会让大姐失望了。 d20，真的很孱弱啊…… 第29章 息瑶怎么也没想到,需要动用光爆枪的状况，第二天上午就出现了。 她用光爆枪对准三皮哥，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放下刀！” 寒冷大地上, 所有人同时一愣。 息珀衣服破了几个口子，沾了土，但只有手臂被划了道小伤口, 皮肉伤不严重。 比起他, 对面和三皮哥聚在一起的混混们那叫一个凄惨, 鼻青脸肿断手断脚, 都是被息珀揍的。 即便没有精神力，机甲学院尖子生的格斗功夫，依然足以以一敌十, 并且打出碾压式的胜局。 然而, 三皮哥抓住了石寒一，用金属碎片磨成的小刀, 抵住石寒一的颈动脉。 息瑶一惊之下，第一时间拔枪，可她只有d级精神力，即便上学时都没有练习射击的资格，连瞄准的动作都显得笨拙。 三皮哥发现了这份笨拙, 和她急促的呼吸。 短暂的僵持之后, 他狞笑一声，刀尖在石寒一脖子上扎出一点血迹。 “有本事开枪啊！呸！” 吃准了息瑶启动不了精神力武器。 要是精神力等级足够, 还会沦落到垃圾星区？ 在这片地沟里混的人, 哪个不是靠手上功夫！ 那个高个子手上功夫倒是厉害, 一个人就打趴了他所有的小弟。不过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用一个孩子就拿捏住了！ 三皮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狠狠瞪息珀一眼：“给老子退后！” 息珀带来的压迫感到底让他紧张，完全没注意到，被他挟制的小男孩，不哭不闹，甚至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惊恐。 连脖子被扎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不仅三皮哥，现场所有人都没余力关注石寒一的异常。 息珀死死盯着三皮哥的眼睛，快速权衡之后，拉开一小段距离。 一帮小弟紧跟三皮哥的脚步，涌向沟壑边。顺着沟壑走了一段，听到了下面传来的人声。 那个让他痛恨至极的外来女人。 他听了片刻，猛地朝下方大吼：“去你.妈的免租政策！你给他们免租金？可以！但你要给老子交租！价格和昨天一样，一平米一万！” 沟底瞬间安静。 息玥仰起头，只见三皮哥探出小半个身子，手里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随着对方大喊大叫，她终于辨认出来，左手是刀，右手……石寒一！ 大约十分钟前，她正在和居民们介绍免耕地租金的政策，息瑶突然过来说寒一不见了，要出去找。没想到石寒一会被三皮哥抓住。 怎么会落到三皮哥手里？ 息玥来不及多想，正要开口，息瑶的喊声隐约从上面飘来。 “快放开他，不然我要开枪了！” “你开啊，妈的臭垃圾你有本事就开枪！” 底下的息玥不回答，让三皮哥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视，地面息瑶拿着一把装腔作势的手.枪步步紧逼，更是让他浑身烦躁。 一股热血直涌天灵盖，让他把石寒一推到沟壑边缘：“老子摔死他！” “砰——” 随着一声意外的枪响，所有声音蓦然一收。 息玥只见头顶亮起一点强光，随后，鲜血、碎肉随着人影一同砸落，在沟底的人群中间，砸出一个深坑。 居民们哗地散开，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所有呆滞的目光都投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光爆枪射程只有十米，距离越近威力越大。息瑶和三皮哥之间恰好是十米左右的距离，以至于子弹没能没入后者的脑袋，贴着他的脸爆炸。 瞬间融化了面皮骨骼，清空所有脑浆。 “杀，杀人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就连地面上三皮哥的小弟们，也一瘸一瘸屁滚尿流地跑。 三皮哥掉下去的一瞬间，石寒一本来也会随着坠.落沟壑，好在息珀反应快，冲过来捞住了孩子的手臂。 他把石寒一抱上来，没顾上安慰他有没有受惊，快步走向息瑶。 息瑶看着手里的光爆枪，浑身都在抖，大脑一片空白。 息珀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嘴唇颤抖着叫了一声“哥”。 随后被哥哥拥入怀中。 “别怕，他该死。别怕……”息珀说。 比起息瑶杀了人，他更奇怪的是，息瑶怎么能开启那把需要c级精神力才能启动的光爆枪。 不过眼下确实有更麻烦的事情要处理：治安兵赶过来了。 来的当然是29号星区唯一一个治安所的两名治安兵，陈下士和他的列兵哥哥，陈荣。 许是知道息玥认识元序上将，两人虽是来调查凶手的，态度都还不错。 “你们昨天和三皮之间的冲突，我也略有耳闻，本来还想着居中调解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我俩调到29号时间虽然短，也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所以我肯定相信纪小姐的证词。” 陈誉说着看了眼息瑶，见小姑娘还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只好暂时放弃问询。 “按照纪小姐描述的事情经过，是你在和居民们宣讲时，三皮等人前来闹事。古先生为了驱逐他们，把他们赶到地面，后来三皮以人质要挟，和小姐为了解救人质才开的枪……” 第56章 息珀眉头紧皱，突然打断他：“顺序错了，不是他们先闹事，是我提前找到他们，阻止他们来闹事。” 陈誉讶然，下意识看了眼息玥。 息玥无奈地闭上眼。 什么叫死脑筋，这就是死脑筋。阻止别人闹事，和提前阻止别人闹事，是一回事吗？暴力案件都讲究个谁先动手，息珀这话不就等于说是他先找三皮麻烦？ 虽然事实如此，可在陈誉明显表现出偏袒之意后，还当着人家的面驳了人家的好意…… 陈誉呵呵一笑：“古先生的话有些绕，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总之是三皮带人来闹事，所以才起了冲突，是吗？” 息珀刚要回答，被息玥狠狠掐了一把后腰。 息玥：“是的陈长官。他们昨天就来闹过，要不是光合科技的人及时用精神力武器威慑，恐怕我们三个现在也不能好好站在这里。很多人都亲眼见到了，长官随便问问就知道。” 陈誉点点头，在光脑上记录着什么，然后删除了一段录音。 “具体案情我们了解了，我会把调查报告发给上级。不过判决出来之前，需要和小姐留在治安所里。” 息玥蹙眉：“正当防卫也需要把人关起来吗？” “纪小姐可能不太了解法典对于暴力犯罪的判定。从表面上看，和小姐确实是正当防卫，但存在两个问题。” 陈誉解释：“第一，和小姐名下没有登记这把光爆枪，她也没有获得武器持有许可证。第二，和小姐精神力是c级，又持有武器，对于e级而言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 息玥和息珀对视一眼，同时打断他：“等一下。” 息珀：“c级？瑶……她的精神力不是c级，是d级，20消赫。长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息玥则在心里纳闷，难道是息瑶的光脑身份——和欣——原本就拥有c级精神力？ 可老卫不是说，所有光脑身份，都是没有觉醒精神力的垃圾公民？ 陈誉面露古怪，想了想，把在外面勘察案发现场的哥哥叫了进来。 “哥，和小姐的精神力检测结果是多少？” 陈荣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队长，结果不是发给你了吗？” “我看到了，c54，确定结果没错吗？” “队长不相信我的工作，那就自己再测一遍。” 陈荣满脸不爽地把精神力检测仪抛了过去，然后径直出门，继续拍摄现场照片去了。 “嘿，给弟弟当下属，有情绪难免的，哈哈。” 陈誉讪讪一笑，亲自帮息瑶测了一遍精神力。 随着金属磁片贴上太阳穴，仪器屏幕上很快出现脑电波似的线条，嘟嘟嘟声中，左上角代表精神力值的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在「 54 」定格下来。 陈誉点点头：“确实是c54，没错啊。啊，难道你们一直不知道和小姐的精神力等级吗？还是说上次检测确实是d级？和小姐，你多久没检测精神力了？” 息瑶大脑一片混沌，也就能回答这种简单的问题。 可息玥抢在她之前开口：“确实很久没检测了。本来是个大喜事，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发现……” 若是d级，通常情况下不足以启动光爆枪，在量刑时就不会被当做具有压倒性武力的一方。若是c级，情况就变了：正当防卫极有可能变成蓄意暴力致死。 和蓄意杀人差不多，都得判死缓。 陈誉当然清楚其中差异，天生带笑的脸露出沉痛的表情，说道：“总之，我会在调查报告中尽力转圜。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准备，上头对于暴力案件的量刑……通常比较粗暴。” “我这儿好了，你问完没有？”陈荣驾驶飞摩出现在门外。 “好了。”陈誉扭头应了声，给息瑶带上机械手铐，“和小姐，麻烦跟我走一趟。” 手铐是石材和金属混合制成，触感冰凉。这让息瑶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惊慌起来。 “大姐，哥……” 星际量刑没太多讲究，轻罪罚款，重罪死缓。息瑶的案子，要么正当防卫判无罪，要么暴力致死判死缓。而前者，因为精神力等级莫名提高，已经不大可能实现了。 既然如此，眼下要思考的就是怎么应对重罪的刑罚，办法只有一个——星誉值。 死者是垃圾公民，只要付出1000点星誉值，就能免除死缓的刑罚。再额外付出1000点，连罪名都能抵销，不会在个人档案中留下案底。 问题是，姐弟三人连军党身份都没有，哪来的星誉值？ “等一下。”息玥叫住陈誉，一时间没有头绪，不知该问什么。 反而是陈誉悄然提醒了一句：“纪小姐不是认识元上将？” 第30章 三皮带人第一次来闹场, 对息玥而言，并非全无收获。 居民的反应让她意识到，光靠给他们一份工作是不够的, 给人打工，从各方面来讲都远不如给自己打工。 一天几百块星币的工资，买不到忠诚。 从28号星区就能看出来。每次星舰还没降落,商家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兜售食材。 热情的商家,优质的产品,这才是食品批发市场迅速崛起的原因。 而究其背后的根本，在于息海推行的免租政策。 免费的土地使用权，免费的生存屏障提供事宜气候,解决了绝大多数垃圾公民都无法获取到的生产资料。 第57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息玥第一次由衷佩服息海的远见和魄力。 所以她决定效仿息海，在29号星区推行免租政策, 并且配套提供种子、营养液、免息借款等服务。 先给与利益，再绑定利益。混混们要是继续闹，就是和所有居民对着干。 只是没想到，息珀会为了她能顺利说服居民们，主动找三皮的麻烦, 让事情演变到息瑶错手杀人的一步。 息玥倒也能理解息珀的心情。 这孩子太崇拜父亲息海了, 一听说“免息政策”几个字，就认定了必须要把它推行下去。 不惜以身犯险。 冷静下来后, 息珀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后悔的、道歉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不容易要说出来, 被息玥用别的话题堵了回去。 “息瑶最后检测精神力值是什么时候？” “……就是这个月，机甲学院每月1号都会检测所有人的精神力值。” “那时还是d20？” “嗯, 结果出来后，她有点难过，和我提过。” 那就奇怪了，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从d20变成c54？ 按照息玥了解到的常识，这个幅度完全可以称为暴涨了。 “精神刺激太大，会提升精神力值？”息玥推测道。 息珀想了想，也不确定。 “精神力觉醒初测结果最重要，后续一直到18岁，精神力值会缓慢上升，但幅度不会太大。18岁最终检测过后，还没觉醒精神力的人，基本断绝了觉醒的可能。” “但息瑶已经觉醒了……” 息玥翻着光脑上相关的资料，视线一顿，“是污染区？我看资料里说，轻微感染能刺激精神力值提升。” 虽然只有一次，可息瑶确实经历过她开启的污染。 “有可能，不过……大姐的纯净空间里没有污染气体，瑶瑶不应该被感染。” 息珀的话没错，纯净空间容不下一丝污染，没人比息玥更清楚这一点。正因此，她才开发出了纯净空间的战斗方式。 便如对付石力恒，和上次突然来访的元序。 连这个可能性都被否定，那就只能把息瑶的变化，归结为最稀有的精神力突变了。 机舱里安静了一会儿，息珀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大姐……” “到了。”息玥打断他，“直接在广场上降落。” 息玥清楚息珀想说什么，可她不需要道歉。 对于伤害她的人，她不觉得道歉有用。同样，对于做错事的人，息玥也认为道歉只会让他们获得自我安慰而已。 把道歉的话憋在肚子里，最好变成一颗难解的石头，才会记得久，才不会屡错屡犯。 33号星区上将府，两名机甲兵飞了上来，把星舰拦截在半空。 “纪小姐？”其中一个问。 息玥打开光脑，让他确认过身份。 在机甲兵引领下，息珀驾驶着星舰在上将府顶层停机坪降落。 这里曾是他们的家，不论是航道轨迹还是降落的位置，都透出恍如隔世的熟悉。 息珀有些怔忡，回过神时，息玥已经打开舱门走下去。 外面等候的年轻男人吹了声散漫的口哨：“新买的？” 息玥微微一笑：“两架。” 元序比出大拇指：“富婆。找我什么事？” 天台不是说话的地方，元序领着息玥走向书房。 刚进楼梯，一个西装革履的小老头上来了，背有些驼，精神头却很好，一见面就对息玥笑呵呵说：“美丽的小姐，欢迎光临。” 元序脸一黑，看向息玥：“知道书房在哪吧，你先去。” 等息玥带着息珀转下楼梯，他看向艾管家，孰料后者正盯着息玥离开的方向眯眼笑，不断点头。 “上将，这位小姐是？” “垃圾公民。” “垃圾公民好啊！我跟上将不也是垃圾公民出身……” “债台高筑。” “债务多？那敢情好啊，既喜欢上将的人又喜欢上将的钱，这日子能过，长久。” “四万亿。” “四万亿好……四万亿？” 艾管家反应片刻，了然笑道：“上将又忽悠我，开得起私人星舰的小姐，怎么可能欠那么多钱。我的上将哎，不是我啰嗦，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寻思寻思生孩子的事儿了，生得早生得多才能觉醒个精神力高的给你养老嘛……” 得，就知道是浪费口水。 元序放弃了，大步走下楼梯。 艾管家追在后面：“上将，别忘了留小姐吃午餐，今早刚送来几块上好的牛排……” 能当元序的管家，自然有其分寸，该多嘴的时候多嘴，元序处理正事的时候，不会打扰太多。 不过，艾管家偷偷摸上了停机坪，绕着崭新的黑色星舰转了几圈，不住点头。 他冲远处招招手。 机甲兵飞了过来：“艾管家。” 艾管家点点星舰：“这位小姐什么来路？” “纪明舒，是……垃圾公民。” “还真是垃圾公民？”艾管家又看了眼星舰。 不是说垃圾公民就一定混在温饱线上，也有极少数的垃圾公民，因为找了个权势滔天的高级军官配偶，过上光鲜亮丽的生活。 “已婚？” “……未婚。”机甲兵回答完，似乎察觉了管家的用意，特意补充，“身份资料显示从未有过配偶。” 第58章 艾管家笑了，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上将府看似一体，里面分成左右两栋。左边是生活区域，右边则是息海曾经办公的地方。书房就在右边三层。 息玥打量一圈，空荡荡的，桌椅书架全部消失，想必被中央拉去充实国库了。不过，墙上那个开关还在。 相似的开关，她在石力恒的书房里也见过。 元序很快就到，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息小姐大驾光临，是选好下一个目标了？” “你去外面等我吧。”息玥看向息珀，眼神不容置疑。 息珀迟疑片刻，乖乖出去了。 息玥亲自关好书房的门，只听元序在背后笑道：“有事发个消息不就行了，何必麻烦息小姐亲自跑一趟。” “我来给上将送钱。” “送钱？” 元序被勾起了兴趣。上次是他给她送钱，这次，竟反过来了？ 难道息玥在这两天，又对别的债主下手了？ 念头刚浮现在脑海，他就看到息玥施施然转身，从袖子里抽出他的蓝宝石腰带。白皙的手指在宝石上用力一按。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拉满整个空间，传遍上将府每一个角落。 “警报，警报，检测到污染！” 空气中扭曲的光线模糊了息玥的面孔，她似乎微笑着提醒了一句：“元上将，接好钱。” 污染隔离装置已经启动，四面八方都传来金属滑动的声音。与此同时，窗户外有机甲兵高速冲来，可惜被一块滑落的金属板封闭在外。 元序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灰洞膨胀到极致，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啊。” 灰洞爆开。 - 同样是三.级污染，出现在石力恒家和出现在元序家，引发的反应完全不同。 前者配偶和佣人众多，慌乱撤离。 后者数遍整个豪宅，都只有一名管家和一名给管家配的驾驶员，此外就只剩下一支驻守防卫的机甲星队。 没有任何人惊慌，刚走到楼梯间的艾管家反而嘴巴一咧，说了一句和息玥相似的话。 “钱送上门了嘿，纪小姐果然旺夫啊！” 反倒是机甲兵们有几分忐忑，上下左右牢牢包围住书房，等着污染隔离装置崩溃。 他们知道元序是s级精神力，只是从未和这名新上任的主帅并肩作战过。也不知道主帅有没有携带机甲箱，按不久前在停机坪的样子，应该是没有的。 若33号军团接连战死两名主帅，下一个继任的人，可就不一定像元序一样什么都不管，当个甩手掌柜了。 所以翟上将特意叮嘱过负责守卫上将府的几支星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好主帅的安全。 翟上将的视频通讯立即过来了。 星队队长接通，对面第一句话就是：“主帅在里面？！” “报告上将，是！污染隔离被激活，把主帅困在书房里！” “那还等什么，马上摧毁隔离板！” 污染隔离的好处是在一定时间内控制污染气体波及的范围，给外面的人足够的撤离时间。 坏处也很明显：封闭空间内污染浓度急剧拉高，即便有机甲防护，感染速度也翻倍不止。另外，狭小范围会加剧污染潮涌的力量，等屏障崩溃，污染区扩散的范围只会更大。 作为息海的左膀右臂，翟上将在军团里的话语权，比新官上任的元序大得多。 星队队长不敢迟疑，马上指挥所有队员：“所有人向我集合，准备螺旋炮，定点爆破！” 话音未落，在头顶盘旋不已的警报声突然停了，四下寂静。 轻微的金属滑动声随之响起，书房门被打开。 白衬衣的年轻主帅姿态懒散地出现在门口，笑看门外所有人。 “三.级污染而已，紧张什么。” “喏，收拾战场吧。” 第31章 也许是曾经的统领府爆发过几次污染的原因,息海再怎么提倡种植业，也特意要求屋里屋外都不能养殖花草。 所以这次爆发的三.级污染，一只污染物都没出现。 机甲星队在书房里净化墙面和地面的污染残留,元序带着息玥转移到了客厅。 他手里把玩着新得的净化珠，外壳透明的珠子里，代表污染的纯黑颜色如液体般涌动。 “消除五级污染区的战功,至少是一百点星誉值。四级一千,三.级一万。按照上次谈好的分成,我六你四,元上将应该分给我六千点。” “纪小姐不愧是生意人，这么简单高效的来钱路子，我怎么没想到。” 元序的话和笑容一样阴阳不定, “不过纪小姐算错了, 没有污染物，三.级污染区顶多值一万点星誉值, 而分战功的人……还包括了他们。” 他们，指的自然是在清理战场的机甲星队。 “按照规定，我作为消除污染的主力，可以拿四成战功。再跟小姐四六分……纪小姐能分到手的，只有2400点。” 息玥：“成交。” 元序一怔, 目光里滑过不经意的审视。 原以为息玥会跟上次一样讨价还价,没想到回答得这么干脆。 “纪小姐这趟来，不是为了钱吧？” 息玥坦然一笑：“我需要星誉值, 2000点。至于多出的400点我也不要了,就当是元上将替我出面的酬劳。” 第59章 - 大皮二皮三皮陆续倒了, 整个29号星区江湖群龙无首，经过一.夜的冷静, 剩下的小混混们终于动了心思。 康波作为三皮的左膀右臂，一呼百应，领着十来个人来到治安所边蹲守。 陈誉透过窗户看向那片黑压压的人，天生笑脸也压不住嫌恶的表情。刚想出门驱赶，被哥哥拽了回来。 陈荣：“打掉一波还有一波，你从小看到大，还不知道？废那力气干嘛。” “我就是看不顺眼！” 陈誉还是出去了，一手按在配枪上。然而那帮混混都有恃无恐，压根没有动身的意思。 康波大咧咧道：“长官别吓唬人，我们只是在这晒太阳而已。晒太阳也犯法吗？” 他也算有几分看人的本事，料定了陈誉不是短时间内能拉拢的角色，而且底层治安兵根本没有足够的星誉值冲抵罪行，轻易不敢动手。 反倒是那个姓纪的外来户，几次看见都有种莫名的气度。 比起陈誉，康波更在意她。 若是只有几个臭钱，那好办，若对方有本事付出星誉值解决那小姑娘的案子……这女人就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了。 所以康波决定等在这儿，看看犯事小姑娘到底会不会被押送走。被押走，说明那女人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被放了……他和手下人再不乐意，也只能放弃啃这块硬骨头。 针对底层公民的案子，调查和判决通常很快，不用太久就能见真章。 陈誉此前在中央星城当班，接触的都是文明人，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该拿这帮没脸没皮的人怎么办。 正思索着，只听康波突然嘿笑一声。 “长官，透点消息呗，中央星区判死缓，都流放到哪个污染区？听说御夫星带有个超级污染区一直没摆平，不会是去那吧？” 另一个小弟应道：“那也太便宜她了吧波哥！活着吃好的穿好的，死了还能在最厉害的污染区当污染物，这运气！啧啧。” “你羡慕啊？”康波笑瞪他一眼，露出一口烂牙，“来，往哥这儿砍，砍一刀你就能陪她一块儿去。指不定变异之前还能爽一把，变异之后再生个小污染物……” “都闭嘴！” 陈誉听不下去了，心里发狠，以后一定要把这些人犯的罪查个底朝天。 然而康波丝毫不惧：“哟，长官生气了，那长官砍我一刀？砍了我立马走……” “真的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道嗓音突然出现在背后，带着笑意，却透出莫名的冷。 所有人一怔，同时扭头望去，却见白影一闪而过，炙热的液体溅了他们一头一脸。 陈誉眼睁睁看着康波的脑袋从肩膀上滚下来，目瞪口呆，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的白色机甲。 耳朵捕捉到难以名状的刺啦声，那是元序手中的光剑。 小混混们腿都被吓软了，反应过来后轰然散开，一个个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站不起来。 只见白色机甲对陈誉偏了偏头：“两千星誉值？上报吧，从我头上扣。噢，还有纪小姐妹妹的案子，也一起结算。” 陈誉：“结、结算？” 把杀人用星誉值抵销罪名，说得和商场购物付.款一样轻巧。 元序的机甲面罩上，射出白光的眼睛扫过地上的小混混们：“这些东西让你头疼？要不要我一起清理了，趁今天我心情好，都可以算我头上。” 这话激起了所有人的生存本能，不知是谁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其他混混见了，也屁滚尿流地跟过去。 陈誉生怕元序真去追，正想拦到他身前，天空中传来星舰引擎的轰鸣声。 息玥走出机舱后望了眼身首分离的尸体，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和她猜得没错，这家伙不坐星舰，披上机甲就飞过来，明显是赶着做好人好事。 但她对元序说：“这可不能算我头上。” “算我头上。”元序轻笑，关掉机甲，“正好四千星誉值，一点不剩。” “呵，元上将竟然也有愿意吃亏的时候。” “纪小姐帮我给手下人发奖金，哪能算吃亏。” 那支机甲星队没冒一点风险就分到了三.级污染区的战功，和出门捡钱没区别。 星誉值抵销罪名，需要付出星誉值的人亲自来到治安所，在案件流程里录入和验证生物信息。 事实上，针对息瑶的判决早上就出来了，结论和预期一致：死缓。 只是中央星区派出来押送犯人的星舰还没到，元序先到一步。 在元序和陈誉办理手续的时候，息玥推开治安所里面的房门。 另一间确实是治安兵的宿舍，摆设简单整洁，只是墙壁和地面都残留着擦不掉的污渍，想必是之前的治安兵造的。 陈誉算给足了息玥面子，让息瑶待在相对束缚的宿舍里。 “大姐！” 息瑶扑进息玥怀里，小脸上还有泪痕，此刻倒是没哭。 “大姐，我想好了，我不怕去污染区。我的精神力值不是c级了吗，我只要带着枪，多杀几只污染物就能将功抵罪了……” 息玥有意逗她，关上门后，压低声音：“为什么要去污染区，犯事的是和欣，又不是你。” 息瑶一怔，想明白话里的意思，瞪大眼睛。 第60章 “大姐让我当逃犯？！” 在光脑假身份的掩护下，她带上光脑叫和欣，扔掉光脑就是息瑶。当然了，前提是解决知情.人，譬如外间的陈誉。 息玥笑道：“你也不用担心陈誉，他连机甲都没有，姐姐我随便开个污染区就能灭口。” “不行！”息瑶清醒过来，“陈长官是好人，大姐不能……不能对他下手。” 说话间，陈誉敲门进来：“纪小姐，手续都办好了，和小姐可以走了。” 见两人盯着他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早上洗脸了啊……” 说着，还从制服胸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左看右看。 息玥忍俊不禁：“看不出来，陈长官还挺爱美。” “那当然……不，不是爱美，是注意仪容！”陈誉红着脸辩解。 一见到元序，息瑶便想通了原委，原来大姐之前是在逗她。 不过，面对顶替了父亲主帅之位的人，息瑶对元序的观感和息珀仿佛，连招呼都不会打，紧抿嘴唇缩在息玥身边。 正要离开，几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陈长官，陈长官！有拐盗！” 拐盗就是人贩子。 黑盗多在二手市场出没销赃，拐盗则游走于各个垃圾星区，抓人。 跑在最前面的人见到息玥，不知为何瑟缩了一下，不敢靠近。陈誉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迎上去，大体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从昨天半夜开始，就有居民陆续失踪。起初无人在意，只以为出门了，直到刚刚，有人亲眼目睹两个机甲强行带走了几个孩子。 “孩子爸妈疯了似的追，可人腿怎么跑得过机甲，那俩拐盗嗖一下就没影了！” 不断有人赶到治安所，最先来的大叔刚说完这句话，李康文和朱元富也气喘吁吁跑到了。 李康文见到息玥都顾不上打招呼，直接在陈誉面前跪下。 “陈长官，求求你快去追，救救我儿子！” 朱元富则冲到息玥面前：“丫丫也被抓走了，还有寒一，寒一跟俩孩子在一起的！” “不是让你们看好吗？！”息珀脱口质问。 急怒之下，高个头的他带有极强的压迫性，让朱元富也扑通跪了下来。 “我怎么知道哇！都怪他儿子！”朱元富指着李康文，“蕨头那小子嚷嚷着要来看三老板，我们没同意，结果他带着俩孩子偷偷溜出门了！” 息珀：“哪个方向？！” 朱元富没反应过来，李康文指向身后一处：“南区，拐盗从那边穿越屏障的！” 息珀拔腿就跑，跳上星舰。但有一道白影比他更快，笔直消失在李康文指出的方向中。 息珀猛地拉起驾驶盘，以最快的速度追过去。 反倒是负责管理这个星区的治安兵束手无策。 29号星区偏远，上头根本不重视。陈誉和哥哥陈荣又是体制里的底层，压根够不上发配星舰的资格。 陈誉急得直挠头，只能招呼哥哥：“快开飞摩追过去看看！” 被息玥按住肩膀。 “带我去。”息玥说，“我还有一架星舰。” 第32章 山壮带着星耀航巡的同学来到29号星区时,息玥一口气买了两架星舰。 一架自己用，另一架留给息瑶，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息瑶还没开过, 在这时候用上了。 驾驶星舰是治安兵必备技能，陈誉迅速启动星舰，往黯淡屏障的南边飞去。 两人比息珀和元序晚了不少, 天空中已不见他们的踪影。 元序是速度最快的, 高级机甲续航虽然比不上星舰, 最高飞行时速却能达到星舰的两倍。息珀还在半空中时, 他便已冲破屏障，进入太空。 「侦察系统已启动。」 「已锁定疑似目标。」 幽暗画面倒映入视网膜中，随着画面提亮和放大,他看到了一台全开的机甲,和机甲后方硕大的金属方盒。 那正是拐盗常用的，用来装载“货物”的设备。 两人距离足有十公里, 元序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息珀钻出屏障时，看见的正好是他白色机甲留下的黯淡轨迹。星舰紧急拐了个大弯，紧跟而上。 然而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飞出一段距离后，29号星区光芒幽暗的屏障另一边, 慢慢飞出一架星舰。 如元序发现的那台机甲一样,星舰后面吊着一只更大的金属盒。 驾驶员包裹在铁灰色的机甲里，电子眼蓝光跳跃,望向中控屏幕。屏幕中,代表着白色机甲和黑色星舰的两个白点正以极快的速度远去。 他心里一阵后怕,嘴上却骂道：“他.妈的，这鬼地方怎么会有高级机甲兵！” “可能里面爆发污染了？”副驾上的同伴说。 后座也有一个人, 闻言催促：“管他为啥，趁傀儡甲还没被发现，赶紧撤啊！” “呸！”驾驶员啐了一口，一时忘记自己脸上是机甲面罩，反而被自己的口水糊了一脸。 他收起机甲胡乱擦了一把，继续骂：“就这些臭老鼠能值多少钱？再抓一百个都抵不上老子一台傀儡甲……” 语声一顿，中控屏幕上，距离他们极近的地方，又出现一个白点。 以距离估算，对方应该刚穿出生存屏障，却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第61章 其他同伴也发现了，扭头回望，大吼：“又特么来一架，快走啊！” 后方，陈誉拼命克制自己减速的冲动，难以置信地看向副驾上的息玥。 “纪小姐，你确定？” 他依稀记得息玥办理一卡通时上传的身份信息，垃圾公民，精神力e0。就算手边有精神力武器或者机甲，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她竟然说要撞过去？ 不是用星舰撞星舰，而是她自己撞星舰！ 息玥顾不上和他解释，直接拉出氧气面罩盖在他脸上。 “注意控制距离，开舱门，现在！” 陈誉下意识执行了操作。副驾那边的舱门蓦然掀起，寒冷和压迫感顿时笼罩全身。即便机舱里生存保障系统全开，他还戴着氧气面罩，陈誉都能察觉到那股无从抵御的窒息感。 这可是太空。 与此同时，息玥吐出肺腔里所有的空气。紧接着，就和还在正常环境中一样，大口呼吸。 她清晰记得物理老师在课上说过，人体暴露在太空中不会立即死亡，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出肺里全部空气，否则气压下降会导致空气膨胀，撑破肺腔。 然后要大口呼吸欺骗大脑和身体，让人体循环系统继续使用血液里的氧气。 全部都做到位，就能在太空中生存两分钟，并且不会留下永久性伤害。 穿出屏障的一刻，息玥就注意到了星舰探测系统的结果，元序和息珀都不在附近，只有一个拖着金属箱的星舰停在前方。 陈誉说被抓的人肯定装在箱子里。 他们发现了对方，对方肯定也发现了他们。息玥没有时间通知其他人，只能趁对方逃跑前，剑走偏锋！ 她的星舰高速，拐盗的星舰正在起速，两者间的距离迅速拉近。息玥用冰冷的手对陈誉打了个手势，陈誉蓦然拉起驾驶盘。 星舰以毫厘之差避过拐盗，以垂直姿态冲向上空。而在两者交错的极短间隙中，息玥跳出了舱门！ 同时按下遥控器！ 若有人在一旁观看，一定能感觉到太空里爆发一声巨响。一个浑身上下毫无防护的银发女人，以肉躯撞进了拐盗的星舰之中！ 破碎的金属材料如烟花静静绽放。 陈誉驾驶星舰的高速给息玥提供了极大的惯性，使得开启污染区带来的纯净空间，以最生猛强悍的方式，在拐盗的星舰上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灰洞跟随息玥来到拐盗的星舰内，驾驶员连机甲都来不及打开，灰洞引爆。 太空中灰色雾气不再是雾气，更像是一团团连结在一起的水滴，凶猛冲向机舱中的活人。 驾驶员是最先遭殃的，一大团雾气从口鼻中涌入，任他精神力等级有多高，都立即开始变异。 其他两个同伴也没好多少，副驾驶上的人被凹陷的机舱生生砸晕，后座上的人，则被高速飞行的金属碎片洞穿，所有伤口，都成了灰雾有限侵袭的目标。 两个拐盗本着最后一丝理智，疯狂地启动机甲武器攻击息玥，可让他们更惊悚的恐怖景象，加速了他们的感染速度。 ——没有任何武器能碰到息玥一根毫毛。 息玥大口喘着气。 纯净空间能抵御污染，却不能抵御太空恶劣的生存环境。短短时间内，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这不是紧张。 物理老师同样说过，暴露在太空十秒钟后，因为零气压环境，人体汗液会快速蒸发。 息玥靠近驾驶舱，纯净空间将驾驶员恶心的畸变器官挤到角落里，露出驾驶盘上密密麻麻的按钮。她快速找到「悬停」，按下去。 星舰的引擎没有崩坏，甲板上的震动感迅速减弱。 然后……就是自救的时候了。 机舱大面积损坏，生存保障系统已经失效，唯一能依赖的，只有氧气面罩。 但息玥的动作突然迟缓下来。 她摇了摇头，驱散视野中蒙上来的黑影，可大脑一阵意识涣散，让她忘了自己举着手要做什么。 对，氧气面罩。 氧气面罩就在机舱顶部，每个座位的上方。以息玥的身高，轻易就能把它摘下来。 可此时此刻，那玩意离得那么近，又像是那么远。 息玥知道为什么，两分钟到了。 可她的视野一阵清晰一阵模糊，好几次伸手，都摸错了地方。 她终于倒了下去。 恍惚中，听到了一声惊呼。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个明显的电子音，似乎在哪里听见过。 但不是元序，因为那是个女声。 这份思考好像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眼中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项佳？” 视野内，是项佳担忧的脸。 项佳松了一口气：“还好，差一点，差一点你就……” 有人替她说了下去：“差一点你就死了。” 是一边的元序。 他唇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用探究的眼神，凝视息玥的眼睛。 “没想到息小姐还会舍己救人。” 这个称呼让项佳一惊：“主帅……” 息玥轻轻捏了捏项佳的手：“没事，他知道我的身份。” 她没受伤，恢复意识后，身体里被抽干的力气就回来了。 她坐起来看了眼机舱内部，陈誉果然不在，否则元序也不会这么叫她。 第62章 驾驶位上是息珀，频频通过广角后视镜看向后排。 见大姐没事，他明显紧张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随即浮现起的是自责。 居然被一具傀儡甲骗了。 “我晕了多久？” “不久，也就十来分钟吧。” 息玥注意到元序指尖把玩的净化珠，对方这是在告诉她，太空中引爆的污染区已经被净化了。 她便跳过这一点，问：“被抓的人呢？” 元序轻笑：“感谢息小姐见义勇为，救回来一部分，让陈誉拉回去了。” 息玥点点头，透过玻璃回望，发现星舰后方也用挂锁拖着一架残破星舰。 毫无疑问，是她的杰作。 她的思路还不是很清晰，后知后觉地抓住元序话中的重点：“一部分？还有其他人没救回来？” 难道是她撞破星舰的同时，也破坏了金属箱，导致一些人死了？ 元序看了眼项佳，项佳摇头道：“这批拐盗还有同伙，一共两架星舰，我看到其中一架跑了。当时……没顾上。” 星舰在治安所前降落。 治安所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透过人群缝隙，隐约能看到一抹金属冷光。陈誉贡献出所里储备的营养剂，喂金属箱里昏迷的人喝下后，受害者们陆续苏醒过来。 和家人们相拥哭泣。 但—— “大老板，蕨头寒一和丫丫都不在里面！”李康文冲过来。 杜云的嗓子已经哭哑了，直接跪倒在息玥面前，不断磕头：“大老板，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我儿子……是我没看好孩子们，都是我的错… …大老板救救他们……” 新认的小弟不见了，息瑶也急得心慌，去抓息玥的手：“大姐，怎么办？” 豁出性命也只救回来一部分人，息玥能怎么办。她看了元序一眼，安慰息瑶：“先别急，还差多少人？” “三个。”陈誉拨开人群走了过来，“那装载箱里的人都被家人认领了，目前看只差三个人……就是那三名孩子。” 可能是拐盗在拐走蕨头三人时，被发现了，没能继续抓更多的人。 息玥凝眉思索片刻，走向那艘残破的星舰。 “有发现吗？” “没有，机舱里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识别身份的东西。这架星舰存在明显改装的痕迹，很可能是报废后被回收利用的。元上将说……系统里查不到登记人。” 息珀已经和元序一起，检查了一遍机舱内外。 只是他神色凝重，元序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斜倚在星舰上，饶有兴趣地观察息玥。 息玥冷冷扯了扯唇角：“元上将是八区主帅，仅次于中央的最高执法者，有办法还不赶紧说出来？” 竟然真着急了啊。 真的像个人。 元序思忖着，表面无奈一笑：“我放走了傀儡甲，上面有定位器。” 息珀一怔，他以为元序是发现上当后急着回头救人，才没击毁那台纸糊机甲。原来对方早有防备，在傀儡甲上留下了定位器？ 军用装备是息玥的陌生领域，近来恶补得多，也没听说过傀儡甲。 项佳见状解释道：“其实就是一个机甲形状的飞行器，作用和诱饵弹类似，前线一般用来吸引污染物聚集。” 息玥恍然，还给元序一抹意有所指的笑容：“原来元上将被拐盗给耍了。” 元序哑然失笑，却也无从反驳。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 只听息玥又道：“意思是傀儡甲会回到使用者手里，我们通过定位器追踪？元上将留这么一手，应该也是想把拐盗一窝端吧？” “纪小姐的意思？” “正中下怀。” 第33章 40号星区是个星镇, 规模不大的建筑聚集在中部地带，周边耕地稀稀拉拉，一片绿一片黄。 一艘星舰在荒地上方缓缓下降, 但没有落地。 丁源开启悬停功能，放开驾驶盘，松了口气。 “娘的, 差点栽了。” 后座上, 两名机甲全开的同伴一样心有余悸, 各自关掉机甲后摸出瓶酒, 压压惊。 “快给我！” 丁源刚拿过酒瓶，通讯器响了，传出低沉的质问。 “怎么回事,蔡扎那一组全死了？” 丁源忙放下酒瓶：“主帅, 29号莫名其妙钻出来一台高级机甲……” 他夸张地描述了一通，对于另外两架私人星舰却一笔带过。他们看得清楚, 星舰上没有机甲兵，都不是真正的威胁。 “能确认身份么？”通讯器那头，汤志尚嗓音很低沉，“什么样子的机甲，发我看看。” “……对方速度太快了, 没拍到。不过蔡扎用傀儡甲把他引开了, 没追上我们。” “那蔡扎怎么死的？” “呃，主帅, 他运气太差了。先是被一架莫名其妙的星舰追, 又碰到污染, 那污染区等级很高，直接把他的星舰给炸了……” 太空环境特殊,污染气体扩散形态和在正常环境下完全不同，难以用肉眼或者探测仪快速判断污染等级。 只因灰洞出现的一刹那，蔡扎的星舰被生生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丁源就认定了那是个高等级的污染区。 “绝对二级以上！” 丁源斩钉截铁。只恨追逐蔡扎的那艘私人星舰反应快，及时拉高避开，逃过一劫。 第63章 汤志尚没在现场，丁源也提供不了视频，一时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蔡扎三人组的死亡是确定的，光脑不是检测不到生物信息，而是宣告生物信息已损毁——也就是死亡。 中央军团已经派人过来清查、收缴他们名下的资产了。 虽然不是他的财产，汤志尚也很不爽。毕竟能派出来干拐盗勾当的心腹并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 他口气不佳：“拿到多少货？” 丁源脸色不佳：“……三个，不过都是好货，七八岁的孩子。其他的……都在蔡扎的装载箱里。” 丁源解释得再多，也压不住上司的火气。 行动一次需要的经费就不少，三个孩子？ 他还损失了一辆不记名星舰！ 汤志尚：“马上滚回来！” 通讯挂了，丁源也顾不上喝酒压惊了，驾驶星舰往西走。 后座同伴突然问道：“不先回收傀儡甲吗？万一傀儡甲也丢了，主帅岂不是更不高兴……” “回收个屁，你听我告诉主帅傀儡甲没丢了吗？！它自己能跟过来！” 骂骂咧咧的声音穿过引擎声，透过星舰的钢质舱壁，顺着长长的拖曳锁链，传入装载箱中。 黑暗的箱子里，石寒一听着身边绵缓的呼吸声，眨了眨眼睛。 装载箱中只有微型生存保障系统，没有一丝亮光，但小男孩看到的世界里，五彩斑斓。 一朵色彩瑰丽的大花，在昏迷的蕨头脑袋上，缓缓绽放。 - “小姐一直没回我消息，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 “又救了我一次。”息玥笑道，“谢谢你，项佳。还有，不是说好了以后别叫我小姐么？” 项佳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眼神古怪，透露着疑惑。 她是在一团团污染空气中发现小姐的，按理说，污染空气会主动攻击活物，而以小姐e0级别的精神力，感染和变异速度只会比那三个拐盗更快。 诡异的是，没有一团污染空气靠近小姐。 它们甚至第一时间选择攻击包裹着机甲的自己，就像完全没有发现小姐的存在一样。 不光是污染空气，那三个拐盗变异成的污染物也完全忽略了小姐，直接把她当成攻击目标。 好在太空中的污染空气和污染物都行动迟缓，她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绞杀污染物，净化了小姐附近的污染空气，让她及时给小姐带氧气面罩。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在分别的这段时间，小姐觉醒精神力了？ 十八岁后觉醒精神力的案例极为罕见，不代表不存在，但这个推测并不能解释污染物不攻击小姐的原因。 毕竟，就算是超s级精神力的战神，在污染物眼里也只是活人啊。 小姐……知道自己的异常吗？ 项佳犹豫再三，开口道：“小姐你……” “一切就绪，还不走？”元序出现在两人身旁，“晚了可就救不了人了。” 息玥微笑：“难得有s级机甲战士帮忙，当然走。” 最后定下来的救人组合是四个人，息玥，息珀，元序，和主动要求帮忙的项佳。 息珀是驾驶员，后两者分别是s级和b级机甲战士，表面看来，只有息玥手无缚鸡之力。可亲眼见证过她用身体撞星舰的陈誉，虽然搞不清楚息玥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已经笃定她很强。 有钱人嘛，也许手握秘密研发的高级武器，不用精神力也能使用。 只是……那个突然出现的污染区是怎么回事？巧合么？ 陈誉摸不着头脑，偷偷告诉哥哥后，只换来陈荣一记白眼。 连亲哥都不信他。 息玥和项佳坐在后排，元序在副驾上操作了一番光脑后，将光屏投射到空中。 “和预料一样，傀儡甲飞行轨迹一路向南，抵达40号星区后拐向西方。我猜它的目的地不是天狼星带，就是——”他神秘一笑，“44号星区。” 息玥调出星际地图，找到两个星区后，蹙眉问道：“既然是无人机甲，为什么还会拐弯？难道不是设定目的地后直线飞过去么？” 不论是星舰还是机甲，正常情况下都被航道限制。可按照息玥的了解，所谓不同的航道只在高度上有区别，不存在需要拐弯的航道。 项佳级别虽然不高，作战经验也很丰富。她在息玥的光脑屏幕上画出傀儡甲的飞行轨迹。 “傀儡甲装置简单，没有巡航系统，所以无法预设目的地。它的飞行方向靠微型信号弹调整。” “要么使用者将信号弹发射到目的地，要么沿途每隔一段距离留下一颗信号弹，指引傀儡甲飞行。” “傀儡甲在飞行途中会回收信号弹。整套装置下来，基本上只有聚赫核心的能源消耗，所以造价不算高，十几万星币就能买一台，是前线常用的消耗品。” “也是……某些罪犯最常用的声东击西的手段。” 十几万星币也就能买个最普通的聚赫核心，难怪说造价不高。估计除了聚赫核心，傀儡甲其他部件都是钢铁垃圾，最次的金属类回收品。 息玥：“也就是说拐盗一直在引导傀儡甲飞行？” 项佳点点头，见元序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解答。 “29号星区在星际东北角，南边30和39号星区也都是垃圾星区，不需要通行证，也没有巡逻星舰，所以是拐盗最安全的飞行路线。” 第64章 “不过……”她又看了眼元序，“40号星区是宫统领的辖区，向西41、42、43号也都在宫统领辖区内，他们能走这条路线……” 元序耸耸肩，终于开口了：“说明拐盗在42号军团里有同伙，能保证这条路线的安全。” 所谓42号军团不单指42号星区，而是对宫统领辖区内所有军队的统称。 这些数字听着有些绕，不过息玥早已习惯了。 毕竟曾经息海率领的33号军团，通常情况下也涵盖了辖区内其他七个星区的兵团。 反过来，石力恒统治的32号星区被宫统领收入囊中后，32号军队也不再是“军团”，而是“兵团”。 以后人们提起它，也只会称其为42号军团。 元序的光屏上，代表傀儡甲的红点一路畅通无阻，直线进入42号星区，并且还在向西移动。 息玥问道：“为什么拐盗会去天狼星带，或者44号星区？” 这个问题就涉及到少数人才知晓的机密了，项佳也难以解答。 元序嗤笑一声：“抓捕垃圾公民，拿人体做文章，本就是天狼星带崛起的行为。而44号军团主帅汤志尚，两年前刚从天狼星带调过来。” 项佳愕然：“主帅是说，这批拐盗都是汤……上将的人？” “谁知道呢。”元序耸耸肩，“我胆小，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旁人。” 息玥一怔，这句话太过熟悉，让她马上想起了课本里的文学巨匠。 星际世界……也有鲁迅？ 还是说，只是巧合？ 正思索着，元序已经收起光脑转过身。 “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追上傀儡甲，大家趁这时间养精蓄锐，指不定后面有一场恶战呢。” 息玥明白他这么热心的原因了。 天狼星带统治者们也好，44号军团主帅汤志尚也罢，都躺在债务清单里。 这家伙是发财去的。 - 44号星区，某栋废弃的大楼，丁源驾驶星舰直接钻入停泊层。 汤上将身着便衣，没带任何手下，正沉着脸等候。 丁源赶忙凑到汤志尚身边，小心翼翼道：“主帅，虽然只有三件货，但品质真的好！” 汤志尚冷哼：“垃圾星区的老鼠，能有多好？” “两个七岁，一个六岁，我都扫描过了，一点毛病都没有！” 生怕汤志尚不信，丁源亲自跑到装载箱边，打开箱盖，“主帅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然而盖子一掀开，四人同时愣住。 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用看待无机物的眼神，静静望着他们。 第34章 丁源手一抖, 啪地把装载箱盖上。 “怎么回事，你没给麻醉针？！”他气急败坏地质问同伴。 “我我我给了啊！” “给了还能醒着？！” 麻醉针的剂量虽然不大，但经过特制, 足以让不足百斤的人昏迷24小时。 汤志尚的脸色越来越黑。 法典对拐盗罪犯的量刑，比杀人还要重，所以过程中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脸。一旦受害者逃跑, 凭借某些大星城治安所的顶尖设备, 完全可以从受害者记忆中提取罪犯的长相。 若是罪名坐实,就算他顶着上将军衔,星誉值再高，也得被狠狠扒下一层皮。 而现在，这名男孩已经看清他们三人的长相了。 所幸, 只是个孩子, 没有任何逃跑能力。 即便想通了，汤志尚犹然怒不可遏：“还不快抬进去！” “是！主帅！” 三人开启机甲,抬着装载箱向上飞。 几分钟后，石寒一眼前再度出现亮光。 灰暗空间里，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俯下身，将注射器扎入他的胳膊。 他一动不动，只是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奇了,怎么不起作用？”男人说。 身边的同伴道：“精神力能抵抗感染,极少数人还会对某些特定药物产生抗药性，难道他觉醒了？检测仪拿过来。” 滴—— “不对, 确实是e0, 没有觉醒。” 但凡e级精神力, 10消赫以下，都不算精神力觉醒。更何况是0消赫。 “还有人天生对麻醉有抗药性？再来一针试试。” “不行, 剂量太多会导致脑损伤，这件货就坏了。反正就是个小垃圾，直接关起来算了。” 说话的人直接拎起石寒一的后领，将他扔进一个石板铸造的方形笼子里，笼子四壁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透气孔。昏迷的蕨头和丫丫也被扔了进来。 笼门很快关上。 石寒一慢慢转动脖子，借着透气孔中射进的微光，看清了四周昏迷的人们。有大人，也有孩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乎铺满整个笼中地面。 他缓缓回过头，视线穿过透气孔，望向对面墙壁下坐的人。那张桌子旁边，墙角处，放着一只机甲箱。 嗤—— 地面细微的缝隙中突然喷出稀薄的烟雾，袅袅上浮，遮住了他的视线。 又是麻醉。 - 飞行途中，息玥已经从债务清单里找出所有「汤志尚」的名字。 一共有四笔，最少的2亿，最多的130亿，合计370亿星币。 比石力恒的两千亿要少太多。 不过石力恒担任一区主帅已有十几年，汤志尚才两年，便能借出这么多钱，可见成为星区统治者有多少油水可捞。 第65章 别的不说，就拿上午引爆的三.级污染举例，只要元序到了污染区，凭他的地位和身份，出不出力都能分到四成战功。 反之，手下人和污染物打生打死，也只能分剩下的六成。 若是一不小心死在污染区里，不但一点战功都捞不到，自身身家还会被中央收缴。 人死全无，多么可怕的制度。 星舰穿出41号星区，再向西就是42号星区。距离屏障还有五公里的时候，息珀按下通行许可申请。 星舰头部发射出一道激光，打在42号星区的屏障上。两者相触的地方，红色波纹一闪。 这代表星舰未获得通行许可。 这架星舰是星耀航巡位于33号星区的分销站出售的，自带元序管辖的八个星区通行许可证。垃圾星区没有许可要求，屏障功能也不完善，故而可以随便穿梭。 但42号星区就不一样了，它是宫代敏统领名下最重要的星区，也是全参宿星带规模最大的星城。想通过，必须取得通行许可。 哪怕不进入屏障，从屏障上空跨越也不行。 因为屏障上方也是42号星区的领空，任何越界的星舰都会被屏障里的巡逻星舰打下来。 所以息珀选择直接进入屏障。 果然，两艘巡逻舰飞驰而来，很快将他拦住。 巡逻舰下来两名机甲兵，飞到星舰边，敲了敲机舱玻璃。 息珀关闭玻璃防窥，同时打开扩音功能。扩音器里传出的却是元序的声音。 “33号军团主帅，元序。” 机甲兵看到投射到玻璃上的身份证明，微微一怔，却没有放行。 “元上将稍等。” 稍等？ 混到星区统治者的位置，全星际无障碍通行是最基本的权利。此前40号、41号星区就是靠元序的身份通行过来的。 元序眯了眯眼，突然发现巡逻舰后的远方，灰雾弥漫。 42号星区爆发污染了。 污染随机出现，出门在外碰见污染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元序正要收回视线，突然见到灰雾中钻出一道黑光，笔直朝这边射来。 这种速度…… 他关闭扩音，对后座道：“是宫代敏。你们马上进储物箱，等她一到就从接驳口出去，直接去傀儡甲停下的地方汇合。” 接驳口在舱底，一般用来空中抛投或移交物品，和储物箱相连。 话音未落，宫代敏已经到了，黑色机甲悬停在元序的副驾边上。 元序示意息珀打开扩音，换上一副笑脸：“只是路过而已，怎么就惊扰宫统领了。宫统领有事就继续忙，不用跟我客气。” 与此同时，接驳口无声无息开启，被机甲包裹的项佳抱着息玥直线下坠。 很好，两艘巡逻舰和黑色机甲都被元序吸引了注意，没人追来。 项佳避开下方航道中的星舰，落入高楼夹出的街道里，再抬头去看。 42号星区面积极大，相应的，屏障高度也极高，而那几艘星舰悬停的位置靠近屏障顶部。 这种距离下，肉眼连星舰都看不到，只能说隐约有个黑点。 不过项佳的机甲有侦察系统，可以将画面放大十倍，勉强能看清上面的情况。 “主帅启动机甲飞出星舰了……” “机甲兵在搜查星舰……” “星舰飞出屏障了，看样子少爷被劝返了……” “但是主帅没走，好像被宫统领缠住了。小姐，怎么办？” 人有通行证，星舰也有，想通过别人管辖的星区，星舰和上面的乘客都需要具备相应的通行许可。 这正是元序让息玥先走的原因。 她当前的光脑身份「纪明舒」，没有往返42号星区的通行许可。 不过，连元序出面都不管用…… 息玥蹙眉：“元上将和宫代敏有过节？” “我也不清楚。”项佳摇头，她也就和主帅近距离接触过一次，“小姐，主帅发傀儡甲的定位过来了。” 定位显示，傀儡甲抵达43号星区最边缘，看方向确实是飞往44号星区。 “他共享定位，应该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我们先走。”息玥说。 “可是怎么追？” 从42号去44号，至少还要进入太空两次。项佳有机甲，单独飞跃星区不在话下，但息玥没有。 就算息玥有钱买一台新机甲也没用，因为e0精神力开启机甲是奢望。 再买一架星舰也不行，各种手续办下来至少半个小时。 至于星舰租赁……星际好像没有这种业务。 息玥翻看一下地图：“前面拐弯就是停泊点，我们坐载人星舰过去。” 项佳：“载人星舰也需要通行许可。” 息玥一怔。 这才了解到，之前一直没接触过通行证这个东西，纯粹是因为息海废止了名下星区的通行规定，欢迎任何人过来。 “那也只能乘坐载人星舰。”息玥道，“把你的光脑给我。” 她摘下自己的光脑，把项佳的光脑戴在手腕上。光脑系统很快识别出她真正的身份，而「通行管理」的模块中，出现了一长排通行证。 从上滑到下，足有几十张。 项佳惊愕不已：“你怎么……集齐了所有星区的通行证？” 息玥没法回答，总不能说，从前的“她”偷摸跑遍全星际，到处开污染区吧？ 第66章 “走吧。”她把光脑还给项佳，率先走向停泊点。 项佳追上来：“可你这样就暴露身份了。” 息玥：“那也得试试看。” 这是眼下最快的办法，否则时间多拖延一分钟，那三个孩子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况且，拿到两百亿星币后，息玥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所有债主想斩草除根，还是只有石力恒？ 按理说，连息珀都跌到e级了，她们姐弟三人只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垃圾公民而已，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真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之前没有深思，石力恒死后，她也无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直接的答案。 既然如此，索性借这个机会赌一把。万一成功了，以后就不用藏藏掖掖，放不开手脚。 正好，停泊点有一架前往天狼星带的星舰准备出发，下一站就是44号星区。 舱门在渐渐合拢。 “快，带我一把！” 项佳半开机甲，机械力量裹住小腿，抱住息玥，炮弹一般冲进舱门。 砰，机械腿落在甲板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万众瞩目下，息玥在甲板上站定，对大伙露出抱歉的微笑。 然后伸出食指，按在门边的生物采集器上。 “滴——” 第35章 “滴——” 生物采集器下方, 一条灯带从红色变成绿色。 不但通行证核验通过，而且从息玥早就的一卡通中扣款成功。 息玥挑眉，刚才戴上项佳光脑时, 她看过一眼，账户余额已经被清空了，但一卡通里充值的钱没有被中央收缴？ 看来中央也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嘛。 说起来, 也得感谢石力恒。 当初他以为息玥死在污染区里, 懒得上报息家姐弟的死讯。否则, 息玥的光脑账户早被销了, 更别提其中的通行证。 息玥回过头，见项佳显而易见松了口气，无奈笑道：“紧张什么。” 要出事也不是现在。即便真有人在关注她的生死, 也得花点时间赶过来。 来得晚便也罢了, 来得早，那就混在拐盗堆里一窝端。 很可惜, 载人星舰经过43号星区，再抵达44号星区停泊点，一路无事。 或许是项佳背着机甲箱的原因，星舰上一些贼眉鼠眼的人也没敢过来找麻烦。 傀儡甲的速度比星舰慢，此时还没离开44号星区。看轨迹, 也不会离开了, 因为它飞到星城上空时，拐了个弯, 飞往南部郊区。 也许是燃料即将耗尽,光标移动速度越来越慢。 项佳默算了一下：“如果傀儡甲不停, 十分钟就能追上。小……息玥，要等主帅吗？” “等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先跟过去看看。” 两人避开人群，在相对隐蔽的角落开启机甲，悄然升空。 - “主帅，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来交货吧？” 丁源被骂怕了，说什么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口气。 只是汤志尚还在气头上，闻言又劈头骂道：“靠你？到时还不得把货给整丢了？！” 按惯例，一般都是攒够50人才交一次货，今天出了这档子事，让他心里总觉不踏实。本来已经打道回府了，飞到半途又折回，临时通知对方来接货。 货量不足，上头肯定会不高兴的，但无论如何也比出大事好。 把手里的货交出去，起码能让他心里踏实到下个月。 丁源不敢吭声了，生怕主帅一不高兴，到时一分钱都不给他分。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全程闭嘴，没想到，光脑很快滴滴滴响了起来。 丁源抬手一看：“……” 糟糕，完全忘了傀儡甲的事儿了。 汤志尚被提示声吵得心烦：“什么东西，赶紧关掉！” 话音未落，一个机甲兵慢悠悠飞了过来，吓得他立即打开机甲，驱使奇金转化成枪管瞄准对方。 汤志尚一怔。 哪里是机甲兵，明明是他从天狼星带黑市弄来的不记名傀儡甲。 傀儡甲不是奇金所制，人形金属部件无法像奇金一样收缩入机甲箱。它体内，廉价聚赫核心的能源几近枯竭，晃悠晃悠飞入停泊层后，甚至无法站稳，哐当摔在地上。 这一声动静，把丁源嘴边解释的话给砸回肚子里。 汤志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是说用傀儡甲引走高级机甲了？说话！” “……对方没有击毁傀儡甲。”丁源小声说，搞不清楚主帅哪来的火气。 再怎么说，这玩意也值十几万星币呢，回收了十几万，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没有击毁？” 汤志尚大步走向傀儡甲，机械臂轻轻一带，就让它翻了个面。 他凌厉的视线扫过傀儡甲全身，最后眼眶一缩，从傀儡甲双.腿间的隐蔽处，扣下来一个小圆片。 拇指大小的圆片，是靠磁力吸附在金属上的。 只用了一秒钟，奇金就包裹住汤志尚的双.腿，让他炮弹般冲到丁源面前，被后者吓得坐倒在地。 “你他.妈的睁开狗眼看清楚，这他.妈是定位器！” “丁源你他.妈什么狗脑子，对方都追上傀儡甲了为什么要放它回来？！” “你，你，还有你！你们他.妈的还放了一路的信号弹？！” 丁源组内，一名手下蠢得可以，这时候竟然还说：“主帅，信号弹都被傀儡甲回收了，一枚都没丢……” 第67章 挨了丁源一记响亮的耳光。 丁源：“主帅是说有人跟踪过来了？那怎么办？！” 然后也挨了汤志尚一耳光，头晕目眩。 “还能怎么办，马上转移！” 汤志尚怒吼着，枪管化作高温火.枪，连同定位器一起，将整个傀儡甲融化成一滩铁水。 然而他的吼声还回荡在停泊层中，一名负责看守货物的手下着急忙慌出现了。 “主帅！不知道怎么回事，货物都醒了！” 某个开启的入口内，传出来嘈杂的哭泣和叫嚷。 “什么叫都醒了，放烟啊！” “麻醉烟雾不知道为什么失效了！” 不知为何，汤志尚蓦然想起那双黑沉沉的双眼，这让他头脑一冷。 “那就上麻醉针！”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麻醉剂量会不会损伤大脑了，即便损失掉所有货物，也先过去眼前这一关再说。 不知道跟踪而来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丁源带着两名手下飞进入口，大致听清楚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说货物苏醒没错，但也不准确，因为空气中满是呓语式的哭喊和笑声。 这恰恰是麻醉后的可能会出现的症状，只不过，小概率的症状变成了100%，而且效果被放大了百倍。 “快给所有货都补一针麻醉剂，一针不够就两针，让他们马上闭嘴！” 丁源指挥里面的人，说着自己掏出一支针筒，靠近石笼。 石门安装了生物信息解锁的电子锁，丁源拇指按上去，石门开启。 从这个角度往里看，里面大大小小的人影在一片灰暗中疯狂扭动四肢，配上哭泣和大笑，场景诡异又瘆人。 他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往里走了一步，身体忽然僵住。 又是那双眼睛。 漆黑，深沉，古井无波，根本就不是一个七岁男孩应该拥有的眼神。 整个笼子里，只有他安静得仿佛雕塑。 丁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可不知是谁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让他猝然之下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然后，他听到了男孩干干净净的声音。 “机甲全开。” - 项佳揽着息玥，从不起眼的角度飞入停泊层。 她预先用侦察系统观察了几分钟，都没在里面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这栋位于44号星区南郊的高楼早就废弃了，外墙开裂，楼体都出现了微微的倾斜。 除了一些建筑垃圾，停泊层算得上干干净净，一览无余。 不过，傀儡甲的定位光标，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这里太大，我们分开找。”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项佳说着，不断用侦察系统扫描附近，突然指向一处，“你看那。” 一处焦黑的地板，上面有一滩金属光泽的液体。 “温度还很高，应该是傀儡甲被融化了。”项佳判断道，“小姐，他们发现有人追踪了。主帅让我们汇合后再行动，这里太危险，不如先退出去。” 贪生怕死不是她的风格，之所以会这么说，还是担心没有作战能力的息玥。 这种情况下，对方又是项佳，息玥自觉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拐盗星舰上，你都看见了吧？”她说，“不用担心我，我至少可以自保。” 相较之下，她反而担心项佳。 b级机甲战士对普通人有威慑力，对其他高级精神力的人而言，不足为惧。 所以息玥改口了：“先撤也可以，去楼顶。傀儡甲被摧毁没多久，拐盗不一定来得及离开，楼顶视野好，能第一时间捕捉到任何离开这栋建筑的人。” 项佳还在消化完她那句话的意思，闻言下意识点头：“好。” 电梯被损坏，只能用机甲从建筑外面飞到顶层。 项佳刚抱着息玥飞出停泊层，突然听到息玥说：“等一下。你看这一层上面的天花板，是不是比别的楼层要厚许多？” 不是厚许多，而是厚太多，侦察系统测距，足有三米。 里面肯定有夹层空间。 息玥又让项佳飞回停泊层。 “既然傀儡甲停在这里，说明拐盗的目的地也是这一层。也就是说，进入夹层的入口肯定在天花板上。” 然而停泊层实在太大了，要找到一个特意隐藏的入口，谈何容易。 “项佳，侦察系统能扫描出夹层空间吗？” “可以，”项佳尝试了一下，“但这里不行，天花板里肯定安装了防辐射的金属板，无法穿透。” “从和傀儡甲垂直的区域找，我觉得不会太远。看那里……” 息玥转身，话语戛然而止。 一台人形机甲在项佳背后缓缓降落。 对方手臂抬起，机械臂上，是一根大口径的枪管，似有红光从其中透出。 息玥来不及提醒项佳了，隔着衣服按下兜里的遥控器，同时猛地扑向项佳。 “息玥！” 项佳的叫声被轰然炮声掩盖。她被莫名的力场撞向侧边，两个翻滚后才将将停下，恰好望见炮击的一幕。 大口径的追踪炮拖曳着炽亮的焰尾，轰然爆炸，火光和烟雾顿时吞没息玥的身形。 “息玥！” 汤志尚缓缓落到地上，循着项佳的叫喊，转过身。 机甲面罩传出冷淡至极的电子音。 第68章 “给过你们逃命的机会，既然不珍惜，那就死在这里吧。” 手臂一抬，炮口对准了项佳。 两人的机甲，从外形就能分出个高低，项佳不过是最普通的b级，表面布满斑驳的战损痕迹。而那台墨绿机甲，颜色铮亮，功能比项佳的更全，威力也更大。 单是那台口径超出50毫米的追踪炮，攻击力就远远超过项佳机甲所有武器的总和。 可项佳不管不顾，径直冲向那团黑色浓烟，只想第一时间营救息玥。 太慢了，对方的移动速度实在太慢了，慢到汤志尚甚至有些失望。 什么高级机甲，丁源那小混蛋果然在信口胡掰。 瞄准系统已经牢牢锁定项佳。直到她没入黑烟的一瞬间，追踪炮再度发射。 火光一闪即逝，又是一声轰响。 黑烟翻滚，几乎初级到七八米高处的天花板。 汤志尚突然皱了一下眉。 是他眼花了么？ 为什么浓烟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漩涡？ 他正要眨眼，一道甜美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两炮。” 声音来源于爆炸导致的黑烟，很轻微，但面罩里的声波捕捉器，让汤志尚听得极为清晰。 “我给了你两炮逃命的机会，既然不珍惜，那就死在这里吧。” 黑烟沉降，无形力场拂动年轻女孩的银色长发。她淡淡笑着，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扬。 一捧红色的果子穿透纯净空间，劈头盖脸洒向汤志尚。 在零点几秒钟之前，它们还是普普通通的小番茄。 零点几秒钟之后，它们，变成了急剧变异的污染物，对前方的墨绿机甲，张开血色獠牙。 第36章 整个关押“货物”的密室里,只有一个人知道混乱是怎么发生的。 ——丁源。 他扑在地上，着急翻转过身体，就看见旁边出现了一个身量矮小的机甲战士。 对方没有看他, 动作利落的转过身，对冲过来的同伴射出一枚光爆弹。 同伴的机甲还没覆盖到全身，光爆弹精准射入眉心, 偏红的光芒一亮。 颅骨和大脑一同化作血水。 “十点钟方向, 高热气弹。” 后面突然响起平静的嗓音。 丁源来不及回望,只见小机甲偏转身形,机械臂上的枪管已经重组完毕，一发拖曳着红光的高热气弹射向对面墙壁，把着急去拿机甲箱的另一个同伴的手臂,直接融化。 同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终于引起另一头的机甲兵注意。 和丁源三人不同，那两名机甲兵负责看守密室,每日机甲不离身。两人的机甲全部打开了，金属组件流水般淌过，将每一处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三点钟方向，穿墙弹。” 后面的声音又说。 话音未落，尖锐又细长的子弹已经在路上, 转眼嵌入一名机甲兵的身躯。 好在, 机甲自带强大的防御性，子弹只进去一半便卡住了, 看样子没有穿透机甲兵的心脏。 另一个机甲兵顿时警惕起来,抬手给出两枪用作掩护,同时利用足底的推进力提速，迅猛冲向囚笼。 另一个机甲兵虽然负伤,但只是被穿墙弹将将击中肋骨而已，也忍痛翻滚一圈，紧随其后。 小机甲似乎被震慑他们的气势震慑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展开新的攻击。 直到丁源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 “低位飞行，最高速，光剑。” 小机甲炮弹般窜了出去。 体重优势将机甲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使得他的身影像是一道光，等丁源看清楚时，他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冲在前面的机甲兵，光剑自下而上，洞穿了负伤机甲兵的咽喉。 前面的机甲兵猝然止步，足底在地面上磨出灿烂火星，犹然无法抵消惯性。他也调出光剑，一剑扎入地面，这才堪堪停下，转过身。 目睹了奇金从同伴身上收缩回机甲箱的情形。 同伴双目圆瞪，眼珠下滑到极致，只为了看清杀死自己的对手。 可被高温光剑蒸腾而起的血雾，遮住了对手的身影。 他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小机甲缓缓转身，隔着数十米距离，和机甲兵遥遥对视。 这种身高体型，绝对是个孩子。 而且……是他们抓来的货物之一。 但，怎么可能？ 这些都是垃圾公民，不光抓的时候会检测精神力等级，带回到密室里，也会检测精神力等级。 包括最后三个孩子在内，明明都是e级。 b级才能使用机甲，b级中的优秀者才可以做到机甲全开，当一个合格的机甲战士。 而一个动作冷静却迅速，武器切换流畅又精准的机甲战士，绝对是身经百战、经验极为丰富的佼佼者。 可对方竟然是个孩子？ 一个极有可能，刚觉醒精神力、从来没使用过机甲的孩子？ 机甲兵只觉自己做了个荒诞不经的梦。 然后，声波捕捉器让他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听到了梦中一声呓语。 ——“冷兵螺旋，最高速。” 小机甲再度冲来！ - 但凡是活物，体内都存在各种各样的活性基因，感染之后，突变方向也大不相同。 譬如息玥掷出的十几颗小番茄，有的迅速膨胀，张开血盆大嘴。 第69章 有的轰然爆开，好似一朵拥有獠牙的喇叭花。 有的番茄籽变成一个个眼球，争先恐后涌出表面。 有的绿蒂变异，化作飞舞的藤蔓，长出一根根嗜血的尖刺。 汤志尚显然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惊呆了，一时没有反应。 息玥正需要这个效果，头也不回地叮嘱同样惊愕的项佳：“用全力推我一把，然后跑！” “可是……” “我对付他，你去救人！” 项佳听从了安排，后退一步，机甲身躯猛然撞在无形屏障之上。 纯净空间带着息玥猛冲向汤志尚。 她的速度甚至快过了变异中的小番茄。 灰洞未爆开之前，也会散发污染辐射。所以项佳无法进入纯净空间，汤志尚也是！ 汤志尚刚要躲避，却因为无形无色的纯净空间错估了和息玥之间的距离，轰然一声被压在一根方形石柱上。 墙皮和尘土一同震散。 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甚至第一时间浮现出离奇古怪的念头：这个银发女人，难道穿着什么秘密研发的隐形机甲？ 否则对方是怎么做到不触碰他，却能把他压制得无法动弹的！ 然而，纯净空间再坚不可摧，其中的息玥却是肉.体凡胎，无法和机械力量相抗衡。 汤志尚稍稍一用力，息玥被迫后挫了几厘米。 作战系统立即做出预判，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挣脱无形的压制。 这让他找回了理智，甚至能分心去看一眼落地的小番茄。 灰洞辐射的污染性小于污染气体，小番茄变异的速度绝对算不上快，变异后的形态和移动速度，甚至有些呆萌。 汤志尚笑了：“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凭这些，就想杀我？” 息玥也笑了，好整以暇地取出兜里的遥控器。 “汤上将？” 她还没确认对方的身份。 机甲面罩后，汤志尚眯了眯眼。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打开了录音设备，在记录他的拐盗罪证。 息玥摩挲遥控器的屏幕：“不回答，就当你承认了。那就自我介绍一下，息玥——这个名字，汤上将有印象吧？” 汤志尚红色的电子眼快速闪烁一下，声音中出现几分迟疑：“息海的女儿？” 他的反应在息玥的预料之中。 若是汤志尚和石力恒一样，心心念念想斩草除根，那反应绝对会比当前更剧烈。 最合理的应该是：你竟然没死？ ——这说明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死活，换句话说，不关心。 果然啊，一心一意要弄死她们姐弟的，只是石力恒。 “感谢汤上将的坦诚。”息玥微笑道，“我向来有恩必报，既然如此，就让汤上将死得痛快些。” 汤志尚发出嘲讽地笑声，被迫提起的脚一点点落地，前倾的机甲身躯，迫使息玥和整个纯净空间都后退了半步。 “大，言，不，惭。” 每说一个字，机械臂上的枪管便射杀一颗尚未变异完成的小番茄。 猩红的汁液溅满地面，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汤志尚曲起手臂，用枪口对准息玥的太阳穴。 虽然不知为何，枪管无法靠近息玥，但他十分笃定，区区两米的距离，一枚高级机甲射出的、足以洞穿普通机甲的穿墙弹，绝对能击溃这个古怪的无形屏障，将子弹送入息玥的脑袋里。 再从另一边，带出黄白色的脑浆。 然而息玥毫无所惧，猛地反推回来，将汤志尚重新顶回石柱上。 “是不是大言不惭，汤上将何不等等看？”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灰洞蓦然爆发，滚滚浓雾潮涌而来，瞬间笼罩住两人。 地上剩余的小番茄顿时完成变异，体型一个赛一个地膨胀，形容一个比一个扭曲。它们尖啸着绕过纯净空间，扑向汤志尚。 机甲表面发出被刮挠撕咬的尖锐声响。 汤志尚毫不惊慌，甚至主动转化成透明面罩，给息玥一抹直面的讥笑。 “我说过了，就凭它们？” 息玥拇指一顿，终于按下遥控器：“那我回答你，就凭它们。” 汹涌的灰色雾气内，光芒再度扭曲，宛如方才追踪炮爆炸后，重现黑色烟雾中的一幕。 但这一次，汤志尚没有时间观察，因为所有小番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了第二次变异！ 狂暴模式！ 二次污染……她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引爆污染？ ！ 汤志尚猛地看向息玥的手。 然而她手里空空，那枚衬衫扣子在引爆一次三.级污染后，再引爆一次五级污染，倒计时的能量已然耗尽，消失无踪。 「警报，机甲破损！」 「警报，机甲破损！」 …… 作战系统投映如视网膜中，红色字体疯狂闪烁。 这让汤志尚下意识开枪。 可那枚足以贯穿机甲防御的穿墙弹，根本没猛钻出枪管，直接在里面炸膛。 、 子弹碎片反而嵌入他奇金包裹的手指上。 弱点一出，一只早已失去番茄形状的污染物瞬间扑了过来，尖利獠牙猛地咬向他的手。 “啊——” 汤志尚爆发出一声痛吼。 - 丁源大脑一片空白。 第70章 他无法消化刚才目睹的一幕：螺旋式飞行姿态，短短一秒钟时间里，先开启防御盾挡掉子弹，再开启零度射线延缓对手动作，最后利用粒子钻头，在螺旋扭矩拉到最大的情况下，轻而易举洞穿对手的机甲。 这个小机甲……不，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将他的a.级机甲的性能发挥到了极致。 要知道，即便是a.级精神力的他，也做不到如此强势和流畅的组合式攻击。 这台机甲箱，也是干拐盗勾当分到钱后，才买得起的…… 猛烈的撞击声唤醒了丁源的思绪。 他仿佛看到救星，僵硬的四肢终于活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一定是主帅来了，主帅发现了这里面的动静，主帅绝对能干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主帅…… 脖子突然一阵刺疼。 丁源浑身一僵，伸手摸过去，从自己的颈侧拔.出来一只针筒。 他带进来的麻醉剂…… 他僵硬地扭转脖颈，在迅速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那双黑沉的眼睛。 他晕了过去。 第37章 灰雾太浓, 项佳已经看不见息玥的身影，只能从侦查系统里看到模糊的热力影像。 影像中，不管污染物的形状变得多大, 息玥和那个机甲战士的位置始终没有改变。 说明息玥应该安全。 项佳深吸一口气，身形下沉一段距离，然后猛地往上冲。 砰—— 密室入口处的钢板被撞开, 她来不及降速, 继续撞到密室天花板上。 面罩捕捉到了迷幻又混乱的人声, 其中包括一道平静的嗓音。 “停止攻击, 关闭机甲。” 两个男孩，站在入口边上。其中一个衣着朴素，另一个穿着机甲,奇金正在收缩回背后的机甲箱。 项佳一时难以理解自己看到的画面。 只见没有穿机甲的男孩突然拉住另一个人的手：“机甲半开, 关闭入口。” 身着机甲的男孩依言弯腰，轻轻松松提起金属钢板。在盖上之前,另一个男孩突然从入口跳了下去。 项佳一惊，就要追上，不料被机甲男孩挡住。 她这才发现，机甲男孩瞳孔涣散，目无焦距。 “净化枪。” 男孩仿佛梦游似的低语一句,盖上钢板后抬起手,手背枪管射出纯净光束，眨眼后将从入口涌进来的灰雾净化一空。 连项佳都忘了这回事。 什么情况…… 她愈发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 正要开口, 男孩晕了过去。 身上剩余的奇金缓缓收缩至他背后的机甲箱中。 那个硕大、沉重的装备, 和他瘦弱的身板，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强烈反差。 - 污染物的体.液, 神经麻痹性比污染气体强太多。 被污染物咬掉手指之后，汤志尚很快就无法动弹了。 好在他的精神力等级是a85 ，抵抗感染能力很强，而且机甲里也储备了高级营养剂，磁力吸管马上将营养剂送进他嘴里。 这还不够，意念调动下，机甲内部直接在他的后颈上注入营养剂。 营养剂快速输送到中枢神经，让他逐渐麻痹的意识一点点回归清醒。 虽然这些污染物还攀附在他身上，不断啃食和攻击机甲，但他已经拥有余力调动奇金，弥补机甲破损的地方。 而污染物正好遮挡了这些小动作，以至于两米之外的息玥毫无所觉。 息玥只是在纳闷，这家伙怎么还没死？难道精神力等级很高？ 于是搜了一下光脑。 星网上的结果没有直接点明汤志尚的精神力等级，但有不少八卦帖子，匿名骂他靠着跪舔天狼星带才坐上主帅位置。 “也就是说……你的等级不会太高啊。”息玥打量汤志尚，“汤上将，方便透露一下你具体精神值是多少么？” 汤志尚咬紧槽牙，一脸痛苦。 他装的。 为了防止被这个女人发现他在自救，他甚至让面罩维持透明。而鼻子以下的面罩部分，依旧是金属质地，恰好挡住了他嘴里的营养液吸管。 该死的女人。 该死的息海！ 他到底生了一个什么怪物，居然能引爆污染，还不会遭到污染物攻击！ 汤志尚猛然醒悟：难怪息海战功积累得那么快，原来是养了这么一个怪物。 随着营养液摄入，他的手指已经能动了。要不了几秒钟，感染就会被遏制，让他恢复行动能力。 到时他就杀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就算杀不了，也要把她公之于众！ 全星际都在对抗污染，都和污染势不两立，她将遭到全星际数十万机甲战士的围剿！ 这个念头一出，顿时让汤志尚打定了主意。 穿墙弹都打不穿她身边的无形屏障，他不一定能杀得了她，所以逃离这里，曝光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机甲已修复。」 视网膜上的绿色字体让他心中一喜。 与此同时，手指终于能动了，断指处也恢复了钻心的痛感。 汤志尚保持着惊恐和痛苦的神色，将注意力都放到推进系统上。聚赫核心的能量在足底汇聚，将初速度酝酿到极致。 一旦起飞，足以撞断背后石柱！ 然而，就在他即将起飞的刹那。 第71章 飞行系统预估的初始速度狂泻千里！ 汤志尚瞪大眼睛，注意力被视网膜上那个急速下滑的速度完全吸引了，甚至没维持住一直伪装的表情。 怎么回事，为什么聚赫核心的能量回缩了，为什么作战系统在疯狂警报，聚赫核心精神力载荷过低，无法维持机甲形态？ ！ 他瞳孔一颤，侦查系统的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对方在慢慢靠近，穿破浓雾后，露出那双黑沉又淡漠的眼睛。 是他？ 那个刚被送上去的孩子？ 息玥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循着视线扭头。 “寒一？” 来到这个世界后，息玥第一次被别人震惊了一把。 因为石寒一也有纯净空间，而且是立于空间中心，飞过来的！ 两个空间交叠，一点点合拢。 “妈妈。” 石寒一握住息玥的手，连带着息玥一点点浮空。 “寒一你……” 息玥看着自己离地的双脚，还没组织好语言，只见寒一转过头，凝视汤志尚的眼睛。 “妈妈，他想跑。” “没关系，我遏制住他的精神力了。” 话落，汤志尚爆发出痛苦至极的叫喊。他身上的污染物们仿佛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尖啸着撕扯住他的皮肉。 息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机甲在逐渐退化成奇金，流水一般收缩向后背的机甲箱。 汤志尚，失去了任何防护。 就在这时，一台白色机甲由外向内冲破灰雾，悬停在两人面前。 元序被纯净空间挡在外面，惊讶地看了眼里面的人。 不依靠任何设备，她居然能飞？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汤志尚已经开始变异了，生物信息在迅速损毁。 元序双臂凝聚出武器，三下五除二干掉趴在对方身上敲骨食髓的污染物，而后用侦察系统迅速扫了一遍附近区域。 早已废弃的大楼中没有任何动植物，也就是说，没有滋生其他污染物。 很好，汤志尚即将是唯一一个污染物。 变异过程中，汤志尚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但还保持着部分理智。他拼命压抑新出现在体内的本能，没有攻击元序。 他以为这台白色机甲是来救他的。 没想到元序只是点开了他的光脑，动作迅速，连串点击，最后轻轻拍拍他的血管都变成黑色的手背。 “汤上将，交易愉快。” 元序笑眯眯说完，给对方脑子里喂入一颗光爆子弹。 最后一个污染物也被绞杀，净化枪射出的澎湃精神力轻而易举包裹整栋建筑，连同扩散到建筑外、逐渐下沉的灰雾在内，一枪净化。 他手心中多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净化珠。 “一天净化两个三级污染区，元上将赚得盆满钵满呢。上午有星队分战功，这次没有了吧？” “这不还有息小姐要分走六成么？”元序笑看她一眼，点点地面，“还不下来？” 息玥貌若不经地给寒一递个眼神，两人轻轻落地。 看样子元序还没发现寒一的异常，把眼下这副景象都归结到她身上了。 也好，在弄清楚寒一的身份之前，息玥也不打算告诉别人。 寒一拉着她的手不松开，息玥没办法，只能随他。 她走到元序跟前：“看看战利品。” 元序递过净化珠。 息玥微笑：“元上将在逗我？” “开个玩笑而已嘛。”元序打开光脑，屏幕上有三份文件，“喏，他名下的资产转让合同都在这了。” 文件名都一样，「资产转让合同」，但里面注明的资产各有不同。 第一份是星耀航巡0.5%所有权。 第二份是生化科技1%所有权。 第三份则是44号星区内的三处不动产。 息玥还是第一次目睹这种操作，若有所思道：“你在路上就查清楚汤志尚名下的资产了？” “那倒没有，每个人拥有什么资产都是最高级别的机密，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元序解释，“我只是手快而已。” 息玥想了想，点点头。 若谁拥有什么资产都是公开信息，想要这处资产的人就会不断来找麻烦，不管是和平手段还是阴损伎俩，确实会给资产所有人带来不少麻烦。 关键是，拥有资产最多的人，非星区统治者莫属。 元序所谓的“手快”，应该是临时从汤志尚光脑中查出他所有的资产，再在短时间内完成交易。 高度信息化的世界，这个过程要不了多少时间。 “差价多少？” “市场价得问资产管理中心，不过，估计至少得百亿吧。总之我只付了20亿。” 息玥笑了笑：“那元上将来得真是时候，白捡个大便宜。” 元序冤枉道：“可不能怪我，天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摆脱那个可怕的女人。再说了，我来得早也没用，中央军团会调查汤志尚的死亡原因，排除他杀可能性。若是在现场发现任何他不是死于污染的蛛丝马迹，中央可不会善罢甘休。” “也就是说，元上将提前赶到也不会动手？只会在一边看我把人打个半死，在坐收渔人之利？” “瞧你这话说得，得利最丰之人，不是息小姐你么？汤志尚一死，息小姐光债务本金就少了整整370亿呢。” 第72章 息玥：“你倒是会算账。” 元序：“彼此彼此。” 本来想从元序的晚到里掰扯点便宜的，一番言辞交锋下来，息玥只能作罢。 凭良心说，没有元序配合，除了消除债务，她也无法从债主手中获得这么客观的额外收益。百亿资产差价，分到她手里足有60亿。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息玥给项佳发消息，天花板上密室入口很快被打开，项佳抱着一个男孩飞了下来。 正是满嘴梦话的蕨头。 项佳看了息玥身边的寒一一眼，努力组织语言。 “小姐，这个被抓过来的孩子……觉醒了，a.级。” 第38章 44号星区是在废墟上新建的小型星城, 聚集点在废墟中部，四周一圈都很荒凉。 正因如此，城市外围的污染探测设备安装稀疏, 没能第一时间发出警报。 44号军团姗姗来迟。 这时，息玥已经带着项佳和三个孩子离开废弃建筑，坐在悬停在高空的星舰里,远远观望。 元序留在了现场。 拐盗的案子需要通知44号星区治安所, 同时报送中央军区。密室中三十多名被抓来的垃圾公民, 也需要妥善安抚和遣返。 总之, 对息玥而言，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成。 救了人，消了债,外加一笔还没到手的资产差价。 她很满意。 息玥收回视线, 打量一圈机舱。这不是她买的星舰，驾驶员是个沉默寡言的魁梧大汉, 名字却很形象很不相符——细仔，据说是元序管家的专用驾驶员。 副驾上是息珀。 他被遣返出42号星区后，直奔33号星区上将府，半途中便遇到元序派出的星舰。两人在元序名下的星区一路飞驰，及时赶到42号星城接人。 除了石寒一外, 另外两个孩子还在昏迷。 细仔看了眼广角后视镜, 瓮声瓮气道：“座位底下有治疗仪。” “已经给他们喝过营养剂了。”息玥道，“走吧。” 营养剂是在密室里找到的, 消除麻醉影响不在话下,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再者, 蕨头这玩意话太多，一想到他醒来问这问那的, 息玥就觉得头疼。 还不如让他晕着。虽然…… 息玥很好奇蕨头觉醒精神力的事。 “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几个机甲兵全都死了，都是他干的。里面有精神力检测仪，我给他测了一下……a.级。” 项佳说起这件事时，已经极力平缓自己的语气，可息玥仍旧从中听出了震惊。 主要源于三个方面—— 一是精神力初次觉醒就达到a.级的人，凤毛麟角。 息珀觉醒时的等级将将跨过b级门槛，一直到年满十八，成功提升至a.级。按照很多人的预期，他毕业后加入军团，多经历前线战斗的刺激，继续提升到s级的可能性很大。 就精神力等级分布而言，息珀已经属于金字塔头部的一小戳幸运者了。 而蕨头，刚觉醒就是a.级，还是a.级中部，精神力值达到90消赫。 二是觉醒的年龄。 一般而言，年纪越小，觉醒的精神力初始等级越高，息珀觉醒时才四岁，据说很多s级以上的强者，都两三岁时便已觉醒。 年龄一到七岁，不光觉醒的概率大幅下降，觉醒后的等级也不会超过b级——这是全星际皆知的常识。 蕨头今年正好七岁，连李康文夫妇都已做好儿子不会觉醒精神力的准备，可他突然之间，觉醒了a.级精神力。 第三点更古怪：觉醒是觉醒，战斗是战斗，如何使用精神力操控精神力武器及机甲，需要一个相对漫长的学习和训练过程。 而蕨头刚觉醒就操控机甲，杀了四个机甲兵。 项佳百思不得其解，息玥却已经隐隐猜到原因——寒一。 和息瑶的精神力突然暴涨至c级联系起来，情况就很明显了：石寒一不光和她一样，是“污染之神”，而且拥有改变精神力值的能力。 之所以是“改变”，而非“提升”，从他对付汤志尚就能看出来，不用动一根手指，汤志尚就失去了逃跑能力。 后者对机甲失去了控制，显然是精神力受到干扰或者抑制。 如果石寒一和她是同一类人，岂不说明她也能掌握这项能力？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以凭借这项能力把垃圾公民打造成高等级机甲战士！ 息玥难免激动，只是有元序在场，她没有直接问寒一，也暗中示意项佳隐瞒蕨头杀死机甲兵的事实。 元序以为那几个机甲兵都死在项佳手里，难免对她刮目相看。 细仔把人送回29号星区就离开了。息玥还没走下沟壑，便被闻风赶来的居民们围住。 陈誉陈荣两兄弟也在其中。得知息玥不但成功救回三个孩子，而且联合元上将一起端掉了拐盗窝点，他兴奋地去抱自己的哥哥，却被陈荣嫌弃地推开。 李康文和杜云抱着蕨头喜极而泣，丫丫也交还给了朱元富夫妇。 息玥冷眼看着，发现朱元富和汪碧芳也忍不住抹了几把眼泪，心里稍稍改观。 对女儿终究有点感情，也不算太枉为父母。 “纪小姐，”陈誉拦住其他居民，凑上来，“我已经把纪小姐舍己救人、见义勇为的事迹上报给中央分所了，分所很重视，很快就通过了奖励申请！” 第73章 “奖励？” “没错，就是那艘拐盗的星舰。等分所调查完拐盗的案件，星舰所有权就会给到纪小姐。噢，现在拐盗窝点都被端了，应该不用等，它现在就是你的了。” 息玥挑了挑眉，那艘星舰半边机舱都被她撞烂了，回收价值大打折扣。 陈誉笑容一僵：“呃，我知道纪小姐看不上这点东西，但就算当回收品卖也值不少钱呢，打底两千万。” 这已经是他能力范围内，能为息玥争取的最大奖励了。 “谢谢。” “……不用谢我，我还得谢谢纪小姐帮忙救人。” 陈誉赧然，否则光凭他自己去追拥有机甲的拐盗，别说抓人救人了，不被反杀都算运气好。 见陈誉说完，息瑶被其他居民推着走上前。 息玥扫了一眼，居民们满脸激动和期待，看向自己的眼神都熠熠发光。 “放心吧，大老板不但会答应，而且会很高兴的！” 息瑶安抚他们一句，顶着哭红的肿泡眼抱住息玥的胳膊。 “大姐，之前不是说免费租给他们耕地吗，他们都很高兴，让我催着签租约呢。” 居然是这事儿。 息玥不由又看向那些居民，只听息瑶压低声音：“他们被拐盗抓走的家人都是大姐救回来的。” 原来如此。 息玥微微颔首，笑容中透出几分无奈。 这些人是把接受免租耕地当成报恩了，可问题是，息玥又建生存屏障又赊出种子物资的，明明是给他们让出利益。 把接受利益当成报恩？ 罢了，计划能继续推进就行。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突如其来的拐盗让居民们不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租地的事，合同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直接找二老板就行。不过生存屏障要一个月才能完工，你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开垦土地。不熟悉种植的，碰到问题可以请教李康文，也可以相互之间交流学习。” “大老板放心，种东西我熟得很，我在外面找的临时工作就是在种植公司！” “我也是我也是！” “回头我把隔壁邻居也拉过来！” 居民的响应挺热情。 息玥点点头，叮嘱息珀：“通知山壮明天就能动工。噢，让他们看好各自的精神力武器，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找茬了。” 设计图准备得差不多，原本山壮今天就会带人过来做一些基础性准备工作。因为拐盗这档子事，息玥便通知对方先等等。 也不算白等。 - 两对员工夫妻各自带孩子回了家，没一会儿，息玥敲开李康文的家门。 “大老板。” 李康文眼睛里还有红血丝，生性木讷，也不知如何表达谢意。杜云闻声赶来，一见到息玥就跪下了。 “谢谢大老板替我们救回蕨头，要是蕨头没了，我……” 息玥扶她起来：“别说没发生的事。我过来是告诉你们一件喜事，你要哭，等听完再哭。” “喜事？”夫妻俩面面相觑。 息玥关上门，带着他们走到房间深处。蕨头还躺在床上，胡乱说着梦话。 也许是打架没过瘾，胳膊腿时不时支棱一下。 “蕨头觉醒了，a.级。” 此言一出，李康文和杜云都半天回不过神。 息玥只得补充一句：“而且是a.级里不错的，a90。” “……真、真的？”两人还是不敢相信。 息玥便拿出一台检测仪，当场给蕨头检测。 设备是项佳从密室里拿的，自然也成了此行的战利品。 数值从「 0 」变成「 1 」的一刻，杜云蓦然捂住嘴巴，被眼泪模糊的视线眼睁睁看着数值一直上涨到「 90 」才停止。 她泣不成声。 李康文揽住妻子的肩膀，嗓音干哑：“这孩子前两个月才检测过，当时还是e0……他已经七岁了，一下子就到a.级，这怎么可能……” 连他都觉得不合常理。 “大老板您……您是怎么发现的？” 息玥摇摇头：“不是我发现，是拐盗发现的。” 她隐瞒了事实。尤其是蕨头以一己之力杀死四个机甲兵，无论怎么想都不能告诉他父母。因为这一点比觉醒高级精神力还要反常。 再说， 7岁儿子连杀四人，想必没有什么父母能轻易承受这个事实。 “除了告诉你们蕨头觉醒，我过来，主要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不要上报检测结果。” 李康文一怔：“大老板是说……别让蕨头去上学？” 精神力觉醒与否，和接受教育的资格直接挂钩。 按理说，不论年纪多大，只要精神力觉醒至d级，就拥有了上学资格。学校分两种，机甲学院和职业学院。 机甲学院只有一所，在中央星区，由中央直接管理。绝大部分人毕业后都会选择参军，再由中央分派到地方军团。 职业学院则很多地方星区都有，管理方也是地方军团。毕业生大都是工作党，不论精神力等级、公民等级还是公民待遇，都不如军党。 根据规定，但凡精神力达到b级，必须由机甲学院接收入学，a.级学生更是待遇优厚，甚至能解决父母在中央星区落户扎根的问题。 老实说，李康文脑子里已经出现举家搬去中央星区的念头了。 第74章 可老板却说，不要上报检测结果，不要入学？ 第39章 夜深, 杜云又去给蕨头喂了点水，见儿子不再说梦话了，略略放下心。 这么小的孩子被打麻醉剂,怎么也得一天一.夜才会醒。 那些拐盗，真该送去喂污染物！ 她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回到桌边,挨着丈夫坐下。 “文哥,大老板提的,你怎么看？” 李康文已经深思很久了：“我觉得, 还是要让蕨头去机甲学院……” 话才说一半，杜云不干了，难得跟他生了气。 “为什么一定要去机甲学院,为什么一定要参军？文哥,你不会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觉醒，才想借着儿子扬眉吐气,当人上人吧？！” 李康文一愣，忙看了眼床上的蕨头：“小声点。阿云，你瞎说什么呢，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杜云胸口起伏一阵，看着那张相伴十年的脸,逐渐平静下来。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想不通你为什么非要蕨头去参军。” “军党有什么好的，能积累战功能赚大钱？那是拿命换钱！你见过有几个一等公民能风光几十年？要么死在污染区里连尸体都找不着,要么精神损伤痛苦半辈子,晚年生活也没有一点保障……” 说着说着,杜云的气劲又上来，用力掐李康文的手背。 “大老板说得不对吗？与其朝不保夕, 拿命换富贵，不如留在29号星区，除了公民等级低一点，该有的都会有！她说从现在开始，每年给蕨头发一百万星币！” 李康文坚持道：“可蕨头总不能跟我们一样，一辈子被人看低，当一辈子文盲！” “大老板不是说会把学校里的东西都教给蕨头吗？二老板教机甲战斗，三老板教机甲维修，这还不够？平时蕨头缠着二老板训练你也看到了，二老板绝对是有本事的人！” 李康文对此存疑。 大老板有本事，他知道，也亲眼见过，可那局限于胆魄和为人处世的技巧。 三老板用精神力武器杀了人，对于这里的垃圾公民而言也算有本事。 可二老板？ 虽然看外形和气质确实像机甲学院的学生，可机甲学院学生怎么会沦落到垃圾星区呢？只有一个原因——精神力严重损伤。 这样的人，真能教蕨头机甲战斗？ 污染爆发实在太普遍了，蕨头好不容易觉醒了a.级精神力，若不能用机甲自保，怎么想都很冤。 这才是李康文坚持要让蕨头去上学的原因，战功不战功的，他还真没考虑过。只是，妻子说的也有道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成为军党，只会把蕨头往污染区里送。 “不管如何，”李康文斟酌着说，“总得听听蕨头自己的意思吧？” “他才七岁他懂什么！”杜云决定任性一次，“我不管，检测结果不上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准告诉蕨头他觉醒的事，一切都听大老板的安排来。有什么比一家人平平安安来得重要？” 李康文还想劝，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只能叹了口气。 - 两家住对门，破门膈应又不好，息玥当然听到了对面的争吵声。 她这么做当然有私心，本不该觉醒高级精神力的七岁男孩，突然觉醒了a.级，这事一旦公开，必然会引起重视，搞不好会暴露她和寒一。 不过，息玥由衷觉得，在不缺钱的情况下，不参军是最好的选择。 既有能力自保，又能保护家人，平平安安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有什么不好的。 等对面彻底安静下来，息玥拍拍身边的石寒一，赶在对方叫“妈妈”前捂住他的嘴。 她带着寒一走下床，经过睡在门边的息珀时，低头看了一眼。 若息珀知道蕨头觉醒了a.级，应该会觉得酸楚吧。毕竟曾经的他也是前途一片大好的a.级尖子生。 息玥牵着石寒一，越过那片开垦到一半的耕地后，爬上地面。 夜里的垃圾星区越发寒冷，地面更是干燥，冷风吹在身上好似刀子。息玥在冻得梆硬的地上铺好防寒被，带着寒一坐下，裹好被子。 “妈妈。”寒一终于叫出那声被捂住的呼唤。 息玥很无奈：“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就是个高中生而已。” 石寒一：“妈妈。” 得，看来是听不懂什么叫“高中生”。 息玥忽略这个别扭的称呼，问出酝酿了半天的问题。 “寒一你……也是污染之神？” 寒一看着她不说话。 “也能开启污染区？” 石寒一摇了摇头，手突然伸进衣兜里，掏出一只遥控器。 “妈妈。”他把遥控器递给息玥。 一连串动作前后矛盾，让息玥一头雾水。 她接过遥控器，用光脑屏幕的亮光照亮上面的显示屏， 「 233:43:19」。 竟是一个10天倒计时的遥控器。 “拐盗那里拿到的？” 石寒一点了一下头。 “那你说不能开启污染区？” 石寒一改做摇头。 息玥无奈了，这孩子除了叫“妈妈”，就不会说话了么？ 能看到并拿到遥控器，却说自己不能开启污染区……她一时想不通其中因果。只能暂时按下，问起另外一件事。 第75章 “蕨头和息瑶的精神力，是你改变的吧？” 石寒一果然点头了。 息玥掏出检测仪：“乖，把眼睛闭上。” 寒风吹得金属贴片很冰凉，不过石寒一很听话地照做了，贴片贴到太阳穴上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检测结果：e0。 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矛盾。 若把精神力比作超能力，那寒一可以改变别人的精神力值，自己的精神力却是0消赫？ 难不成，星际世界里，还存在精神力之外的超能力？ 息玥豁然醒悟，她自己也是e0 ，但能看到遥控器开启污染区，放在外人的视角，不也是超能力么？ “寒一，你是怎么改变别人的精神力的？” 问是问了，不过想到这孩子的语言能力，息玥没指望得到回答。 不料石寒一指向她头顶：“花。” 他会说其他话？ 不是，这不重要，花？ 息玥追问：“精神力在你眼里，是一朵花？” 她莫名联想到脑电波。若脑电波具象化，不就是一朵繁芜的大花。呃，也许更像一团水草，剪不断理还乱。 见石寒一点头，息玥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头顶：“那我头上也有花么？” “妈妈没有。” 好吧，难怪是e0 。息玥心想，又问：“我要怎么做，才能和你一样看到花？” 她和石寒一的共同点这么多，应该也具有这项能力吧？ 然而石寒一摇头：“妈妈看不见。” “……”息玥忍住失望，“为什么看不见？你又是怎么见到的？” 石寒一不说话了，只是息玥看他在黑暗中犹然熠熠发亮的眼神，明显有话想说。可不管她怎么问，孩子都只会摇头。 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想说。 又或者……因为她们背后的神秘组织，不能说？ 哪有组织会招揽几岁孩子的？ 谜团太多，让息玥一阵头疼。算了，既然组织没有找上门来，那就先专注自己的事。既然她没有这项能力，只能充分发挥寒一的能力。 “那你是怎么改变息瑶和蕨头的……花的？” 寒一的回答很简单：“让他们的花长大。” 促进精神力提升的意思？ “用什么方式让花长大？” 寒一想了想：“要打理。” “怎么打理？” 寒一又沉默下来。息玥能分辨出他的眼神，这次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也对，超能力这么玄的玩意，哪有通俗易懂的原理可言。 “那他们的花最终能长多大？”息玥问，“就是能提升到什么等级？” “不会太大了。” 息玥尝试和他同频思考。不会太大，意思是等级无法大幅提升了？ 也就是说，息瑶很可能停滞在c级，蕨头则停在a.级。 顺着这个思路，结合精神力随机觉醒的常识推测……息玥得出来一个初步猜想。 ——每个人的精神力值都有极限。 把精神力比作埋在地下的树，没有觉醒的人，连树冠都被土掩盖，觉醒的人，因为某些原因会不断深挖，最顺利的，也就是让整棵树都重见天日而已。 而每个人天生拥有的树的大小，各不相同。 寒一的能力则是一把铲子，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把树挖出来。或者如汤志尚一样，被他用铲子将树掩埋掉。 但寒一也只能停步于此，无法改变树本身的形状。 “那你见到的人里，谁的树……不是，花最大？” 寒一难得皱起眉，没有回答。 “元序？”息玥猜到了，扑哧笑出声，“除了他呢？” “哥哥。” “息珀？”见寒一点头，息玥思索道，“他本来是a.级，精神力损伤跌倒e级……他的花在你看来是什么形状？” 寒一想了想，回答两个字：“枯萎。” 两人都没料到，这番对话还有第三双耳朵在听。 靠近地面的陡峭小径上，息珀闭上眼睛，掩盖住沉郁眸色。 自打病好之后，他默默把守夜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按照学院教授的办法，保持浅层睡眠。所以息玥刚下床，他就醒了。 之所以跟过来，只是担心两人的安全，毕竟垃圾星区还游荡着不少流.氓混混。 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对话。 开始时，息珀虽然惊讶，却没感觉震惊。毕竟连大姐是污染之神的事实都消化了，其他事都算不上太过出奇。 可听到寒一能改变他人精神力时，他难免燃起了一点希望。 从a.级跌到e级，对于机甲战士而言，无异于死过一次。他强自振作，希望在方方面面都能贡献一分力量。 可事实是，他百无一用。 杀掉石力恒，靠的是大姐。被垃圾星区帮派欺负，靠的还是大姐，还有昨天的息瑶。今天追去拐盗窝点救人，更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即便他已做好牺牲的觉悟。 二老板的名头听着好听，可真正论下来，和他有什么关系？ 钱是大姐一次次冒险挣来的，生存屏障、星舰和所有物资都是大姐买回来的，被拐盗抓走的人也是大姐救的，居民们从反对到拥护的变化，也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他所有的努力，在大姐面前，在元序面前，甚至在息瑶面前，都像个笑话。 第76章 甚至不如刚觉醒精神力的七岁孩子。 考虑到以后蕨头能发挥的力量……远远不如。 息珀把所有失意都憋在了心里，直到刚刚听闻，寒一可以改变别人的精神力。 这让他如何不期待，不激动？ 然而……枯萎，寒一说他的精神力，枯萎了。 这两个字就像无情的审判，让他又从云端跌入泥沼。 息珀默然撤回沟底，看着幽暗光线中的耕地，拳头握紧，又松开，又握紧。 是时候接受现实，老老实实当个垃圾公民，做他该做的事了。 他吐了口长长的气，正要往家里走，只见前面光芒一闪，机甲全开的项佳飞了过来。 “少爷。” 息珀一怔，猛地抬头望向地面：“发生什么事了？” “大小姐让我去净化一个污染区，说带上你。” 项佳语气有点古怪，却仍透出几分焦急。可让她惊讶的是，息珀的反应很平静。 “大姐没事。”他说，想了想，“走吧。” 既然大姐让他也去，肯定有她的道理。虽然……他对污染区一点用都没有。 项佳揽住息珀一路上飞，刚出地面就见到了不远处的雾团。五级污染规模很小，侦察系统这才出现污染警报。 项佳把息珀放在地上：“少爷在这里等会。” 她是第一个知道息珀精神损伤的人，自然不会带着息珀进入污染区。 然而息玥的消息同时发了过来：「带息珀进来，记住，不要给他任何防护。」 第40章 和所有机甲战士一样, 项佳是忠实的机甲爱好者，对于各种款式的机甲及其功能门清。 可看着灰雾中的息玥和石寒一，再看看自己的机甲,她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质疑：机甲很帅吗？ 有不需要任何防护就进入污染区帅？ 有不需要任何装备就在污染区里自由飞行帅？ 有不需要任何精神力武器就拥有无懈可击的屏障帅？ “我草……”向来很有素养的她忍不住吐出一个脏字。 不过她没忘了息玥交给她的任务，抬臂间，射杀几只扑向息珀的污染物。 五级污染区污染浓度低,污染物的攻击力也不强,况且它们原先只是垃圾星区的耐寒植物而已,体型小,再怎么变异，也无法击穿机甲防护。 所以息玥让她先别急着消除污染区时，项佳没觉得有什么。 可息玥让息珀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进入污染区, 任由污染气体侵蚀……这就很诡异了。 息珀当下只有e级, 在这种污染浓度中，最多支撑三分钟, 超过这个时限就会发生变异。然而从踏入污染区到现在，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五分钟。 他面色灰白，额头鼓起的青筋都变成了黑色，是显而易见的严重感染，距离变异只有一步之遥。但他眼睛上始终没有出现污染物特有的白翳, 这说明他理智很清晰。 项佳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能解释息珀的情况——他的污染抵抗能力, 一直在提升。 换句话说，他的精神力值在上涨。 项佳是机甲学院毕业的, 知道每个刚进入机甲学院的学生, 都会被告知“接触污染越多, 越能激发精神潜力”，以此来激励学生毕业参军后不要怯战。 然而只要多经历过几次污染, 就能明白，这种刺激微乎其微，需要极大量的污染战斗经验才能转化为精神力值的提升。在这过程中，很多人没等来数值的变化就已经战死了。 所以她同样明白，息珀在污染区中不断提成精神力值的事情要是曝光，将在全星际引发怎样的震撼。 小姐……和那名叫做石寒一的男孩，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远处，息玥终于掌握了在污染区自由飞行的方法。 逻辑很简单：她一直以为纯净空间只能屏蔽污染，其实，它还能消除污染。 以前穿行在污染区中，她一直没注意过脚下，当然，留意了也不一定会发现。因为对于大多数地面而言，污染残留不靠探测仪很难辨识。 实际上，她走过的地方，残留的污染都会消失。而寒一告诉她，她可以选择不让污染消失。 正因为息玥潜意识里认定自己需要“走”，所以给纯净空间下达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指令：消除行进轨迹上的污染。 此刻，当她意识到这一点，不断催眠自己的潜意识，“不要消除污染”，才真正将纯净空间排斥污染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利用污染排斥达到飞行效果。 地面有污染残留，那就利用排斥，将纯净空间整个放置于地面之上。息玥本人位于空间中心，四面八方包括脚底都有两米距离的纯净空间，看上去便像是漂浮在空中。 至于移动，和走路一样，身随意动就行，污染空间会自动伴随，确保她不会接触一丝污染气体。 当然，排斥污染的特性，决定了她的飞行范围只能局限在污染区中，也就是灰雾能覆盖到的地方。 除此外还有一些特定场景也能生效，譬如残留污染的地面能让她浮空，残留污染的物件，能依靠纯净空间去“触碰”。 听着单调，若掌握熟练了，将是巧用无穷的能力。 毕竟手握遥控器，什么时候、在哪引爆污染，不都是她说了算？ 用来对付各个高级精神力的债主，再合适不过。 第77章 一个石力恒，一个汤志尚，息玥在前去对付他们的路上都要绞尽脑汁，怎么才能确保他们会死在污染区里。 纯净空间无懈可击是没错，可架不住人家会跑啊。 就像今天，若非寒一及时“掩埋”了汤志尚的精神力，对方极有可能就逃跑成功了。到时再把她这个“污染之神”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她拥有了在污染区里飞行的能力，大可以把自己当做一堵铁墙，对方往哪跑，她就堵在哪里。再利用污染物，把对方拖回战场。 就算打不死，耗也能耗死他。 元序不是s级么，息玥突然有股给他发消息让他过来练练的冲动。 不过……算了，人家估计忙着应付中央星区呢，以后再说。 息玥悠然升空，脱离项佳的视野，很快出现在侦察系统扫描的范围内，在项佳身前缓缓降落。 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超级赛亚人，浑身包裹着力量无穷的气焰。 她随手拍飞一只扑向息珀的污染物，看了眼光脑：“时间差不多了，项佳，带息珀出去吧。” 不是她不想带，而是此时的息珀自带污染，无法进入纯净空间。 然而息珀咬牙道：“我还能坚持。” 石寒一也飞了过来，拉住息玥的手。他看向息珀的头顶，摇了一下头：“会枯萎。” “枯萎？”项佳听不懂。 息玥解释道：“就是精神损伤。” 项佳还要再问，被息珀猛地抓住手：“走！” 只有一个字，却急不可耐。 息玥无声一笑，这孩子终究舍不得精神力复原的机会，难为他把负面情绪藏在心里这么久。 项佳拉着息珀飞出污染区。 息玥带着石寒一慢慢跟在后面。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息珀是你见过精神花朵第二大的人……具体有多大？s级？” 石寒一：“超s。” 息玥一怔。 超s级？ ！那岂不是和息海一样？ 石寒一捏了捏她的手，轻轻摇头。 息玥懂了，他说的只是上限，是息珀有可能挖掘出来的潜能，到实际上，很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超s级。 但她又想起一事：“你说元序的精神花朵比息珀还大？” 石寒一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皱眉，无声点头。 息玥不免好奇了。按她在星网查到的资料，元序18岁毕业就是s级机甲战士，属于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如今七年过去……他真正的精神潜力，挖掘到什么程度了？ 该不会……s级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早就升级成超s了吧？ 否则哪来的胆子和这么多星区统治者，甚至和中央对着干。 - 艾管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这才几天，那个姓宁的中央少将又来了，说是调查什么拐盗案件。 看自家上将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可艾管家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上将有事瞒着他。 不行，得去问个清楚。 艾管家爬下床，在走廊里转了几圈，最后摸进隔壁细仔的房间。 傻大个呼噜声震天响，吃了几耳光都叫不醒。 气得艾管家破口大骂：“一天天的这个家只有我一人.操心是吧！” “睡得比猪还死，也不知道从前怎么当的雇佣兵！” “狗玩意，就你这样变成污染物都只知道睡睡睡！” 从始至终，回应他的只有忘我的呼噜声。 艾管家没辙，走出房间后，看了好几眼楼梯，决定直接去问问上将。 元上将住套房，中央的人离开后，也没见他出去，但艾管家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声。 房门倒是没反锁，里边一片漆黑。 艾管家站在玄关，伸长脖子往里瞅了好几眼，终于看清床上空荡荡的，反而一边墙角处，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机甲。 他瞬间怒从心来，又开始骂骂咧咧。 “又在机甲里睡觉，又在机甲里睡觉！” “辛苦一大天了，睡床不舒服吗？床铺都铺好几天了，连个印子都没有，怎么的，我在你床上放污染物啦？！” 元序在机甲里睡觉时，会开启声音屏蔽，艾管家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 不过，也只是过嘴瘾消气而已，他又不敢真的去碰上将的机甲。 没多久后，小老头子叹了口气，佝偻着后背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机甲后背上的聚赫核心，缓缓明灭。 “你不知道吧，她什么装备都不用戴，可以在污染区里飞行……” “放心，她还没怀疑我。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我演技好，把见钱眼开演绎得惟妙惟肖……” “这不是正事么？那你说什么是正事？” “中央星区？呵。污染不是我引爆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规规矩矩做几笔交易而已，还帮他们端掉一个拐盗窝点，他们就算怀疑又能如何？” “行了别跟我啰嗦了，我要睡觉了……你管我在哪睡……谁爱看心理医生谁看去，你不知道这儿只有精神科医生？” “我，元序，去看精神科医生？这话要是传出去，谁来挽回我的形象……” “连我吃不吃饭都管上了，你怎么比我管家还烦……” 第78章 - 息玥已经吃得很撑了，又拿起一块牛肉干。 冰冷空气将牛肉干冻得越发硌牙。不过她吃得有滋有味，时不时看一眼息珀。 息珀正在项佳的协助下，用治疗仪净化感染。治疗仪是从元序的星舰里顺的，对此息玥心安理得。 三级污染的战功都让给他了，拿点小设备算什么。 “好了。”项佳放下治疗仪，转而拿起精神力检测仪，下意识看了息玥一眼。 “我自己来。”息珀说。 他接过检测仪，两手各捏一枚金属圆片，深呼吸。 感染祛除，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使得紧张的表情被放大，感染了项佳。 项佳屏住呼吸，看着息珀将圆片贴到太阳穴，同时闭上眼睛。但她看不到检测仪的屏幕，因为息珀有意挡住了。 半分钟后，滴声响起。 三道目光同时落到息珀的手上。 第41章 44号星城南郊。 宁鹏带着部下离开废弃大楼封锁线,飞回星舰。 他的手按在驾驶盘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逐渐切换成白昼模式的生存屏障。 根据现场勘察情况，除了关押垃圾公民的密室内有机甲交战的痕迹, 密室下方的停泊层则不然。汤志尚死于停泊层，面目全非的变异尸体上确实布满污染物噬咬的伤痕。 他回忆着元序的口供。 难道，真的是另一桩巧合？ “少将,分所审批通过了一个奖励申请。” 宁鹏没听清, 看向部下。 “是这起拐盗案的奖励申请。”部下说, “拐盗作案时被一个叫纪明舒的女人拦截, 她救回来了29号星区所有受害者。当地治安所给她申请了奖励，是……拐盗留下的星舰。” 元序的口供里，没有一个字提及这件事。 宁鹏沉声：“去看看。” - 原来控制潜意识这么耗费心神,息玥难得睡了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她和石寒一了。 小男孩侧躺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看着她。 若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孩便也罢了，偏偏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息玥很不自在，爬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向屋门。 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开门之前,已经换上标志性的微笑。 外面很多居民排成长队, 挨个和坐在桌后的息珀签订租约，无人喧哗, 井然有序。 队尾也有一张桌子, 息瑶和李康文等人为刚到的居民发放一小杯水和一块压缩食品, 权当早餐。 息玥哑然一笑，还挺有服务意识。 只是……明明是她们的主场, 需要吗？ “大姐！”息瑶看见她，雀跃地招呼一声，小姑娘已经从杀人案凶犯的阴影里摆脱出来了。 很多居民冲息玥露出敬畏又讨好的笑。 息珀对面前的居民说了句“稍等”，亲自去取了一杯水和一块压缩食品，走到息玥身边。 他睡得比息玥晚，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眉目间的兴奋也没有完全消散，整个人从暮气沉沉变得英气飒爽。 息玥：“这么多人？” “一传十十传百。”息珀笑道，“都因为大姐从拐盗手里救了那些人。” 息玥了然，赚钱只是其一，对于垃圾公民而言，安全感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每日外出打零工，都要抱着不一定能回来的觉悟。 “按照大姐确认过的合同，已经签了123份，全部签完应该能有200人。” 息玥问过陈誉，29号星区登记在册的公民不足六百，算上已死亡但没上报、存活但没登记的人，应该差不多正好六百。 她效仿的是息海的免租政策，每个人最多能申请100平米耕地，所以按照6万平米的规模设计生存屏障。如今虽然只解决了三分之一，可对于起步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于剩下的，要么自己另外雇人耕种，要么从别的地方引来垃圾公民，总有解决办法。 “大姐，你来吧？”息珀示意桌后空出的位置。 息玥摇头：“你来，我相信你的能力。” 原本她打算每次外出行动都带上息珀，可如今掌握了纯净空间更多的使用方式，又有了石寒一，不需要了。正好可以让息珀留在家里主持大局。 息玥迅速解决完早餐，从屋里取来背包。单看包的形状，息珀就知道里面装着大姐从44号星区弄回来的机甲箱。 据说是汤志尚的。 石寒一也想跟来，被息玥按在门里：“乖，在这等我回来。” “妈妈……”男孩黑亮的眼眸中带着祈求。 息玥：“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她是去找老卫的，虽然手里的钱已经不少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也要给息珀另外买一只机甲箱。 总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去黑市做交易吧？ “我出去一趟。”息玥对息珀道，忽然想起一事， “光合科技还没到？” “山壮一个小时前就通知我，他们已经出发了……可能是设备太多，运输需要时间。” 话音未落，息珀收到了一条光脑信息，神情一变。 “大姐，他们被扣住了。”他压低声音，“是中央军团的人。” 与此同时，一辆飞摩疾驰而至，陈誉从上面跳了下来，快步走向息玥。 第79章 “纪小姐，中央分所来调查拐盗案，找你录个口供。” “口供？” “就是走个程序，毕竟拐盗窝点都被端了。纪小姐，先上飞摩？” 息玥思索片刻，把背包递给息珀，跨上飞摩。 飞摩疾驰一段后，速度忽然慢下来。 陈誉果然有话要说。 “纪小姐，昨天我没好意思问，毕竟很多人都会隐藏自己的防身武器。只是你的等级……若宁少将问起你是怎么拦住拐盗，纪小姐打算怎么回答？” 这话问得有点含蓄，不过息玥听明白了：陈誉以为自己是依靠秘密武器撞毁了拐盗的星舰，至于爆发污染，他应该理解成了巧合。 这里有两个问题。 一是他能查到纪明舒名下没有武器登记信息，所以是非法持有。 二是垃圾公民能使用的武器，毫无疑问经过改装，而星际严禁非精神力武器，因为那对付不了污染物，只能对付人。 息玥以垃圾公民的身份非法持有非精神力武器，罪加一等。 “陈长官想岔了。”息玥笑道，“我哪来的本事破坏星舰，当时只是气血上头，打算用命去拦而已。” 陈誉愕然：“那你是怎么……” “撞破星舰的是项佳呀。可能当时局面太混乱，陈长官没看见。” “……噢，是这样。” 可他明明记得，项中尉是在污染爆发之后才冲进去的。 “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纪小姐如实说就行。” 治安所外停着一架星舰，门外还站着一个背着机甲箱的生面孔，想必是中央分所的治安兵。 飞摩停下之前，息玥忽然问道：“陈长官，宁少将全名是什么？” “宁鹏，是中央治安条线数一数二的骨干了，平时资产管理中心的大案子都是他处理的。没想到这次会亲自追查拐盗，嘿。” “可以理解，毕竟拐盗犯罪也是为了谋利嘛。” 息玥随口敷衍，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 清单债主之中，不正有他？ “纪明舒？”中央治安兵核对过光脑身份，电动门打开，“宁少将在里面等你。” 陈誉也留在了外面，让息玥一个人进去。办公室正中摆了一张长桌，身着制服的宁少将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桌对面是个熟悉的人，正是山壮。 “纪小姐。”山壮马上站了起来，神情忐忑。 宁鹏缓缓回过头，看见息玥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纪明舒？ “出去等我。”息玥对山壮道。 山壮看了看宁鹏，见他没反对，赶紧出门去了。外面留守的中央治安兵关上门。 息玥从容在山壮的位置坐下，看向宁鹏：“长官找我？” 宁鹏回神了，只是目光一直黏在息玥的脸上：“我找纪明舒。” “我就是……”息玥话声一顿。 宁鹏认识她！ 息玥放在桌下的手，立即捏住了衣兜里的遥控器。 “你就是？”宁鹏眯起眼，“我需要验证一下纪小姐的身份，这是录口供的常规程序，麻烦纪小姐配合。” 息玥不经意扫过他的肩膀，上面有机甲箱的钢制肩带，和彰显着“少将”军衔的徽章。 她想了想，启动光脑飞行摄像头，将身份信息投射到光屏上。 不料，宁鹏也启动了飞行摄像头，拉出一方光屏，光屏中正是息玥的脸。 “宁少将。”息玥蹙眉。 “你认得我？” “是陈长官告诉我的。” 宁鹏不置可否：“口供需要全程录制，还请谅解……” 说到一半，他的视线不经意瞥过光脑实体屏幕，上面的人脸飞速变化后，在一张照片上定格。 「面部识别已完成，目标身份：息玥。」 宁鹏扯起一抹微笑，重新看回息玥，却见她也微笑着，抬起左手。 “宁少将是高高在上的治安官，既然怀疑我的身份，大可以光明正大，何必偷偷摸摸。” 她光脑的实体屏幕上，正是宁鹏悄然启用面部识别功能的画面。 ——她竟然用飞行摄像头偷拍！ 宁鹏笑容一收，盯住息玥的浅褐色的眼眸。 息玥毫不畏怯与他对视。 本来想着，若是身份暴露，第一时间就杀人灭口，反正对方也是债主之一。不过她改主意了。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债主们是不是非杀她不可。 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也没关系，反正她右手正捏着遥控器。 然而，宁鹏忽然笑出声：“有意思，息小姐有这份机敏，难怪在垃圾星区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他没有杀意。 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除了石力恒，其他债主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然而宁鹏语气一转：“不过，冒用他人身份也是犯罪。我很好奇，息小姐怎么做到的？” 息玥不动声色：“宁少将不是来调查拐盗案的？” “世界上的案件总是一桩连着一桩，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是么？” “那宁少将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拐盗背后的势力上才对。” “息小姐净身出户，白手起家，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打造价值高达百亿的生存屏障，我怀疑息小姐和拐盗是同伙，很合理吧？” 第80章 息玥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我要是靠贩卖人口挣钱，何必冒险去救受害者，给你们打掉44号星区拐盗窝点的机会？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查一查汤志尚的货都卖给谁了。” “这算不打自招？” 宁鹏的话让息玥一怔。 “这起恶性案件的主犯是汤志尚——这个信息可是严格保密的，息小姐远在29号星区，从何处得知？” 宁鹏离开位置，缓缓走到息玥身边，凑近她的耳朵道：“若不是元序上将告诉你，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息小姐是汤志尚的同伙，演了一出好戏，黑吃黑。” 息玥恍然。 他是冲着元序来的，难怪一直负责经济案件的治安官，会介入拐盗案子。 这时，宁鹏趁其不备，突然抓住息玥的左臂，试图去摘手腕上的光脑。 “所以，让我们从息小姐的伪装身份入手，开始调查……” “砰！” 呼啸的子弹破墙而入，钻入他后脑勺，又从前额钻出，嵌入不远处的墙壁。 炙热的鲜血溅了息玥一脸。 息玥猛然回头，后方墙壁上有一个极小的细孔，孔洞上方，采光圆窗外，是一张墨绿色的机甲面罩。 汤志尚的机甲。 息珀！ 枪声惊动了门外的人，咔哒，电动门锁开启。 息玥猛然按下遥控器。 第42章 陈一兰提着沉重的布袋走出家门。 以往的早晨,去北区的路上总是许多人，不像今天，稀稀拉拉。看来大伙儿都对那个什么免租政策上心了。 这是好事, 陈一兰心想。想当年，她丈夫就是在一个寻常的早上出门后，便再也没回来。 这个世界对于垃圾公民实在太危险了。 沟里潮湿,她的膝盖隐隐作痛,加上袋子有点沉,通往地面的楼梯爬得有些费劲。 陈一兰气喘吁吁, 不过看到不远处的人影后，立马笑了起来。 陈誉赶忙奔过来：“妈，你怎么来了？” 陈一兰打开布袋, 一股热腾腾白汽涌了上来。 “包子,馒头，蒸土豆,还有白粥，都是刚做好的。你们起这么早，总不能饿着肚子执勤吧。” “我们吃口压缩就得了……再说你叫我们回去吃啊，这么沉拎过来……”陈誉接过袋子。 “能回家吃当然好，可你不是说有长官来公干？” 陈誉恍然,难怪用这么多玻璃饭盒,里头不止两人份。 他领着母亲走向治安所，哥哥陈荣已经在距离门口稍远的地方支起折叠桌。 陈誉走向守在门口的中央治安兵：“王上尉,您和少将奔波一晚上,都没顾上吃早餐吧？我母亲特意送了早餐过来,一起简单吃点？” 见王勤看向紧闭的治安所门，陈誉笑道：“纪小姐又不是罪犯,少将不会有危险的。我们也不走远，就在那张桌子上吃。” 王勤确实饿了，闻言又望了眼桌子，一个个玻璃饭盒已经被摆出来，温暖的白汽一点点扩散。 审高精神力的要犯，他肯定得陪在少将身边，可这个叫纪明舒的年轻女人只是个垃圾公民。 “长官，这里条件简陋，也没个椅子，只能委屈您站着吃了。” 陈一兰给王勤递过去筷子，不管是筷子还是包裹筷子的棉布，都很干净。 然而她被王勤晾在了一边。 王勤径直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仔仔细细擦拭一个空的玻璃饭盒，又拿出一双随身携带的折叠筷子，包子馒头蒸土豆各夹了一些，放到自己的饭盒里。 他嫌脏。 陈誉天生带笑的脸都沉了下来，刚想开口，被母亲拽了拽袖子。 “快吃吧，趁热。”陈一兰说。 陈誉没作声，一边的陈荣语气梆硬地开口：“你吃了没？” “吃了吃了。” 一桌三人沉默地吃东西，气氛比空气还冷。 陈一兰默默退开，等陈誉想起时，发现母亲正弯着腰捡治安所周围的垃圾。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让她别忙活，她就会说“再小也是治安所，总得干干净净才像样”。 回到29号的第一天，陈誉就拉着母亲，把人脸和虹膜录进电动门锁。治安所虽然地方小，里面恒温恒湿，总比阴冷潮湿的地下要好得多。 可陈一兰除了晚上过来打扫时小坐一会儿，其他时候根本就没进来过。以至于这么多天过去，都没什么人知道，她是两名治安兵的母亲。 见母亲一手扶着膝盖，陈誉心里难受极了。揉搓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脸，才挂上惯常的笑容，走过去。 不料治安所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砰响。 他和陈一兰都愣了一下，只见陈一兰在门前弯着腰，微微抬起头。 咔哒——人脸识别成功，门锁开了。 电动门缓缓向内打开，而汹涌的灰雾从门内倾泻而出，如同怒兽，瞬间吞没那个佝偻的身影。 “妈！” 陈誉急吼，毫不犹豫冲入浓雾，与此同时，尖锐的污染警报拉响。 他是b级精神力，对污染有一定抵抗能力，若无其他干扰，可以在普通浓度的污染区里支撑十五分钟。然而他刚进去浓雾，就遭到了污染物袭击。 一只变异的手掌，没有五指，手指都变成了利刃似的勾爪，连着血肉蠕动的纤长手臂，而手臂之后的污染物本体，不知身在何方。 第81章 陈誉差点被它一爪子罩住脸，幸好反应快，拔枪射击，用子弹击退勾爪。可也仅仅是击退而已，子弹甚至没打穿那只爪子，只在上面爆出一点火星。 污染物的咆哮声从某处响起，距离似乎很近。 陈誉知道光凭自己杀不了对方，没有侦察装备，他甚至找不到污染物的位置。而在污染区中，污染物可以第一时间定位到活人。 多留一秒钟都有致命危险。 但母亲比他更加危险，e级精神力，撑不过三分钟就会感染变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捕捉四周动静。可诡异的是，除了污染物的咆哮，他听不到一点点母亲惊慌或者叫喊的声音。 母亲在他前面，比他更早面对污染物，不会是…… 这个念头让陈誉几乎失去理智，再次大喊：“妈！妈你在哪里？！” 没有防护面罩的情况下，进入污染区要竭尽所能减少呼吸，延缓感染速度。他一张开嘴，污染气体就前仆后继地往他喉咙里涌。 但陈誉顾不上了，双手握枪四处乱转：“妈，妈你说句话！” 突然，他转动的脖子一僵。视线所及之处，灰雾突然淡薄起来，他的母亲静静漂浮在空中，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 那人……竟是哥哥陈荣！ 而陈荣身后，缓缓转出来一个人。 纪小姐！ 纪小姐一手搭在陈荣肩头，在半空中如履平地，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凑到唇边。 “嘘——” 墙壁被撞毁的巨大动静骤然响起，一台机甲冲了过来，高温火.枪散发出刺目的强光，喷射向空中三人。 “不要！”陈誉失声惊呼。 却没料到，污染物的利爪从天而降，一只袭向他，另一只罩上机甲的脑袋。 息玥脚步一抬，纯净空间以迅雷之势罩住陈誉的脑袋。利爪撞上无形屏障，顿时被甩开。 但那台王勤的机甲，污染物是得手了的，锐利的爪子几乎嵌入金属面罩。王勤不得不放弃攻击目标，用喷火.枪去烧灼那条畸形手臂。 它嘶吼着松开爪子，可另一条手臂缠了上去，在机甲脖颈缠绕两圈，爪子再度抓住面罩。 面罩里，作战系统投射到王勤眼内的分析结果，让他一怔。 狂暴污染物…… 怎么可能，污染刚爆发，浓度还没沉淀达标，污染物怎么可能进入狂暴模式？ ！ 但事实就是如此，污染物攻击力远超预料，第二次抓住他的面罩后，直接将奇金组成的面罩抓出一个大窟窿。 还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深刻的血痕。 那枚戒指……利爪上那枚宝石戒指！ 这只污染物是宁鹏少将！ 念头浮起的一瞬间，砰—— 一声枪响。 - 29号星区毕竟是三不管地带，33号军团在星区里安装的污染探测器数量有限，无法及时探测到每一次污染。 不过，作为全星区最重要的场所，治安所自然在探测范围内，所以很快拉响了污染警报。 距离比较近的北区居民，全都向外躲开了。空荡荡的沟壑里，只有两个人在缓步行走。 息珀用外套盖住背上的机甲箱，小心翼翼打破沉默：“大姐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息玥摇摇头，没说话，继续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把手里的破烂光脑塞给息珀。 “你先收好，我去看看情况。” “我也去。” “不，我的身份极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你回去看着息瑶。” 见息珀固执，息玥补充道：“这事错不在你，是宁鹏先发现了我的身份。你不动手，我也会想办法干掉他。他用光脑拍摄的视频有可能已经上传系统，在确定有没有人盯上我之前，我跟你和息瑶要保持距离。” “大姐……” “息珀！用你机甲兵的脑子好好想想，别磨叽。” 训了一句，大小伙子总算肯听话了。 息玥看着他走远，转身走向治安所。头顶正好飞过一架军用星舰，看样子33号军团的机甲星队赶到了。 她没走上地面，站在石梯上，向治安所张望。 受倒计时所限，这次开启的污染区只有五级，波及范围很小。只不过两个五级污染区叠加，二次污染使得污染物立即进入狂暴模式，这才打得宁鹏的手下措手不及。 按照息玥原本的计划，污染物在明面上吸引王勤注意，息珀披着机甲藏在暗中，找机会击杀。没想到，最后送了王勤一程的，是陈荣。 陈誉那个沉默寡言、一天到晚吊着个脸的哥哥。 污染等级低，灰雾覆盖的范围只有治安所和所外一小圈土地。 33号军团的机甲星队已经就位，息玥正好看见几名机甲兵进入污染区。陈荣扶着母亲站得远远的，陈誉则在星队的星舰面前，和一名机甲兵说着什么。 “……太突然了，谁都没料到，不然我们死也会保护宁少将。可是……我们两个也没有机甲箱，防护面罩也在所里，根本拿不到。” “宁少将是来调查拐盗案的，来这之前，刚去过44号星区被端掉的拐盗窝点……” 对方毕竟不是中央星区的人，赶来只为消除污染，不关心宁鹏到底为什么死。陈誉真真假假糊弄了一通，便也过去了。 第82章 他走回到哥哥身边，看了眼昏迷的母亲，神色复杂。 陈一兰被污染区吞没、见到污染物都没太受惊吓，反而被儿子开枪射杀一名机甲兵，吓晕过去了。 “哥……” “他该死。” 估计王勤至死都想不到，嫌弃垃圾公民的小小动作，最终害他吃了颗致命的枪子儿。 陈誉无言。这个哥哥对什么事都很随便，可一旦认准了某件事，十架星舰都拉不回来。 “我是想说纪小姐的事。”陈誉压低声音，“虽然不知道纪小姐是怎么做到的，她毕竟救了咱妈，不能让别人知道宁少将死前和她在一起。” 陈荣用鼻子哼出一个音节，道：“还用你说。” 军用星舰内，星队队长章玮正在指挥行动，污染区或多或少会干扰信号，让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多出许多电流杂声。 不过，不影响他和队员沟通。 “队长，有点奇怪，污染物虽然不多，可都是狂暴型的，污染浓度还没到呢。” 章玮想了想：“如果同时出现两个灰洞，形成二次污染，会有这种现象，只是概率比较低。污染物数量？” “不多，目测不超过50只，厉害一点的也就宁鹏和王勤变异的污染物，其他都是变异植物。” “那就少说废话，迅速消除。” “收到！” 枪声顿时密集起来，可很快，被引擎轰鸣声盖过。 又一架军用星舰降落，表面涂着一个显眼的数字： 42 。 42号军团？他们来做什么？ 还没等章玮皱起眉，一台黑色机甲从中飞出，落地后，奇金收敛，露出一张颇为中性的面容。 宫代敏？ 第43章 虽然分属不同军团,宫代敏毕竟是统领，出于表面客套，章玮也不能视而不见。 他走过去：“宫统领……” 宫代敏看都不看他,望向污染区：“五级污染区要浪费这么久时间？息海一死，你们33号军团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要不要本统领帮你们一把？ ” 两人职级悬殊,章玮却没有丝毫遮掩不悦。 “按法典规定, 发生在三不管地带的污染事件, 先抵达污染区的机甲星队拥有优先权。不劳宫统领费心。” 宫代敏面露讥笑：“紧张什么,我又不抢你战功。” 章玮相信这是句真话。区区五级污染区而已，怎么说都不至于一军主帅不要脸皮下场争抢。可她既然不是冲着战功来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受到中央委托,来调查宁鹏少将的死因。 也对,堂堂少将死在最低等级的污染区里，乍一听谁都会怀疑。 陈誉也走到了。他不认识宫代敏, 但看对方身后一整排机甲兵，就知道军衔不低。 “中央军区治安所陈誉下士，见过长官！” “负责29号星区治安管理？” “是！” “说说吧，宁鹏死之前跟谁在一起。” 陈誉面露疑色：“长官……” 宫代敏用光屏投射出身份信息：“中央委派本统领调查宁鹏少将的死因。” 陈誉显然被她的身份吓了一跳，忙又敬军礼：“报告宫统领,宁少将前来调查拐盗案,征用了我们治安所，我们没和他在一起,也没看到有谁进入治安所。宁少将出事之前,身边应该只有王上尉一个人。” 他料到上面会来调查, 这些都是准备好的腹稿。 宫代敏深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那就看看里面有几具尸体吧。” 这话让正要离开的章玮转过身。污染区范围不大,队员汇报里面只有两个人类污染物，应该不会出错。可宫代敏似乎很笃定感染变异的不止两个人。 这次污染事件，似乎不是简单的二次污染。 不过翟上将叮嘱过所有人，今时不同往日，息统领不在了，不要和其他军团起摩擦，尤其是势力最强大的42号军团。 章玮没有管闲事，回到自己的星舰上。 一支星队十个人，对付五级污染可在杀鸡用牛刀。即便里面都是狂暴型污染物，也只平时多花了两分钟。 宫代敏阻止星队清理战场，带着自己的人进去。 结果确如陈誉所说，满地污染物尸体中，只有两只是人变异而来。她带来的机甲兵把整个战场都翻遍了，也没找到第三只人类污染物。 章玮等了一会儿，说道：“宫统领，可以让我们清扫战场了吧？” 清扫战场也是战功的一部分，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宫代敏打量他，目光中的怀疑和审视，让章玮觉得莫名其妙。 她终究带着人撤出战场，又叫了陈誉过去。章玮心中一动，悄然开启声波捕捉器。听到的第一个词，就让他身形僵住。 宫代敏：“息玥在哪？” 息玥？是他想到的那两个字吗？息统领的女儿……没死？ 陈誉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字，也觉莫名奇妙。宫代敏没耐心听他否认，直接让人把他架起来，带到陈荣面前。 “我最后问你们一次，息玥，在哪里？”奇金从机甲箱中蔓延而出，包裹住宫代敏的手臂。 陈誉看着她的机械臂，咽了口口水：“宫统领，我们真的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 宫代敏冷漠的视线移到陈荣脸上：“你说呢？” 陈荣扶着不省人事的母亲，脸色沉凝，摇头。 第83章 宫代敏的机械臂蓦然按到陈誉肩头，嗤——肩膀上冒起一阵白烟，皮肉焦灼的味道散开。 陈誉发出嘶声裂肺的痛喊。 陈荣眼皮一颤，冷声道：“我们是中央军团的人，宫统领没资格动私刑！” 宫代敏不屑，机械手抬起又按下，灼.热的高温再次烧灼掉陈誉一大块皮肤。 陈誉被两名机甲兵钳制住双臂，挣扎不开，只能顶着冷汗大喊：“息玥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声音远远传到通往地下的石阶。 息玥眯起眼，果然是冲她来的。她没有侦察或声音捕捉装备，一直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直到陈誉喊出她的名字。 看到42号军团的星舰，息玥大抵猜到是中央委派来调查宁鹏死因的，毕竟除了33号军团，只有42号军团距离这里最近。 而元序说过，因为石力恒和汤志尚的死，中央本就在调查他，所以中央没有选择委派元序，而是委派了42号军团，可以理解。 也就是说，那名身材高大的女人，极可能就是42号军团主帅，宫代敏统领。黑色机甲，也和在42号星区时看到的相符。 宫代敏严刑逼问，说明陈氏兄弟隐瞒了她的存在，否则宫代敏肯定能联想到“纪小姐”就是息玥。 两兄弟在为她受刑。 息玥正要走上台阶，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了。她扭过头，对上白色机甲的白色电子眼。 元序……他什么时候到的。 “一接到29号星区污染警报，我就知道是你。”元序电子化的嗓音也透着慵懒，“考虑好，宫大统领可是冲着你来的。” 息玥：“你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元序摊摊手：“要不，杀了她？宫代敏也是你的大债主。” “元上将出手相助，可以。” “别，我可是星际良民，说过不会动手帮你杀人，最多收拾一下烂摊子。这是我们早就明确过的分工，不是么？” “废话真多。” 就算元序肯出手，息玥也没把握能杀掉宫代敏。对付宁鹏开启两次五级污染，恰好消耗完蓝宝石腰带变成的遥控器。如今她手里只剩下寒一给的新遥控器，累计的倒计时，能引爆的污染等级也只有五级。 宫代敏精神力等级不算顶尖，但实力绝对强悍，这是全星网都认同的事实。更何况，她还带着一只机甲星队。 陈誉撕心裂肺的痛呼第三次响起。 息玥再次走向地面。 元序在背后问道：“你有办法对付宫代敏？” 息玥头也不回：“没有。” “你出现在她面前，等于全星际都知道你息玥没有死。真考虑好了？” “不劳元上将费心，我做的每件事都经过考虑。” “呵。要我说就老实在这待着，那兄弟俩不一定会供出你，也许能大事化小。” “要我说元上将应该多点同理心，不要考验人性。” 人性向来靠不住。再说，要是宫代敏以陈一兰做威胁，陈氏兄弟把她供出来，无可厚非。 聚赫核心产生的能源极为强大，陈誉知道，若非宫代敏有意控制温度，他早就死了。正因此，他觉得宫代敏无论如何不可能杀了自己，死咬着不肯松口。 他不傻，自然联想到了宫代敏口中的“息玥”，十有八.九就是纪明舒，纪小姐。 只要撑过去……让宫代敏认为自己真的不知道息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只是他没料到，这一次，宫代敏的机械手冲他的面门而来。 金属掌心流淌着岩浆一般的光，炙热的温度带来死亡的气息。 “录口供而已，你们两个人，只留一个就够了，你说呢？” “宫统领！” 悦耳的声线阻止了宫代敏的动作。 附近所有人同时往声音来源处投去目光，注视着那名银色长发的年轻女人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步履从容。 双方相距不远，宫代敏不需要启用侦察系统就能看清她的面容。 “息玥，果然是你。”宫代敏嘴上说着，机械手却仍伸向陈誉的面孔。 “据我所知！” 息玥的声音再次打断她的动作，脚下却不疾不徐，缓缓向宫代敏靠近。 “蓄意杀害二等公民又不想被判死缓，需要付出10万星誉值的代价。宫统领认为，一个小小下士军官的命，值10亿星币？” 宫代敏笑了：“本统领只是处决杀害宁鹏少将的共犯，怎么就变成蓄意杀人了？” “共犯？少将？宫统领在说什么？”息玥表情惊讶，“难道这两位长官杀害了少将？那宫统领怎么不直接把他们抓到中央治安所？” 息玥的表演称得上浮夸，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宫代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处决陈誉，就是蓄意杀人。 而且她的“毫不知情”，同时把自己和宁鹏之死择得干干净净。 这个星际很扭曲，可也是个“讲法”的社会。除非宫代敏拿出证据，否则连抓人都站不住脚，更别提当众杀害一个中央星区的治安兵。 果然，宫代敏收回了机械臂，奇金回缩至机甲箱。两名机甲兵也松开了陈誉，在宫代敏的示意下，走向息玥。 可又有一名机甲兵从天而降，拦在息玥身前。 “息小姐……真的是息小姐……”章玮打开机甲面罩，“息小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章玮， 33号军团a4星队队长。” 第84章 从前的息玥认得，如今的息玥自然不认得。 息玥不知道自己和章玮究竟有多熟，只能看着他不说话。 章玮赧然：“息小姐不记得我很正常，毕竟只见过一次……” “叙旧够了吧？”宫代敏鄙夷插话，走到章玮面前，“章上尉，息玥是杀害宁鹏少将的嫌疑犯，你可以让开了。” 指挥自己的手下：“带走！” 然而下一个瞬间，又有数名机甲兵急速飞至，将息玥包裹的严严实实。整个33-a4星队成员，全部过来了。 宫代敏不怒反笑，按下胸.前机甲开关，黑色奇金缓缓涌出。 “章上尉这是要妨碍本统领，执行公务？” 第44章 荒凉星区上,两支机甲星队各自簇拥着首领，展开对峙。 若是息海犹在，参宿星带两大统领手底下的军团实力,不分伯仲。即便对方带队的是宫代敏，章玮也不需要顾虑什么。 然而，息统领已经死了。 33号军团新任主帅只是个上将,又是对军团事务不闻不问的主儿,章玮完全没指望他能撑腰。 章玮十分清楚,对面那些机甲兵中,肯定有人在拍摄视频。因为宫代敏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给他扣上了一顶“妨碍公务”的帽子。 对方身携中央命令，此时发生冲突, 事后被追责的肯定是他的星队。 所以他只能隐忍,竭尽所能拖延时间。 只是宫代敏不给他这个机会。 “把人带走！”她重复一遍命令，黑色面罩中,红色电子眼盯住章玮，“你跟你手底下的废物再敢阻拦，就是逼本统领采用强制手段了。” 威胁意味极浓。 所谓强制手段，只是冠冕堂皇的措辞而已。宫代敏明明是借用“妨碍公务”的名头，用他们的生命做威胁。 单凭她一人,全歼章玮的星队,不在话下。 “等一下，”息玥大大方方走出保护圈,来到宫代敏身前, “宫统领想抓我,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引爆污染……算了,对方机甲全开，别说五级，就算三级污染也难以伤她皮毛。 “你说我杀了什么少将，总得讲证据吧？不拿出证据，岂不是现场所有人，包括统领你在内，都是嫌疑犯？” “再说了，我息玥是什么精神力等级，恐怕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连精神力武器都用不了，你说我杀了少将？难不成堂堂少将也是毫无精神力的废物？” “噢，还有，少将死在哪了？尸体呢？宫统领要不让我看看尸体，我好确定一下认不认识他？” 章玮心中一动，提醒道：“宁少将和王上尉都死在污染区，尸体完全变异，就刚刚，被我们星队净化了。” 息玥望向一片狼藉的治安所，恍然点头：“原来宫统领口中的受害人，死在污染区里了啊？那关我什么事。” “对啊，跟息小姐有什么关系。” “息小姐根本进不去污染区。” “乱抓人，你们不会是找借口找息小姐的麻烦吧？” 章玮手底下人开始义愤填膺地七嘴八舌，不用提醒，都默契地打开侦察系统，录制视频。 只是没一个人能干扰宫代敏的行动。 她两只机械手掌合拢，随后分开，左手渐渐出现一把完整的电磁刀。 s级机甲战士散发出压迫性的气场，让章玮等人同时绷紧心弦。 宫代敏盯着息玥：“这么能说会道，到了治安所再给自己争辩不迟，急什么。” 息玥不闪不避回视红色电子眼：“面对不合理的诉求，我必须要一个理由。还请宫统领出示一下我杀人的证据。” “你觉得，我需要和一个嫌疑犯讲道理？”宫代敏冷笑，第三次下令，“押她上星舰！” 话音未落，高昂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和嫌疑犯不讲道理，跟我总得讲道理吧，宫统领！” “翟上将！”章玮心中一喜，终于等到了。 整个机甲星队气势一振。 翟上将……翟正奇？ 息玥想起一个名字。是从息珀那里听说的， 33号军团所有上将军衔中资历最老的高级军官，也是息海一直以来最信赖的副手。 她仰起头，只见晦暗天空中有一道赤红火影，随着最前方的机甲俯冲，划出陨石燃烧般的痕迹。 机甲轰然坠.落，激起一片热浪。红色铠甲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息玥面前。翟正奇无视气势阴沉的宫代敏，径直关掉机甲。沉稳刚毅的中年面容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 “大小姐。”他微微一顿，说，“活着就好。” 再看向宫代敏时，眼神陡然锐利。 “没有证据就抓人，宫统领当真不把法典看在眼里。” 以军衔论，他比宫代敏低了一级，可分属不同军团，又不是直接上级，他没带一点怕的。 再者，单纯从个人实力而言，s级机甲战士翟正奇更是无所畏惧。 官威不顶用，实力也做不到碾压，宫代敏只能再次搬出中央星区。她心中不耐至极，动作和语气便有些粗暴。 她抬起手，掌心投射出一方光屏。 “中央星区委派本统领调查宁鹏少将的死因。宁少将死亡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人脸识别功能调出息玥的身份信息。系统里记录得清清楚楚。” 第85章 光屏上先是展示了中央的委派令，再是系统查询记录，左上角带着中央治安所的名字。 只有治安所拥有相应权限的人，才能动用人脸识别功能。 原来如此。息玥只觉好笑，因为宫代敏手里的证据远远少于她的预料。本以为宁鹏上传了整个问询视频……看来，让息珀拿走宁鹏的光脑是对的。 那玩意被损坏后断掉了和系统的联网，也许视频之类的东西，都存在设备之中，只要修复就能找到。 果然，不用息玥开口，翟正奇就出面质疑了。 “这就是息小姐的杀人证据？宫统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宁少将死在污染区，尸体感染变异，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一点查询记录算得了什么？” 宫代敏终于忍不住了，气笑道：“所以翟上将认为，宁少将死前对息玥做人脸识别只是巧合？” “不然呢？”翟正奇理所当然地反问。 “这是系统留存的人脸影像，极为清晰！说明宁少将死之前，息玥就在他身边！” “宫统领又妄断了，光脑拥有飞行摄像头的功能，难道你不知道？以宁少将的身份和财力，光脑配置低不到哪里去吧？摄像头最远能飞到百米外，拍些远处的东西，很奇怪么？” 翟正奇的嘴上功夫出乎意料地利落，说完笑眯眯看向息玥。 “大小姐，之前你是否经过附近？”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前。”章玮补充。 息玥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下：“一个半小时……对，我来这里搭乘载人星舰的，还没等到星舰，就听见污染警报，赶紧避开了。” 她的神情语气，和翟正奇到来之前全然不同，此刻脸上什至带着一抹惊慌，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治安所。 之前完全是罪犯狡辩的嘴脸，这时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兔子。 宫代敏不知不觉咬紧槽牙，质问道：“有人证明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听到污染警报的人都抱头鼠窜，谁会看身边到底有谁。 然而息玥还没张口，翟正奇就冷笑道：“宫统领什么意思，你想抓人就想办法举证，哪有让人自证清白的道理。若是这样，大统领金口一开，全星际的人不都得忙着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工作都撂下，污染也别消除了，先想办法消除宫统领的指控再说。” “翟正奇！宁鹏是中央军团的高级军官，这是中央委派的任务！” “中央让宫统领来查案，还是来胡乱抓人？” “你！” 息玥可算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搞掉息海之后，推一个毫不相干的元序当新任主帅了。 33号军团果然“野性难驯”。若让宫代敏坐在翟正奇头顶上，两人估计天天都打得不可开交。 宫代敏毕竟老辣，很快冷静下来，冷笑道：“要证据？好，彻底搜查29号星区，把宁鹏的光脑找出来！” 息玥眸光一沉。 光脑在息珀手上，处理掉不难，大可以挖个坑埋了。星区这么大，她不信宫代敏能掘地三尺。 问题在于，一旦开始全星区搜查，她的第二身份「纪明舒」就藏不住了。还有息珀和息瑶，也全都曝露在阳光下，从今以后极可能被迫面对明枪暗箭。 宫代敏关掉机甲，用挑衅的眼神扫过息玥，对翟正奇道：“我找我的证据，翟上将不会拦着吧？” 翟正奇打心里不认为凶手是息玥，只要宫代敏不针对大小姐了，自然不会拦着。 宫代敏指挥手下：“去拿探测仪，一小时之内找到光脑！” 息玥一怔。 一时疏忽，竟然忘了这是个金属稀缺的高科技世界，当然有专门探测金属的仪器！ 听宫代敏的口气，一小时就足够翻遍整个星区！ 翟正奇却当这事暂时告一段落了，转身看向息玥：“大小姐，先跟我走吧。” 却见一台白色机甲无声飞来。 “走什么，家里遭贼，不抓就算了，连拦都不拦？” “主帅？您怎么来了？” 元序也褪.去机甲，伸了个懒腰，乜斜宫代敏。 “没什么，刚给自己买了个星区，来瞧瞧地方怎么样。” 翟正奇愕然。 宫代敏则马上质问：“你买了29号星区？！不可能，这里的治安所还是中央军团的人。” “可能不可能，宫统领上资产管理中心看看不就知道了。” 元序说着，漫不经心地走向宫代敏的星舰，那些机甲兵刚从星舰里拿下来金属探测仪，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冻在原地。 先是章玮，再是翟正奇，最后是元序， 33号军团出现的人一个比一个级别高，都护着她。息玥想了想，便也不装了，径直凑到元序身边。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所以你隔岸观火，是为了等这个？” “那倒不是。”元序笑道，“兑换申请早就提上去了，刚走完流程而已。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只能提前亮出来了。” 息玥毫不遮掩自己怀疑的眼神：“你是想留着将我一军吧？” 星区所有权在元序手里，她建设垃圾星区，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给他打工。 她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只见元序扬眉，望向宫代敏。 “宫统领，看到公示了？”元序无视对方阴沉的脸色，故作恍然，“宫统领是依照中央委派来查案的，那我一定配合。只是我这人有点洁癖，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地盘上走来走去，所以——” 第86章 天际，陆续有军用星舰穿进黯淡的生存屏障。 “不管宫统领要找什么， 33号军团愿意代劳。” 第45章 客观而言, 息玥终究是宁鹏死前最后“见”到的人，即便没有杀人嫌疑，也要以证人身份, 协助调查。 宫代敏刚离开，元序便接到中央治安所方面的通讯，沟通半晌,答应将息玥带到33号星区治安所,等待中央派出调查组前来问询。 翟上将摸不清她和元序之间的关系,不放心,一路跟到治安所。等元序走了，才开始询问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石力恒不安好心，派人把我们送到29号星区是为了下杀手, 要不是恰好爆发污染, 我也无法逃过一劫。可是……” 翟正奇急忙问：“可是什么？” 息玥眼睛发红：“可是在逃跑过程中，弟弟和妹妹都被流弹射中, 他们……变异了。” 翟正奇沉默了一会儿，浓眉忽然一颤：“29号星区，四级污染？那是我带队去消除的污染区啊！我……” 息玥擦了擦眼泪：“不怪翟上将，你也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况且,翟上将赶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该死的石力恒！”翟正奇重重砸了一拳桌子，想到石力恒已经死了,那股气憋着没地方去。 他最终松开拳头,叹气道：“是我的错,我大意了，被石力恒用临时管辖令压在驻军所,竟然没顾上照看你们。大小姐，你和元上将？” “翟叔叔别叫我大小姐了，叫我息玥就好。”息玥挤出一抹苍白微笑，言语间多出几分亲昵，“是元上将救了我，否则我也跑不出污染区。” 说曹操曹操到，有人敲了两下门，单是拉长的敲门声，就透出来人的懒散。 翟正奇开门，只见自家主帅斜倚在门框边，懒洋洋问：“打搅你们叙旧了？” “没有，主帅请进。”翟正奇说完一顿，接着道，“息玥回家是件大事，我去和其他人交代一声。” 元序瞅了眼泪光莹莹的息玥，微笑点头。等翟正奇离开，他进去后关上门，在转身时，息玥依然眉目清明，哪有一点柔弱委屈的模样。 元序失笑：“演技真不错。” 息玥：“过奖。东西带来了？” 元序摸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推过去：“同款，购买日期是上月底，时间吻合。任谁去查，也只会认为是我送你的。” 同款光脑，只是未经改装。 息玥捋起左袖，将新光脑戴在手腕上。 元序：“以前那只呢？” 息玥：“怎么，觊觎我的资产？” 两百亿余额，可都存在「纪明舒」的光脑里。 “到这时候你还不相信我？”元序大感冤枉，“我只是在想，之后的分成应该打到哪个账户里。” 息玥动作一顿，用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监控器。元序敢说得这么直白，想必已经关了监控。 “汤志尚的资产差价，可以给我了？”她问。 “还得等等，宁鹏本就是来调查我的，如今他死了，上头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时候分赃，还不惹一身骚。” “这么说，今天是你连累我。怎么补偿？” “我帮你赶跑宫代敏，处理宁鹏光脑和汤志尚的机甲箱，还不够补偿？” 息玥懒得听他辩解，只是道：“等我考虑好怎么补偿，再通知你。——购买记录是伪造的？” “别污蔑人啊，我哪有那么大本事，篡改系统记录。” 息玥看着光脑屏幕上的设备信息，笑了：“我需要一台来源合法的光脑，元上将就这么巧，正好在那几天买了台新光脑？” “可不是嘛。”元序面不改色，“要不说我和息小姐有缘，能当同伙呢。” 话音未落，敲门声又响了，传来翟正奇的声音。 “主帅，中央调查组到了。” 元序和息玥对视一眼：“进来。” 中央派来的人选令人意外，乔名晋，只有上尉军衔，比身为少将的宁鹏足足低了四级。所谓的调查组也只有他一人，剩下跟来的一支中央军团机甲星队，任务明显是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凭翟正奇的阅历，基本认识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军官。可他思索半晌，都没想起中央星区有这么一号人物。 难不成是中央重拿轻放，随便找了个人敷衍形式？ 可能性是有的，而且不小，毕竟宁鹏死在污染区、变成污染物，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过程确如翟正奇所想。 乔名晋没有要求单独和息玥谈话，问的问题也都很简单。 “息小姐是否认识宁鹏少将？” “息小姐是否见过宁鹏少将？” “息小姐是否听闻过宁鹏少将？” 息玥的回答也很简单，“不认识”“没见过”“没听过”。 “最后一个问题，息小姐是否知道，宁鹏少将是您的高额负债中，债权人之一？您欠他的本金，”乔名晋看了眼资料，“高达78亿星币。” 这个问题里有坑。 若息玥回答不知道，情理上很难说得过去，谁欠钱会连债主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若回答知道，那就和前面的回答矛盾了。 见息玥沉默下来，乔名晋用不经意的视线扫过元序和翟正奇，前者神色如常，好像事不关己，后者则皱着浓眉，露出几分担忧。 第87章 “息小姐，”乔名晋说，“这也是个简单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知道或不知道就可以。” 息玥突然笑了。 她打开光脑，用光屏投射出一份又长又密的表格，随着飞行摄像头挪动，表格几乎怼在乔名晋脸上。 “麻烦长官帮我找一下宁鹏这两个字。” “找不出来？没事，连我一时之间都找不到，更别提长官你了。” “我的债务有数百笔，债主有数百个，遍布五大星带几十个星区，可其中有任何一笔，是我自己借的钱么？” 乔名晋无言。 他虽不是息家债主，但也听说过息海死亡留下四万亿债务。原本只是当个笑话听，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调查到息海的女儿。 平心而论，没人能够对息玥的境遇感同身受。 理智而言，若因为宁鹏是息家的债主，就推断息玥具备作案动机……确实有点牵强。 “78亿星币，听起来就很多是吧？可它埋在我所有债务之中，埋在四万亿里面，起眼吗？” “长官，我不妨和你说句实话，若我真有本事杀人，绝对先挑大债主下手。 78亿而已，就能给我扣上蓄意杀人的罪名，值当么？我图什么？” 乔名晋：“息小姐不要激动……” “长官不就希望我激动，方便你审问？” 进展到这一步，乔名晋手里又没有确凿证据，只能中断问询。 不过离开之前，他又问息玥要了一些基本信息，包括联络号码和住址。 “职责在身，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若有需要，还得请息小姐配合调查。当然，到时不用息小姐奔波，我会亲自上门。” “息玥现在住我……” “我的住址是33号星区上将府。” 翟正奇一开口就被息玥打断了，听到息玥的话，不由一怔。他看向元序，自家主帅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听到息玥下一句话后，露出无奈的笑。 息玥：“我在替元上将做事。” 接触到乔名晋的眼神，元序挑了挑眉毛：“没错，她是我家佣人，嗯，女佣。” 翟正奇：“主帅！” 元序摆摆手，站直了身体：“乔上尉是中央派来查案的，当然要实话实说。再者息玥的精神力是e0 ，能在我上将府做女佣，没什么丢人的。是吧，息玥？” “是的。”息玥微笑，浅褐色瞳孔眯成一条线，“是我的荣幸。” 翟正奇送两人登上星舰，看着星舰升空，飞往曾经的统领府，心情复杂。 他能感受到息玥和主帅之间的默契，可同样，从两人的眉眼细节中，也察觉到了淡淡的硝.烟味。旁人看来或许没什么特别，可落到他这个看着息玥长大的人眼里…… 短短一段时间未见，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 星舰盘旋在上将府上空，没有降落。 元序开启声音屏蔽功能，一手搭在驾驶盘上，扭身笑看副驾上的同伙。 “应对得不错。” “什么？” “乔名晋。别看他年纪轻轻，只是个上尉，其实是中央秘密培养的顶级人才。别的不说，光是精神力就不比我差。” “超s？” “嗯？” 息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元序的「超s」级精神力，是寒一判断的潜力，而不是已经拥有的实力。 她不动声色，微笑道：“元上将也年纪轻轻，想必早晚能成为超s级战神，哪是乔名晋能比的。” “没想到息大小姐还会拍马屁。”元序摸了摸鼻子，回转正题，“总之上面会派出乔名晋，超出了我的预计。若不是你那招无理控诉，这关估计没这么容易过。” “也没那么难过，顶多说我前后矛盾，关我几天，毕竟他是冲着你来的。元上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惹麻烦，总得补偿一下吧？” 元序摆出夸张的表情，看着这个女人。 到底是谁杀了宁鹏，是谁给谁惹麻烦？黑的都被她说成白的了！ “这个能补偿了吧？” 元序无奈地发过去一张图片，是人员调用流程的截图，上面两个名字让息玥颇感意外。 “你把陈誉陈荣调到33号军团了？让他们继续负责29号星区的治安？这个节骨眼上，中央军团会放人？” “本上将花费大量星誉值买下一个垃圾星区，只是要两个人而已，资产管理中心还会不同意？资产管理中心的能量比你想象的大多了，从治安所里要两个人不成问题。” “再说宁鹏刚死，事情还没传到中心高层耳朵里，我的流程已经走完了，以快打快，谁能反应过来。” “当然，以后光靠他们看家也不行，机甲都用不了。你不是和项佳关系好？我打算调她过去担任治安官，怎样？” 这个安排自然是极好的。 “但得先问问项佳的意思，29号星区毕竟条件艰苦。以项佳的实力，我担心屈才。” “屈才？”元序不解，“她是b75 ，战功也不高，坐上治安所头把交椅都算破格提拔了，怎么会屈才？” “狗眼看人低，项佳已经是a.级精神力了，谢谢。” “a.级？”元序立马调出项佳的身份信息确认了一遍，“你认真的？” 系统登记的精神力等级还是「b75」。 也不怪他不信，项佳自己都懵了半宿，今早离开时还没完全醒过神。寒一在修复息珀的精神损伤时，顺便也挖掘了项佳的精神潜能，让她一举跃升到a.级。 第88章 「b75」和「a85」，指数上虽然只差了10点，可精神力充沛程度可谓跨越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就拿消除污染的能力举例，前者可以净化7万立方左右的高浓度污染气体，后者则能净化85万立方。 见息玥不似开玩笑，元序摸了摸下巴：“那是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a.级机甲战士，没多少人愿意走治安所这条线，大都希望去一线对抗污染挣军功。 给项佳发完消息，元序又把话题带回到当前的局面。 “乔名晋不会空手回去，所以这段时间，你我都得安分一点。还债的事，稍微放放。你下一笔到期的债务是宫代敏，她可不好对付，这期间正好筹划一下。” “还有一个月，是得好好计划。”息玥思索道。 因为宁鹏，她的身份浮出水面，原先藏匿在垃圾星区、暗中还债的计划也被迫做出重大调整。 虽然息玥不觉得位高权重的债主们会把她当回事，可眼下就有宫代敏和乔名晋两个人盯着了，谁知道后面还要跟哪些仇家同台共舞。 往后的路，要走得愈发小心。 不过，在这些人之前，息玥需要应付另外一个人——太过热情的艾管家。 “纪小姐？欢迎欢迎，上次来得匆忙，又发生污染那档子事，都没能留纪小姐吃顿饭……” “什么？不是纪小姐，是息小姐？息大统领的女儿？我就知道上将之前在忽悠我，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瞒着我呢，多失礼啊……” “啥？！息小姐是咱府里的佣人？？？我怎么不知道！” “上将，我的上将哎，您先别走，怎么能让息小姐当佣人呢，这这这……” 趁艾管家缠着元序，息玥悄然开溜。 她从前的房间是空的，所有东西都被中央收缴走了。元序只带了一个管家一个司机上任，谁都没有占用这间房，也没往里面添置任何家具。 空荡荡、没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冷清，但让她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松懈下来。 息玥席地而坐，发了一会儿呆，打开光脑。 以她真实身份登陆的光脑上，有不少未读信息。其实昨天借用项佳的光脑时，她就看见这些消息了，只是没时间打开看。 有一部分是资产管理中心发来的，告知她债务继承，提醒她债务到期，通知她名下账户冻结、资产被收缴。 还有一部分来自商场、餐厅等商业场所，无一例外都是通知她会员账户被冻结、注销的。 上百条信息里，没有一条是私人信息，可见从前的息玥没有一个朋友，孤僻到没有一点人味。 息玥一条条翻过去，速度很快，终于从里面找到了三条令人愉悦的信息。 也都是资产管理中心发来的。 「因债权人石力恒身亡，您名下本金合计1051亿星币的债务总额已失效，无需偿还。特此通知。」 「因债权人汤志尚身亡，您名下本金合计370星币的……」 「因债权人宁鹏身亡，您名下本金合计78亿星币的……」 按息玥原来的思路，是根据债务到期日来“还债”，排在石力恒后面的应该是大债主宫代敏。汤志尚和宁鹏，都属于意外。 意外带来了麻烦，却也有预料外的收获，短短两天，将近450亿债务一笔勾销——等等！ 息玥重新打开「石力恒」的消息。 1051亿？ 当时债务总额不是少了2051亿吗？ 难道是资产管理中心分两次发的信息？ 息玥放慢速度滑动消息列表，没一会儿后，指尖一顿。 找到了。 「因债权人元序主动撤销，您名下本金合计1000亿星币的债务总额已失效，无需偿还。特此通知。」 息玥看着那个名字。 目光一点点转冷，锐利的视线几乎要把每一笔笔画都拆分出来。 渐渐地，她勾起一抹冷笑。 就知道，一团污泥里，哪有清清白白的人。即便有，也不会主动沾惹她这个麻烦。 呵，这家伙。 息玥摩挲着遥控器。 不管是对付债主，还是建设29号星区，后续的行动都需要元序出力，眼下不是动手的时候。 她利用他，他当然也在利用她。也许元序想要的不只是钱，还有中央星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手握污染区的她，正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各取所需，等一切都落定了，她不会放过他，他也未必会放过她。 届时才是对彼此清算的时机。 息玥心思通透，消化完元序也是债主的事实后，便把这事压在心底。 她翻起裤脚，纤细的脚腕上也有一台光脑，正是「纪明舒」那台。 刚开机，一堆信息争先恐后地弹出来，大都是息珀和息瑶发的，也有两条是山壮发的。 陈誉说山壮走出治安所后马上就跑远了，想必没有目睹污染爆发。看山壮字里行间的语气，估计担心息玥死在了污染区里。 对订单和生存屏障一字未提，也算有心了。 息玥没有回复山壮，而是先给息珀发了条信息。几分钟后，息珀的拨来视频通讯。 屏幕中光线昏暗，摄像头补光，让息珀和息瑶的脸看上去很是苍白。 “大姐……”息瑶马上就哭了，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第89章 息珀则松了口气：“大姐，元上将找过我了，带走了那台光脑和机甲箱。” “我知道。”息玥点头，“中央星区盯上我了，我回不去。息珀，瑶瑶，以后这条路，我们要分开走。” - 29号星区。 因为宫代敏的到来，生存屏障建设工程不得不再次推迟。谁知道她会不会怀恨在心，派人盯着这里。 息珀和山壮交代完，送走光合科技的星舰，带着妹妹敲开北区一处住户的门。 开门的是陈一兰，不认识息珀，愣了一下。屋里，陈荣正在给弟弟治伤，见状放下治疗仪走了出来。 “妈，你先进去歇着吧。”陈荣说，母亲连续受惊，精神不大好。 “我去给你们做饭。” 陈一兰走进小小的厨房，没忘关上门。她向来看得开、知轻重，含辛茹苦养大两个儿子，也从未向他们要求过什么，更别提干扰他们的正事。 息珀带着息瑶进屋，看到小床上躺着的陈誉，后者身上好几处烧灼的伤痕。虽然治疗仪都能治，但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谢谢。”息珀道。 陈誉和陈荣对视一眼，陈誉摆手笑道：“说到底还是我们兄弟应该感谢纪小姐。” 他落到宫代敏手里，是受了点罪，但终究因祸得福，连星区治安所一起，被元序调入33号军团。 元序不光提升了兄弟俩的待遇，还当着俩人的面交代要重建规模更大的治安所，并且会派一名中尉级别的治安官过来。 这意味着29号星区治安所终于能配备星舰了，武器和物资配给也会提升一大档次。不光星区内的流.氓混混再无生存空间，就算拐盗再来，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们的家乡—— 29号星区的居民们，往后不用再过得那么提心吊胆了。 只是陈誉刚说完，息珀就摇头：“从今往后， 29号星区再无纪小姐。这件事，元上将和你们说了吧？” “……说了，你放心。”陈誉从床上爬起来，启动光脑的飞行摄像头，“主帅还交代，给古高宇、和欣录入人脸，为……息珀和息瑶，申报死亡。” 古高宇，和欣，正是息珀和息瑶的光脑假身份。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再对他们使用人脸识别功能，得出的结果也只能是古高宇、和欣。 息瑶咬紧嘴唇，等人脸录入完毕，跟着哥哥出门。 沉默地走了一段，她忽然拽住哥哥的袖子：“哥，大姐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息珀脚步一顿，揉揉她的脑袋：“怎么会，大姐是在保护我们。” 因此，大姐才选择站到明处，吸引所有火力。 - 听说息小姐没吃午餐，艾管家赶忙做了一顿下午茶。 眼观八方是身为管家最基本的技能，他看得很清楚，息玥走进了二楼的房间。刚想敲门，门开了。 “艾管家。” 息小姐明明被吓了一跳，言语表情却总是那么大方得体。 艾管家笑眯眯道：“息小姐饿了吧，我准备了下午茶，是给您送上来还是……” “我下去吃吧。”息玥笑道，“辛苦艾管家了，不过我只是这里的佣人，艾管家不用这么客气的。” “哪里哪里，息小姐怎么能当佣人呢，当女主人才对，上将真是不像话！” 息玥只当没听到中间那半句，走下楼后，看了眼餐桌上精美的点心，问：“上将不吃么？” “吃吃，上将在书房，我这就去叫。” “艾管家，我去吧。” “……哎好！” 艾管家心里面上都乐开了花。 自家上将可从未往家里带过女人，打从见到息玥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两人之间必然有点什么。如今上将干脆都把人安置在家里了，息小姐又没有辩驳他有意试探的“女主人”，事实不就明摆着了么！ ——情投意合！ 只是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和上将情投意合的息小姐，在敲响书房的门时，掏出了兜里的遥控器。 第46章 敲门无人应, 息玥转了一下把手，门开了。 书房里没人。 出去了？ 她正要离开，余光突然停在里侧角落。 没人, 但有一台机甲。 按理说，没有精神力驱动，机甲是无法全开的。但有些机甲箱内置了展示功能, 可以还原机甲全开时的模样, 方便一些热爱收藏的人摆阔。 这一台……显然不是单纯的展示, 因为它是元序惯用的白色机甲。 “元上将？” 没人回答息玥, 只有机甲箱背后的呼吸灯，缓缓闪烁在墙壁上。 息玥靠近，仰头打量高大机甲的白色面罩。电子眼中,光芒黯淡,像是睡着了一般。 “元上将？” 依旧无人应答。 她向面罩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间,手腕被握住。 机械臂的冰冷和蛮横，让她皱起眉。 白色面罩变作透明，露出元序上半张脸，眼睑微阖，一线眸光极为冰冷。但他马上笑了起来,面上每一丝线条都随着笑容变得鲜活。 “这不是我家佣人么,找主人有事？” 随即，看见了息玥另一只手里捏着的蓝色玻璃球。 “嗯？没看错的话, 这是机甲电子眼。没想到息大小姐还有挖人眼珠子的癖好。” 第90章 此时的元序,莫名让息玥感觉危险。他的嬉皮笑脸之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暗流，拉长语气：“你,刚刚不会是想挖我的电子眼吧？” 息玥挣开手腕，保持微笑：“作为上将府的佣人，受管家命令来请上将前去享用下午茶。我只是想捂住上将的眼睛看看你睡没睡醒而已，既然醒了，烦请上将明确一声吃还是不吃，我好给艾管家回话。” “生气了？” “上将在开玩笑？” “我确实只是开玩笑，息小姐大人大量。”元序关掉机甲，瞥了眼收缩到背后的白色奇金，“吃个下午茶，不至于让你亲自来请，找我有事？” “我确实只是奉命来请上将。”息玥往门外走，“话已带到，上将自便吧。” 出去时，没忘记带上书房门。 元序望着消失在门缝外的纤细背影，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 “她为什么要碰我的机甲？” “不会是暴露了吧……嘶，这么敏.感？” 和书房拉开一段距离，息玥莫名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和元序打过几次交道，又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谈不上很熟，但绝对算不上陌生。 然而，元序刚刚露脸时的冰冷表情……绝对的陌生。 这个人，还不能完全信任。 也对，毕竟他曾是债主之一，而且看样子极具野心。野心太强的人，大都没有心。 息玥低头看向手里的遥控器。 寒一给她的，原来是机甲电子眼？ 息珀的精神损伤没有完全恢复，目前精神力只恢复到了a81，堪堪跨过a.级门槛，距离s级潜力更是差得远。需要寒一不断用污染区刺激和修复。 她被中央星区的调查组盯着，不方便行动，近期便也不用引爆污染。原本想让元序帮忙把遥控器送回给寒一的，眼下只能作罢。 元序心眼太多，拿到遥控器，再接触寒一，一定会发现寒一也是“污染之神”，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找项佳最合适。 想到这里，息玥给项佳发了条信息，有空见一面。 等了两分钟，没等到项佳的回复，倒是把元序等来了。他看着站在窗前的息玥：“不是说下午茶？特意等我？” 息玥偏过头，皮笑肉不笑：“上将不来，我这个佣人哪里敢上桌。” - 40号星区是个小规模的星镇，只有一栋高楼，下面一半楼层是驻军所和治安所合用的办公区，上面一半则是统治者的私人住所。 此时此刻，星区统治者马留少将，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是他们逼我的，都是他们逼我的，主帅，我真的不是故意背叛你，我没有做任何伤害42号军团利益的事！” 宫代敏站在宽大透亮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农耕景色，闻言扯出一丝冷笑。 她在29号星区吃了憋，在元序和其他等级低贱的公民面前丢尽面子，但也借着中央委派的身份，第一时间找到拐盗案的线索。 那艘未登记的拐盗星舰，竟在她的辖区内畅通无阻！ 若非她第一时间察觉猫腻，处理掉作为证物的星舰，只怕中央现在查到她头上来了！ 上午受的气，正好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凡事只看结果，不问原因。你背叛42号军团，与我有关，为什么背叛，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留浑身一僵，开始拼命磕头：“我错了，主帅，是我错了！求主帅饶我这一次，我，我愿意把40号星区无偿送给主帅……” “送？”宫代敏大笑两声，猛地转身，“你有资格说送？不是本统领默许你兑换星区所有权，你能统治40号星区？不是本统领有意提携，你能升到少将？！” 话已至此，马留知道自己不会有被宽恕的机会了。 宫代敏说得没错，以她统领的战功，用星誉值兑换星区所有权轻而易举。把星区统治权让给手底下的人，不过是为了奖赏手下、方便管理而已。 马留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咬牙对上宫代敏几欲吃人的目光。 他竟站了起来。 “宫统领说得没错，看在你提携的份上，我才尊称你一声主帅。”走到绝路，反而让马留镇定下来，露出狰狞的笑，“共事一场，我也提醒一下宫统领，我是天狼统领的人，杀了我，就凭你能承受天狼统领的震怒？！” 话音未落，一名机甲兵窜上来，甩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机械臂的力量何其强大，顿时打掉马留半口牙，右边脸庞迅速红肿。 机甲兵还要再打，只听宫代敏道：“别给打坏了，退下。” 马留被打得头晕目眩，但不妨碍他听清了宫代敏的话。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嘿嘿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也怕天狼统领……” 宫代敏不置可否，对机甲兵抬下巴：“带出来。” 一侧房门打开，七八个衣不蔽体的女人被机甲兵轰出来。 “少将！” “少将……” 全都是马留的妻子，嘴上喊着马留，却不敢接近，相互簇拥在一起。 少将军衔，在身为军团主帅的统领面前，什么都不是。 马留一时没明白宫代敏的用意，只见她缓步走到妻子们面前，目光在她们的肚子上打转。 第91章 有个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经怀孕了。 宫代敏伸手，对方浑身颤抖，想退又不敢退，只能任凭她的手指点在肚皮上，轻轻转圈。 明明是手指，此时看上去更像是刀子。 “是不是所有位高权重的男人，都像我父亲一样，拼命地娶，拼命地生，只为结出一颗高级精神力的果子？” 宫代敏笑看向马留，“只不过，马留，我父亲有统领军衔需要传承，而你只是个少将，需要有这么大野心么？” 马留终于明白了。 身为宫代敏的心腹之一，哪里不知道她私底下做的见不得人的事。 可他咽了口口水，控制不住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宫代敏手指微微用力，吓得那个女人往地上坐倒。 然而宫代敏没有紧逼不放，背起手，笑看马留：“你不是喜欢生么，那就让你生。”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马留的预料，他甚至做好了妻子们沦为工具的准备，可宫代敏说什么？ 让他生？ “……我，我是男人。”马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宫代敏，老子他.妈是男人！” 宫代敏冷笑，吩咐机甲兵：“通知过去，做好术前准备。” “宫代敏！天狼统领不会放过你的，42号军团根本无法和他对抗！” “……主帅，求求你，求求你饶过我吧，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可以做，我……” 连搬出天狼统领都不管用了，马留终于走到绝望的边缘。 然而任他怎么呼喊都于事无补，他的机甲箱和随身的精神力武器都被拿掉了，根本挣扎不出机甲兵的控制，被拖着离开。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女人们压抑不安的哭泣声。 “主帅，她们？” “杀了，扔到污染区。” “是！” 女人们顿时崩溃了，哭声和求饶声骤响，惹来宫代敏厌弃的一瞥。她手臂一抬，奇金包裹上手背，一枪射穿怀孕女人的肚子，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客厅。 巨大的惊恐扼住其他女人的喉咙，甚至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干看着机甲兵用枪管对准她们的额头。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平层豪宅里还有一双眼睛。 项佳知道眼下最理智的做法，是等机甲兵处决完那些女人后，悄然离开。可那些女人……她们虽然是马留的妻子，但都是无辜的。 是作为拐盗从犯的马留连累了她们，而且，即便宫代敏是统领，也没有私下处决人犯的权力。所有罪犯，都需要交给治安所调查和审问。 问题在于，宫代敏到来的第一时间，就屏蔽了通讯信号。即便她全程录音，也发出不去录音文件。 隔着一堵墙，侦察系统依旧能捕捉到客厅里的热力人像，那名机甲兵抬着手臂。 项佳咬了咬牙，奇金迅速重组成另一种枪管，装载上穿墙弹。 距离很近，瞄准不是问题，两发连击。 机甲兵中了第一颗，避开第二颗。项佳破墙而出，速度极快，将还没站稳的机甲兵压到客厅的墙上。 “还不快跑？！”她对女人们急促道。 然而女人们一动不动，望向门口。那里，本该离去的宫代敏静静伫立，身体逐渐被奇金包裹。 “天狼统领——的人？” 忽然响起的电子音让项佳头皮发麻，就在这时，负伤的机甲兵抓住机会，一脚将她踢远。 升到a.级，项佳单独对付一名机甲兵还有几分把握，加上一个s级的宫代敏…… 人是救不成了，项佳当机立断，借力在墙上一弹后，飞行系统开到最大，冲向落地窗。 她避过了机甲兵的子弹，却没避过宫代敏。只见黑影一闪，落地窗前悬停一台黑色机甲，速度快到远远超出想象。 “来都来了，别急着跑。” 黑色发出冷淡的电子音，和身后传来的声线完全重合。 项佳一怔，扭头望去，门口方向还有一台黑色机甲！ 宫代敏居然有机甲分.身！ 实力悬殊明摆着，但落到宫代敏手里的结局更是显而易见。既然左右都是死，项佳当即决定拼一把。 她是机甲爱好者，了解过顶级机甲的分.身功能。机甲分.身之所以速度奇快，就是因为里面没有人的重量。所以弱点也很明显，太轻！ 她干脆撤去所有武器，将全部精神力用于强化机甲防御，直接冲机甲分.身撞过去！ 眨眼都不到的时间，不知道多少武器攻击在她身上，但她成功了，推着机甲分.身撞破了落地窗，来到百米高楼外！ 跑，在机甲防御被彻底摧毁之前，必须跑出宫代敏的追击！ - 蛋花牛奶、奶油面包、杏仁曲奇，外加一壶菊花茶和一盘切好的水果。 一顿下午茶算不上奢侈，但绝对丰盛，毕竟这是个大部分垃圾公民都只能依靠劣质压缩食品果腹的星际世界。 餐桌上的气氛有点诡异，落座的两人都很安静，只有站在桌边伺候的艾管家话多且密，热情地叽叽喳喳。 “息小姐尝尝这牛奶，今天刚送来的，新鲜得很。上将，帮息小姐盛一碗呐！” “奶油就是用这批牛奶打发的，绵而不腻。上将，帮息小姐切一块呐！” “曲奇这玩意做起来太麻烦，是外头买的，不过是中央星区的店里买的，刚出炉的时候别提多香了。哎上将，帮息小姐拿一块呀！” 第92章 “水果也是今早刚送过来的，叶子还绿着嘞！上将，给小姐戳块青苹果，酸酸甜甜特别清爽……我的上将哎，别光顾着自己吃啊！” 就像一股不顶用的热流，穿进两座冰山。 元序早已习惯了，戳了块苹果塞进自己嘴里，冲息玥扬眉：“习惯就好。” 息玥微笑：“艾管家，我自己来，哪有让主人伺候佣人的道理。——上将，薪水的事，你是认真的吧。” “薪水？”艾管家一怔。 “上将说请我来做佣人，每个月薪水一千万。” 艾管家大惊失色，差点没站稳：“多，多少？” 息玥举起一根食指，眼睛却看向元序：“一千万星币。” 她当初只说帮元序做事，是元序指明了她是佣人。当佣人可以，只要钱给够。 艾管家：“息，息小姐，您是在开玩笑吧？” 绝对是小情侣之间的玩笑。 元序慢条斯理用餐巾擦了擦嘴，手指点在桌面上，指尖轻扣。 “当然是认真的。” 他知道息玥只是在恶心人，只要他不恶心，那就恶心不到他。再说了，区区一千万而已，和息玥联手赚到的资产差价相比，九牛一毛。 “艾叔，等下给息小姐补一份雇佣合同，月薪一千万。当然，”元序拖长声音，“高薪水高要求，每个月都要考核通过才能发放。” 艾管家：“……” 懂了，员工和老板，角色扮演！肯定是小情侣之间的调.情手段！ 哪有拿一千万养佣人的，养老婆还差不多！至于上将所说的“考核”…… 嘿，这种细节更加不可描述了。 “好嘞！”艾管家喜滋滋应道。 他做事麻利，下午茶刚结束一小会儿，就带着电子合同找到息玥。金额没错，条款里也没提及任何考核事项，息玥欣然签了，在合同上录入生物信息。 “艾管家，我等会儿想出一趟门，能让细仔送我一程吗？” 细仔是上将府的驾驶员，息玥今天到的时候远远瞥见过，正是昨天把她们接离44号星区的人。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那傻大个闲着也是闲着，往后息小姐只管使唤他。”艾管家笑道，“还有，息小姐以后别叫我艾管家，听着生分，就跟上将一样叫我艾叔就行。” “谢谢艾叔。” 细仔的房间和艾管家的房间挨着，都在一层。房门没关，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曲着腿半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手.枪。 见息玥站在门口，手.枪一顿，他看过来。等息玥说明来意，他从床上弹起，以不符合体型的轻巧动作落到地上。 “去门外等。”说完径直上楼。 息玥知道他去开停在顶楼的星舰去了，便打开光脑看了一眼。 一个多小时过去，项佳还没回复信息。 也许是哪里爆发污染，正在忙？ 遥控器累计的倒计时已经超过24小时了，达到四级污染的程度，需要尽快送到寒一手上。否则，一旦污染达到三级，引爆后波及范围太大，就可能伤到无辜。 创造污染环境，给与息珀精神刺激，进一步修复精神力，只需要五级污染就可以。时间多过去一天，就会多浪费一个五级污染区。 干脆去驻军所等项佳好了。一来息玥不知道项佳的住址，二来正好去看看驻军所里的军官们。如果他们见到自己的反应都和翟上将一样，也许以后都可以派上用场。 息玥想着，走出大门。一艘星舰正好在正前方落下，她走过去，等舱门掀起，却看到了不属于细仔的脸。 “息小姐，”乔名晋望了眼旁边正在下落的星舰，“要出去？” 半天前刚说会上门拜访，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息玥不动声色，微笑：“乔上尉这次需要我配合什么？” 乔名晋用余光瞟向细仔的星舰：“若息小姐有急事，不妨在路上聊。” “抱歉，乔上尉，这是私人星舰，元上将有洁癖。” “我没有洁癖，息小姐可以坐我的星舰。” “乔上尉想问什么直接问了吧，有中央军团跟着，恐怕我出去都没人敢跟我说话了。” 乔名晋修养极好，息玥绵里藏针刺了两句，也没有丝毫恼色。 他点亮光脑屏幕：“这是息小姐昨日搭乘载人星舰的行程记录，从42号星区前往44号星区。既然息小姐和元上将关系不浅，应当知道拐盗窝点就在44号星区。但案发现场没人看到息小姐在场……” “什么叫关系不浅？”息玥打断他，笑容冷下来，“这种话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罢了，让别人怎么看待元上将？不光接替了33号军团主帅之位，还接手了前任主帅的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 “我不知道什么拐盗案，去42号和44号星区，是受了上将的命令，去考察。” “考察什么？” “42号星区的食品批发市场，44号星区的贸易中转站。” 行程记录会被发现的事，息玥早有准备。 全参宿星带最大的食品批发市场就在42号星区，至于44号的中转站，大都是天狼星带运送过来的物资。这两个地方人流量都很大，鱼龙混杂，乔名晋想从中查清楚某个人的行踪，很难。 果然，乔名晋略微思索，便追问道：“息小姐是一个人去的？” 第93章 这个问题里有坑，因为系统里只有息玥的单程记录，没有返程。 息玥自然而然看向细仔的星舰：“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后来累了，就叫府里的驾驶员接了我一趟。乔上尉不信的话，大可以问他。” 乔名晋还真去了，从寡言少语的细仔嘴里，得到了肯定答案。 息玥看他走回来，面无表情地问：“乔上尉还有问题么？” 乔名晋摇头，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暂时没了。打扰息小姐出行，抱歉，请。” 然而息玥扔下一句“慢走不送”，便走向大门。 “息小姐不是要出门？”乔名晋在身后问。 息玥头也不回：“乔上尉管得真宽，没心情了。” 细仔见状，也回到机舱，驾驶着星舰飞向顶层泊位。 几分钟后，乔名晋的星舰飞离上将府。息玥收回投向窗户外的视线，转身看向从楼梯上下来的细仔。 本着试试看的态度，她问道：“有人监视？” 细仔果然深藏不露：“东南西北，一公里外，都有眼睛。” 果然，乔名晋是带着一整支星队前来调查的，星舰上却只有两个人，说明他把其他人都散出去了，其中一半，正是用来监视她的动向。 息玥：“有办法出去，但不惊动他们么？” 细仔：“都不保险。你要去哪里？” 倒不是细仔无能，而是这个世界的设备太先进。对方既然能拉开一公里的距离监视，肯定有把握捉住上将府的所有异常。 若冒险去驻军所找项佳，极有可能把项佳的存在也带入到乔名晋的关注范围内，以后行动更加受限。 想到这里，息玥摇了摇头：“算了。” 再耐心等等项佳的消息。上将府是33号军团主帅的居所，有军官往来很正常，项佳假借找上将的名义来到这里，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然而这一等就是两天，遥控器的污染等级都升到「三级」了，项佳始终没有回复。 息玥察觉到了不对劲，早餐过后，赶在元序出门前拦下他。 “项佳？”元序摆出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模样，“噢，外调嘛，赴岗上任前休几天假很正常，反正29号星区的治安所还没扩建好。” “休假不能回消息？” “那谁知道呢。”元序摊手，“我闲暇的时候也不喜欢被人打扰，污染区里拼死拼活，污染区外总得有点私人时间，不是么？” 息玥眯眼打量他一会儿，把遥控器递过去：“那就劳烦元上将安排一下，找人把这个送给息珀。” 没办法，再拖一天，污染等级就要升到「二级」了。二级污染区用来刺激息珀精神力，杀鸡用牛刀，而且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比如33号军团的机甲星队。 元序虽不是完全可信，但也暂时能信任。进一步说，就算他知道这颗电子眼是遥控器，也看不到遥控器的模样。 送一颗电子眼去29号星区，息玥原以为元序会不正经地调笑几句，没想到他干脆得令人意外。接过电子眼放进兜里，一个字都没问。 不正常。 这家伙绝对有事瞒着自己，而且，极有可能是关于项佳的。 息玥思来想去，决定找翟上将打听打听消息。 「翟叔叔早安。翟叔叔还记得我从前的保镖吧，项佳，现在调入了驻军所。我有点事找她，但她一直没回消息……」 等翟正奇的回复，又等了半天。 午饭过后，翟正奇开着星舰过来了，一进门就问：“主帅呢？” 艾管家讶异道：“不是去驻军所了吗，翟上将没见着？” “我……”翟正奇没说完，被息玥用眼神叫道一边。 “翟叔叔，找到项佳了吗？”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主帅调项佳去治安所，如今人找不着了……得跟主帅问个清楚！” 息玥心中一沉：“什么叫找不着了？” 翟正奇：“项佳失踪三天了！” 第47章 一架军用星舰跨越28号星区, 在29号星区上方拐了个弯，去往30号星区。 整支机甲星队都没有发现，吸附在机舱底部的人影悄然脱落, 没入29号星区生存屏障。 对于一军主帅而言，这种行径自然是不光彩的。可元序也没办法，他带着一名管家一名驾驶员来到铁板一块的33号军团,和光杆司令毫无区别。和息玥一样,他也面临着无人可信、进而导致无人可用的问题。 元序自然是绝顶聪明的,打从一开始就不认为息玥手里的电子眼只是电子眼那么简单。毕竟息玥此前没脸没皮抢了他的腰带和扣子……电子眼十有八.九也是引爆污染的特殊道具。 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没有心腹可用，他只能自己亲自跑一趟。利用机甲伪装变色功能藏在军用星舰下方，躲过乔名晋安排的“眼睛”。 他在驻军所等了一上午, 终于等到机会——30号垃圾星区爆发三级污染, 相邻的宫代敏军团没人愿意管垃圾星区的麻烦，于是33号军团顺理成章出动。 因为不知道乔名晋会不会在29号星区安插眼线, 元序十分谨慎，没有直接飞向治安所，也没有选择息珀的住所。 他悄然没入星区边缘的沟壑中……双脚还没落地，愣在半空。 一名七八岁大的男孩站在沟里，仰起白皙的小脸,静静看着他。 第94章 元序当然认得男孩, 石寒一，昨天从拐盗手里解救出来的孩子之一, 小脸在垃圾星区罕见地白净精致。 除此外,还有印象更深的两点。 一是他是石力恒的儿子,息玥对此并没有隐瞒，毕竟只要元序想查,随时都能查到。 二是他叫息玥“妈妈”，见证过息玥化身污染之神的景象。 面对那么多污染物都平静如常，眼里只有息玥一人，像极了天生低智的儿童。 然而此刻，元序知道自己误判了，对方哪里是低智，那双漆黑的眼睛，简直深不见底。 下意识中，他甚至没敢关掉机甲，居高临下地开口：“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石寒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臂，摊开手。 掌心空空。 元序：“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着陆，看见的？” 问题是问出来了，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可能。这里到息珀的庇护所，直线距离都有几公里，就算看见，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赶过来。 况且，这个星区沟壑密布，连成年人都不敢走陌生的深沟，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石寒一没有回答他，伸着手，一动不动。 元序想起来，操控机甲回缩部分奇金，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电子眼。 “你要这个？” 石寒一点点头。 “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算到我会在这里着陆……” 元序还没说完，整个人蓦然掉了下去，两只机械脚狠狠砸在地上，差点摔了一跤。 他骇然发现，机甲飞行系统失效了，原因是他的精神力供给不足！ 不光如此，包裹身上的所有奇金都在缩回机甲箱。他集中注意力想再次启动，不光毫无作用，大脑深处还针扎似的疼！ 就在他竭力抵抗这种怪异的现象时，身高还不到他腰间的小男孩慢慢走了过来，拿走他手中的电子眼。 元序攥紧拳头，死死抵住青筋凸起的额头，盯着他：“是你，你压制了我的精神力？” 那张小脸近在咫尺，皮肤极白，眼睛极黑，目光中毫无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一个无机质的物体。 而不是一个人。 刹那间，元序猜到了他的身份。 而与此同时，石寒一握住那颗电子眼，按下遥控器屏幕。 污染爆发。 - 艾管家在厨房收拾新到的果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息玥把翟正奇带到通往书房的走廊。 上将府被一堵通天的厚实墙壁分成两个区域，左边大门正对的地方是住宅区，进大门后往右拐，穿过一道金属门，则是一军主帅的办公区。这是息海改建的，目的是多点时间在家处理公务，能照看到几个孩子。 办公区里要谈论许多机密，有严密的安防系统，尤其可以防范窃.听。这东西安装拆卸都麻烦，中央军团抄家时，便也没搜刮走。 翟正奇明显清楚这一点，关上金属门后，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 “若非小姐问起，我还真没发现项佳失踪。” 项佳虽只是个中尉，可担任息玥的保镖两年，对他而言也是个熟脸。 “那天主帅从44号星区回来，就安排我给项佳发调令，我连夜就发了。这事不大，事后我便没在意。直到小姐让我找她，我才发现她连续三天都没来驻军所，因为调令，她所在星队的队长也没当回事。可问题是，她一直没来确认调令。” 按规定，调令发出后，需要被调人确认后才能正式生效。 调令出来了，通知信息也发了，不管项佳同不同意，都需要去所里确认。如今人不出现，消息也不回，绝对出了问题。 “去她家里了么？”息玥问。 “我亲自去的，家里没人，东西都还在，没有任何异常痕迹。” “机甲箱？” “没在家里。保险柜里倒是两把武器，但在我们强行破开之前，也没有任何异常。” 息玥闭上眼睛。 三天……也就是说，项佳离开29号星区后，就没回过家。 那夜，尽管项佳尽量抑制，息玥仍能看出她因为精神力等级提升而兴奋。精神力提升到a.级，按理说作战能力更强了才对，她却消失了…… “有没有可能碰到了高级污染区？”息玥睁眼，看向翟正奇，“翟叔叔，为什么你刚才说要跟元上将问个清楚，项佳失踪和他有关系？” 翟正奇年近五十，是个沉稳的老军官，做事也十分严谨。 他先否定了污染区的可能性：“最近一周内，附近星区都没出现三级以上的污染，以项佳的实力，即便误入三级污染区，自保不成问题。此外，我查过这几天的污染报告，都没有机甲兵伤亡，污染残骸里也没有机甲碎片。” “至于主帅，”在息海的女儿面前，翟正奇完全没有掩饰对元序的怀疑，“我怀疑项佳失踪后，就第一时间告知了主帅，他否定了失踪的说法，说项佳在休假。” “休假？”息玥冷冷嗤笑，和上午敷衍她的说法一模一样。 “我也不信，当即就查了系统，没有找到项佳的休假申请。元序却说项佳是口头跟他申请的，他也口头同意了！” 翟正奇连“主帅”都懒得叫了。 “然后呢？” 翟正奇一顿，沉沉叹了口气：“他毕竟是军团主帅，我也不能太过质疑。然后我就带着人去项佳住处找了，等我带着人回到所里，再去找他时，他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才赶到这里……大小姐，他真的没回来？” 第95章 息玥思索着摇头。 翟正奇用力拍了一下墙壁：“绝对和他有关系！” “翟叔叔，我记得治安所拥有查询定位的权限？是不是可以追踪一下项佳的光脑定位？” “驻军所的权限比治安所更大，我第一时间就试过了，不行。要么项佳的光脑被强制关闭，要么她在信号屏蔽区。” 确如翟正奇所言，只剩下一个办法了：跟元序问个清楚。 “我再给他拨通讯！” “我来吧。”息玥说。 - 光脑在震，给手背带来一丝酥麻，但元序顾不上看屏幕。 他的机甲已褪.去半身，两只手中，只有左臂还被奇金包裹。奇金在最后时刻重组成一把喷火.枪，逼退了包裹而来的变异植物。 豆大的汗珠滑过眉梢，自下巴滴落。 他意志力极为强悍，竟抵抗住了石寒一对其精神力的压制。在寒一眼中，他头顶的大花拼命舒展茎秆，试图挣脱无形掩埋。 奇金时而向机甲箱回缩，时而在元序的控制下向外蔓延，来来回回如同一层纤薄的金属潮涌，比四周疯狂涌动的灰雾更加激烈。 “你……到底想干什么？！”元序对漂浮在空中的男孩咬牙。 不能开启机甲面罩，自然没有侦察系统，寒一的面目遮掩在层层灰雾之中，只能分辨出隐约的轮廓。 机甲飞行系统也无力启动了，维持左手背上的枪管不消失，已是元序能做到的极限。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石寒一是和息玥一样的存在，甚至在能力上，还要强过息玥。最起码，息玥还没在他面前展示过精神抑制能力。 精神抑制……不光闻所未闻，而且可怕程度远超想象。可以说，只要寒一想，他可以杀掉任何金字塔顶尖的机甲战士。 污染气体从七窍涌入，让元序生出虚幻的漂浮感。 这是感染的初期症状，再接下去，意识会变得混乱而麻木，直到消失。 但一个突生的念头让他清醒无比。 “是你杀了息海？用这种方式？” 视野中，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至，滂湃力场推动着他急速后退，最后轰然砸到墙壁之上。 变异的苔藓遍布尖刺，登时扎入元序的后背，数根变异藤蔓感知到活人的气味，飞速涌来。它们身上的尖刺是中空的，如同干涸的针管，渴望着新鲜的血液。 然而，在触及力场的一瞬间，它们尖啸着被甩向四面八方。 后背刺痛中，元序忽觉精神压力一轻，仿佛压在头上的无形大山消失了。精神力涌入机甲箱，奇金急速流出，包裹住他暴露在污染气体中的身躯。 他松了口气，飞速咬住磁力吸管，用营养液抑制感染。 但身上的物理压力没有消失，躯干和四肢都被无形屏障死死压在墙壁上。元序倒是有把握挣脱，但那毫无意义。 若石寒一真想杀他，就不会让他恢复精神力。 他看向两米之外的石寒一。两人之间没有污染空气，都能清晰看到彼此的脸庞。 男孩平静的表情终于变化了，微微蹙着眉，黑沉的眸子透出不高兴的情绪。 “不是我。”他说。 原来是在否认杀了息海。 这个问题果然有用。 一来元序确实认为超s级的息海，死得蹊跷，被拥有精神抑制能力的石寒一杀掉，完全有可能。 二来他亲眼见过石寒一执着地把息玥当成妈妈，把凶手罪名扣到他头上，也许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有波动，就会有反击机会。 元序笑了笑，嗓音中透出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真不是？我还以为你死缠着息玥，是因为杀了她父亲感到愧疚呢。” 身上的压力蓦然加剧。 这孩子生气了。 不过除此外，石寒一没有其他表现。他皱着眉，一点点飘近，将一只手按在元序的机甲上。 “闭眼。” 元序莫名，略一思忖便照做了。 石寒一是攻击了自己，但石寒一确实没有杀意。精神力等级越高，对于杀意之类的情绪感知越发敏锐。 随着元序阖上眼皮，黑中泛红的视野中间，突然出现一个亮点。它如星辰般闪耀了几下，然后开始飞速移动，所过之处，光线残影都没有消失。 它在描画着什么。 元序试图集中注意力去“看”，星辰和图画顿时模糊了，越用心“看”越模糊。他反应过来，将注意力重新散开，那幅图画迅速恢复清晰。 原来，这幅画面不在他眼皮上，而在他的脑海中。 这时，星辰放慢了速度，元序脑海中出现一个方形棋盘格。星辰缓缓回归棋盘格的中心位置，熄灭几秒钟后，重新闪亮。 星辰化出无数分.身，如绽放的烟花，落满棋盘。 它们分布并不均匀，有的格子密集，有的格子空空荡荡，以相同的频率一闪一灭。 元序赫然一惊。 一百个棋盘格……这是星际微缩图！ 那这些星辰……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星辰的亮度开始变化，一部分黯淡下去，一部分炽亮起来，变成了一个扎眼的文字：「妈」。 「妈妈会死。」 四个字，每个字陆续出现，最后所有星辰回归原状。 元序一怔。 第96章 妈妈……是指息玥？ 心念刚起，星辰又开始变化光芒。 「不要说话。」 「它能听见。」 没有任何词能形容元序此刻的震惊，更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它”指代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曾期待过还有别人知道“它”的存在，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它”的人，竟是污染之神——其中的一员。 那么棋盘上的星辰…… 石寒一好像能感知到他心中所想，又有新的字体出现。 「是的。」 「救妈妈。」 「杀了他们。」 之后，所有星辰彻底熄灭，紧接着，只有一小部分棋盘格上的星辰亮了起来。 - “寒一？” “对，这是主帅的嘱咐，你可以看一下。” 章玮打开光脑，给息珀看上面的信息，发信人确实是元序。 息瑶扯扯哥哥的衣袖，压低声音：“要不问问……” 息珀摇头：“去把寒一带过来吧。” 发消息向大姐确认，是一定要的，只是大姐说了只能通过「纪明舒」的光脑联络，而且联络时间定在每天晚上。 息玥等了一会儿，确实没等到大姐的回复。 他当然更想亲自把寒一送到大姐身边，可有中央军团的人在暗中监视大姐，此举太过冒险，大姐肯定不会同意的。况且，生存屏障已经开建了，他也走不开。 息瑶很快带了寒一过来，交给章玮之前，犹自不放心：“寒一，要不和哥哥姐姐待在一起吧？” 寒一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妈妈。” 从息瑶手中抽出手，主动走到章玮身边。 息瑶向息珀求助：“哥……” 息珀没有动作。姐弟三人中，只有息瑶不知道寒一的非凡之处。大姐要寒一去33号星区，肯定有她的理由。 章玮的星队是赶来净化污染的，污染区出现在星区边缘，等级虽然不低，污染物却很单一，都是变异的苔藓和蕨类植物。他们很快就完事了，收队后按照主帅的命令，来带走石寒一。 只是谁也没想到，主帅就在29号星区，并且在军用星舰穿过生存屏障的刹那，附着到了机舱底部。 故技重施，元序避开中央军团的耳目，顺利回到33号星区驻军所。 章玮很快带着寒一敲开办公室的门。 “主帅，人带过来了。” 元序点点头：“辛苦。——还有事？” 章玮：“听说翟上将一直在找主帅，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知道了。” 见元序带着寒一往外走，章玮赶忙问道：“主帅不等一下翟上将吗？” “没看时间么？”元序点点光脑，“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章玮拧起眉毛。 因为保下息小姐的事，他对这位新主帅本来已经改观了，可翟上将说息小姐如今在主帅家当佣人，面对翟上将的公事又是这般三不管的做派…… 于公于私，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元序正常出行也是驾驶星舰，十分钟后，星舰在上将府顶层泊位降落。还没出机舱，艾管家就忧心忡忡奔到他跟前。 “上将哎，您怎么惹息小姐生气了？她一言不发在客厅坐一下午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挂着微笑，可那笑容冷得令人牙齿打颤。 元序一顿：“有人来过？” 艾管家连连点头：“翟上将来了，没见着您，就和息小姐聊了一会儿。” 他说着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怎么着，上将您把他也惹了？哎哟我的上将哎，不是早跟您说要和军官们好好相处嘛！这下好了，得罪了息小姐娘家人……” 元序只捡了有用的听，对于其他废话，开启自动屏蔽。 情况很明显了，息玥从翟正奇那里知道了项佳失踪的事。 啧，在这节骨眼上，有点头疼啊。 果然，还没走到一楼，他就听到了息玥的声音。 息玥冷冷瞥了楼梯一眼，对光脑道：“对，还没回来。翟叔叔放心，他一回来我就通知你。” 关闭通讯，起身走向办公区的金属门。 元序扯扯嘴角：“艾叔，合同真签了？我怎么看她不是佣人而是主人。” “可不就是主人么！”艾管家说，这世上哪有月薪千万的佣人。 他轻轻推了元序一把：“上将千万要记得好好说话啊，该怎么哄就怎么哄，家和万事兴！” “？” 元序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走下楼。 金属门刚关上，他就抢在息玥面前开口：“项佳的事不是我故意隐瞒，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咱俩都被乔名晋盯着，行动不便。” “所以就扔下项佳不管？” 和翟正奇不同，息玥并不认为元序是项佳失踪的幕后黑手，否则，他也没必要主动把项佳调去29号星区。 事实确如她推测的，元序发现项佳失踪，只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元序又摆出一脸冤枉：“要救人总得先查清楚去哪了吧？要不是我绞尽脑汁暗中调查，你能知道项佳失踪和拐盗案有关？” “拐盗案？什么意思？” “我在驻军所系统中发现了项佳的访问记录，时间是三天前的晚上，正好是从44号星区回来那天。你猜，她在系统中查了什么？” 第97章 “有屁快放。” “ 40号星区地形图， 40号兵团分部图，还有…… 40号星区统治者，马留少将的战功记录。” 光脑系统是个大系统，但不同星区、不同身份的人查询权限各不相同。即便是元序，也无法查到40号星区的内部详情，他所说的那些，除了地形图外，都是33号军团记录的片面情报。 问题在于，项佳查询那么多40号星区的情报做什么？ 马留少将虽是40号星区名义上的统治者，可这个星区归属42号军团管辖，所以他手里的军队被称为次一级的“兵团”。 42号军团主帅是宫代敏…… 不对，按元序所说，项佳在那天夜里就开始查40号星区了，都不一定知道宫代敏第二天来到29号星区抓人的事。 拐盗…… 息玥突然想起来当时拐盗撤离的路线，在40号星区中转拐弯！ 难怪元序说项佳失踪和拐盗案有关，拐盗在42号军团有同伙，项佳就是追查同伙去的！ “其实宫代敏手底下的高级军官都有嫌疑，40号星区可能只是项佳的第一站。不过她只在系统里查了这个星区，说明运气不错，第一站就猜对了。拐盗的同伙，应该就是马留。” “我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也是债主之一。”息玥眯起眼，“还有更明确的线索证明是马留抓了项佳么？” “有。”元序用光脑投射出光屏，屏幕上是一张论坛截图，“有人说40号星区发生机甲大战，把马少将家里的落地窗都砸了，但没有发生污染。很可惜，这名热心网友没来得及拍下照片。” 但按照发帖时间，和项佳失踪的时点也十分吻合。 “既然线索都齐了，为什么不动手救人？” “且不说乔名晋盯着你，你无法行动，就算让33号军团出面，以什么名义救？就凭这些间接线索，就能把拐盗同伙的罪名扣到马留头上？别忘了，他是42号军团的军官，宫代敏的心腹。” 息玥：“乔名晋不是代表中央么，可以借他的手。” 元序点点头：“用拐盗案的线索引中央军团出手，是个好办法，我也想过。不过你再仔细想想，乔名晋带着调查组去往40号星区，会发生什么？” 即便项佳依然活着，也会被马留第一时间撕票，毁尸灭迹。 说到底，救项佳的办法只有一个，绕过乔名晋的眼线，直接杀上40号星区。只是光凭息玥自己，连第一步都难以做到。 除非元序肯帮忙。 可元序把失踪的事隐瞒到现在，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早就说过，你的债主你自己解决。” 息玥冷声：“我只需要你送我过去。” 元序摊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要不，你等我一晚上？” 第48章 元序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艾管家正在金属门外等着，他干脆上楼，从办公区的楼梯直接回到顶层泊位。 星舰舱门关上, 他无声吐出一口气。 对项佳袖手旁观，绝对会影响他和息玥之间的合作，哪怕他已经尽力缓和了, 让息玥等他一晚上。 息玥不会等的。他有九成把握, 息玥今晚就会采取行动。 它能听见, 它能看见, 它无处不在。 声音，文字，哪怕是各种各样的密语, 只要是外界可观测的形式, 都会被它收入眼底。任何提及这个世界核心机密的词，都会引起它的警觉。 被监视的感觉持续了这么多年,从未像这一刻，让他如此窒息。 而且息玥精神力是e0 ，无法使用机甲，甚至不能复刻他和石寒一之间的隐秘“交流”。圆滑如他，自然十分清楚“不长嘴”引起的误会,会带来多大的信任危机。 但他没办法。 元序单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上的石寒一：“你确定？” 确定今晚放任息玥独自行动，她不会死？ 石寒一通过后视镜和他对视, 没有任何反应——这本是就是肯定的回答。 元序拍了下驾驶盘,默默吐槽,同样是污染之神，息玥怎么就不是石寒一这样的。冷淡,没有人味，便也不会为了一个项佳去冒险。 自然，若息玥真像石寒一，他也不会找她合作。 想通这一点，元序心里的怨念便也散了，从驾驶座底下的暗箱中提出一只机甲箱，黑红配色，启动后，宛如一团黑暗中燃烧的火焰，和他平日用的白色机甲风格迥异。 他给两台机甲箱都起了名字。 黑红的叫「燎原」，纯白的叫「茫白」，功能配置相差不多，但燎原有一个茫白没有的功能，当下正好用得上。 它是一台母子甲。 元序背上机甲箱，对石寒一招手：“过来。” 他拉住寒一的手，按下机甲开关，黑红两色奇金从箱中涌出，先包裹住他的身体，而后顺着手臂蔓延向石寒一。 顾名思义，包裹住石寒一的机甲是「子甲」，因为寒一没有精神力，操控权在元序手上。 “这功能需要一心二用，难度很高。好在，你不是普通孩子，应该不用我.操心吧？” 元序笑看他一眼，打开舱门，“时间紧任务重，走了。” 石寒一交给他的任务——清除附近星区其他污染之神——既危险又刺激。 - 确定项佳失踪，并且知道在哪里失踪，息玥当然不会浪费一晚上时间。 第98章 理智上，人都已经消失三天了，多一晚少一晚可能改变不了结局，她应该等的。 可项佳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交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感性上，她一分钟都不相等。 再加上马留不但是拐盗同伙，还是她的债主之一，不论项佳是生是死，那混蛋都该死。 只恨手头没有遥控器。 等等，她把遥控器给元序了，那家伙这么怕中央的眼线，应该还没送回去吧？ 息玥抬脚就追了上去，刚到二层，被细仔拦下了。 “上将让我转交。”细仔递来一只香囊大小的布包。 息玥狐疑地接过：“他人呢？” 细仔：“上将有事要忙。” 息玥打开布包，从中抽出一只远超香囊尺寸的……遥控器。她微微一愣，元序猜到她要用到遥控器，所以让细仔还了回来？ 不对，不是同一个遥控器。她交给元序的遥控器倒计时还有将近七天，而手里这只，只剩下27个小时。 息玥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果然，污染等级也不一样：「污染区等级，二级，是否开启（确认请再次按下）」。 二级污染！ 她从未开启过等级这么高的污染区。 “这是？”息玥故意给细仔投去疑惑的目光。 “上将说，是孩子给妈妈的玩具。” 在细仔眼里，息玥捏着一个两节手指长的小泥人。和元序一样，他也是垃圾星区出生，知道很多垃圾星区的孩子都喜欢捏泥人玩，捏好后放寒冷的空气中冻上一两天，就能牢牢塑形。 捏这个泥人的孩子，手艺很好，几乎像大人用石头雕刻出来的。 息玥明白了，寒一给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执着得叫她“妈妈”。 元序居然去过29号星区了？还有，污染等级要攀升到二级，倒计时起码要累积4天才行，也就是说，寒一在4天前，她还没有离开29号星区的时候，就拿到这个遥控器了。 为什么没告诉她？反而给了她另一个本体为电子眼的遥控器？ 不，和项佳相比，这些疑问暂时都可以放到一边。 “元上将在楼上？” “不在。”细仔闷声回答，越过息玥往下走。 “细仔。”息玥叫住他，“你上午说，能避开中央军团监视的，不保险的办法，是什么？” - “上尉，超距监控仪被打掉了一个！” 通讯器里响起汇报，乔名晋瞬间坐直身体：“哪个方位？” “南侧！” “东西两侧监控仪补位，队员支援！” 乔名晋说完，指挥驾驶员：“最快速度赶过去！” 星舰疾速飞往上将府，他瞥了眼机舱外黑蓝的天色，追问：“汇报情况。” “补位监控仪没有发现异常。” “我们从东西两侧一路过去也没有发现异常。” “不好，”亲自给乔名晋担任驾驶员的星队队长冯扬突然开口，和乔名晋异口同声，“声东击西。” 冯扬看向乔名晋：“从异动到现在过去三分钟，不论对方用星舰还是用机甲，监控仪估计都追不上了。” 超距监控仪的优势在于隐形和监控范围广，短板同样很明显，飞行速度慢、监控方式单一，只能依靠超距摄像头。 乔名晋思索片刻：“打开星舰侦察系统，寻找高能量源，同时别减速。” “可是附近都是来往的星舰，能量源不好甄别。”冯扬嘴上说着，依旧打开了侦察系统。 星舰中控投射出光屏地图，地图上光点遍布。乔名晋眯眼细看，很快指着地图边缘一粒光点道：“这里！” 他标记那个能量源，把地图共享到队伍频道：“所有人分工围堵过去！” “收到！” 没有人质疑乔名晋的决策，即便军衔比他高两级、作战经验也比他丰富许多年的冯扬中校，都只是问了一句：“上尉，怎么看出来的？” “星舰的主要作用是运输，聚赫核心输出能量值很稳定。机甲正好相反，重在灵敏，能量值波动幅度比星舰高10%。不论是元序还是息玥，既然选择击毁监控仪摆脱追踪，肯定不会驾驶星舰，太容易暴露。” 乔名晋顾不上看冯扬佩服的眼神，朝通讯器追问：“追到了么？” “没有。” “没有。” “追到了！”第三组队员终于给了一个正向反馈，“是机甲！目标钻进了一栋楼的停泊层！” 乔名晋：“其他两组加速，包围停泊层！” 所有队员很快抵达那栋楼，未免目标从其他楼层离开，他们每一组都分出一个人，开着机甲在各个楼层外面游荡。 然而，楼里至始至终都没飞出目标。 两分钟后，乔名晋的星舰也赶到了。 “上尉，目标一直没走，肯定在楼里，要不要搜？” 乔名晋看向一艘从停泊层飞出来的星舰，缓缓摇头：“没有第一时间封锁，已经晚了。” 最重要的是，他监控上将府无凭无据，更没有任何搜索楼栋的理由。进一步说，就算目标藏在楼里，他逼得太紧，目标也会放弃原先的计划，将马脚藏得更好。 那将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追逐战。 冯扬常年混迹污染区一线，整不明白治安所的弯弯绕绕，闻言道：“他们敢直接打掉我们的监控仪，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上尉，我觉得可以直接上门抓人。” 第99章 乔名晋不语，只当没有听到。 上面派冯扬的队伍来协助他不是没有理由的，傻是傻了点，歪心思少，被地方星区收买的可能性也低。 他正思索着，通讯器又传来了汇报声。 是星队副队长谢文伯。星队十个人中，冯扬亲自给乔名晋当驾驶员，剩下八名队员分别负责监视息玥和元序，只有心思细腻、性格机敏的谢文伯一个人留在44号星区，顺着拐盗案追查蛛丝马迹。 他带来了一个不轻不重的线索：拐盗窝点有一滩融化的金属残液，经过复原发现是一台傀儡甲。调查案件的另一支治安所队伍认为，傀儡甲是跟着拐盗星舰发射的信号弹过来的，而现场确实也有一架被污染的星舰。 “就算是不记名星舰，穿越星区也需要有通行证。我查了那架星舰的通行证，结果显示它最后一次跨星区通行是在半个月前，而且最终目的地也不是44号星区！上尉，队长，这架星舰肯定被掉包了！” 冯扬还没消化完，乔名晋的思路已经冲到前面去了。他问谢文伯：“拐盗路线推断出来了么？” “出来了，有三种路线可能性。” “发给我。” 从29号星区出发，抵达44号星区的拐盗窝点，案件调查组一共复盘出三条有可能的路径。乔名晋一张一张图片看过去，最后回到第二张：“是这条路线。” 冯扬睁大眼：“为啥？” “因为宫统领！”谢文伯压低了声音，只是听上去更加兴奋，“除了案件调查组和我们，只有元上将和宫统领最了解案情。窝点是元上将端掉的，自然没有嫌疑，那就只剩下宫统领！” 冯扬还是摸不着头脑。 乔名晋点了点路线直角所在的40号星区：“上面最开始委派她调查宁鹏的死因，宁鹏到访过拐盗窝点，她自然有理由接近案件组，也有机会掉包现场的星舰。原因……拐盗在她的辖区内畅通无阻，说明她手底下有人是拐盗的同伙。” 冯扬：“她想销毁证据摆脱嫌疑？！” 谢文伯：“上尉，要不要去趟40号星区？我都查过了，那就是个星镇，往来星舰少，清查通行记录很容易。” “同伙的事，宫代敏应该不知情。坐上统领位置的人，看不上这种勾当。”乔名晋答非所问，说完便没再开口。 冯扬终于回过味儿来，否决谢文伯的提议。 “上尉，上头给我们的任务是调查元序，他和拐盗案相关，但也没那么相关。说白了拐盗到底有多少同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条线没必要查，有这功夫，还不如想个由头搜搜这栋楼。” 粗神经不代表傻，乔名晋承认冯扬抓住了重点。 可是，拐盗暴露行踪是在29号星区，息玥也出现在29号星区，她和元序之间的关系又不清不楚……乔名晋隐隐觉得，也许拐盗案中，也有息玥的身影。 从另一个角度想，他放弃了这条线索，就算告知案件组，案件组里没有像他一样的中央特派员，也不一定敢得罪宫代敏，往深里查。 42号星区里的拐盗同伙，就逍遥法外了。 “还是去一趟。”乔名晋下了决定，“谢副队，通知案件组组长，一个小时后在40号星区汇合。” 谢文伯：“好嘞！” 冯扬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上了嘴巴。谁让上头千叮咛万嘱咐，凡事都要听从乔名晋的指挥呢。 老老实实当他的保镖和驾驶员好了。 七八个机甲兵在楼外盘桓，早已引起路人的注意，都以为楼中爆发了污染。好在机甲兵没有进楼，很快就散了。 他们完美分散了楼里人的注意，把早先闯进来的另一个机甲兵抛在脑后。 某一层电梯厅，息玥透过窗户望向迅速飞远的星舰，握紧遥控器的手放松下来。 息玥笑看向细仔，生得五大三粗，考虑却很周全。 “你怎么确定他不会带人进来搜查？” 细仔用沉闷又干脆的语气回答：“不确定。” 息玥哑然。 敢情这才是他所谓的“不保险”的意思？打掉一个监控仪声东击西，趁机闯入附近的高楼，赌乔名晋不会进楼搜查？ 可这么一来，等于和乔名晋撕破脸了。 但也无所谓，那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对她放下过疑心。 “那你……胆子也挺大的。”息玥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职业病。”细仔说，“以前当雇佣兵。” 精神力等级高，却拒绝加入军团，也拒绝成为工作党……这可是犯法的。 息玥更惊讶了：“那再帮我一个忙？” “可以。”上将说过，只要息小姐开口，什么忙都得帮。 息玥：“雇佣兵的野路子能不能在不实名登记的情况下，租到一架星舰？” 细仔：“可以。” - 33号星区，偏僻城郊处连续爆发五级污染，每一次都是灰洞刚爆开，还没变异完成的污染物就被瞬间清零，净化枪冲天而起。 元序手里，已经捏着六颗小小的净化珠。 他侧头看着眼前毫无表情的男人，歪头一笑：“还有么？” 死到临头，男人没有一点惊慌神色，他走到街边，伸手去掰一块被子弹掀起的墙壁。只是一枚高热气弹转瞬即至，将他的手连同手腕一起，消融一空。 第100章 烈焰般的黑红机甲已经窜到他身前。 元序用枪管抵着男人的眉心，笑道：“我说过，不准拿新的。” 光爆弹没入男人的大脑。 与此同时，密集的污染警报声里钻入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元序抬头瞥去一眼，机甲随即伪装成和建筑外墙一样的颜色，消失在街角。 他找到不远处角落里静静等待的男孩，很是无奈：“这下好了，我堂堂一个军团主帅，变成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石寒一当然没有反应，元序也明白，那些根本不是人。 只是……他摸了摸鼻子，同样是污染之神，息玥比这孩子有趣多了。 “下一个？” 石寒一伸手按在他的机甲上，在元序脑海中点亮一颗星辰，位置在隔壁32号星区。看来33号星区的污染之神已经清除殆尽，只是要从这里一路杀到40号星区，也得废不少时间。 既然动手了，还能怎么办，认命呗。 元序转而用子甲包裹住石寒一，飞行系统启动后，突然道：“等一下。” 他接到了细仔的消息，拿出促狭的语气：“她已经过去了……你.妈在这里居然藏了一台飞摩，你知不知道？” 听到息玥，石寒一终于有了反应，呢喃出两个字：“妈妈。” - 既要租星舰又要去仓库取飞摩，息玥耽搁了约莫半小时。比起她，在所有星区都畅通无阻的乔名晋，先一步抵达40号星区。 拐盗案件组组长林少校已经在星区大楼下等待了，客客气气跟乔名晋打了招呼，什么也没问，等着这位特派员的命令。 乔名晋扫了两眼大楼，下半部分一些楼层的灯亮着，里面应该是驻军所和治安所值夜班的人。属于马留少将私宅的上半部分，一片漆黑，人似乎不在。 乔名晋没解释太多，率队往一层大门走，被门口守卫拦了下来。 “中央军团，调查拐盗案件。” 乔名晋说完，林少校赶紧出示身份证明。 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为难地开口：“长官，麻烦您出示一下搜查令。” 按章办事是所有星际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想搜查，就必须用证据申请搜查令。关于拐盗同伙的分析都只是推断，乔名晋没有证据，自然是没有搜查令的。 当然，凭借中央军团特派员的身份，他当然可以强行搜查。不过，他没有为难守卫：“不是搜查，只是调查，调取40号星区生存屏障的通行记录。” 配合调查则是所有公民都应尽的义务了。 奇怪的是，守卫依旧没有放行。他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大门开启，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一位，正是宫代敏。 两人从未见过面，却都在第一眼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 “乔名晋上尉？” “宫统领。” “还以为乔上尉另有任务，原来也负责调查拐盗案？” 乔名晋不卑不亢地回了三个字：“有交集。” 宫代敏不置可否，向后伸手，随从立即取出一枚存储器，放到她手心。她把存储器递过去：“生存屏障通行数据每七日上传一次，乔上尉再等两天就能系统中查到了，何必跑一趟。” “但是宫统领依旧提前准备好了。” “中央查案，我们地方自然要全力配合。” 宫代敏看似客气，实际是赤.裸裸地告诉乔名晋，早已算好你们的行动。乔名晋不动声色瞥了眼谢文伯，后者轻轻点了一下头。 存储器里确实是通行记录。 麻烦了，他们此行过来，真正目的是见到马留，毕竟只有马留地位和权限，才有胆子和拐盗同流合污。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宫代敏，直接把他们的路堵死了，连门都进不去。 宫代敏：“既然乔上尉拿到通行记录了，我送乔上尉一程？” 乔名晋答非所问：“宫统领也是来找马留少将的？” “怎么，在乔上尉眼里，本统领也是需要审问的嫌疑人？” “不敢，宫统领慢走。” 宫代敏勾起嘴角，带着随从走向不远处的泊位。一行人目送星舰升空，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文伯低声道：“上尉，怎么办，看样子守卫不会让我们进去见马留。” “就算进去也不一定能见到。” “您是说……”谢文伯没敢说出后半句，马留已经被宫代敏清理了？ 难怪宫代敏敢直接给出通行记录，按照法典规定，私自篡改屏障通行记录是重罪，即便案件组从中查到拐盗的线索，马留人都没了，也死无对证。 另外，以宫代敏的身份和手腕，必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马留的失踪，也将成为一桩悬案。而堂堂少将家产再薄，中央都是乐于笑纳的，只会给案件组施加压力，认可马留失踪等于死亡的事实。 线索就彻底断了。 十来个人，两架星舰，在泊位上沉默了许久。 林少校试探着说：“要不我们案件组先撤，去42号军团其他星区查一查，万一有同伙嫌疑的不只有马留一个人……” 见乔名晋点了头，他带着组员匆匆离去。 冯扬见乔名晋一直低眉沉思，几经犹豫都没出声打扰，直到通讯器响了起来：“报告报告！” 是留守在33号星区的星队队员。 冯扬马上按下通话键：“说。” 第101章 “33号星区一小时内发生三起杀人案！本地治安所推断凶手可能是一个人！” 动不动就判处死缓的严苛法律下，命案极少出现，更别提连续三起。况且，这个时间和从上将府逃离的机甲，太过吻合。 乔名晋坐直身体：“回去！” 然而就在星舰升空之后，巨大的污染警报声炸响，撕裂40号星区黑沉的夜空。 “上尉，是星区大楼，星区大楼爆发污染了！” 第49章 进入40号星区不难, 毕竟生存屏障是开放的，但想进入马留所在的星区大楼，很难, 硬闯更是难上加难。 细仔用光屏投射出星区地图，转化成3d模型后，指着中间的高楼：“马留在上面,下面是驻军所和治安所,夜里执行人数大约两百,半数都是机甲兵。” 只有说起正事, 他的话才多一些。 “硬闯不可行，我有办法带息小姐潜入。” 他看向息玥，息玥却笑问：“你不在驻军所治安所, 也有系统查询权限？” 细仔顿了顿,闷声道：“上将给的，息小姐晚点动手,上将会赶来接应。” 果然是元序安排他帮助自己。 既然这样，元序为什么不亲自来？难不成，他手头真有十万火急的事需要解决？ 息玥的气消了一些，但也没去尽。 “往屏障正上方靠，我俯冲下去。” “……”细仔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重复了一遍, “我能带你潜入进去。” 息玥摇头：“不用。” 不管潜入还是闯入，她都会引爆污染,二级污染区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没打算把细仔带入险境。 两人乘坐的星舰还在太空中,紧贴着40号星区生存屏障悬停。在息玥坚持下，细仔将星舰开到屏障上方,地图定位显示，正好和星区大楼形成完美的俯冲角度。 息玥跨上飞摩：“开舱门。” “……这里是太空。” 息玥一笑，带上头盔：“暴露几秒钟而已，死不了。” 与此同时，星区大楼顶层。 宫代敏留下两支机甲星队，一支守在顶层，另一支分散到下方楼层中。不论是谁以何种方式进入，都立即陷入被包围的困境。 守了两天一无所得，连队长都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直到今晚，中央军团的星舰到来。 好在对方来得不是时候，正好碰上统领，想必碰了一鼻子灰，星舰也打道回府了。 沉光比了个安全的手势，几个队员立即打起哈欠。 「分成两组，三小时一个单位，轮流休息。」沉光在队伍频道里发下命令。 马留做贼心虚，在家里安装了信号干扰器，隔绝外界窥视。不过干扰器挡不住声音，他们只能组成局域网络进行沟通。 两个小组早就分好了，轮到休息的那一组中，有个队员没动：「队长，中央军团有没有可能只是假装走了，要是他们偷偷潜入进来怎么办？」 沉光一哂，立马有另一个队员帮着回复。 「他们顶着中央身份进来，我们还敬他三分，要是连身份都不要了，怕他们干什么？谁来都得有去无回！」 另一个队员也附和：「虽然不知道统领让我们埋伏谁，可但凡有脑子的，谁敢随便进来啊？就算我们不在，楼底下还有十支待命的机甲星队呢，真当我们42号军团吃素的不成？」 这条回复让晦暗的平层豪宅中，出现一片无声的笑容。 只有一个人没笑，望向玻璃窗外，眼睛和嘴巴越张越大。 他甚至忘了不能出声的命令，蓦然大吼：“队长快躲！” 砰！ 一台从天而降的飞摩破窗而入，精准撞上沉光的后背，庞大无匹的俯冲惯性让他扑在地上，连机甲箱都未能幸免，连着整个人，被尖锐的车头钉入地板。 讽刺的是，半分钟之前，沉光刚关掉机甲。失去机甲防护，他几乎被飞摩腰斩，眼耳口鼻立即涌出汨汨鲜血，当即断气。 而驾驶飞摩的人…… 队员们讷讷看向天花板。 息玥带着头盔，一身皮衣包裹，在飞摩破窗的一瞬间就跳下鞍座，飞到空中。 灰洞已现，但凡是污染辐射到的地方，都是她的领域。 她抬手打了个招呼，声音里的笑意，像是见到久未碰面的朋友：“在等我？” 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成片的武器扫射。 九名队员一起动手，光爆弹、穿墙弹、高热气弹、喷火.枪……一股脑地罩过去，武器的光芒瞬间笼罩住息玥的身影。 当然，没有任何一样攻击，能够侵入纯净空间。 等队员们看清毫发无伤的她，有人反应过来了，大吼：“马上通知统领！” 用机甲发送消息只需要动动意念就行，另一人紧接着道：“发不出去，快关掉信号屏蔽器！” 一名机甲兵迅速飞退，然而息玥比他更快，砰的一声，纯净空间把他压在墙壁上。马留的豪宅自然配备了空间封闭功能，墙体内安装了防污染的钢板，就算机甲兵想借力砸毁身后的墙壁，也是有心无力。 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入侵者一没机甲，二离他还有两米距离，是如何把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的。他只能干看着队友们展开疯狂的攻击，却全都徒劳无功。 幸好有一颗流弹击中了信号屏蔽器，污染探测仪立即发出尖锐的警报。 第102章 可与此同时，灰洞爆开了。 浓雾激流般涌向四面八方，登时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警报，警报，污染浓度超过最低标准，已开启空间封闭……” 警报声刺痛耳膜，被压在墙上的机甲兵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墙壁开始挪动，让他从极端的重压中稍稍解脱。 这是逃生的机会。 机甲兵立即将注意力灌注到飞行系统上，用最快的速度向一边撤离。然而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逼了过来，他无路可退，只能扒住墙壁用力一跃，试图用墙壁隔开对方。 但他慢了一拍。 马留的豪宅太大，给自己留的楼层太多，每个区域的空间封闭装置都是独立的。污染在客厅中引爆，首先要封闭的就是客厅。 那堵墙，用途正是隔开客厅和餐厅，而机甲兵试图钻进餐厅时，墙壁只剩下不足一臂的缝隙了，刚好卡住他的腰部。 巨大压力之下，机甲防御一点点崩溃。 “救我，救我！” 惨叫声戛然而止。 继队长之后，又腰斩了一个。 灰雾争先恐后地涌入血肉模糊的尸体，开始变异。 他们星队也是十人满编，战斗力最强的自然是队长，其次是副队长。按理说杀敌先斩首，但息玥也分不清谁是谁，索性看谁离得近，就先对付谁。 每死一个，就多一个帮手。 污染封闭装置帮了大忙，客厅落地窗在警报响起的第一时间，就被一大块钢板封住了。除此外，被飞摩撞死的人离落地窗最近，变异后，拦住了一名试图跳窗逃离的机甲兵。 他们都亲眼见过污染区里的她，就一个都不能留。 不是息玥狠，她也没想到马留家里会有这么多人，各个机甲在身，目的明摆着了，守株待兔。 这让她略微放下心来，既然马留想抓项佳背后的人，说明项佳极有可能还活着。 自从学会如何在污染区里飞行后，战斗对息玥而言变得无比简单，在四面八方都是金属板的封闭空间里，更显优势。 她轻而易举就把另一个机甲兵逼到角落里。 没有彻底逼死，留下了一线空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艾管家买来的新鲜豆子，撒到机甲兵身上。 在机甲兵绝望的视线中，豆子疯狂变异，如同一只只碧绿的硕大白蚁，爬满他的机甲。 咯吱咯吱的金属啃食声，令人头皮发麻。可他手脚被压制，没有任何办法动用武器，打掉这些污染物。 最可怕的是，队友发现后赶来帮忙，全都被入侵者挡在身后，那些眼花缭乱的攻击，对方都懒得回头看一眼。 连队友都只能眼睁睁看着污染物咬穿他的机甲，撕扯他的血肉，变成一具一半白骨一半肉身的尸体。 尸体变异，得到自由，开始反扑队友，仿佛在报见死不救的血海深仇。 - 40号星镇规模很小，人口也只有两万，污染警报声惊醒了每一个人。 警报声这么大，只有一种可能——污染爆发地点在星区大楼。 普通人谁敢去看热闹，躲都躲不及，没一会儿，街道上便已不见人影，只有轮休的机甲兵从各个房子里钻出，赶往星区大楼。 大楼外已经挤满人，两三百名机甲兵全副武装，此外还有一些治安所的军官，精神力不够使用机甲，也紧握着精神力武器。 大家都在看顶楼。 “污染地点肯定在少将家里，只有顶楼激活空间封闭了！” “怎么办，一起冲上去？” 响应这个提议的人寥寥，铁打的星区流水的统治者，除了马留偏爱的人，谁肯主动冒险。 “至少要等潮涌幅度小下来，否则空间一打开，谁也说不好污染范围会有多大。” “等？连污染等级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少将有个三长两短，你负责吗？！” “……少将不在家吧，我好几天没见着他了。” “主帅今天刚来找过少将，怎么可能不在家！所有人跟我一起飞上去，支援少将！” “封闭装置只能从里面打开，你怎么支援？对了，污染检测控制系统在驻军所手里，谁有权限，快打开看看污染等级！” “我有！” 一名机甲兵投射出光屏，他身后不远，包裹在机甲中的乔名晋开启侦察系统，清晰捕捉到了光屏上的内容。 是污染指数。 左边的数字一路飙升，右边的文字随之跳动。 许多人倒抽一口凉气：“二级？！” 沉淀状态下，二级污染的覆盖范围最低也有百万平方，如今被封闭装置压缩了数千倍，里面的污染浓度有多高，可想而知。 但凡变异出污染物，全部直接进入狂暴模式。 二级污染区里的普通污染物攻击力就已经足够高了，一般b级机甲战士都不敢轻易对抗，更别提狂暴状态的污染物。 “只有a.级才能进去啊……” 一些b级机甲兵开始暗自庆幸。 “就算a.级也不能现在进去，污染浓度这么高，封闭空间等同于放大的灰洞，一旦打开，肯定会引发二次潮涌！楼层位置这么高，到时污染气体扩散范围远远不止一公里！” “对，当务之急是先让附近的居民撤离！” “那少将怎么办，你们都不管少将的死活了吗？！” 第103章 争吵不休中，一道沉稳的声音压了过来。 “我去。” 机甲兵们一静，看向说话的蓝白色机甲。 单看光泽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机甲，表面还有许多战斗留下的痕迹——保养也极其一般。 “你是谁，哪个军团的？” 在场机甲兵都是40号兵团成员，没人认识这台机甲，更别提它的主人。 乔名晋淡淡道：“中央军团。” “中央……你们不是走了吗？” 问话的是大楼守卫，此时也机甲全开，他亲眼看着中央军团的星舰飞走的。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客气，他忙改口：“长官，这是发生在我们星区的污染，理应由我们兵团负责……” “废话这么多，那你到时上去啊。”冯扬也凑了过来，对乔名晋点头，“上尉，我跟你去。” 然而乔名晋拒绝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带队守在外面，负责清剿逃逸出来的污染物。” “……好吧，收到。”冯扬打了个手势，纠集队伍。 他的精神力等级是a88，作战经验又丰富，自然不怕进入二级污染区。只是在s级的乔名晋面前，不够看的。 只能听命行事。 本地兵团的机甲兵们心情复杂，越严重的污染，军功奖励越丰厚，他们既不愿被中央军团的人分走军功，又不愿太冒险，真拿命去拼。 最终还是那名守卫站了出来，目睹自家统领不给中央面子的过程，给了他忤逆乔名晋的底气。 “长官，要是污染没控制住造成太多伤亡，我们兵团可是要背责任的……” “打开录音。”乔名晋打断他的话。 “……什么？” “打开录音。” 守卫一头雾水地开启录音功能，只听乔名晋淡淡道：“我是中央军团乔名晋，马上进入40号星区二级污染区，造成任何后果，我一人全责。” 电子音还没消散，人已消失在原地。 冯扬对发愣的机甲兵们抬了抬下巴：“那儿呢。” 那台蓝白机甲已然悬停在大楼顶端。他伸直双臂，两只手背上各出现一只硕大的炮筒，对准正下方的楼顶。 有人开启了侦察系统，看清炮筒形制后一惊：“高能螺旋炮？同时两只？！” 震耳欲聋的炮声淹没了他的疑问。 乔名晋追逐着两颗高速旋转的炽亮炮弹，冲向大楼。 - 除了息玥，封闭空间里只剩下一个活人。 一个机甲兵，左脚被污染物硬生生咬掉，飞行系统失去平衡，歪歪扭扭地躲避污染物的攻击。 息玥盘腿坐在空中，非但不急着动手，还时不时用纯净空间帮他挡一下。 毕竟对方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我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次，项佳在哪？” 机甲兵已经崩溃了，只会对着光脑大喊：“请求支援， 40号星区大楼请求支援……” 不论是超出常识的入侵者，还是高到爆表的污染浓度和狂暴至极的污染物，任何一项都可以压垮他的神经。 与其认为对方是都市传说中的污染之神，他宁愿相信那身黑色皮衣和头盔，是秘密研发的顶级机甲，反正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无稽之谈。 所有队员都变成了污染物，狂暴至极，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巨型白蚁似的绿色变异植物，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攻击，让他根本无法分心修补机甲。 灰雾浓稠如水，他是落入灰色海洋里的溺水者，污染气体源源不断涌入伤口，神经和动作在一点点麻痹、迟钝。 终于，一只污染物变异出来的血肠缠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污染物张开血盆大口，飞扑而上。 息玥皱了一下眉，刚想用纯净空间帮他挡一下，突然心有所感，仰头望向天花板。 纯净空间心随意动，滑过一条短短的弧线，将机甲兵迫到某个位置。 轰！ 灰色海洋中绽开一朵巨大的绚烂花火，昙花一现。水晶灯、墙皮和灰石哗啦下坠，内嵌在天花板里的金属板被蛮力砸开，边缘卷曲。 机甲兵刚好处于撞击的下方，短促一声惨叫后，再无声息。 一道模糊的人形从机甲兵的尸体上站了起来，看高度，显然也是台机甲。 能强行击破封闭装置的人，实力不可小觑，息玥没有贸然靠近，隐约间看到对方抬起一条手臂，掌心喷涌出一团比灰雾色泽更深的物质，甩到上方。 那个被他砸开的巨大窟窿，竟然在短短几秒钟内，被修补完整。 息玥马上断定，来者不善。 若是寻常赶来消除污染的机甲星队，不应该等队伍都进来么？ 对方是冲她来的，极有可能是一直未露面的马留。 息玥还未动作，那名机甲开口了：“息小姐？” 不，不是马留，虽然嗓音电子化了，可她马上就认了出来——乔名晋！ 他居然能追到这儿来？ ！ 息玥下意识摸了摸头盔，改头换面，他怎么能认出自己？或者……只是猜测？ 她向后退了退。 若是真被认出来，事情很麻烦，不光会牵扯到元序，还会通过元序间接波及29号星区。 炮弹产生的硝.烟冲淡了活人的味道，过了这片刻，烟味渐渐消散，污染物们终于捕捉到了猎物的位置。 第104章 它们咆哮着扑向乔名晋，可乔名晋视若未睹。他掌心又涌出一团奇金，组装成两架悬浮炮台，一左一右，精准扫射四周的污染物。 而他本人，一步一步走向侦察系统中发现的热力人影。 乔名晋精神力充沛到甚至能一心三用，又调出息玥的照片，和热力人影进行身形比对，比对结果秒出：相似度高达95%。 他笑了：“我搜集到的情报里，都说息小姐虽然为人冷淡，但很有教养，听到别人招呼，应该不会装作听不见吧？” 刚说完，他脚步顿住了。 本就浓稠至极的灰雾之中，忽然出现一抹极淡的波澜，所过之处，所有污染物的嘶吼声蓦然拔高。 本就处于狂暴模式下的它们，再度开始变异！ 二次污染！ 乔名晋立即扩大侦察范围，果然，被悬浮炮台击毙的污染物尸体死而复生，比先前更加疯狂地冲他涌过来。 两架悬浮炮台瞬间合并，化作奇金被回收进机甲，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根口径极大的枪管，枪口朝下，烈焰喷涌而出，眨眼点燃整个封闭空间。 所有污染物同时嘶声惨叫。 与此同时，机甲面罩捕捉到了墙体滑动的声音，乔名晋撇眼望去，火光中，皮衣包裹的高挑身影一闪而逝。 封闭空间被打开了一面，浓雾顺着通道疯狂潮涌。 该死，这栋楼里到处都是防污染的金属板，隔绝热力影像的副作用一流，即便把侦察范围放到最远，都捕捉不到对方的踪迹。 - 早在困杀机甲星队的时候，息玥就找到了打开封闭空间的开关，没有让任何一名机甲兵能碰到它。 实在没想到，她会被乔名晋逼得主动按下开关。 即便息玥没什么战斗经验，也能看出来，乔名晋是她碰见过的实力最强的机甲战士。虽然他在污染区里杀不死她，但她也没把握能顺利杀掉他。 毕竟对方连金属板都能强行破开。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项佳。马留事到如今都没现身，事情的走向变得有些怪异。 难道说……抓住项佳的不是马留，而是马留的顶头上司，宫代敏？ ！ 不无可能，但也只是个猜测。 灰雾无孔不入，成为这个幽暗环境中最好的向导。息玥顺着雾气潮涌的方向飞行，遇到阻碍后，便找一找打开封闭空间的开关。 没一会儿，她发现自己来到了楼梯间。 下方蓦然窜出来一连串的子弹，打在纯净空间的屏障上，像是绽开几朵金色小花。 一名机甲兵。 很好，说明来对地方了。 息玥一撑扶手，就从楼梯中的夹缝中跳了下去。机甲兵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果决，逃避不及，被纯净空间压在墙壁上，还被撒了一脸豆子。 撒豆成兵。 没人比专门对抗污染的机甲战士，更懂这些新鲜豆子在污染区里的威力，眼见一粒粒豆子都迅速膨胀起来，他疯了似的狂吼：“22层楼梯间，入侵者在22层楼梯间！” “感谢指引，现在，你可以闭嘴了。” 息玥的抬手向前一按，机甲兵的金属面罩被生生压扁。想必对方都来不及收缩奇金，面部骨骼就已塌缩进脑浆中，马上就没了声息。 人死，精神力消散，奇金缩回机甲箱，尸体开始变异。 又多了一个帮手，而且是比灰雾还好用的向导。 它能准确捕捉到活人的气息，一路带着息玥找到问询赶来的队友。不多时，息玥身后便多了一群丧尸般的污染物，而她要找的地方，也到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正中心，摆着一台医疗舱，四周指示灯随着里面人的呼吸，缓缓闪烁。 第50章 “警报,警报，污染浓度已超标，污染浓度已超标,请医疗舱内人员尽快撤离，请医疗舱内人员尽快撤离……” 所谓医疗舱，就是大型治疗仪。里面配备了生命保障系统, 形成狭小的封闭空间, 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隔离污染。 然而在二级污染区被成倍压缩的污染浓度下, 它也支撑不了多久。 舱体表面已经附着了厚厚一层污染气体,连同边缘指示灯在内，看上去灰蒙蒙一片。身后的污染物们显然捕捉到了里面散发出的活人气味，各个蠢蠢欲动,但都被息玥的纯净空间拦在后面。 息玥瞥了它们一眼, 心中默念一遍“净化”。 医疗舱被成功纳入纯净空间，表面的灰色尘埃迅速消散, 露出舱盖上椭圆形的透明玻璃。 不是项佳。 玻璃下是一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但息玥认出来了——马留。星网上有各个星区统治者的照片，她在来的路上专门查过。 马留拼命抬起脑袋，苍白的脸透出病态的嫣红，脖颈和额头青筋鼓起,嘴巴也在呼喊着什么,只是被医疗舱屏蔽了，听不见。 息玥想了想, 找到舱体上的「解锁」按钮, 轻微气声中, 舱盖缓缓打开。 “救我，救我……” 原来在喊这个。 只是即便舱盖打开了, 马留依旧起不了身，他的手脚都被束缚带绑死，因为挣扎得太剧烈，手腕和脚踝上沾满血迹，却不见任何伤口。 想必是被医疗舱治愈了。 息玥瞥了眼扎在他身上的营养液输送管，暗自点头。 一边折磨一边治疗，想绝食都做不到，不像是疗伤，更像是酷刑。 第105章 他穿着宽松的手术服，薄薄布料底下，腹部隆起，有两根遮掩在衣服底下的软管，看样子就是穿进肚子里了，到现在还在输送着不知名的液体。 “帮我解开，快帮我解开……” “项佳在哪？” “……谁？” “项佳，33号军团中尉。” “那是谁，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你要找她？可以，我可以帮你找，你先帮我解开，我马上派人帮你找，不管在哪都能找到… …” 他疑惑和急迫不似伪装，这倒让息玥疑惑了。 不是马留干的？ 难道说……还真是宫代敏？ 可项佳和宫代敏，到底在哪里出现了交集？ “不管你是谁，为什么要找人，我手底下兵团几百号人，保证帮你找到！快放我出去！” 马留惊惶的叫声打断了息玥的思考，她又打量一眼他大得异常的肚子，问：“你怎么回事？” “我……” 马留张着嘴，面色从白到红再到紫，似乎还露出几分羞恼。 不用等他说，息玥已经发现了。 掀开的舱盖内侧有一方屏幕，屏幕左边是一副类似彩超的图案，小小的婴儿蜷缩在幽暗的背景中，一动不动。 屏幕右边则有两行心率，上面的心率在波动，下面的心率已然是一条直线。 这个意外发现让息玥愕然不已，甚至比发现自己是污染之神，还要震惊。 “你一个大男人怀孕了？” “还是个死胎？” 息玥的视线扫过设计精密的医疗舱：“你躺在这里，难道是想把死胎救活？” “他本来就是死的！”马留崩溃大嚷，“是他们强行输送营养液和催生素，两天，两天他就变这么大了！” “他们？宫代敏？” “你……你知道？” “知道什么？” “宫代敏那臭婊.子一直在……” 砰！ 剧烈的撞击声打断了马留的话。 息玥循声看去，在浓浓灰雾之中，发现了一扇房门的轮廓。原来这个房间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那撞门的…… 密集的嘶吼声传来。 哦，是污染物。 “宫代敏一直在什么？”她问，却没得到回应。 马留惊呆了：“她们都死了，她们……” 他拼命梗起脖子，终于看到了息玥身后的污染物们。 恐惧爬上面颊。 “你你……你到底是谁？”也许是急着逃命，他竟一直没发觉息玥穿的不是机甲，只是普通的皮衣和飞摩头盔。 息玥的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微微一笑：“我？息玥。” “息玥？” 看样子，马留对她的名字压根没有概念。 “马少将怎么会连对方的家庭成员都不打听清楚，就轻易借出120亿星币呢。” “120亿……”那可是马留多年攒下的半副身家，他立马想起来了，“息海？你是息海的女儿？！” 话音未落，那扇门被喀啦撞破一个窟窿，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中钻出，以极快的速度爬过墙壁和天花板，来到医疗舱正上方。 但它没有找到攻击目标。 纯净空间完美掩盖了马留的活人气息，使得它好像痛失猎物一般，一边在天花板上转圈，一边发出尖锐的啼叫。 声音如同婴儿。 息玥发觉马留神情有异，正要问，那扇门被彻底撞开了，一个个畸变的污染物从挤出来，门框太过窄小，卡在污染物身上，最终竟被硬生生从墙体中拔.出。 变异走形太过厉害，息玥只能依稀分辨出，它们在生前可能是女人。 它们不再嘶吼，如同息玥带进来的污染物一样，开始在房间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息玥又看了眼马留的大肚子，猜到了什么：“它们……都是你妻子？” 不论是一夫多妻还是一妻多夫，多配偶在星际世界极为普遍。 “不是，它们都是怪物，快救我出去，快！” 但凡马留冷静一点，就能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丝毫污染气体，连医疗舱的警报声都已经停了。可惜，他早已被折磨得濒临崩溃。 息玥还记得他没吐露完的信息：“你刚才说宫代敏一直在……” 还没问完，房间的外门被轰然关上，金属板铿锵落下，封闭空间开启。污染物们似乎发现了攻击目标，争先恐后地扑向门口，却被金属板拦截，一层层堆叠在一起。 房间骤亮。 天花板一圈，钻出几十只枪管，同时开火。 即便有灰雾笼罩，火光依旧炽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等息玥稍微恢复视野，只见所有污染物都已被绞杀，尸体上千疮百孔，还冒着烟。 封住门口的金属板又动了起来，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下沉。 息玥眯眼盯过去，突然听到铛的一声，眼皮子底下的医疗舱被一股大力拉扯出纯净空间！ 声东击西！ 能杀死污染物的只有精神力武器，这间房间明显被人改造过，变成了一个超出常理的精神力装备。有人在外面控制装备，而且利用她的分心，拉走了医疗舱！ 医疗舱体积太大，首尾难免露出一小部分在纯净空间之外，这才让对方得逞。 息玥当即飞了过去，马留嘴里关于宫代敏的情报必然十分重要，没问出来前，不能死！ 第106章 然而所有枪管都已对准马留！ 房间里仿佛下起一场火雨，息玥速度再快，也只挡住了马留半身。他的下身连同肚子一起，都被打成了蜂窝，发黑的血液汨汨涌出，好似巧克力浓浆。 他断气了，圆睁的眼睛里，迅速浮起一层白翳。 背后的金属板还在滑动，息玥当机立断折返过去，将门外的人砸在过道墙壁上。 一名机甲兵，面罩覆盖之下，看不清表情如何，但动作很镇定，张开手掌，投射出一方光屏。 光屏里有一个黑色头像的联系人，没写名字，但息玥对她的声音熟得很。 “息玥？” “宫代敏。” “呵，你到底来了，没让我白等。” “项佳在你手上？” “你是说这位？” 宫代敏说完，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别管我……小姐，别听……她的，别管我……” 听上去奄奄一息，但确实是项佳的声音。 息玥冷静道：“你想怎样？” “别紧张。”宫代敏的语气里带着危险的笑意， “只是想请你来42号星区做客，污、染、之、神。” 五分钟后，息玥跟着机甲兵乘坐一架隐蔽的电梯，来到地下。 据她所知，星际高楼一般都只会往高了建，很少出现地下室。事实证明，这个地下空间果然不同寻常，从一层到负一层，花了足有三十秒时间。 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埋藏很深的地下通道。 宫代敏不可能临时挖出工程量这么大的玩意，想必是马留早就准备好的，以备拐盗勾当暴露后需要跑路。 出电梯后，狭小空间的对面有一扇金属门。随着金属门缓缓开启，幽深通道映入息玥眼帘。 她微微一顿。 通道两边全是机甲兵，几米一个，一直通往不可见的尽头。 为了埋伏她，宫代敏真是好大手笔。 - 两台机甲疾速飞跃太空，精准抵达细仔星舰所在的位置。 元序先让寒一进入机舱，偏头问道：“怎么样，我赶上了么？” 40号星区统治者家里爆发高级污染的新闻，半小时前便已登上星网。 细仔点了一下头，给他看光屏里的监控视频：“放出两个超距监控仪，被打掉一个，另一个还没被发现。40号兵团一直没动作，息小姐也没出来。” “姓乔的呢？” 细仔摇头，见元序打开机甲面罩，不由道：“上将你……” 元序脸色极差，没有一丝血色，额头还在不断渗出冷汗，这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典型症状。 “没事，有一个对付起来麻烦点。”元序长长喘了口气，看向后座，“一会儿你在这待着，我去接你.妈。” 不管是“对付谁”，还是“息玥怎么会多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细仔都没关心。他只是取过元序的机甲箱，检查了一下里面各类补充剂的余量，再从座位底下拉出一只箱子，分门别类倒入各类补充剂。 “上将，”细仔一边观察机甲箱表面的战损，一边说，“我替你去接息小姐。” “不用。” “来不及了。” 元序和寒一同时开口。 元序一怔：“什么意思？” 石寒一转过头，望向机舱外：“妈妈走了。” 元序和细仔同时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之间极远处， 40号星区屏障的底部，飞出来一架星舰……不，不是一架，而是十几架，一整支舰队！ “你是说，息玥在舰队里？是谁带走她，宫代敏？” 寒一点了点头，平静眼眸里罕见地浮出一丝担忧。 细仔：“看方向应该是去42号星区，要不要杀过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息玥落到宫代敏手里无异于陷入龙潭虎穴。当然，单凭他们两个人也无法和一整支舰队抗衡。 除非……利用寒一手里的电子眼制造一起污染事件，浑水摸鱼。 元序看向石寒一。 然而男孩没有任何表示。 想成为真正的污染之神，这是妈妈必须经历的考验，虽然……妈妈可能会死。 元序也明白过来，石寒一之前说息玥会死是什么意思了。不能直接用言语沟通，他了解毕竟有限，放不下心。 “你带寒一远距离吊在后面，我潜伏过去看看。” 元序刚说完，有通讯拨进。 陈誉，那个29号星区的治安兵？这节骨眼上，他找自己做什么？ 元序本想挂断，又想到万一是息玥的弟妹出了什么事，息玥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主帅！” 陈誉语气急促，刻意压低声音又显得神神秘秘，偏赶在元序心情不佳的点上，让元序下意识就要切掉通讯。 然而他下一句话，让元序停下动作。 “我收到一条重大罪案线索，是关于宫代敏的！” - 乔名晋从未把二级污染放在眼里，即便在狭小空间内，它的污染浓度已然堪比一级。 他只是有点不堪其扰。 活物在首次接触污染气体后，会发生基因突变，这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污染物。即便进入狂暴状态，也是顺着此前的突变方向继续变异。 但二次污染不同。 二次污染会导致污染物开启第二次基因突变，通常意义上的二次污染导致污染物狂暴，实际是两种突变在污染物体内打架。有些污染物会因此自我毁灭，有一些，则会衍生出极为棘手的能力。 第107章 譬如这次，这间客厅里的大部分污染物都衍生出再生能力，简单说，杀不死。 中枪中炮高温火烧，哪怕被烧焦被切割成小块，那些尸体中总能滋生出细如菌丝的组织，将它们拼凑起来，继续攻击。 “该死。” 有教养如他，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那些人类变异的污染物还好说，体型大，再生起来速度慢一些。棘手的是那堆大型蚂蚁一样的变异植物，体型小速度快，尤其再生的速度简直和奇金重组武器一样快。 数量还多，杀完这一波，上一波又已经再生了。 污染物可以变成永动机，他的精神力可不是无限的。 乔名晋望向空间封闭装置的开关，两手同时放出磁力飞刃，将一批污染物腰斩。紧接着开启低温武器，借此延缓污染物的行动速度，整个人冲向开关。 暂时只能将污染物们封闭起来，等想到办法再过来清除。 然而就在他即将按下开关时，一只突兀出现的机械手，挡住了去路。 一台火焰似的机甲。 对方抬手放枪，击落一只飞扑向乔名晋后背的污染物。 精神力等级很高——这是乔名晋对他的第一个判断。 “你都冻住它们了，怎么不干脆解决？”对方问。 乔名晋：“它们会再生。” 对方短促笑了一下：“我看你实力挺强的，作战经验这么少？对付再生类型的污染物，只需要低温和净化枪配合就行了。” 说罢一手低温枪一手净化枪，用低温枪冻结距离最近的一直污染物后，净化枪紧跟而上，纯净光束笼罩住污染物全身。 只用了三秒，污染物便干瘪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外面的我都扫荡完了，就剩这里。嗯，数量挺多，联手一起？早点完事，也省得外面的人看笑话。” 乔名晋闻言看了眼时间。 确实，从他进入星区大楼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他曾放言一个人就能解决这个污染区的，没想到栽在这批污染物手上。 乔名晋没再犹豫，和这名身份未知的机甲战士同时行动。掌握方法后，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将这些难缠的污染物清除得干干净净。 两名机甲对视一眼，各自抬起一只手臂，净化枪射出两道浑厚但纯净的精神力光束，包裹住整栋星区大楼。 随着光芒收缩殆尽，两人身前各自漂浮着一颗净化珠。 灰雾被扫荡一空，四周景象顿时清晰起来。 乔名晋也用肉眼看清了身边陌生的伙伴，对方机甲上遍布的战斗痕迹，让他暗自惭愧。 他关掉机甲，向对方伸出手：“中央军团，乔名晋。” 可对方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点了点他身前的净化珠：“不要？” “……是你的。”乔名晋把净化珠推过去，这份战功确实是对方应得的。 对方也不客气，收起净化珠，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中央军，真大方。” “请问你是……” “不愿留名的热心公民。” 乔名晋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启动飞行系统，从天花板上的窟窿中飞出去了。 他仰望了好一会儿，大致明白了对方为何不愿告知身份。 要么是游离在军队系统外的雇佣兵，要么是某个军团出来干私活的机甲兵，前者违法，后者抢战功得罪污染所在地的军团。不论哪一种，都不能暴露身份。 见污染净化完毕，一直守在楼外的冯扬星队飞了进来。 “上尉，”冯扬对他竖起拇指，“一个人就解决了二级污染，不愧是你。” “不是……”乔名晋没想居功，但被光脑弹出的消息打断解释。 发信人竟是一直避他不及的元序。 “怎么了上尉，”谢文伯见状问道，“又有新线索？” 乔名晋思索着摇头：“是元序上将，他说在楼下等我。” “楼下？！”谢文伯跑窗边探头一看，“还真在楼下啊！” 侦察系统捕捉到了元序的身影，对方甚至冲他摇手打了个招呼。 星区大楼外围着数百名机甲兵，见污染区没了，纷纷关掉机甲。看到乔名晋飞落，他们默契地让出一片空地，只是眼神都不太友善。 元序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跑地方星区抢战功，这口黑锅乔名晋背定了。 “元上将。”乔名晋一落地，问的不是什么事，而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元序回答得理所当然：“乔上尉来我们33号星区做客，客人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这个做主人的当然要打听一下客人的去向。” 谢文伯在乔名晋身后撇了撇嘴。 说得好听，不就是跟踪？ 不过元序终究是上将，这里没他说话的份，只好把吐槽憋在心里。 乔名晋：“元上将说有重要的事，是什么？” 元序扫了眼附近40号兵团的人们，目光落到中央军团的星舰上：“换个地方说？” 乔名晋同样观察过附近，没有发现元序名下那两架星舰，而元序也没有背机甲箱。 他带头走向自家星舰，貌若不经地问道：“这里距离33号星区不近，元上将是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星舰，我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第108章 元序笑道，“不过这里可是宫统领的地盘，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带人进来。前些天我经过42号星区就被她抓着盘查了半天……哦，这些细节乔上尉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乔名晋不置可否，也没指望能从元序嘴里套出什么破绽，带着他登上星舰。 冯扬和谢文伯这两位星队队长也跟了上来，看样子对元序多有防备。 元序也不在意，反而拍拍冯扬的驾驶座后背：“隔墙有耳，开一下信号屏蔽。” 冯扬狐疑，用眼神请示过乔名晋，才依言照做。 没等乔名晋开口，元序开门见山：“有一桩大案，乔上尉一定会感兴趣。” 第51章 北区某个房子里,充斥着男人的叫骂和女人的低泣。 “你说不说，不说老子砸死你！”李高达举起一只石凳。 陈誉忙拉住他：“高达，她是孕妇！” “可只有她知道小盈在哪,她死活不说怎么办？！” “别急，你先出去。” 李高达犹豫片刻，重重放下石凳,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女人,一步步退向门外。 陈誉过去关门,转身看向女人时,表情凝重起来。女人穿着医疗站制式的孕妇装，很宽大，上面沾满污渍,加上凌乱的长发,看上去颇为凄惨。 陈誉在她面前蹲下，用光脑出示身份信息,语气温和：“我是29号星区治安兵，你不用害怕。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用余光看着他的身份信息好一会儿，护着肚子的手终于放松下来，擦了擦眼泪：“我,我叫史爱薇。” “好,爱薇，你不是这个星区的人吧,为什么会来到小盈家里呢？”陈誉问完等了会儿,补充, “擅闯民宅违反星际法典，你知道的吧？” “我没有擅闯, 是小盈给我的钥匙，小盈让我藏在她家……” “藏？爱薇，你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史爱薇咬着嘴唇，又开始沉默。 陈誉：“你知道为什么高达那么着急吗，因为他收到了小盈的信息。小盈说，如果她在一天内不回来，就让高达通报治安所，保护你的安全。爱薇，这是不是说明，小盈的处境很危险？” 他观察着史爱薇的表情，循循善诱：“小盈知道你有危险，想帮助你保护你才让你藏在她家里。现在小盈有危险，你只想装作不知道吗？爱薇，你和小盈，不是好朋友吗？” 史爱薇的啜泣变成了痛哭，即便捂着脸，陈誉都能从她的情绪里感受到莫大的恐惧。 “我没办法，小盈去了那里，我救不了她，你也救不了她，谁都救不了她，我没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救不了小盈？” “……你只是治安兵，垃圾星区的治安兵。” 这句话是事实，听上去令人不太舒服，但陈誉并未感到不悦。他想了想，调出一则聊天记录，指着联系人的名字。 “我是治安兵，但我不是普通的治安兵。”陈誉说，“ 29号星区已经由33号军团接管，有任何事，我都可以向军团主帅元上将汇报。” 史爱薇喃喃道：“元上将……也只是上将而已啊。” 陈誉心中一凛。 元上将只是上将，岂不是说明，史爱薇和小盈卷入的麻烦，是连上将都不敢惹的人？除了统领，还能是谁？ “你是说，宫代敏统领？” 这个名字让史爱薇浑身一颤，开始发抖。她用力摇头：“不，我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宫代敏无疑了。 陈誉思索了一会儿，给元序拨去通讯。 - 40号星区，中央军团的星舰内展开了视频审讯，光屏里，名叫史爱薇的女人终于开始叙述自己的遭遇。 她和小盈是同事，都在宫代敏名下产业——合乐酒场上班。外人都以为那只是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没人知道，宫代敏招聘的不只是陪酒陪床的员工，更是她们的子宫。 但凡有员工怀了客人的孩子，就会被接到秘密产房待产。目的自不用说，圈养孩子，从中挑选精神力等级高的人，收养到自己名下。 史爱薇是六个月前查出来怀孕的，被接到产房中，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她没等等到孩子足月生产，就被拉上了手术台。 原因是她怀了双胞胎。 从很早开始，研究界就有一个无法被证实但也很难被证伪的理论：婴儿在母体中受到的精神浸润越充足，觉醒高级精神力的概率越大。 所谓精神浸润，和母亲本人的精神力等级无关，只要是身心健康的活人即可。但双胞胎会分走母亲的精神浸润，所以史爱薇只能接受一个结果——通过手术，去一存一。 她是下了手术台后，才知道这件事的。或许激发了母爱天性，痛不欲生，进一步对宫代敏、对周围的医疗人员恨入骨髓。但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找到一个机会跑了。 史爱薇知道宫代敏不会放过自己，只能求助于好朋友小盈。小盈想尽办法，在33号星区找了个地方安置她，敌不过她日夜哭诉那个被取出来的孩子，又自告奋勇，要把那个孩子给偷回来。 小盈假装自己怀孕了，汇报给上级，定好前往产房的日期后，在离开前掩护史爱薇登上前往29号星区的载人星舰。 或许知道自己在冒险，她最后给李高达发了那条信息，作为一个后手。 第109章 而这，是今天刚发生的事。 冯扬盯着光屏画面，戴上耳机接了一通通讯，对乔名晋低声汇报：“已经派人伪装成客人去33号星区的合乐酒场查了，小盈下午时还在，现在已经没人了。” 乔名晋点点头，看向光屏里泣不成声的史爱薇：“还有个问题，既然孩子不足六个月就被取出，应该已经……没了，小盈需要冒这么大风险么？” “乔上尉在文明的中央星区待太久了，可能不清楚这些肮脏的勾当。” 元序替史爱薇回答道，“为了筛选高精神力的孩子，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试管培育就是最常见的方式。当然，中途从母体中取出放入试管，成活率很低。” 乔名晋沉思不语。 元序给陈誉发了条信息，让他挂断视频通讯。史爱薇的哭泣声消失，机舱里变得安静而压抑。 冯扬和谢文伯看看乔名晋，又看看元序，眉毛同时拧了起来。 他们是被中央派来调查元序的，谁能想到，元序会拿着这么重要的线索，把矛头转移向宫代敏。 之前调查拐盗案，是因为案件本身和元序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而宫代敏利用合乐酒场做的勾当，明显和元序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要管吗？ 冯扬毕竟是星队队长，最先开口：“上尉，要不把人证和刚才的视频，上报给中央治安所？这么大的案子，怎么都得派个专案组下来吧？” “呵。”元序截过话头，“冯队长，你们也算是专案组了，从宁少将死到抵达33号星区，花了多长时间？一天一.夜。” “冯队长认为，小盈假装怀孕，能撑过一天一.夜不被戳穿？还是说，在一等公民冯队长的概念里，垃圾公民的死活不用在意？” “乔上尉，你说呢？” 主动带着线索找上门，又不遗余力用言语刺激，谁都看得出来元序在拿他们当枪使。 换做别的人，也许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偏偏，他看准了乔名晋的为人。 “星际法典一视同仁。”乔名晋说，“即刻出发，去42号星区统领府。” 星际法典一视同仁……元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扯了扯唇角。 忽略这句冠冕堂皇的虚伪言辞，他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以中央军团做掩护，堂而皇之潜入42号星区。 虽然寒一选出来的污染之神都被清除掉了，可他那句“妈妈会死”，终究让人放心不下。 - 42号星区，星城面积、人口规模和33号不相上下，地理环境却大不相同。 整个星城被一道纵贯南北的山脉一分为二，山脉正中间是古堡似的统领府，除此之外，山上只剩下一栋建筑。 ——废弃的治安所。 里面的治安兵都已被迁去山下，这座建筑便空置了十余年，所有权在资产管理中心手里，却一直没人敢买。 毕竟，谁敢和宫大统领当邻居。 宫代敏伫立在建筑顶层的泊位上，遥望天际。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直到一名手下王峻凑过来汇报。 见王峻吞吞吐吐，宫代敏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话都说不利索就自己滚出去种地。” “实验室发现少了一个人！”王峻眼神依旧忐忑，“少了个叫史爱薇的孕妇。” 宫代敏面色一沉：“那个双胞胎的？” 说着开启机甲箱，飞到建筑紧邻的山体上，抬脚在某个地方一踩。山体凹陷下去一块，露出一架没有顶盖的电梯。 王峻赶忙跟着她跳下电梯。 “什么时候不见的？”宫代敏问。 “……三天前。” 宫代敏豁然转身：“消失三天才发现？！” 明明失职的不是自己，王峻依然心惊肉跳：“从，从来没人跑过，实验室里的人都有点松懈了。” 为了让孕妇在最放松的状态下生产，实验室不会太过干涉她们的行动作息，以至于清点人数时，难免错漏。 三天，正是一个孕妇产检的常规周期。若非如此，只怕实验室到现在都没发现史爱薇消失。 宫代敏没再说什么，只是半开的机甲一直没关掉，让王峻愈发地胆战心惊。 电梯门一打开，骚乱超乎两人想象。 穿着白褂的实验员们几人一组，脚步慌乱：“那边，那边，那边，分开找！一定要在统领发现之前找到！” 刚说完，就看到了电梯里的宫代敏。 所有人顿时僵住脚步，宛如雕塑。 这可不想只丢了一个史爱薇。 宫代敏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别告诉我，还有第二个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个机甲兵？” “不是她……”实验员还没说完，只见强光爆开，眼前一片雪白。 等光芒暗下，视野恢复，只见宫代敏单手举起，奇金包裹的机械掌心，抵住了一把手.枪的枪口。手.枪握在一个头花花白的老人手里，被王峻按住了肩膀，左臂反扳到背后。 宫代敏的视线从手.枪上缓缓挪开，再次看向实验员们：“看不住人，也看不住武器？” 为首的实验员咽了口口水，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便被宫代敏转移枪口，一枪.毙命。 光爆子弹融入大脑，炙热的液体带着热气，从伤口汨汨涌出。 第110章 宫代敏动作不停，机械手一伸一压，硬生生折断持枪的手腕，剧痛让老人大叫出声。 可老人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冲她破口大骂：“贱人，本统领当初就该把你和你的婊.子妈一起毙了！” “本统领？”宫代敏笑着捏住他的下巴，微微一用力，老人下巴也脱臼了，再骂不出声，“父亲难道忘了，这个自称，早就是我的了？” 老人目眦欲裂，浑浊的眼中布满红血丝。 王峻见状忙走向其他实验员们，低声训斥：“史爱薇最后出现在哪，带我去。” 实验员们连连点头，匆忙带着他去找人。 谁都知道老人的身份——42号军团前主帅，也是曾经的大统领之一，宫茂。同样，谁都清楚他和宫代敏之间的关系，不似父女，宛若仇敌。 否则，宫代敏也不会对外宣称父亲死于污染，把宫茂关在实验室中，硬生生将一代枭雄折磨成精神失常的老头子。 宫代敏松开手，宫茂便痛得摔倒在地上。她似乎完全忘了史爱薇消失的事，上上下下打量宫茂一番后，用机械脚踩住了宫茂的小腿。 “父亲刚才，叫我什么？” “呃呃！” 宫茂言语不清，但宫代敏单从语气上，就能猜出那两个音节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开始加重脚下的力道，表面却露出一抹微笑：“我可是父亲第98个女儿啊，怎么会是贱人呢？” 喀啦——宫茂年迈的腿骨终于承受不住了，被机械脚碾碎。 他疼得大声呼号起来，冷汗迸出，眼睛里几乎要涌出鲜血。 这副景象让宫代敏心情愉悦，往前走了两步，再次抬起机械脚，踩在宫茂的脸上。 踩得他脑浆迸裂，只需动动心念。 但宫代敏只是迫使他望向产房的方向：“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凭父亲的手段，若像我一样早早建起实验室，别说98 ，我恐怕会变成父亲第980个孩子吧？” “父亲何必日复一日，在别人身上播种？” “噢，我知道了，父亲只相信自己，一心一意想延续自己的优秀基因。那父亲，我作为你精神力最高的孩子，算不算遗传了你的优秀基因？” “我继承了基因，继承了统领军衔，继承了42号星区，让42号军团成为参宿星带实力最强盛的军团……父亲你应该满意了吧？既然满意，怎么还不甘心去死？！” 砰！ 那把光爆枪又射出一枚子弹，没入宫茂腿间。 强光一闪后，鲜血在宫茂裤子上洇开。 宫代敏弯下腰：“咦，父亲怎么不叫了？哦，不痛，父亲延续基因的玩意，早就被打掉了啊。” 宫茂压抑的呻.吟终于变成嘶吼，任谁也受不了被自己的孩子这么羞辱。 宫代敏终于畅快地笑了，探手一捞，提起宫茂衣领，笑声同时戛然而止。 她无视宫茂吃人的目光，另一只机械臂重组出一把刀，帮他刮花白凌乱的胡子，模样极为认真。 锋锐至极的刀刃，从宫茂的下巴，一下一下，刮到鸡皮覆盖的喉咙。 “父亲当了一辈子统领，应该很不甘心吧？中央星区那个位置，哪个当统领的人不想坐坐？” “女儿能帮父亲完成心愿了。” “我今天找到了一个人，噢不，是一把刀。” 宫代敏吹了吹刀刃上的断须，冲宫茂微微一笑，“比任何人所能想象的，都要好用的刀。所以父亲你还不能死，一定要挺到我坐上那把椅子的那一天。要是——” “父亲不听话，我不介意砍掉你的四肢，把你关在医疗舱里，等那一天到来。” “听懂了么，我的好父亲？” “呃，呃呃呃……” 宫茂又开始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宫代敏却没兴致听了：“来人，带回去治疗。” 正巧，她收到了舰队发来的信息。 那把刀，到了。 - 息玥眼睛很忙，用余光不露痕迹地四处乱瞟。 一个二级污染区，一个五级污染区，本体是泥人的遥控器已经消失了。她必须尽快拿到下一个遥控器，否则在污染区外，面对机甲兵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更别提s级的宫代敏。 在登上星舰的一刻，她的光脑就被收缴了，设备一直未开机，即便元序想到追踪她的定位，也不会有结果。 她只能靠自己。 很可惜，星舰内部，机甲兵们身上，都没有遥控器的踪影。这玩意比污染区还要随机。 舰队靠近42号星区屏障，前排机甲兵忽然转身碰了息玥一下，一股奇金顺着肩膀攀爬而上，如同眼罩一般，封住了息玥的视线。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息玥冷嘲。 没人回答。 机械眼罩显然无法轻易摘下，因为息玥可以明显感觉到它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有一股持续的拉扯力。若是强行去摘，只怕连皮肤都会被撕扯下来。 等眼罩消失时，她已经站在洁白的房间里，身旁是一台敞开的医疗舱，床上有一套病服，还带着碎花。 “换上，主帅在外面等你。” 息玥扯扯嘴角，宫代敏可真够谨慎的。 机甲兵出去后，她貌若随意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医疗舱外别无他物，更别提遥控器。 她不由在想，若是墙壁也能变成遥控器，自己是不是能扛着一堵墙走。到时即便不开启污染，光用墙就能砸死好几个兵。 第111章 她换上了衣服。 这才发现，对方准备的根本不是病服，袖口和下摆都镶着一圈蕾丝边，腰腹宽大……更像是孕妇装。 息玥顿时联想起马留。 马留说他们把孩子放进了他的肚子里，那个画面，让息玥一想起来就浑身恶寒。 看这个像极了实验室的地方，难道说，宫代敏在秘密进行着与婴儿有关的研究？ 答案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息玥出门往左一拐，就看到了一个大厅。大厅的另一侧，装修风格和她换衣服的房间截然不同，墙壁颜色缤纷可爱，上面还画着许多儿童图案。 有点像妇幼医院的住院区。 宫代敏站在大厅中间，脚边还有一滩血迹，见息玥看了两眼地面，笑道：“放心，不是项佳的血。” 她摘下机甲箱，递给背后的机甲兵，打了个手势，大厅里的机甲兵都退了下去。 她冲大厅另一侧抬抬下巴，示意息玥跟上。 息玥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暗自打量，宫代敏穿着黑色作战服，领口和肩膀各有一枚徽章，腰带上悬挂着两把手.枪，除此外别无他物。 也没有遥控器。 她比息玥还要高一头，头发也是银色的，只是很短，面部线条极为硬朗。越往那堵风格可爱的墙壁走，整个人的气质越和环境格格不入。 宫代敏没说话，息玥也没开口，空气极度安静。 直到走到那堵墙壁前，再拐过一个角，这种安静就被玻璃墙后的景象撕扯开。 玻璃墙后是一个极大的空间，人影幢幢。十多个孕妇散落在各处，聊天的聊天，吃东西的吃东西，看上去很是热闹。息玥放远目光，只见孕妇们活动空间一路向前延伸，每个角落里都有人影。 不止十几个，应该足有几十个。 玻璃墙隔音效果极好，息玥在外面听不到里面丝毫动静。 察觉到来自身边的盯视，息玥扭头，只见宫代敏正笑意莫名地盯着自己。对方依旧没开口解释，领着息玥继续向前。 走过孕妇们的活动中心，一路上还经过一个个不同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是玻璃墙，里面的人和物都一览无余。但很显然，墙壁是单向透视的，因为走廊里的两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孕妇，息玥看见了另外一个群体——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人数不多，每个房间里都只有一个。经过某个房间时，息玥停了下来。 这里出现了四个医生，围在医疗舱两边。其中一个正好弯下腰，从医疗舱里取出来一团血水淋漓的东西——刚出生的婴儿。 没让母亲看一眼，他们便关上了医疗舱，抱着婴儿从另一侧房门离开。 宫代敏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担心产妇死了？” 息玥不语。 宫代敏也没有给出答案，继续前行。再拐了两个弯后，息玥看到了那名刚出生的婴儿。 他被一名医生抱到类似新生儿病房的地方，放进全透明的类似小型医疗舱的设备中。随着医生手掌按住舱盖，精神力灌注进设备里，婴儿舱里舒展开各种金属仪器。 柔软脆弱的小生命，和冰冷泛着寒光的医疗器械，任谁看了都会心中一紧。 宫代敏满意地笑了，视线从息玥的脸上挪至孕妇装上。 “没想到污染之神还挺适合这件衣服，不是么？” 第52章 “你知道我是污染之神, 却只想让我生孩子？” “不行？” 没有词能形容息玥此刻的无语。 她已经看出来了，宫代敏之所以建这个巨大的秘密产房，是为了获得高精神力的孩子。这个目的可以通过多配偶达成,可宫代敏是女人，在孕育大量后代方面存在天然的劣势。 结合星网上查到的资料，息玥猜她自己根本没有过生育经历, 以至于有人说, 宫家统领之位不可能传到第三代, 毕竟宫代敏名下一个子女都没有。 她寄希望于这个违法的产房,从中收养一名高精神力的孩子，息玥能够理解这么做的动机。可息玥无论如何都不理解，宫代敏想让她替她生孩子。 息玥冷笑：“这地方耗费了你不少心血吧, 你就不怕我甩出几个灰洞, 把它给毁了？” 宫代敏不以为意：“一帮废物而已，需要本统领操心？” 息玥沉默片刻, 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 宫代敏眸中掠过一丝愕然。 让息玥孕育婴儿只是一个玩笑，一种试探，她没想到息玥真能答应。她被勾起了兴趣：“说来听听。” “息海的死因。” 宫代敏微微一顿，仔细打量息玥的神色：“你想为他报仇？” 息玥不置可否。 “没想到污染之神对人类会产生感情。”宫代敏笑道, “算你运气好,问对人了。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知道息海真正的死因。” 她给答案倒是干脆：“很简单, 污染之神。” 息玥一怔：“什么意思？” 她一直以为原主虽然引爆了一级污染, 但只是导致息海死亡的原因之一, 毕竟息海是超s级机甲战士，哪怕深入超级污染区中都可以轻易全身而退。 宫代敏指的“污染之神”, 是说她？从前的息玥？ “息海死的那天，我就在污染区里。有一个人，没有机甲，没有任何防护，干干净净地走到息海面前，前后不过几秒钟，息海的机甲便失效了，被污染物围攻而死。” 第112章 宫代敏意味深长地看着息玥：“你说，这样的人不是污染之神是什么？” 息玥暗中松了口气，果然不是原主。 宫代敏的描述更像是寒一的能力：掩埋他人精神力。 ……应该不是寒一吧？ “他是谁？”息玥问。 “我只知是个男人，具体身份，”宫代敏摇了摇头，“要么天狼军团，要么中央星区，终归是二者中的一个。毕竟是他们决定了息海什么时候死，怎么死。” 不是寒一。 息玥又松了口气。 自打她发现遥控器和日记本，就猜测过所谓的“污染之神”不止一个人，更像是一个神秘的群体，石寒一的出现和宫代敏的话，都印证了这个猜测。 “你让我很失望。”宫代敏突然道，“你既知我抓了项佳，又可怜这些孕妇和孩子，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自打见面，我就将机甲箱交出去，身上两把枪也不是半机甲，不具备任何防护功能。若你有着和他一样的能力，此刻我恐怕早已变成污染物。” 宫代敏逼近一步：“息玥，你们污染之神，也有强弱之分吧？” 她的眼睛里的失望不似作伪，甚至因为太过失望，滋生出一股淡淡的杀意。 恰在这时，她的光脑震了起来。 息玥看不清光脑屏幕，只见宫代敏扫了两眼，转身就走。 “看着她。” 转角处出来一名机甲兵，默不作声走到息玥身后。 息玥绷紧的神经蓦然放松下来。 宫代敏不愧是大统领，观察力实在太敏锐了。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有意和自己合作，但在合作之前，需要考验一下合作伙伴的能力。 项佳，孕妇，包括故意说让她孕育一个孩子……目的都是激怒她，让她动手。可她手里没有遥控器，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所以宫代敏才会说失望。 息玥对此倒没什么好胜之心，她很清楚此行的目的，救出项佳。至于宫代敏想要的，无非和元序一样，盯着中央星区的至高之位而已。 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转过身，和机甲兵面对面：“我可以随意参观？” 机甲兵或许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知道她污染之神的身份，不由后退一步。 统领是s级机甲战士，不需要害怕，他一个a.级，终归有点犯怵。 但息玥又向前走了一步：“不能参观？” 机甲兵随之后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行还是不行，毕竟主帅给的命令是“看着”。 息玥步步紧逼：“你不会是哑巴吧？你们主帅为了保密，特意选了哑巴来看守这个地方？” 机甲兵一冲动，按下胸口机甲开关。 奇金蔓延而出，即将包裹住头颅时，梆—— 一个氧气瓶砸在他脑袋上。 息玥：“……” 息玥也没料到这种变故，只见机甲兵倒下后，露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对方穿着和她一样的孕妇装，张口就是：“纪小姐！纪小姐怎么会在这？” 她看到了息玥的衣服，张大嘴：“难道纪小姐也……难怪他们都说纪小姐消失了！” “你是29号星区的居民？”息玥猜出来了。 “对，我叫卢笑盈，大家都叫我小盈。” 小盈说完突然嘘了一声，等某个地方的脚步声过去，才去拽机甲兵的胳膊，想把他藏起来。 “等等。”息玥说，“别拖着走，机甲箱摩擦有声音。” 一人抬胳膊一人抬脚，两人合力把机甲兵藏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房间里。 离开的时候，息玥视线忽然一怔，遥控器出现了，就在机甲兵头上。 她捡了起来，小盈却说：“纪小姐你……拔他头发做什么？” 头发？ 息玥低头一看，果然见到机甲兵发际线多了个豁口，乍一看跟斑秃似的，露出来的头皮都红了，渗出血丝。 天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用力。 “……留个证据。”息玥把遥控器塞入孕妇装唯一的口袋中，“出去后能交给治安所验dna，很快就能找到他。” “噢噢，纪小姐好聪明！” “你……”息玥看向小盈的肚子。 小盈拍拍肚子：“装的。纪小姐你呢？” “……一样。” 除此外，两人的目的也一样，救人。 小盈说她来找一个未足月的孩子，孩子母亲是她好友。息玥听着听着，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孕妇是从哪来的。 都是宫代敏名下产业——合乐酒场的陪酒员工。 陪客人喝酒，陪客人睡觉，怀客人的孩子……小盈说起这一切时极为坦然，好像这只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也对，垃圾公民还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 息玥把讶异都藏在心底，替她思考道：“既然孩子未足月，活没活着都是未知数，你准备去哪儿找？” “爱薇偷跑之前打听清楚了，说是这里有一间房，专门用来培育试管婴儿。她说顺着走廊一直走，就能找到那个房间。可这里的走廊岔道也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对……” 息玥回想来时的路。 换完衣服出来是个圆形大厅，跟着宫代敏参观，沿路走廊都带着一点弧度，只有一侧时不时就出现岔路口。 这个地方的布局极可能是个圆形，她所走的地方是走廊里的主通道，岔开的分支，极可能都通往圆形大厅。 第113章 “你没走错。”息玥说着，摘下机甲兵手上的光脑，“跟我来。” 两人退出房间，越过新生儿病房，忽略右手边的岔道，继续往里走。息玥同时留意着各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监控器。 也许宫代敏也担心此地暴露，尽可能减少安装可以联网的设备。她留意过玻璃墙内的医生们，手腕上都没有佩戴光脑，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息玥打开机甲兵的光脑看了一眼，星际网络断了，只连了局域网络。 在这种状态下，即便她戴上光脑，也无法登陆光脑系统，往外发送消息，也只会发到局域网络的其他设备里。 走了好一会儿，小盈突然拉住息玥：“这里。” 透过玻璃墙，房间另外三面墙壁挖出一溜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是盛满液体的玻璃器皿，有几个玻璃器皿被聚光灯照亮，大小不同的人类胚胎在液体中缓缓漂浮。 “门锁着，怎么办？”小盈握着门把手，推不进也拉不开。 门边镶嵌着巴掌大小的平面装置，息玥用机甲兵的光脑贴近，也毫无反应。 装置上还有个小洞，看大小，应该是放置手指、采集生物信息的地方。息玥想了想，掏出遥控器塞了进去。 装置很快亮起一圈绿色灯带，一闪即灭。 机甲兵那一撮带着头皮的头发，果然可以检测到生物信息。 还好纪小姐早有准备……小盈来不及多想，听到门内传来轻轻的咔哒声，立即推门进去，很快又迟疑了。 浸泡着人类胚胎的培养皿足有十几个，到底哪个才是爱薇的孩子？ 息玥则观察着其中一个容器，里面的胚胎不过巴掌大，但已经具备雏形。小小的身体上被插入十几根纤细的输液管，景象比在不易看见的克隆小人要诡异得多。 没有心电图，培养皿中缓缓流动的液体也干扰了视线，一时间竟分不清孩子是死是活。 即便活着，也活不长了。息玥发现了一个屏幕。 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屏幕就在桌子中间，三面都被瓶瓶罐罐的容器包围。 屏幕是亮着的，息玥点了两下就翻出一张表格，第一列是编号，第二列和第三列都是日期，第四列则清楚写明了「存活天数」。 没有一个孩子存活超过30天。 这让息玥奇怪起来，以星际世界的科技程度，就算做不到克隆，难道连纯试管婴儿都养不活？ 她随便点了其中一行，一份彩色文档随之打开，从里面找到了答案。 ——模仿羊水的培养液里，被加入了一种叫做“净化液”的东西。 息玥自然联想到了净化枪，那是消除污染最直接的、代表着最纯粹精神力的武器。净化液想必也和精神力有关。 为什么要在培养液里加入净化液？与此类似的问题是，为什么宫代敏不嫌麻烦，要养着这么多孕妇？ 答案呼之欲出。 精神浸润，息玥在星网上见到过这个词。有些人觉醒高级精神力，星际网友们往往会说他运气好，被母亲精神浸润得很充分。 当然，类似的帖子下面都会出现驳斥的声音，说精神浸润理论是无稽之谈，精神力觉醒与否纯粹看运气。 从这份实验数据上看，精神浸润确实是失败的，不管添加的净化液浓度是多少，没有一个孩子能够顺利睁开眼睛，更别提觉醒精神力。 息玥正皱着眉，小盈过来求助了：“纪小姐，你知道……六个月的孩子大概有多大吗？” 息玥也不知道，但猜到了小盈碰到的困难：“看到培养皿下面的编号了么，那是日期，可能是……胚胎被检查出来的时间。你朋友有没有告诉你，她是什么时候查出来怀孕的？” 在知道他们必死的情况下，息玥实在无法将这些胚胎称为婴儿。 那实在太恐怖了。 小盈倒是没太大感觉，闻言眼睛一亮，很快锁定一个培养皿，又开始犯难：“培养皿这么大，该怎么把它带出去啊……” 看也知道，里面的孩子根本离不开培养液。 “带不走，强行带走……也没有意义。”息玥摇头，“小盈，这台设备里有上千份实验报告，没有一个胚胎存活超过一个月。” - 中央军团的星舰盘旋在古堡上空，没有主帅的命令，42号军团没人敢放他们落地。 直到宫代敏从古堡中走出，冲手下点了下头。 星舰很快降落，乔名晋带着星队下来，一行十人都是肃穆神色，倒是颇有几分气势。 这让宫代敏微微眯了眯眼。 “今晚刚见过，乔上尉就追过来了。”她话外有音，“看来乔上尉不是让本统领配合调查，而是来调查本统领的，对吧？” 乔名晋面无波澜：“我收到举报，宫统领涉险非法致人受孕、非法监.禁孕妇、非法进行法典禁止的实验。” 宫代敏冷冷一笑：“好大一顶帽子！” - 小盈看着门关上，神情郁郁。 息玥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慢慢往前走了一小段，突然倒退回来。 玻璃墙后有一台开启的医疗舱，床上，还有她来时穿的衣服。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转了一大圈，回到了刚进来时的地方。不过息玥刚来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宫代敏身上，没能仔细观察周围。 第114章 这时一看，才发现走廊另一侧的房间里，也有一台医疗舱，舱门闭合，呼吸灯缓缓闪烁。 直觉告诉她，项佳就在里面！ 第53章 医疗舱里确实是项佳,或许是被打了麻醉，任凭息玥怎么叫都不醒。 她的状态很糟糕，作战服残破不堪,袖子和裤腿上都是未干涸的血迹，连带着皮制床垫都涂满深红。 息玥检查了一下血迹最多的几个位置，皮肤鲜红, 但没有淌血, 小臂和小腿骨处还有点红肿。想必是在审问的过程中, 被硬生生打断了四肢。 好在, 医疗舱一直在运转，这些伤势都已经初步愈合了。 “我好像认得她。”小盈暂时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看着项佳的脸, “纪小姐,那天和你一起从拐盗手里救人的，是她吗？我当时在人群外面看到过一眼。” “是她。”息玥说,突然想起一事，“你朋友是怎么从这里逃出去的？” “通风管！ ”小盈指着房间上方的出气口，“爱薇是从通风管里爬出去的，说出口在山上，距离宫代敏的家很近,附近没什么人,不会被发现。” 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 仔细想想也很合理，身为垃圾公民的孕妇们在这里衣食无忧,或许宫代敏还允诺了什么,哪里有人会想跑。 医疗舱舱盖是椭圆形, 盖上后高度足够，人站上去, 可以轻易摸到通风口。 息玥爬上去，手指刚接触到风罩，房间灯光忽然变了。 炽白变成赤红，不断闪烁，房间外面估摸是大厅的位置，还传来警报声。 息玥心中一沉。 难道是通风口安装了什么检测装置？ 不对，若是如此，小盈的朋友不可能逃得那么轻易。 或许是有人发现了那名被打晕的机甲兵，又或许…… 息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看向小盈：“在跑到走廊里前，你在哪？” 她们在走廊里转了大半圈，只碰到过医生或者机甲兵，完全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孕妇。也就是说，孕妇是无法自由活动的，或者活动范围很有限。 “我刚被送到这里，在一个房间里接受检查啊。”小盈道，“那医生刚拿起仪器，我就用这个把他打晕了，从另一道门进来的。” 说着掂了掂手里的灭火器。 息玥：“……” 这姑娘挺虎啊，难怪能那么及时砸晕机甲兵，原来一直拎着凶器到处晃荡呢。 小盈说完看了眼周围闪光的红灯，张大嘴：“不会是那两个人里醒了一个吧？” “应该是。”息玥从医疗舱上跳下，“下回记得多砸两下，他们死有余辜。项佳还昏迷，凭我们两个很难……” 话声一顿。 不对。项佳体型结实，光凭她们两个，确实很难把人送进通风口，可她有遥控器啊。利用遥控器开启污染区，再利用污染区里飞行的技能，把项佳和小盈带到天花板，比单纯靠人力拉轻松多了。 然而息玥刚拿出遥控器，外面的人声迅速逼近。 “一定是冲着那个女人来的！” “快去看看！” 大厅里，一个机甲兵和一个医生急匆匆跑了过来，前者机甲全开，后者脑袋上流出的血糊了满脸。 刚跑进斜对面的走廊，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孕妇装的女人。 机甲兵是常年驻扎在实验室里的守卫，并不认识息玥，医生更只把她当成了普通孕妇，眯着眼分辨一番：“不，不是她打的我……” “是不是都不正常！这里是她们能逛的地方么？！”机甲兵举起手，用枪管对准息玥，“把手举起来！” 息玥依言举了，同时迈开脚步，冲他们走过去。 “站住！” “我说了站住听不见吗？！” 息玥听见了，但她蓦然间从跑变成了猛冲。 机甲兵立即开枪，子弹却被无形的东西弹了出去。他无暇顾及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对方又从跑变成了飞！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身边落了下来……一撮，头发？ 砰！ 机甲兵被纯净空间撞得后飞，医生恰好站在他身后，被一同撞到墙上。前面是铠甲，他是血肉之躯，撞击力量又太过强大，瞬间胸骨尽碎。 一口鲜血喷到机甲兵后背时，又一重警报声响了起来。 「警报，警报，检测到污染！」 饶是有机甲防护，机甲兵也被撞得头晕眼花，听到警报声时微微一愣。 污染？ 下一秒钟，灰色浓雾蓦然爆开，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渐渐攀附上他的身体。 漂浮在身前的女人却褪却了。 机甲兵不明所以地歪头一看，只见后背抵靠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根根狰狞虬结的血管，好似巨大的蛛网被印了上去。而他，正处于蛛网中间。 他正想挣扎，那女人又凑了过来，无形的屏障抵住他的手和脚，使得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手脚迅速污染物变异的血管缠绕，那些蚂蟥似的东西，蠕动着，凑近了他的面罩。 - 拿不出具体证据，乔名晋连宫代敏家都没能踏进去。 双方沉默地僵持，直到宫代敏收到一条信息。 她眸色一冷，看向乔名晋：“看来乔上尉今天是给不出实证了。没关系，本统领还是会给中央几分面子。我家空房多，不介意拿出一间让乔上尉办公。 ” 第115章 说着给手下递了个眼神，负责守卫古堡的两支机甲星队立即围了上来。 “请吧，乔上尉。” 先是把人拦在门口这么久，这时把人请进去，用意再明显不过：找人看着。 “那就麻烦宫统领了。” 乔名晋没有异议，带队走进大门。 乔名晋突然查到她的头上，虽没拿出证据，但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宫代敏还是很谨慎的，担心乔名晋用证据换得调查权，追踪她的光脑定位，索性光脑，抛给手下。 “给我看死了，一步也不能离开。” “是！” 她自己则开启机甲，飞向不远处荒废的治安所。 但她没料到，还有一个和乔名晋一起来的人，不在队伍之中。 元序包裹在火焰机甲里，开启隐身功能，侦察系统顺利捕获到宫代敏一闪而逝的踪影。 「元序：跟上了。」 「乔名晋：定位。」 - 负责守卫实验室的机甲兵不多，但也算不上少，不到一分钟，便有十几名机甲兵闻讯赶来，冲着息玥炮火猛攻。 只是没有一丝伤害能侵入到纯净空间。 息玥低眼看向遥控器，想了想，果断按下屏幕。 刚拿到的遥控器倒计时只有48小时，开启两个五级污染区后，彻底消失。但二次污染导致医生变异的污染物顿时进入狂暴模式，血管中分泌出腐蚀性的白色黏液，很快烧穿机甲兵的面罩。 惨叫声中，第二只污染物终于出现。 只是……似乎作用不大。 五级污染范围极其有限，外面的机甲兵也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没有选择闯入浓雾之中，而是站在浓雾边缘，依靠侦察系统探测污染区里的目标。 若非两只污染物都处于狂暴模式，只怕早已被集火而死。 而纯净空间的行动范围局限在污染区中，他们不进来，息玥也毫无办法，只能趁此机会带小盈和项佳逃离。 可她刚准备回到放置医疗舱的房间，一道黑影闯了进来。 两条机械臂几个起落，就将两只污染物切得稀碎。 黑色机甲，宫代敏。 息玥第一时间认出来人，来不及思考，偏离方向向走廊深处后退。宫代敏速度更快，几乎眨眼就赶到。息玥没辙，避开的同时撞向其中一扇门。 这里已经是污染区边缘的位置，好在没有出污染区，门一开，灰雾涌了进来，房间中登时响起污染警报，开启空间封闭装置。 金属板自上而下，逐渐挡住敞开的门口，却在最终落地之前，被一只黑色的机械手托住。 宫代敏轻轻松松抬起金属板，走进房间，笑看向桌子后方的息玥。 “果然令我失望啊，污染之神。” “只能引爆这么低等级的污染？” “罢了，话说回来，本统领很荣幸能当第一个杀掉污染之神的人。” 宫代敏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却在息玥面前被甩了出去，击中一个培养皿。 哗啦，玻璃碎裂，培养液裹挟着一个胚胎倾泻而出。 胚胎对污染抵抗力为零，立即开始变异，因为污染浓度太低，速度很慢。 宫代敏随手一枪，就送它归西，眯着眼打量息玥身周。 “难怪你精神力e0却不会被感染，有意思。” 她发现了纯净空间。 “那么这样呢？” 宫代敏抬手，净化枪射出一股纯净的精神力，将整个房间包围。光芒一闪，她身前多了一颗迷离般的净化珠。 不愧是s级机甲战士，净化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净化空间消失得猝不及防，息玥落在地上，微微踉跄了一下。 在没有污染的环境里，她只是个最普通的垃圾公民，别说s级精神力的宫代敏，就算面对b级机甲战士，也毫无抵抗之力。 她陷入了死局。 “死”这个字刚进入脑海，息玥忽然恍惚了一下，连宫代敏的身影都变得模糊。无数光点在视野中飞舞，慢慢组成几行字。 「新指令已接收」 「污染等级：二」 「机甲等级：s」 「机甲数量： ≥1 」 「污染数量：12」 「污染状态：普通」 「开启限时： 71:59:13 」 这是……什么？ 息玥一怔，一道光影飞旋着破空而来，割破她的衣服后，回旋到宫代敏手里。 “果然没了啊。”宫代敏继续失望地说，“息玥，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不能展现足够的实力，后续的合作也不用商量了。” “放心，我不会杀你，只会让你完成之前答应的条件，替我孕育一个孩子。” “也许污染之神的体质特殊，能成功孕育出s级精神力的好苗子呢，噢，或者孕育出一只污染物？那也算重大发现。” 这些话盘旋在息玥耳边，让大脑发懵的她感觉极为割裂。 好像身心都被抽离出这个世界。 直到息玥涣散的视线落在宫代敏身上，好像映在视网膜上的文字，随之发生了变化。 「机甲等级满足条件。」 「机甲数量满足条件。」 「是否开启污染区？」 能开启当然要开启，可是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息玥疑问刚升起，宫代敏蓦然抬头。 第116章 空中，闪烁红光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灰洞。 - 废弃治安所屋顶，元序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时而落到某处，猛踩两脚。 奇怪了，宫代敏明明是从这个位置消失的，这里一定有暗道，他却始终没找到。 用侦察系统扫描山体也一无所得，那个关押孕妇的地方，应该在很深的地下。 元序偏头望向古堡。 定位发过去这么久了，姓乔的怎么还没来。 算了，帮他一把吧。 元序抬臂，奇金在手背上重组出一个巨大的炮筒。 「目标距离5km 」 「目标已锁定」 一枚火箭炮喷射而出，拖着长长的焰尾，击中夜幕下的古堡。 霎时间，夜空中飞驰的星舰都静止下来，不可置信地望向爆炸的方向……居然有人敢攻击统领的府邸？ 几艘附近巡逻的星舰很快锁定了炮弹发射的位置，一台台机甲从星舰中跃出，以包围之势俯冲而来。 元序早已开启隐身功能，机甲表面光泽变幻，完美融入山体。 反正背上麻烦的不是他，而是马上就会赶过来的乔名晋。他只需要趁乱用武器强行破开暗道，潜进实验室即可。 然而惊喜总在预料之外。 42号军团和乔名晋都没赶到，面前不远处的一块山体突然凹陷下去，出现一堆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嘴里叫着爆发污染了，仓皇逃命。 元序注视着黝黑的暗道口，摸了摸下巴。 按理说，宫代敏的秘密实验室肯定安排了机甲兵守卫，控制和消除普通污染轻而易举。能让这么多人逃命的……大概率是高级污染。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在他和石寒一的合作下，息玥这个污染之神，晋级成功。 第54章 「机甲等级满足条件」 「机甲数量满足条件」 「污染数量满足条件」 「污染状态满足条件」 「二级污染区已开启,指令已完成」 在息玥用纯净空间将宫代敏压到墙上的一瞬间，她眼睛里的文字变了。 污染区开启，指令完成…… 她豁然明白过来。 不再需要遥控器, 她自己就变成了遥控器！ 纯净空间之外，胚胎变异而成的污染物如同大型蜘蛛，将她们紧紧包围。它们被宫代敏的活人气息所吸引,嘴里发出尖厉的叫声,却被无形屏障阻隔,无法寸进。 有机甲保护,宫代敏没有受伤。她也没有反抗，盯着息玥没有焦距的眼睛。 “好，这种等级的污染区,很好。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怎么合作了。” 息玥眨了眨眼，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息玥笑了：“你说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不好意思，我要用这次机会，杀你。” 莫名其妙的“指令已完成”，但她的目的还没完成。 宫代敏是大债主之一，光是下个月到期的债务本金就高达500亿。息玥算过, 息海欠她的债务总额, 累计1800亿。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机会来到眼前, 这笔债不销白不销。 宫代敏呵笑一声,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侦察系统将房间里的情况探测得明明白白,污染浓度是高了一些，可污染物的数量,也就十几只而已。 “凭这些，就想杀我？息玥，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息玥微笑：“汤志尚死之前，也说过这句话，你看他现在在哪呢？” 毫不掩饰笑容中的杀意。 看来不拿出点本事，合作无法往下谈了。宫代敏冷哼，浑身机甲上突然涌出一道道奇金，蜿蜒得爬过墙壁汇聚在一起。 息玥还没反应过来，那团奇金迅速重组成机甲分.身，从墙上弹射出去。飞行过程中，两只手背上重组出枪管，一阵扫射。 所有污染物几乎同时掉落在地上，尖叫声也变成了磨耳的呻.吟，苍白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来。 “现在，能谈了么？”宫代敏无所畏惧，甚至还将面罩化作透明，狭长的眼睛里透出嘲弄的笑意。 时移势迁，如今摇头的人变成了息玥：“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心念一动，宫代敏头顶又出现了一轮灰洞，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爆开。 灰雾如瀑布，从纯净空间四周滑过。 死去或濒死的污染物再度膨胀起来，苍白的皮肤变得鲜红，扭曲如蜘蛛脚的四肢，一寸寸拔高。 二次污染下，所有污染物都进入狂暴模式。 可是，结果又能发生多大的改变？ 宫代敏正要冷嘲，却见息玥悠忽后退，趁她没注意，用无形力场把机甲分.身压制在墙上。 机甲分.身的优势是“死物”，不会遭到污染物攻击，因而在设计过程中存在一个很大的弱点：防御性极弱。 被息玥用力一撞，登时凹陷下去，推进系统和作战系统同时失灵。除非化作奇金回到宫代敏身上重塑，否则无异于一堆废铁。 但宫代敏被污染物们缠住了。 没有纯净空间帮忙抵挡，她腹背受敌。她干脆不再分心控制机甲分.身，用喷火.枪从污染物的包围中挣脱，不料息玥迎着高温火焰径直撞过来，又把她推向污染物。 机甲本体能暂时防御污染物的攻击，所以宫代敏当机立断找回机甲分.身，没想到，息玥再度折返，又一次把机甲分.身砸入墙壁。 第117章 如法炮制几次，机甲分.身彻底变成一块废铁，宫代敏的机甲本体上，也布满了污染物抓挠噬咬的伤痕。 防御系统岌岌可危。 净化空间虽只是个空间，看似作用单一，但息玥早就明白了，关键在于看她怎么用。 就如眼前，和污染物们打配合，很快就让身经百战的s级机甲展示身陷险境。 恐惧终于爬上宫代敏的心头，别说消除污染后和息玥好好坐下来谈，有息玥捣乱，连在污染区中自保都成为困难之事。 宫代敏打定主意，手背上的枪管一收，奇金从身体各处涌出，变成一把把扇叶似的弯刀。身体一扭，整个人旋转着挣脱污染物包围，带起零落的黏液和碎肉。 和污染物稍微拉开距离后，推进系统开到最大，蓦然往上冲。 房间地面和四壁的金属板都有墙壁做依托，只有天花板上的金属板毫无支撑。金属板上是通风管道，只要把金属板顶起，挤碎管道，墙壁上方就会出现一条空隙，足以让人通过。 高速之下，宫代敏整个人都飞旋成高速钻头，冲力极大，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她钻到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屏障。 息玥漂浮在她身边，一只手微微牵伸，随之扩展开的纯净空间恰好挡在宫代敏头顶。 再优质的奇金，再好的机甲，再高的精神力……都无法击溃那道屏障。 它的存在，完全超越了星际世界的法则。 “下去吧。” 息玥微笑吐出三个字，手掌下压。 宫代敏竭尽全力顶住万钧重压，也阻挡不了身体下沉。 四面八方的污染物一只接一只扑来，攀附在她的脚上，腿上，身上，疯了似的啮咬。 终于，黑色机甲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灰雾浓如浮油，迅速渗入裂缝之中。 宫代敏目眦欲裂：“息玥！” 旋转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最终停下后，轰然砸落在地。 污染物一拥而上，没多久后又迷茫地散开，因为残破机甲里的活人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新生的同伴。 但息玥的危机还没结束，耳边蓦然响起爆炸声，金属碎片飞溅而过，污染气体则如泄洪般冲向被摧毁的墙壁。 灰雾如同湍流，模糊了来人的身影，可同一晚上两次相似的场景让息玥立即认出来——又是他！ 乔名晋！ 息玥下意识就要冲过去，不料又一台机甲挡在了身前，背对着乔名晋，面朝向她。金属面罩淡化，露出元序半张面孔。 元序飞速打了个手势。 息玥略一思索，跟着他一同飞出通风口。上面的金属板被顶开，污染气体随着蔓延。两人在逼仄空间中弯弯绕绕飞了一会儿，又从另一个通风口落下。 这是孕妇们集中活动的空间。 因为污染警报声持续不断，又没人来放她们出去，她们早已躲回到自己的床上，瑟瑟发抖。 好在，整个实验室都安装了空间封闭装置，蔓延过来的污染气体不算浓厚，即便是抵抗力极低的垃圾公民，也不至于这么快被感染。 息玥瞥了眼哭泣声传来的方向，皱眉：“这是杀乔名晋的好机会。” “是好机会，但中央会继续派人。你知道乔名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爱管闲事，正义感太强。换成其他人，我可不敢保证比他好拿捏。” 倒是息玥没想过的角度。 不过息玥并不知道乔名晋调查宫代敏一事，短暂接触下来，也无从得知乔名晋的人品。 见息玥没有反驳，元序重新阖上金属面罩：“藏好，学一下她们是怎么担惊受怕的，一会儿扮演一下受害人身份。” “等一下，项佳和小盈在那附近的医疗舱里。” 医疗舱能暂时屏蔽污染，可浓度太高的话，挡不了多久。 元序抬抬手表示放心，从通风口中离开。又一阵灰雾涌进，息玥心念一动，纯净空间迎上去，将污染气体净化一空。 寒一说过，只要她想着不净化，就能在污染区里飞行。同理，只要想着净化，也能消除污染。 息玥听着孕妇们隐隐约约的害怕声，索性在附近转悠起来，尽可能消除空气中残留的污染气体。想到一侧玻璃墙是单向透视的，于是又作罢，随便找了个角落蜷缩着。 没过太久，空气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快得如同幻觉。 房门被打开，一队机甲兵涌进。为首一人在活动中心飞速穿梭了一圈，惊叹：“这么多！” “这么大的案子，宫代敏星誉值再高也冲抵不了吧，她死定了！” “宫代敏已经死了。” 最后一句话的嗓音尤其熟悉，正是乔名晋。 息玥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听着机甲兵们组织孕妇往外走，密集的脚步声逐渐变得稀疏。 就在她怀疑没人发现自己时，头顶响起了一声惊呼：“这儿还有一个！” 息玥开始颤抖。 “污染已经消除，没事了，别害怕……”嗓音变了个人，随着息玥抬起头，乔名晋的话声戛然而止，“……息玥？” - 平日里，42号星区的山脉因为人少而显得肃穆，从未有过今夜这般热闹。 山上灯火通明，十数架来自中央星区的星舰低空悬停，机甲兵们顶着照明设备来回穿梭，引起全星区的瞩目。 第118章 案情太大，就算是中央军团的人，也不敢擅自透露些什么，是以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道是山上爆发了污染。 但这也很奇怪，若是污染， 42号军团怎么不出动呢？反而需要中央军□□人支援？ 理由很简单，只是外人不知晓：42号军团全员光脑被锁，被勒令原地静候，等待调查。 清理战场、调查取证、安抚人质…… 中央支援抵达之后，这些繁琐的事情便不用乔名晋亲自指挥。 他环视一周，朝一顶军用帐篷走了过去。 帐篷一面是敞开的，白色灯光打在脸上，让息玥的面色看上去尤其苍白。 “息小姐。” 息玥似乎在沉思，闻言有些茫然的仰头，发现是乔名晋，忙站起来：“今天谢谢乔上尉救我出来。” “真的？” “什么？” 乔名晋看着息玥浅褐色的眼睛：“是我救了你，还是你救了她们，我还不确定。” 息玥苦笑：“乔上尉还是怀疑我。” “那息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 “乔上尉尽管问。” “你怀孕了？” “没有。” “你和合乐酒场有关系？” “没有。” “受害者里，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 “那就奇怪了。”乔名晋总结，“这个地方是宫代敏用来非法培育婴儿的，息小姐一没怀孕，二和这里也没有直接联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息玥继续苦笑：“乔上尉既然在查我，应该知道我在29号星区得罪宫统领的事。我出现在任何地方，只要是宫统领的地盘，应该都算不上奇怪吧。” “你的意思是，宫代敏绑架了你？那名从元上将府里出去的机甲战士，就是宫代敏？” “是的。” 这个回答让乔名晋眸中闪过一点暗光。 漏洞出来了，谢文伯已经查过，那名机甲战士逃逸的时候，宫代敏正乘坐星舰进入40号星区，有通行记录作证，宫代敏不可能再去绑架息玥。 然而他还没问，息玥补充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宫统领本人，但那名机甲直接把我带到这里，最起码也是宫统领的手下。” 乔名晋眸光一暗，面上没什么动静，心里实则恼火得很。 息玥的谎言实在太拙劣，可他偏偏没有证据证明她在说谎。 这时，元序拎着一只饭盒走了过来。 “乔上尉又在审问我家佣人。”他把饭盒递给息玥，双手插兜，“上次是嫌疑人，我无话可说，这次是受害者，乔上尉这么做不太合适吧？ ” “元上将是不是有点反应过激了。”乔名晋也没放过他，“我们进入实验室后，没人见到过元上将，请问你当时在哪里？” “不是早说过了么，追逃走的犯人去了啊。性质如此恶劣的案子，一个凶手都不能放过！” 乔名晋一默，又问：“元上将引我来调查宫代敏，目的并不是她，而是息小姐吧？” 这回，元序倒是大方承认了。 “我是光杆司令的情况，乔上尉又不是不清楚，可就算这样，我也是要面子的嘛。宫代敏直接从我的府邸抢人，这事儿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放？” “至于宫代敏的案子……真是赶巧，不然我早往报告到上头去了，何必等到今天。” 谎言一个赛一个地拙劣，尾巴却一个比一个滑手。 乔名晋再没盘问的心思，点了下头就走开了。 谢文伯迎上来，用余光打望帐篷前的两人，低声问：“上尉，咋样？” 乔名晋摇摇头，又一次打开侦察系统转存到光脑里的视频。一片暗色中，一大一小两个人若隐若现。 这是他刚破开封闭空间后捕捉到的画面，然而很快，那两人就从天花板方向逃逸了。 理智上思考，他们可能是宫代敏的手下或者同伙，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元序和息玥。 冯扬也凑了过来，手里把玩着刚拿到手净化珠，足有拳头大。 他喜滋滋的：“没想到这趟出来还能捞一笔军功。上尉，我们都算过了，不管是二级污染还是恶性大案，奖励的军功都不会少。” 乔名晋愈发沉郁起来。 总觉得，这种情况下拿到的军功，透出浓浓的嘲讽意味。 第55章 33号星区,上将府顶层泊位。 机舱内很安静，石寒一沉默地望着窗外蓝灰色的天空，扭头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细仔坐在旁边,也不催促他出去。 但凡长了眼睛都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不过细仔不关心，就像不关心作为垃圾公民的息玥到底通过什么办法引爆污染一样。 上将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就足够了。 约莫凌晨的时候, 寒一微微动了一下。细仔用余光看去, 只看到男孩圆圆的后脑勺，没注意到他极为罕见的微笑。 “妈妈。”寒一轻声呢喃。 细仔以为上将带着息玥回来了，打开天窗,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找到了一架悬停的星舰。 有一架巡逻舰正好靠近星舰，用电子声警示：“高空禁止悬停, 占用航道。” 重复了两次后，星舰里的息珀终于回过神。 寒一被33号军团带走，他通知了大姐，大姐却迟迟没有回复。他实在放心不下，才决定过来看看。又因为大姐说过尽量减少明面上的来往, 所以没像上次一样, 直接飞往统领府。 第119章 应该，没事吧？ 巡逻舰警示到第三遍时, 两名机甲从机舱里飞出, 其中一人敲了敲息珀的窗。 “检查身份信息。” 息珀微微皱眉, 正要用光脑投射出身份信息，动作忽然一顿。 又一名机甲出现在视线边缘,由下而上飞至，对方怀中，正抱着寒一。 对方冲治安兵亮了一下身份，两名机甲恭敬地行了个军礼，回到巡逻舰中。见他打了个手势，息珀开启舱门。 寒一被送到机舱里，对方却没上来，原路飞走了。 息珀收回疑惑的视线，看向寒一：“大姐呢？你看见大姐了么？” 寒一摇头。 “我们下去看看。”息珀摆动驾驶盘，想追上那名机甲，却被寒一按住了驾驶盘。 “妈妈没事。”他说，“我们回去。” “回去？ 29号星区？”息珀愈发不解，“不是大姐让人接你来的么？” 寒一没有解释，只重复了一遍：“回去。” 目光同时落向远处的上将府。 他，不能继续跟在妈妈身边了。 息珀的星舰刚离开33号星区，靠南的方向，属于中央军团的星舰穿破生存屏障，飞往上将府。 将元序和息玥送到大门外。 元序挥挥手：“乔上尉，明天见。” 乔名晋站在机舱门口：“明天？” “不对？我还以为你明天又要提审我家佣人呢。”元序笑道，“那就明天不见。” 带着息玥走向大门。 谢文伯也觉事事都有元序和息玥的参与，太过巧合，建议道：“上尉，要不留几个人继续监视？” 说完就挨了队长一拳。 冯扬瞪眼：“破了大案，当然要全队一起回去接受表彰，你想留你自己留！” 谢文伯悻悻。 乔名晋回到副驾坐下，轻轻摇头：“不论是谁击毁监控仪、绑架息玥，我们监控上将府的事情都已经暴露了，继续监控没有意义。” “就是，再说上头只是交代我们调查，又不是非要我们抓个人充当杀害宁少将的凶手，没有结果就没有结果呗。” 冯扬沉浸在喜悦中，又问：“上尉，现在走？” “等等，先去一趟33号星区治安所。” 谢文伯眼睛一转：“上尉想去查一下今晚发生的连环杀人案？” 33号星城规模大，东南西北各有一个分所。乔名晋特意挑了从未去过的南城分所，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很快就拿到了所有案件资料。 “三起案件地点分别在东、北、南城，距离很远，从尸体伤口判断，只能确认是精神力武器所致。若真是同一个凶手，在这么短时间内移动这么长距离，说明肯定穿着机甲。” “这是三名死者的资料，都是33号星区合法居住的公民，不过……都是e0级。” 谢文伯在一边听着，思索道：“也就是说，不管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低等公民歧视者？” “极端歧视者。”治安官纠正，“这种类型的案件在其他地方很普遍，不过在我们星区……很少见，若非我们封锁消息早，星网上恐怕已经闹起来了。” 治安官很是头疼，案发之后，分管星区治安所的高级军官们都赶过来严厉问责了，要求他们必须在两天之内破案。连驻军所一把手翟正奇上将都来过，虽没表示什么，但关注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忽然，他心中一动。 若是中央军团能接管这起案件…… 没等他开口，乔名晋却已道谢，带着人走了。 谢文伯：“上尉，不查了？” “没意义。”乔名晋忍住失望，“回中央吧。” 谢文伯点了点头：“也是。”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无法把杀害垃圾公民的案子，和元序或者息玥联系起来。前者是军团主帅，犯不着和垃圾公民较劲，后者本身就是垃圾公民，杀害别的垃圾公民，图什么？ 三名死者完全没有精神力，如此精准地挑选目标，确实像是藏在军队中的歧视者能做到的事。 只是他和乔名晋都没想到，类似的案件在相近的时间、附近的星区同样发生了。那些星区又因为对垃圾公民的轻视，和自家主帅宫代敏突然身亡陷入混乱，导致案子压根就没上报，被彻底掩埋。 若有心统计一下，就能发现，这天晚上，二十名死者的精神力全部都是e0 ，而且大部分的案发现场，都伴随着污染爆发。 一批污染之神消失。 一个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污染之神，悄然诞生。 - 本着不能亏待未来上将夫人的心情，艾管家忍着肉痛为息玥置办了一整套崭新的高品质家具。 「纪明舒」的光脑，正黏在靠墙一侧的床框下。 息玥自己的光脑被42号军团收缴，走时也没有寻回，回到房间后第一时间摸出纪明舒的光脑，这才发现息珀发了好多条消息。 “寒一被接过来了？” 息玥蹙眉，她没看见寒一，艾管家或者元序也没提及这件事啊。 她想了想，点开视频通讯。 息珀很快就接通，看幽暗的画面，似乎正从机舱里出来。 “大姐。” “寒一呢？我没看见他。” 镜头一转，寒一小脸入镜：“妈妈。” 息玥疑惑：“不是说寒一来我这了，怎么和你在一起？” 第120章 息珀等了等，见寒一没有开口的意思，解释道：“我看你没回我消息，就去了33号星区，正好把他接回来。寒一说没见到你。” 息玥又问了几个问题，大致还原了事情经过，于是多出来一个疑问：元序为什么没有带寒一回家，而且见到她后，也没提过一个字？ 这家伙原先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会和寒一有关系吧？ 问题暂且按下，息玥把宫代敏死亡的好消息分享给了息珀。 “咱们的债务又销了将近两千亿，宫代敏1800亿，她手底下一个叫马留的少将120亿，剩下只有35582亿了……” 听着还剩很多，但从减少的数量去想，一个月时间就少了四五千亿，已经远远超出预期。 然而息珀的反应没有预料中的欣喜。 息玥：“你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大姐的功劳。” 即便知道大姐在污染区中是无敌的，息珀依然能想象她面对s级机甲战士时有多凶险。 “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不，”息玥摇头，“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么，消除债务在我们的计划里只占一半，是我需要负责的部分。息珀， 29号星区未来将面临很多问题，都要靠你在现场解决。” 息玥能理解息珀的无力感。 之前精神损伤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他只能认命。如今精神力恢复了一些，能继续操控机甲了，却被迫和息玥分开，在对付债主方面，仍旧帮不上忙。 对于心高气傲的机甲学院尖子生而言，这种感觉不好受。 但息玥的劝解不是哄他。一来以息珀当前的精神力，在宫代敏之流面前还不够看的，即便带在身边也作用有限。二来29号星区按她的计划建设下去，必然会招来许多不善的目光。 在那之前，息珀必须在寒一的帮助之下强大起来，这才是为她分忧的方式。 息玥还想和寒一好好聊聊的，毕竟，寒一应该是最能解释她自身变化的人。可看孩子在镜头中不愿言语的模样，只能暂且作罢。 后面找机会当面聊吧。 一天内一波三折，此时放松下来，她也觉得疲惫，但没有丝毫困意。 心念一动，一行行外人眼中并不存在的字体，出现在她视野之内。 这让息玥一度怀疑自己是什么机器人。 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排除，中央军团赶到后，有医疗员给她检查过身体状况，若真是非人类，在高科技仪器面前早该无所遁形。 「预备等级（最高）：五级」 「预备数量：1个」 「潮涌速度：5米/秒」 「沉降浓度：1.1倍」 「力场直径：3米」 文字内容和之前全然不同。息玥尝试过用意识调出之前的文字，皆以失败告终。此时集中注意力揣摩这几行字，越看越像是一个污染区的参数。 她环视一遍房间，又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心中默念：开启污染。 不管用。 继续念：开启五级污染。 一片阴翳，骤然笼罩住房间里的灯光。 - 艾管家等了半宿才把人等回家，这会儿上.床，正迷迷糊糊着，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幽暗卧室中响彻尖锐的警报声。 “这，这才几天，家里又出现污染了？！” 他忙打开灯看了一眼，污染不是在自己卧室，松了口气。 上将刚回家就马不停蹄出门了，细仔向来抱着机甲箱一起睡，也不用担心。家里各个房间都安装了空间封闭装置，等军团过来不成问题…… 想着想着，艾管家的眼皮又开始打架，紧接着，冷不丁又打了个激灵。 息小姐！ 他匆匆跑出门，仰头一看，红色警报灯疯狂闪烁的地方，不正是息小姐的房间吗！ 糟了糟了！ 艾管家忙点开光脑，却听破空声由远及近，从他头顶一闪而过。 白色机甲，是自家上将！ 艾管家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放下，上将来了就好了，警报到现在也就过去一两分钟，就算息小姐没有抗感染能力，也来得及。 情况紧急，他满心以为上将会直接撞开息小姐的房门的，不料白色机甲突兀停到了门口，抬起一只机械臂，礼貌地敲了敲门。 艾管家：？ 不是，我说上将，都这时候了你还管礼貌不礼貌啊？ ！ 然而下一刻，那扇门还真打开了，站在一楼客厅，正好能透过挑空望见息玥的脸，恬淡的笑容一如既往，哪有半点碰到污染的惊慌模样。 艾管家傻眼一阵，用力拍了下自个大.腿：“嗐！” 若真有污染，息小姐早就自己开门跑出来了不是？哪有在里边憋着等人来救的道理。 他蹬蹬蹬跑上楼，元序还在打量房间里呢，艾管家就开口了：“探测器坏了吧？我就知道，那帮中央刮地皮的手脚怎么可能干净，指定顺了什么设备零件走！” “我也奇怪呢，怎么就响起警报了。”息玥应道，扫了元序一眼，“没有污染，艾管家快回去睡吧。” “明儿我就叫人来修修，瞎警报，净吓人了……” 艾管家嘟嘟囔囔走了，留下孤男寡女面面相觑。 空气里干干净净的，侦察系统也没检测到一丝污染，元序干脆关掉机甲，纨绔表情难得严肃：“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艾管家精神力也是e ，下不为例。” 第121章 “对我的能力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合作？”息玥反问。 成功开启五级污染后，她立即用纯净空间消除了所有污染空气，方式很简单，像一块橡皮擦飞来飞去就可以。 速度比机甲兵的净化枪慢一点，胜在限制条件少，不用等污染区里的污染物都被绞杀完毕。 见元序不吭声，息玥也有些理亏，转移话题：“我也想问问，你瞒着我接走寒一，到底想干什么？” 元序忽地笑了一下，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孩子哭着喊着要找他.妈，我就带过来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两人各有心思，怀疑地看着对方。 息玥知道元序没说实话，可寒一确实好好地待在息珀身旁，也没指控元序什么。 元序则在暗自揣摩，看来那诡异的男孩对息玥真的选择了封口，一点提醒她的意思都无。 从前他好奇息玥和其他污染之神迥异的性格，现在，他开始好奇起息玥的真实身份来。 想知道一个人的隐藏身份，办法很简单，不断把她推入到麻烦之中。 元序正是这么干的：“我刚跑了一趟驻军所，你知道翟上将急匆匆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么？” 息玥不为所动：“你们内部管理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 “倒也是，虽然是你父亲遗留下来的问题，论起来，现在是和你没关系。” 表面说着没关系，话里的阴阳怪气，分明是说有莫大关系。 公民等级制度下，两者的信息差和公民等级一样大，息玥不得不耐住性子：“有屁快放。” 元序呵笑一声，慢悠悠道：“中央发来一份公函，让33号军团压缩垃圾公民岗位比例，为其他等级的公民腾出工作岗位。” 军党之外，星际工作党中，垃圾公民占比不足10% ，这是星际普遍现象。只有息海的辖区，硬生生把指标提升到了30% ，而且是不低于30% ，给整整20万垃圾公民提供了一份工作。 如今中央下发这份公函…… “也就是说，”元序换了大白话，“33号军团辖区内，要剥夺20万垃圾公民的居住权，驱逐出境。” 第56章 中央星区是97号到100号星区的统称, 作为低调培养的人才，乔名晋很少来到位于1 这里集合了全星际最高权利机构，包括中央驻军总所、治安总所,以及资产管理中心。 对于宫代敏的案件汇报，就在这里。 中央高级军官们都已拿到案件资料了，汇报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简短。人群散去, 乔名晋被单独叫到治安总所副所长办公室。 里面还有一个人,乔名晋自然认得,却有些意外——薄玉成上将,秘书所最高长官。 秘书所是中央星区独有的机构，负责协理军议会事务，视同星际最高统治者的助手,职权极大。但就宫代敏的案件而言,一来属于治安所职责条线，二来不是军议会督办事项,按理说，和秘书所没什么关系。 乔名晋行完军礼，只听副所长问道：“交给你的任务调查得怎么样？” “元序肯定有问题，只是还没拿到实证。” “噢？什么方面的问题？” “石力恒、汤志尚、宁鹏、马留，以及宫代敏的死都有他介入……” “这就不用说了,除去前面两位,后面三位不都是死了之后，元序才出现的么。” 副所长摆摆手, “元序和33号军团的关系如何？” “……还在适应过程中, 据说他很少介入军团事务, 也从未带领星队前往一线消除污染。” “33号星区的局势呢？” 乔名晋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仍旧答道：“秩序井然, 很平稳。” “说明33号军团内部还是铁板一块。”副所长思索着，和薄玉成对视一眼，又问，“依你的判断，极端情况下，元序可以调动33号军团……对抗中央么？” 乔名晋一惊：“什么极端情况？” 薄玉成开口道：“33号军团所辖星区，垃圾公民占比畸高，严重损害了其他公民的生存空间。此事早就在军议会议过，因为息海冥顽不灵，才搁置到现在。” 乔名晋见过相关会议记录，知道这件事。他反应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 薄玉成点头：“没错，秘书所已经向33号军团发放督办公函，要求他们按照法典规定，调整政策，压缩垃圾公民占比。” 他也和副所长对视一眼，忽然笑起来：“这么看，公函都不用发，可以直接发督办令了。” 副所长点头：“要是33号军团拒绝执行命令，元序不得军心，可以强行拆分辖区。他依靠管辖权占据33号星区，其他军官被迫去往星镇，内部矛盾一出现，军团就散了。” 震惊过后，乔名晋的心情复杂难言。 原来所谓调查地方星区统治者死亡案件是假，派他去打听33号军团内部情况才是真。而这一切的伪装，都是为了摧毁息海所建立的军团和制度。 他有些难以自控地打断两名上司的交流：“只为了解33号军团近况，何必派我去……” 副所长笑看薄玉成：“你的学生，你来安抚吧。” 薄玉成说话向来带着点温和的严苛：“元序新官上任，本就不得军团信任。中央派出有分量的角色咬上他，对军团而言更是麻烦。懂了么？” 第122章 乔名晋无言。 “宫代敏的案子，你做得不错，算是意外之喜。资产管理中心那边主张给你提两级……” 乔上尉一举变成乔中校，速度堪比坐火箭了，可见宫代敏上缴给中央的资产有多丰厚，让资产管理中心都喜不自胜。 然而乔名晋心思全无：“那我继续调查那些地方统治者的案子？” “还查什么？”薄玉成眼神不悦，语气仍是温和，“真能查到蛛丝马迹，早该给副所长提交报告。以宫代敏的案子做结，也算圆满。收拾收拾，回秘书所吧。” 乔名晋还想争辩，但薄玉成已经移开视线，和副所长重新交流起来。 “驱逐20万垃圾公民，又不能动太多武力，怕是会生出些乱子。” “那33号军团也太不中用了，不行我派点人支援地方治安所……” 乔名晋有些恍惚地走出办公室，冯扬正好找他，压抑着兴奋迎上来。 “治安所军功机制和前线差别太大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我们全队都升一级，你连升两级！乔中校！” 乔名晋愣愣看着他。 乔中校……好讽刺的称呼。 - 息玥并不觉得元序带来的消息和自己有关，但这份认知依旧让她彻夜难眠。 第二天起床时，只觉脑袋里有根筋突突直跳，蹙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艾管家见状，拆开一袋营养液，用杯子装着送过来：“加了点新鲜草莓，又好喝又能缓解精神疲惫。” “谢谢。” 息玥扫了眼空荡荡的餐桌，还没张口，艾管家就贴心道：“上将天没亮就出去了，说有要紧事。” “……谢谢。艾叔，细仔在么，一会儿我想去趟医疗站。” 实验室里的孕妇都被就近安置了，只有项佳和小盈，在元序的安排下送回到了33号星区医疗站。 小盈还好，项佳却一直昏迷未醒，息玥想去看看。 艾管家从细仔嘴里问到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忙点头：“在的在的，傻大个睡懒觉呢，我这就把他薅起来。哎，宫代敏简直丧尽天良，还大统领呢，星区统治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突然一顿，觑了眼息玥的表情，忙改口：“也就我们上将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前脚刚捣毁拐盗窝点，后脚又救出那么多可怜人……” 息玥暗自撇嘴，想到细仔确是元序安排来帮忙的，便也没说什么。 简单吃了几口，和细仔一同来到顶层，刚登上星舰，元序的语音通讯就拨过来了。 拨的是细仔的号码，实际想让接听的人，却是息玥。 “……我上任后是没管什么事，可翟上将不也希望我别管太多事么？碰到这种命令，却让我出面签发，不合适吧？” ——元序懒洋洋的嗓音。 “我也不希望把主帅推出去，但中央昨天发来的还是督办公函，半夜立即改成督办令了！违令是什么后果，主帅难道不知道吗？拆分33号军团，下辖所有星区全部独立，这是上将想看到的结果吗？” ——翟正奇。 细仔点了点光脑，飞行摄像头便飞到息玥身边，让声音更加清晰。他关上舱门，没有启动引擎，机舱里安静得能听到元序绵长的呼吸声。 也懒洋洋的。 “我统治八个九个星区，和统治一个两个星区，就翟上将来看，有区别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我的利益遭到重大损失一样。” “主帅……” “况且，辖区内所有商业机构聘用垃圾公民比例不低于30% ，这是你们息大统领定下的要求。我还以为以33号军团的上下一心，翟上将应该不惜一切极力反对才是。 ” 短暂沉默过后，翟正奇的语气变了。 “若息统领还在，中央还会发督办令吗？就算发了，我们军团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抗争到底！可元上将你，会和我们站在一起与世为敌吗？” “呵，我在你眼里没那么重要，就别把我抬这么高了， 33号军团鼎鼎大名，缺我一个s级？你也不用怕其他人有异心，息海是你们的精神图腾，他是没了，可旗子没倒，他女儿息玥不还在么？但凡你把旗子亮出来呐喊几句，别说军团上下，就算工作党都会跳出来反对中央。” 翟正奇悲凉地笑了一声：“若是统领刚去世，中央督办令就下来，我也有九成把握会出现主帅所的局面。但现在……人死茶凉，只能壮士断腕。” “哦，怎么说？” “统领以个人魅力和魄力统领整个军团，即便骨干军官们都成为了各个星区的统治者，也甘愿位居其下，为他效力。如今统领没了，谁不想独立？尤其28号星区，食品批发产业越做越大，甘上将怎么会愿意看着这么多流水进入军团口袋，长期吃大锅饭？” 甘上将也是33号军团的高级军官，和翟正奇平级，但和息海的关系没有翟正奇那么亲近。他负责管理28号星区，角色和马留一样，算是地方上的二级统治者。 息玥也觉得，翟正奇的话有道理，时间最是无情，能消磨太多坚不可摧的东西。 “元上将凭中央调令成为主帅，起码在外人看来， 33号军团八达星区还是一个整体，就算按照督办令压缩垃圾公民数量，这个局面短时间也不会改变。” “若违抗中央命令，中央真的下令拆分，那息统领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不复存在了。不光是垃圾公民的工作机会，还有无业公民的双倍补贴，免租政策……都将荡然无存！” 第123章 他说得沉重，元序的反应却是轻巧。 “翟上将别太危言耸听，拆不拆分，重点还不是军团自己的意思？我是没那么大本事团结33号军团，可翟上将你有啊。你陪着息统领一路打拼，见你如见统领，这可是全军团都知道的事。” “可我，我……”翟正奇犹豫片刻，重重叹了口气，“今天一早我就收到了另一份中央指令，主帅您自己看吧。” “……42号军团临时管辖令？”元序语声一变，透出几分惊讶，“派你临时管理42号军团，连我都没知会？” 翟正奇再次叹气：“可见中央早有准备，一旦我的脚跨进42号星区，在很多人看来，我已经是半个外人了。所以我才说，按照中央的意思执行督办令，暂时稳住局面，等……” 他没能说完，元序替他说了下去：“等你回来？” 两人又沉默下去。 息玥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会儿，只见光屏中的通讯断了。 细仔回头：“息小姐？” “走，”息玥说，“医疗站。” 医疗站和前世的医院差不多，只是地理位置受限，坐落于高层建筑的中部。有钱的人直接飞去中间停泊层，没钱的人老老实实从一层坐电梯上来。 而小盈连正经工作都没有，自然属于最没钱的一批人，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入医疗站。不是说她从未生过病，而是没工作的人在医疗站中所有花销全部自费，掏不起。 当然，这次作为受害者，有治安所买单。又蹭了蹭项佳二等公民的待遇，和项佳分到同一间双人病房。 只是项佳一直没醒。 息玥碰了碰项佳的额头，很凉。 “医生怎么说？” “失血过多，麻醉剂量又过大，就算一直补充营养剂也要两三天才能醒过来。”小盈有些担忧，“可我没事，最迟明天就得出院了。” “治安所的费用只负担到明天？”见小盈点头，息玥道，“别担心，费用我来。” 虽然小盈是e级精神力，有她帮忙照看项佳，息玥也更放心一点。 正好细仔进来了，帮息玥买了两台新光脑，息玥给小盈一台，当即转过去一笔星币。 “谢谢……息小姐！” 小盈的改口并不叫人意外，元序救走她们时，一定套过口供，否则中央军团早就找上息玥了。 她紧接着道：“过几天我就能把钱还给你了。” 息玥无奈一笑。 小盈赶忙辩解：“不是不是，我可不是跟你客气的意思。是治安所去找过爱薇了，认定我和爱薇举报线索有功，早上刚来问过我要什么奖励呢。我选了星币，数目不小！” “除了星币，还能选什么奖励？”息玥好奇地问。 “等级呀！说是能给我提成三等公民。”小盈将长发捋到耳边，不好意思地笑，“你肯定觉得选公民等级比较好吧？对息小姐而言肯定是的，毕竟念过书，可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就算变成三等公民也找不到工作，还是那一笔钱来得实在。” 只有觉醒精神力才有资格上学，文盲确实是许多垃圾公民都面临的实际问题。 从此可见，息海为大量垃圾公民争取到一份正常工作，投入的精力和克服的阻力有多大。并且在此之外，还大力发展辖区内的种植业，尽可能容纳更多的垃圾公民。 见息玥沉默下来，小盈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宫代敏死掉，她名下的合乐酒场也被中央收缴了，肯定开不成啦。不过我也不打算去别的酒场上班了，等拿到奖励就回29号星区！” 息玥笑道：“回北区当小富婆？” “种地呀！”小盈满脸意外，旋即明白过来，“噢，免租协议是和二老板签的，难怪息小姐不知道。我也要了一块地，本来还犯愁要不要跟二老板借启动资金的，这下好啦，自己有钱就不用借钱啦！” 息玥惊讶：“你也想种地？” 相较小盈以前的“工作”，种地可是个苦差事。 “以前当然不想种啦，垃圾星区是什么条件，谁想白白浪费力气。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了生存屏障，种什么活什么，就算赚不到什么钱，起码饿不死了，谁还要去酒场低声下气看人眼色啊。” 小盈说着，眼神闪烁，“那个，息小姐，我跟酒场的姐妹们都说了，她们也很想来。可我担心免租政策只对原来的居民有效，也没好意思问二老板……息小姐？” 息玥回过神：“我这就和二老板说一声，你尽管带人去，人越多越欢迎！” 刚走出病房，息玥就看到了元序，对方一如既往懒懒散散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正用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她。 息玥不紧不慢关好房门，用余光扫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又拿中央来烦我？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没等元序开口，又道：“算了，我先告诉你我的打算，压缩比例可以，多出的人，都安置到29号星区。” 元序挑眉：“你认真的？那可是20万张嘴。” 息玥：“比你这张嘴认真多了。” 第57章 医疗站人来人往, 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乘坐电梯去往停泊层，电梯一开，一名白大褂的女医生语气意外地打了声招呼。 “元上将？今天不是… …” 还没说完, 她看到元序身边的人，更加惊讶，“息小姐？” 第124章 医生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两圈：“你们……” 她认得息玥, 息玥却不认得她, 便只是微笑示意。不料元序煞有介事地托手介绍：“我家佣人。” “佣, 佣人？” 电梯门关上, 阻断了医生惊愕的目光。 元序倚着电梯护栏，貌若不经扫了眼息玥，继续恶趣味：“雇佣合同都签了,一个月一千万呢,我没说错啊。” 息玥皮笑肉不笑：“是没错。” 等着看吧。 细仔早已在停泊层等候，驾驶星舰带着两人回到上将府。还没降落,就见到一个人在大门前搓着手等待，背后的广场上，还停着一架光合科技专用星舰。 细仔看了元序一眼，元序则看了息玥一眼，不用息玥开口, 细仔便识趣地操控驾驶盘, 让星舰降落到大门前。 “纪……元上将！”山壮差点叫错，本就勉强的笑容更加僵硬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二老板和陈长官都千叮咛万嘱咐,以后没有纪小姐,只有息小姐，他也不认识息小姐,此行过来，名义上是找元上将，但他实际上的大客户，还是纪小姐。 这套逻辑让他很晕。 元序认识他，但不知道他会过来，毫无疑问是息玥叫过来的。便顺其自然应了招呼：“进来吧。” 山壮紧张地跟进去。 他毕业于职业学院，认识的同学也都是工作党，坦白说，在元序之前，陈誉已经是他接触过级别最高的军官了。 如今突然被叫到堂堂上将府，难免拘谨，进去书房后，别说坐了，局促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好在陌生的息小姐此时变成了熟悉的纪小姐。 “紧张什么，”息玥拍拍他胳膊，“叫你来是好事，我打算扩大那笔订单。” 山壮顿时不紧张了：“扩大？” 原订单的生存屏障建设总价已经高达百亿了，还要扩大？ 屏障工程前两天就已经开建了，首期三分之一的款项也按时到账，可山壮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毕竟和自己签订单的人莫名“消失”了。工程一天不结束，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听到息玥说扩大订单时，他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息玥见他反应不对，很快醒悟过来，用下巴点了点元序：“如今29号星区所有权在元上将手里，有他作见证，你担心个什么劲。” “……噢噢，对！”山壮这才露出难为情和惊喜交杂的笑容，“怎么个扩大.法，息小姐您说。” “之前的图纸有吧？” “有有有。” 山壮用飞行摄像头投射出光屏，息玥摇头：“我记得你们测量过整个星区的沟壑，我要那张测量图，全息的。” 全息视角下，29号星区宛如一座空中浮岛。地表呈现不规则的圆形，最长直径60公里，最短直径大约50公里，整个星区面积约莫2000平方公里。 在所有星区中，算是面积比较大的。 这是基础数据，元序用星誉值向资产管理中心兑换星区时，也了解过。但接下来的数据，就不是他手里有的了，因为需要专业的超距测量仪测量。 星区沟壑遍布，最深处足有20米，浅一点的也有将近10米，以沟壑底部的面积计算，全星区沟壑面积加起来接近40平方公里，是星区面积的五十分之一。 息玥：“如果我要在所有沟壑上面都覆盖生存屏障，总共要多少钱？估算一下，不用太精确。” 山壮倒抽一口凉气，调出计算器按了一阵，迟疑道：“怎、怎么也得五六百亿星币。” “要是直接建设覆盖整个星区的大型屏障呢？” 这次山壮不用算，元序先笑了：“制作小型屏障的材料，说白了都是大型屏障的边角料，手头没有两千亿就别想了。” 息玥看向山壮，后者莫名心虚，点了点头。 息玥冲元序微笑：“元上将财大气粗，区区两千亿而已，拿得出来吧？” “别瞎说啊，本上将囊中羞涩，别说两千亿了，两百亿都没。”元序不买账，“再说要建屏障的是你，钱多烧得慌的也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是在你的地盘上建屏障，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对你都有好处吧？” “地盘归地盘，资产归资产，这么简单的所有权划分，小孩子都懂。” 得，看元序铁公鸡的样子，别说一步到位建大型屏障，就连覆盖所有沟壑的小型屏障都很勉强。毕竟息玥手里满打满算只有170亿星币。 她给山壮打了个眼色：“出去等我一下。” 等山壮光上门，息玥立即摊开手：“汤志尚的资产差价可以给我了吧？” 元序想了想，打开光脑给「纪明舒」的账户转账。 息玥没把那台光脑带在身上，凑过去看了一眼转账信息，皱眉：“不是说差价百亿，分到我手里至少60亿？怎么只有50亿？” “你以为找买家很容易么，这些天乔名晋盯我盯得那么紧，不能和买家见面不能和买家谈判，能卖出去就不错了。不然就打八折直接卖给资产管理中心。” “现在不就是八折？” “你仔细算算，八四折，多了0.4折呢。” 得，资产倒卖是元序一手包办，息玥也无从得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要是敢骗她，等到最后一起清算。 “先别关。”息玥按住他的光脑，“弄死汤志尚的污染区是三级，战功都在你手里，1万星誉值换算成星币就是1亿吧，六成是我的。” 第125章 这点小钱，居然还记着。 元序心里念了一句，嘴上道：“哦，你不说我倒忘了，我还给息珀弄了个不记名的机甲箱，800万，就从这里扣了啊。” “狮子大开口？就算机甲箱值800万，让你拿走的汤志尚的机甲箱，怎么也得回收个四五百万吧？扣一半。” “行行行，一半就一半。”元序点着光脑，“我这人特别光明磊落，说好合作，那就是一颗真心天地可鉴。不爱占小便宜，也从不诓骗合作伙伴，你弄死马留的二级污染，战功也在我这里， 10万星誉值兑换10亿星币，也拿出来跟你分成。” “等等。”息玥又挡住光脑屏幕，“那个污染区是你消除的？” “不然乔名晋能那么快赶到42号星区？” “……”息玥动了动嘴皮子，“那谢谢啊。你这么热心帮我凑钱，应该不介意给员工预支工资吧？” “？” 这个那个有什么关系？ “是元上将你反复强调我的佣人身份，怎么，不认账吗？” “工资之所以叫工资，是有工才有资。” “所以我说预支。” “忘了每个月都要考核才能拿到工资？谁知道你后面能不能通过考核。” “考核？合同里可没写这两个字。” 元序一怔，忙调出艾管家发给他的雇佣合同，迅速从头扫到尾。 还真半个字都没提考核事项。 这个艾叔，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警惕地盯着息玥：“你想预支几个月？” 果然，息玥眼睛都不眨：“一百年，120亿。” 元序气笑了，点着屏幕：“息大小姐，你签的是一年合同，麻烦看看清楚。” 息玥理所当然：“那就改啊，一个月一千万星币，只要不降薪，我可以当你上将府一万年的佣人。” “你……”元序目光一变，忽然笑了起来，五指如飞，还真弄了份简单的只变更雇佣期限的补充协议，“一万年就算了，能活过一百年算你本事。签吧。” 补充协议发到息玥的光脑。 息玥只是想耍无赖从他口袋里掏点钱而已，没想到元序真来劲。她干脆删除那条信息，把“不要脸”三个字写进眼神里，印到元序脸上。 费一番功夫，兜里的钱也就多了57亿，加上账户里原有的170亿，只够屏障费用的一半。 息玥重新把山壮叫了进来。 “我记得你说过，29号星区的沟壑地形很适合搞立体种植？” 山壮用力点头：“小型屏障空间是小，但好处也很明显，空间内气候特别稳定。沟壑按10米深度算，完全可以分成五层种植，保准每一层光照都很充足！” “也就是说，20平米的耕地面积，扩展开来能翻五倍。算一下，沟壑全部覆盖生存屏障的话，按人均20平米耕地分配，能分给多少人。” 这个好算，山壮很快就有结果了：“大概两万人。息小姐……是想把29号星区打造成星镇？” “小瞧了不是？”元序呵呵笑道，“星镇算什么，息小姐是奔着星城去的吧？” 按惯例，星区人口小于一万，顶多算聚集点，一万到十万之间，就是星镇。按息玥所说的，想容纳20万被驱逐的垃圾公民，那就是妥妥的星城了。 没有大型生存屏障的星城，前所未见。 山壮瞪大眼，暗自震惊。 他脑子再不灵光也能看出来，元上将虽然买下了29号星区，却没有出钱出力参与建设的想法。可光凭息小姐，就想把垃圾星区建设成星城？ 那可是星区统治者，天量资金才办得到的事啊！就连大统领息海，都只能止步于星镇！ 息玥没理会元序的阴阳怪气，对山壮道：“工程分成三期，已经开建的部分算第一期，后面两期以一期为中心向外扩展，你回去和技术员商量一下，弄个方案出来。没问题就尽早签合同。” 工程分期，资金便也分期，正好腾出时间找钱。 “……好，我马上就回去！”山壮匆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价格方面，息小姐放心，我一定会争取最优惠的价格！” 山壮一走，书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息玥似笑非笑地盯着元序看，直到后者的嬉皮笑脸一点点僵硬，彻底收起。 元序轻咳一声：“佣人就要有佣人的样子，哪有这么盯着主人……” “别演了。”息玥毫不留情戳穿他，“你三番五次把中央督办令甩到我面前，不就是想把我拖下水？说吧，这次盯上谁了？” 元序摸了摸鼻子，叫冤：“我也没想瞒着你啊，谁让你一出手就是要接纳20万垃圾公民。上头有人作妖，你搞定上头不就行了。” “中央星区？”息玥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让33号星区压缩垃圾公民数量，是某几个人的意思？” “不，这是息海之外，军议会所有成员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成为军议会督办事项。不过督办事项海了去了，这次被单独挑出来，拿出高压态势往前推，确实是一两个人的意思。” “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别说，你自己搞定。”息玥连白眼都懒得翻，就要出去。 被元序拦下。 “你虽然不知道，但肯定见过他们的名字。第一个是薄玉成，秘书所岌岌可危的一把手，第二个是万冰，中央治安总所副所长。” 第126章 经过这么长时间，息玥早已把整份债务清单刻进脑子里，不需要查阅表格，就想起了这两位债主。 息海欠薄玉成820亿，欠万冰490亿，算不上大债主，但也绝不算小。 然而，息玥还是第一次听说秘书所这个名字。 元序解释：“军议会你总该知道，全星际最高级别的会议，只有统治者才能参加。秘书所就是军议会的附属机构，会议举办、决议督办都是它负责，迎来送往，八面交际，权力极大。噢，忘了跟你说，乔名晋就来自于秘书所。” 息玥恍然。 难怪乔名晋只有上尉军衔，底气却那么足。他来到地方星区，不就等于京官出巡？ “按你的意思，推动这项督办的人死了，事情就会黄？”息玥质疑，“督办令都下来了，不管谁接手，工作总得往下推吧？” “我不是说了么，等待推进的督办工作多了去了。当然，你说的可能性也有，就看你赌不赌了。” 息玥冷笑：“第一，应付中央是你的分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第二，就算我动手，要是赌输了呢，白折腾？” “怎么会白折腾呢？最起码能让你销掉千亿债务，难道这不是你最该关心的么？进一步说，星际遍地都是你的债主，秘书所的军官都肥得流油，只要军衔别太低，换谁接手也极有可能是你的债主，大不了再来一次嘛。” 息玥继续冷笑：“两嘴皮子一碰，你倒是省心。” 元序不以为意，嬉皮笑脸：“怎么样，做不做？” “做。” “那你的屏障？” “照建不误。” 不管督办令能不能顺利执行，这批即将被驱逐的垃圾公民，息玥是真想要的。 星区要发展就必须要人，从其他垃圾星区找人不难，可想想就知道，类似29号星区三皮混混那样的人，少不了。 反观33号军团辖区内的垃圾公民，能获得居住权，已经是筛选过一道，又经过正经工作熏陶，文明、守法、不作妖，还有比他们更让人放心的居民吗？ 息玥思索着，突然笑了起来，浅褐色眸子微微眯起，跟猫似的，让元序心里发毛。 元序转身就走。 自然被息玥叫住。 “上将大人，走那么急干什么？” 元序无奈地叹口气：“说吧，想让我怎么配合？” 息玥食指在空中轻轻点了三下：“一哭，二闹，三上吊。” 元序：“……据理力争，反对督办令？” 息玥：“然后……” “然后？”元序等了等，懂了，叹口气，“你们一个一个的……” 翟正奇想让他背锅，息玥想让他丢脸。 都不是什么善茬。 第58章 中央治安总所很快了结宫代敏的案子,将案情公布到星网上，虽对秘密实验只字不提，单单“非法监.禁大量孕妇”就已引发轩然大波。 无数网友破口痛骂, 外加一声“抄，把她家抄得干干净净”——正落中央下怀。 前几天刚在宫代敏手底下吃过苦头，陈誉自然是广大网友之一, 边吃饭边拍手叫好, 饭粒和唾沫飞溅, 让哥哥嫌弃地挪走自己的饭碗。 陈誉吃完才想起来,环视家中一圈：“咱妈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陈一兰下午时给他们发信息，说晚饭做好了，出趟门买东西, 别等她吃饭。 陈荣吃饭跟厌食症似的, 夹起一粒米送进嘴里：“刚问了，说是在路上, 很快就到家。” “哦……哥你说，咱妈这么闲不住的人，怎么不找二老板租块地？自家种东西，省得跑出去买菜，怪累的。” 陈荣眼神一言难尽, 咽下米粒：“避嫌。” 陈誉愣了愣：“……也对。” 若他们没回来,母亲跟别人一样去要块地种种，没什么。可他们回来了,还是29号星区当前唯二的治安兵,母亲做点什么事,都难免遭人议论。 以母亲不想给他们招惹任何麻烦的恬淡性格，必然不会去签什么免租协议的。 陈誉叹气：“怎么感觉回来错了……” “是错了。”陈一兰跨进门槛,手里拎着沉甸甸的布袋，“别人都巴不得离开垃圾星区，你们俩倒好，好不容易当上中央的治安兵，却想尽办法调回到这个地方……” 陈誉忙跑过去接过袋子，嬉皮笑脸道：“要是能在中央星区买得起房子，能把你接过去，我和哥当然不回来啊。妈你不知道，那边的房子死贵死贵的……” 第二天一早，陈誉正在治安所旁边的帐篷口打着盹呢，陈一兰拎着饭盒过来了。 陈誉看到她手里的布袋，皱眉：“妈，又要出去啊？昨儿不是买了一大兜子菜吗？” “你们拿了拐盗案的军功，又提了军衔，总该买身像样的衣服。” “军团刚发了两套新制服。”陈誉说，“你一个人老往外头跑，不安全。这样，等治安官上任我们就有星舰了，到时我带你出去。”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说，用你们治安所的星舰带我出门，算是公器私用，那哪行。” 陈一兰摆摆手，不再听陈誉啰嗦，摆摆手走了。 陈誉无奈地退回到帐篷里：“哥，咱妈这两天出门买东西……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陈荣正在假寐睡回笼觉，闻言掀开一只眼皮：“你没见过中央星区的富太太们？购物使人快乐。咱俩都升职加薪，你还不能让她高兴高兴？花你点钱，看把你心疼的。” 第127章 “？”陈誉急了，“我是这意思吗我？！” 陈荣翻了个白眼，翻个身继续睡。 - 中央督办令下来得突然，驱逐20万垃圾公民却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事。依照商量好的计划，元序先伙同翟正奇压下督办令的消息，去了中央星区一哭二闹，短时间内回不来。 餐桌上有些冷清。 艾管家见息玥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暗暗在桌底踢了细仔一脚，细仔连头都没抬，继续吃他的饭。 不中用的闷葫芦！ 艾管家心里骂了一句，笑着开口：“息小姐有心事？” “心事？”息玥一顿，“没有。对了，我想去趟驻军所，麻烦细仔送我一下吧？”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息小姐想去哪随时跟他说。”艾管家笑呵呵道，“只是，上将去了中央星区，没在驻军所呀。” 看来他猜得没错，息小姐是想念上将了。这就叫……一.夜不见如隔三秋？ 息玥本想说“我又不是去找他”，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去驻军所找元序，这个理由虽然有点恶心人，却不失为一个好借口，省得另外编谎。谎言连着谎言，圆起来也挺累的。 “上将说驻军所伙食不好，我去认认路，等他回来就能给他送饭了。” “……上将真这么说？” “嗯，听过一耳朵。” 不久后，息玥和细仔走上楼梯，去往楼顶泊位。 艾管家笑眯眯地看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驻军所是什么地儿，食堂都是自助餐，伙食不好？ 只怕是息小姐想找借口，多和上将在一起罢了。 33号星区驻军所相当于33号军团的总部，拥有一个占地极大的园区，坐落在星区北城。将半数军人派驻到下辖七个星镇后，里面还剩下将近两万机甲兵，若算上其他后勤人员，人数多达五万。 想必其中认得息玥这个前统领之女的，不在少数。 若非翟上将帮着隐瞒，加之息玥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将府，恐怕很多人早已找上她了。他们敬佩息海，崇拜息海，若运用得当，应该能成为息玥手中一支强势的力量。 然而息玥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想法。 污染之神的身份一旦曝光，这股力量的反噬必然是可怕的，而且对于息海的旧部，即便在极端情况下，息玥也不一定能心安理得地动手。 所以这次过来，她特意染黑了头发，又戴上「纪明舒」的光脑。 有细仔带领，身份验证很顺利。守卫虽对主帅的驾驶员带着一个垃圾公民来到驻军所感到好奇，到底没多问什么。 元序的办公室在靠中间的大楼里，大楼紧挨着一片训练场。息玥透过窗户扫了几眼，场上的人不少打着赤膊，在训练体能和格斗。 格斗场边缘有一座低矮的白色建筑，一面无墙，里面挂着密密麻麻的机甲箱，想必就是训练场上的机甲兵的。 息玥暗自摇头。 人和机甲箱距离不算远，但跑过去总要点时间，这里不合适。 “上将办公室在顶层。”走到电梯前，细仔说了一句。 却见息玥望向穿外，紧挨着训练场的另一个圆形建筑，光看直径，不比训练场要小。墙壁上都是玻璃，反射着阳光。奇怪的是，一眼望去找不到一扇窗户。 “那是哪儿？” “模拟训练馆。”细仔顿了顿，解释，“超大型的训练场馆，用全息技术模拟污染区，训练机甲兵的侦察、布防和机甲作战能力。” “所以参加训练的，是一整支机甲星队？” “通常来说是。” “每个人都会穿上机甲？” 细仔目露疑惑，还是点了头。 息玥没再多问什么，跟着来到元序的办公室，略略转了一圈，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制服外套就出来了。 细仔心中愈发疑惑，但也没问。 重新来到一楼，息玥突然道：“我想去训练馆看看，可以么？” 有细仔带路，息玥手里抱着的制服上还带着上将军衔，自然没什么不可以。训练馆前厅内，负责管理场馆的后勤士兵神色淡淡：“里头正在训练，不能打扰。想看的话可以去观察室，有摄像头全程直播。” “那我就不打扰了。” 息玥说完扭头就走。 因为她进来后，正好有一队背着机甲箱的士兵跟进来，看人数，应该是一支完整的机甲星队，也预约了场馆。 有人眼尖，第一时间看见了息玥手里的制服，在他示意之下，全队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息玥听到有人嘀咕，没作声，和细仔走出前厅。 不料迎面又走来一个熟脸——在29号星区见过一次的章玮上尉。 息玥快走一步，借着细仔魁梧身躯的遮挡，和章玮交错而过。章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回头去看，顿时发现那名黑发女人的背影有些熟悉。 能和主帅的驾驶员走在一起的……不就是息小姐？ 息小姐怎么把头发染黑了？ “息……”他刚叫出一个字，只听训练馆中响起一声惊呼：“污染！全队散开布控！” 污染？ 章玮心中一喜，立即召唤自己的队员。 污染区出现在驻军所，而且在训练馆这种人人全副武装的地方，不正等于给大家军功？ 第128章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息玥和细仔还没走太远。 细仔寡言不代表傻，上次息玥独闯40号星区大楼，大楼爆发二级污染，他虽然没亲眼得见，心中已经产生怀疑。 这次息玥前脚刚离开训练馆，训练馆就爆发污染……再明显不过了。 息小姐，是都市传说中的污染之神。 饶是如此，他依然没表现出太多，仅仅看了息玥一眼，便加快脚步，在前面拐了个弯。 息玥问道：“不是原路回去？” 细仔：“这里去停泊点更快。” 星舰升空。 息玥看看细仔，又瞥了眼下方逐渐增多的飞行机甲，手刚抬起来，细仔便抢先打开了声音屏蔽器。 这个距离，驻军所的机甲兵们能靠侦察系统捕捉到他们的对话。 息玥不由又看向细仔，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细仔操纵驾驶盘让星舰拐弯，闷闷道：“没有。” “那……”息玥还挺好奇细仔对污染之神的看法，想说的话还没思忖完，却见细仔猛地一拉驾驶盘，星舰上冲。 声音屏蔽器阻隔了外界一切声响，而他们的前方，一朵盛大的蘑菇云在静静绽放。 高空中爆发了污染！ 星舰擦着蘑菇云的顶部飞过，迫于灰雾剧烈的潮涌速度，细仔只能不断向上斜冲，突然被息玥拉住胳膊。 “看下面！” 他们的星舰处于蘑菇云边缘，向下俯瞰，正好能见到一个轮廓半掩在浓雾之中，向下俯冲。看露出来的半个头部，应该是一架载人星舰。而以它俯冲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会撞上下方的高楼。 载人星舰的载客量至少50，高楼中的人数量更是庞大，若两者真的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灰洞爆开，污染气体初始速度相当于十级狂风，重力作用下，下面的潮涌速度更强，它挣脱不开。” 在正事面前，细仔不再惜字如金，迅速判断形势。 息玥对理论知识了解有限，竭尽所能消化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解决污染区最下面的污染气体，就能消除潮涌，让星舰恢复自由？” 解决？怎么解决？ 细仔心中浮起疑问，息玥却不等他反应，径直拍下他胸口的机甲开关。 “打开舱门让我出去，你跟进来掩护我！” 心中的疑惑还没消除，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息玥说完最后一个字，细仔已经开启舱门。 灰雾狂风般涌入机舱，让整架星舰失控似的飘如落叶，好在细仔及时打开另一层舱门，让风力贯穿，才稳住星舰。 再扭头时，息玥已经消失在翻滚的雾气之中。 细仔没再犹豫，立即关上两边舱门，操控着星舰向上飞出一个圆弧，猛地扎进污染区。 所谓潮涌，是污染气体以灰洞为中心炸开时导致的空气波动。这个污染区出现在高空，污染气体又有被重力影响、会向下沉淀的特性，所以灰洞上方的潮涌幅度不算太剧烈。 星舰向下飞行，起初遭遇了明显的阻力。估摸越过灰洞爆开的位置后，阻力立即变成了极为强大的助推力，迫使细仔收起侦察四周的心思，全副注意力都用来操控驾驶盘。 星舰俯冲速度立即超过了最大推动力之下的时速。 他当机立断，勉强让星舰掉了个头，开始反方向加速，才略微抵消掉下坠的速度。 饶是如此，他和星舰下坠的速度依旧惊人地快。 中控屏幕上，巡航系统发出了红色警报，星舰降落速度太快，距离地面已经不足两百米，存在坠毁风险。 细仔咬紧牙关扳住驾驶盘不松手，只用余光去看屏幕。代表自身位置的红点一跳一跳地向下，距离下方高楼图形越来越近…… 事到如今，就算他想偏离方向逃出污染区都不可能了。潮涌速度这么大，但凡他改变星舰的飞行姿态，整架星舰都会脱离控制，而和高楼之间这么短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重新掌握星舰。 「警报，距离障碍物仅剩100米，请立即变更航线！」 「警报，距离障碍物仅剩50米，请立即变更航线！」 「警报……」 系统警报声突然一停，细仔的屁.股离开坐垫，只觉自己飘了起来。 窗外射进金黄璀璨的阳光。 不远处，那艘载人星舰的舰头从斜向下变成了斜向上，以毫厘之差掠过高楼外墙玻璃，飞得歪歪扭扭，但总算挣脱了灰色风暴。 而星舰四周的空气之中，还有一缕一缕凝结成团的灰雾，如流云般扩散。 细仔猛然惊觉，自己飞出了污染区潮涌的范围。极短暂的漂浮之后，他屁.股猛然落回坐垫上，随着星舰急速升空。 上方，是浓重的乌云，依旧在疯狂翻滚。 而乌云之下，一道极难辨认的身影在高速穿行，好似一个无形的空间，在疯狂吞噬着污染气体。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灰色流云。 息小姐竟然凭借一人之力，挡住了整个污染区下方的潮涌！ 四面八方，已有其他军用星舰和一台台机甲急速奔来。 细仔不敢迟疑，加快速度冲上去，同时打开舱门。即将重新钻入污染区时，息玥闪身而进。 “冲进去！”息玥说。 细仔顿时皱眉。 她只是解决了部分潮涌的气体，并未解决污染区潮涌本身。上方的污染气体还在疯狂下沉，此时进去，星舰又要面临失控状况。 第129章 但他没有质疑息玥的决策。 因为在息玥进入机舱的一瞬间，高速抖动的星舰仿佛进入避风港湾，立即停止抖动。 果然，又一次钻进污染区后，所有潮涌的力量都消失殆尽，星舰以极度平稳的态势，穿越了整个污染区，从顶部钻出。 顶部潮涌已经放缓了，高度也逼近了屏障边缘，污染气体如乌云般向四面八方扩张，在模拟白昼的屏障光芒照耀下，别有一番壮阔景象。 细仔看了看副驾上的息玥，虽然面色沉凝，但呼吸平缓，没露出一点疲惫。反观自己，机甲里的作战服都已经黑汗水湿透了。 他没有做声，用侦察系统探测了一下附近，才说道：“四面都有机甲兵赶过来，我们干脆飞出屏障，从太空绕开。” 他不确定赶来的机甲兵有没有发现方才的异状，总之先离开现场，避免引人怀疑。 然而息玥否决了这个合理的建议。 “往南走，去追那艘载人星舰。” 细仔一怔：“为什么？” 息玥闭上眼，再缓缓睁开。 “因为那里面，有和我一样的人。” 就是对方，在满载着乘客的载人星舰上，引爆了污染。 第59章 元序离开当夜, 息玥眼睛里就出现了新的“指令”。 「新指令已接收」 「污染等级：三」 「机甲等级：a」 「机甲数量： ≥3 」 「污染物数量：无限制」 「污染物状态：普通」 「开启限时： 23:59:54 」 当时艾管家正在介绍他耗时一下午特意准备的菌菇烤牛排，息玥走神了几秒钟，注意力才回到艾管家的话语上。 自然,晚餐吃得心不在焉，让艾管家着实伤心了半个晚上，发誓一定要好好改进牛排秘方。 不追根溯源, 指令并不难懂：引爆一个三级污染区, 要求现场有三名以上a.级机甲战士, 不需要制造污染物, 也不需要引爆二次污染，必须在一天内完成。 单从完成指令而言，唯一的难点在于机甲战士的数量。结合眼下的情形, 对息玥而言还有一个难点, 引爆污染的地点。 目标倒是有，参宿星带其他非33号军团管辖的星区上,还有一些小债主，只是乔名晋好不容易离开，若又有统治者身亡，怕是会重新惹来中央的注意。 督办令解决之前，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所以息玥思来想去, 选择在33号星区驻军所引爆污染, 那里机甲兵多，污染能在第一时间被控制和消除, 不会牵连无辜。 行动很顺利, 却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 碰到高空污染爆发。 息玥原以为是巧合，用纯净空间消除污染的特性, 帮助载人星舰从潮涌中挣脱，不料在惊鸿一瞥中，生出一个强烈的直觉。 那艘载人星舰上有人在看她。 这个至少是三级以上的污染区，就是对方开启的！ 一天之内，细仔向来平淡的心里，掀起两次波澜。 第一次是亲眼目睹息玥在污染区中来去自如。 第二次是听到那艘载人星舰上，还有一个污染之神！ 以防万一，他没有关闭机甲，操控星舰掉头，向南方直追而去。 浓云似的灰雾还在缓慢上涌，星舰如破水行舟，在上面留下一条笔直的痕迹。 有机甲兵望见了他们，倒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只当是刚进入屏障的来客被污染区吓了一跳，慌不择路跑了。 那艘载人星舰已经跑得没影了。 和污染区拉开距离后，细仔逐渐减速，想了想，开启星舰上的侦察系统，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却听息玥道：“那个驾驶员肯定被吓得不轻，不会飞太远。附近最近的停泊点是哪里，飞过去看看。” 33号星区是大型星城，很多建筑都建有停泊层，不过这种载客量大的交通工具，一般都停在地面上的大型停泊点。 正好，北城就有一个。 还没降落，细仔就用侦察系统锁定了停泊点上的一艘星舰：“那。” 息玥循着他俯瞰的方向望去，但肉眼的视力远不及机甲。随着高度迅速降低，她也发现了细仔所说的那艘星舰。 乘客如同蚂蚁出穴，慌里慌张，想必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各个心有余悸。 也有部分乘客相对淡定，在机舱外顿了顿脚步，就往别的载人星舰去了，估计是还没抵达目的地的缘故。 这种泊位不允许小型星舰停泊，一艘治安所的巡逻舰飞驰而来，截停细仔。 细仔看向息玥：“找到了吗？” 息玥凝眉，摇摇头。十几米高度下，她能看清载人星舰的驾驶员被人搀扶下来，腿还在发软，但……那种强烈的直觉没有出现。 “先悬停在这。”她听到了巡逻舰禁止降落的警示声，“你下去问问，那艘星舰原本是去哪儿的。” 细仔打开舱门跳了下去。 见星舰里飞出一个机甲战士，巡逻舰的警示声停了一瞬，继续响起，颇有种不依不闹的架势。息玥降下窗户玻璃，特意举高了手里的制服。 “长官，我们马上就走。” 警示声又默了一默，随即里面的治安兵大声报出细仔的星舰编号：“违规降落，占用航道，警告1次，罚款5万星币！” 说完，雄赳赳气昂昂地飞远了。 第130章 息玥：“……” 看来元序这个主帅在33号星区真不招人待见啊！ 终归罚的是元序，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息玥心安理得的在星舰里等待，没多久，细仔就飞了回来。 “ 32号星区始发，经停33号、 36号星区，终点站是45号星区。”细仔言简意赅，说完指向一艘刚起飞的载人星舰，“那艘的航线和它一致，只是始发站变成了33号。” “跟上去。” “你确定对方的目的地不是33号？” “不确定，但我倾向于不是。”息玥回答，“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直觉。” 细仔：“……” 好吧，他相信污染之神的直觉。 他关掉机甲，把机甲箱从后背摘下，一边往箱子里灌补充剂，一边单手操控驾驶盘，稳稳跟上。 息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补充剂，此前只在星网视频上看到过这种操作。装补充剂的箱子被分出很多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一个方形金属瓶，瓶身都是银灰色，倒出来的液体颜色却各不相同。 息玥知道所有液体都是奇金，有些用于修复机甲战损，有些则用于补充机甲弹药，至于具体怎么划分，就不得而知了。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笑道：“别紧张，有我在不需要你动手。” 细仔手上不停，闷声回答：“有备无患。” 雇佣兵虽然一直在玩命，但也一直很惜命，准备周全一些总没错。 36号星区也是33号军团的地盘，紧邻33号星区南侧，半个小时便抵达。不大的星镇上只有一个停泊点，为免打草惊蛇，息玥让细仔悬停在高空。 通过星舰侦察系统观察出舱的乘客。 细仔操控系统，息玥盯住中控屏幕上出现的每一张脸，直到所有要下去的乘客都下去了，才摇了摇头。 都不像。 “那就还在机舱里。”细仔说，“我们去终点站。” 36号星区再往南是个垃圾星区，编号43 ，属于42号军团的辖区。宫代敏身亡，军团易主，想必这段时间都有点军心涣散，星区上空只有一艘巡逻舰，慢悠悠飞着，压根没有查询通行证的意思。 载人星舰在这个星区不停，细仔和息玥跟在后面，顺利通过，穿越一段太空后，进入载人星舰的终点站——45号星区。 这是个小型星城，查询通行证明显严格了一些，但也没有上次追踪拐盗进入42号星区时严格。只查了一下星舰和驾驶员的通行证，便顺利过关。 “要跟着降落吗？”细仔问，却没得到回答。 他偏过头，机甲侦察系统敏锐捕捉到了息玥有些涣散的瞳孔。 “息小姐？” 息玥走神了，因为几秒钟之前，她又接到了新的指令。 「新指令已接收」 「污染等级：三」 「机甲等级：a」 「机甲数量： ≥5 」 「污染物数量： ≥3 」 「污染物状态：普通」 「开启限时： 2:59:51 」 她自己变成遥控器，不用再满世界寻找其他东西变成的遥控器，这固然是件好事，可……指令来得也太频繁了吧？ 不到两个小时之前，她刚引爆了一个三级污染！而且上一个指令给的执行时间还有一整天，这个指令就只剩三个小时了？ 难不成立即回33号星区驻军所？从这里飞回去也得一个半小时呢！ 息玥突然意识到，也许潜伏在那艘载人星舰里的另一个污染之神，并非有意在人群中引爆污染。 不管是神秘指令，还是以前的遥控器，都有一个倒计时，倒计时结束，污染自然而然爆发。若对方手里的遥控器倒计时，只是恰好在那时候归零了呢？ 息玥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即便倒计时只有三个小时，也完全有时间去到人少的地方再引爆污染。想想污染区在星际造成的伤亡和危害，想必很多污染之神都没有“伤及无辜”的意识。 “没事。”她说，“不用降落，还是高空观察。” 石寒一，宫代敏口中杀掉息海的男人，再加上载人星舰中不知面目的污染之神，息玥越来越怀疑自己背后有一个神秘的组织，操控着全星际的污染。 她不确信其他组织成员都和寒一一样友善，万一对方一言不合就在停泊点引爆污染，后果不堪设想。停泊点毕竟是一个星区中人流最密集的所在。 细仔依言开启星舰的侦察系统，中控屏幕上出现缓缓落地的载人星舰。那星舰的舱门刚开启，屏幕突然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占用航道，请撤离。占用航道，请撤离……” “这条航道不能悬停？”息玥问。 “不是，只要不干扰其他星舰飞行，所有航道都能悬停。”细仔看向后视镜，“后面有星舰过来了，我挪下位置。” “快点。” 息玥说着，也扫了眼后视镜，这一看，异变陡生！ 后方两架星舰，一前一后向这边飞驰，前面星舰的舰头突然摆了一下，而后骤然降速，后面的星舰反应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后面的舰头撞入前面的引擎，轰然爆炸！ 火光和冲击波同时抵达，推着细仔的星舰脱离航道。细仔忙控制驾驶盘，扭头回望，侦察系统清楚捕捉到一道身影从炸毁的星舰中飞出，速度极快地向这边冲来！ 第131章 并且，机甲和星舰同时跳出警报：「检测到攻击！检测到攻击！」 那台机甲竟然直接对他们轰出一炮！ 两者距离实在太接近了，此时再操控星舰躲避炮弹，已经太晚。细仔毫不犹豫拍下驾驶盘上的红色逃生按钮，机舱内，每个位置下方都出现一个方形逃生口。 安全带自动解开，座位蓦然向前倾倒，细仔和息玥同时掉出逃生口。 同一时间内，炮弹击中星舰。 细仔凭借本能拽住息玥，可是他们和星舰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几乎贴着舱底，那颗炮弹又精准命中了星舰的引擎，带动聚赫核心猛然炸开。 无论是火光，还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都远超之前一次！ 这种程度的爆炸，距离又如此之近，即便机甲防御都无法抵挡。最重要的是息玥，她身上根本没有机甲防护！ 细仔只能把息玥抱在怀里，后背躬起迎向爆炸源，试图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自己推远。 这是必死情况下，唯一的办法了，两个人，至少能活一个。 他闭上双眼，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 即便隔着机甲，他都能感受到炽亮的火光印在自己的脸上。然而奇怪的是，没有热度，也没有预料中极度猛烈的冲击。 他疑惑地睁开眼，只见上下左右都被刺眼的火光包围，而自己站在火焰中心，岿然不动。 身处高空，脚下毋庸置疑是空气，他连机甲推进系统都没来得及打开，但身体却是漂浮着的。那股奇异的浮力，在他怀里。 细仔终于看清了息玥的表情，细眉蹙紧，眼睛眯起，瞳孔颜色被火光照映得极浅极浅，正微微仰着头，望着某个方向。 看到后方星舰爆炸的一瞬间，息玥眼睛里的指令就变了。 「机甲等级满足条件」 「机甲数量满足条件」 「污染数量满足条件」 「污染状态满足条件」 直到头上脚下掉出机舱，一看见那颗拖着尾焰的炮弹，她立马开启了污染区。 与其说炮弹击中的是星舰，不如说击中了灰洞，只是在污染辐射散开之前，纯净空间没能出现，保护住星舰。 就差了半秒。 半秒钟后，纯净空间展开，恰好将破坏性极强的爆炸隔绝在外。与此同时，她试图捕捉那个发射炮弹的人的方位。 若让爆炸持续下去，有火光阻隔，她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只可惜，灰洞也到了爆开的时间。 滚滚灰雾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吞没所有火光，比灭火器还要好用。污染气体在剧烈潮涌之下，向天地四方张开大网，网住了目标。 即便他已在百米之外，依旧被息玥轻松追上。 息玥一把将细仔推了出去：“配合我。” 细仔总算反应过来了，丰富的战斗经验顿时调动起来，开启机甲推进系统、两手各用奇金重组出一把光剑，两剑交叠出十字，拦在目标身后。 而息玥已然飞到目标前方，迅猛回压！ 砰！ 纯净空间撞上那名机甲，没给目标择路而逃的机会，压着对方向后飞退！ 铮！ 机甲后背以莫大的力道撞上十字光剑，因细仔提前将机甲推进力加载到满格，非但没有把细仔撞退，反而让光剑深深潜入后背。 机甲面罩上，响起一声痛苦的电子惨叫。 第60章 45号星区毗邻98号中央星区, 是人流和货物的重要中转地，久而久之，发展成了人口超过50万的中型星城。 服装、家具、日用……但凡想用划算的价格采购高品质货物的人们, 都会选择来到这里，虽然很多货物都因为有瑕疵才被中央星区拒之门外，可只要耐心, 总能淘到好物件。 全星区商铺遍布, 一天到晚生意兴隆, 是42号军团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自然而然派驻重兵防范污染。 所以污染一爆发，就有数支机甲星队冲了过去。污染气体潮涌还没抵达地面，上百名机甲兵同时开启高压□□ ,一边飞行一边扫射,将滚滚灰雾吹回高空。 如此一来，污染气体在空中扩散得更厉害了,抬头望去，好似阴云无差别的卷向四面八方。 地面上，人们有的惊慌失措，慌忙乘坐星舰或驾驶飞摩逃离现场，有的则淡定许多, 似乎极为信任45号兵团, 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砍价的砍价。 45号兵团确实也值得信任,一刻钟过去,随着越来越多的星队赶到,硬是没让一丝一毫污染气体落到地面。 停泊点附近有一栋主卖服装的大楼，出售的都是中央星区流行的服饰, 据说连扣子都不是回收品重置的，从头到脚全是一手货。 很多人透过窗户，见空中污染区似乎造不成威胁，终于放下心开始挑拣服饰，不曾想，某家店铺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骚乱和灰雾一起，顺着走廊、楼梯，蔓延向所有楼层。 汹涌人潮从一层大门中涌出，引发诸多踩踏事件，也有人逃之不及，直接从窗户跳下，自己侥幸没摔死，倒是砸死砸伤了一片楼底逃命的人。 他们在片刻之后被灰雾所笼罩，伤口加速了感染，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没有神志的污染物，随着灰雾向外扩散。 高亢刺耳的污染警报声，让空中数百名机甲兵们，同时一愣。 运气也太背了。 第132章 空中出现污染区不说，地面上也来了一个，看样子两个污染区都至少三级以上。星城其他地方倒是还有星队，可等他们赶过来，只怕这一片区域都要被污染气体笼罩了。 人类变异成的污染物，至少有数百名，极为棘手。 灰雾迅速蔓延到停泊点。 许多空载的星舰甚至没等乘客上来，就慌慌张张地窜出去。而最先发现地面污染的人，也别无他法，根本不管航线是去哪的了，逮住一艘星舰就手忙脚乱的攀爬上去。 混乱中，只有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上舷梯，进入机舱之前，还有心思仰头望了一眼空中的乌云。 脸上倒是没什么神色，只是拢了拢手里的布兜，在后面人的推搡之下，进入星舰。 - 侦察系统告诉细仔，他和息玥的处境有些尴尬。 上下左右都有机甲兵井然有序地靠近，一旦潮涌出现平缓态势，就会推进污染区搜索污染物。 极易暴露。 忽然，系统画面上，那些代表机甲兵的光点突然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声波捕捉器听到了源自于下方的污染警报声。 “发现什么了？”息玥问。 “地面有污染警报，可能是污染气体下沉了。” 细仔刚回答完，息玥悠忽消失。一离开纯净空间，细仔的气息立即被污染物捕捉到，浓雾深处传来一声尖啸。 尖啸声急速逼近，却又因息玥蓦然出现，戛然而止。 纯净空间包裹住细仔，让它无法捕捉到活人气息。 “不是污染气体下沉，是地面又出现一个污染区。”息玥说，“ 45号兵团措手不及，有些乱了。” 细仔：“那我们趁乱离开。” “不。”息玥摇头，“这个污染区里还有污染物，他们很难短时间内消除，一旦布控阵型崩溃，污染气体下沉，和地面的污染区交融在一起……” “二次污染。”细仔接过她的话头，分辨着息玥的神色，点了一下头。 能让兵团措手不及的污染区，等级必然不低。两个等级不低的污染区催化的二次污染，在星城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破坏性可想而知。 两次合作，细仔和息玥也产生了一定的默契。不用息玥开口，细仔主动飞离纯净空间，两只具备飞行能力的污染物登时尖啸着冲了过来。 几秒钟后，它们穿越灰雾，显出身形。 一只肚皮胀如气球，红色皮膜中似乎还能看到蠕动的内脏，速度稍慢。另一只身体扁平如风筝，只有脑袋依旧硕大，冲细仔张开血盆大口。 污染区的诡异正在于此，出现在地面，则大多数污染物都不会飞行，出现在空中，则往往衍生出飞行能力。 细仔主动削减防御，将注意力都放在飞行系统上，悄然运转的聚赫核心都隐隐发出嗡鸣。 静待到两只污染物几乎触碰到他的机甲。 然后他猛地下沉，横移，息玥从下方猝然顶上。两只污染物在高速下撞到纯净空间，如同两团泥巴拍上山石，还未反应过来，高速飞行的细仔已经转移到它们上方。 依旧是两把光剑，直插而下！ 污染物同时嘶吼，然而细仔不等它们挣扎，奇金重组成高温火.枪，一通焚烧。 留下两具畸形的焦尸，再也无法动弹。 “你的精神力足够净化三级污染么？” “可以，但，”细仔稍显犹豫，“一旦净化，我们就彻底暴露了，或者留给兵团？” “他们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污染物，不一定会动手。再说地面污染更严重，即便你抢了他们的战功，也不会有人分心拦你。” - 载人星舰穿破黯淡的星区屏障。 驾驶员还未开启降落模式，只听后面骚乱忽起，夹杂着玻璃破碎声。他忙抬头一扫，后视镜中，灰色雾气从窗口涌入。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了， 33号星区今天又刚好出现了载人星舰内爆发污染的事件，起飞时他还在想自己碰到那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此时一激灵，立即按脑子里的预案行动起来。 开启所有窗户，加速，用狂风将灰雾清扫出去。 载人星舰一阵疾冲，从29号星区西边飞到东边，果然摆脱了污染气体的纠缠。他扭头望了一眼，只见遥远后方的天际有一朵淡淡灰云在缓慢下沉。 得益于前车之鉴，他成功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污染区不大，看大小也就五级污染的样子。 只是驾驶员和心有余悸的乘客们都没发现，靠窗的位置上，一个原本坐着的人，消失了。 她身处污染区之中，和污染气体同时下落。 小臂上还挂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是她在45号星区，给两个儿子新买的体面衣服。 而她的对面，一名同样沐浴在灰雾中的男孩，正平静地看着她。 陈一兰认得男孩，不光是因为他的三个哥哥姐姐，是突兀出现在29号星区的“老板”，更因为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一名使者。 都市传说将携污染而生的人，都称为污染之神，只有极少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是污染使者，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可此时此刻，对方能精准地预测到她的位置，并引爆污染开展拦截，说明这份认知是错误的。 第133章 陈一兰一如既往挂着和蔼的淡笑：“分裂者？” 石寒一没有否认，语气平静得像是传达一则指令：“ 33号军团辖区内，不能开启污染。否则，我会把你的位置告诉其他污染之神。” 听到第一句话时，陈一兰毫无波动，可第二句话，让她的笑容僵硬起来，不再生动。 她知道位置曝光意味着什么。 “我对息玥没有任何念想。”陈一兰微微皱起眉，“我只是在履行我的使命，无差别开启污染区。” 石寒一重复了一遍：“ 33号军团辖区内，不能开启污染。” “息玥能成为污染之神，是你在背后杀了其他使者吧？若非污染爆发失衡，我也不会接到这么多新指令。” 然而石寒一只是将那句话重复了第三遍。 “ 33号军团辖区内，不能开启污染。” 说完不再看陈一兰，催动纯净空间开始加速下沉。 陈一兰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追问道：“息玥也是分裂者？” 这个问题成功留住石寒一。 男孩没有仰头看她，微微侧着脸，眼神笼罩在浓密的长睫之下。 “你能摆脱工具，变成程序生命，就该明白你的使命不只有污染区。别忘了你的第二使命。” 五级污染规模不大，下沉的灰雾宛若倒挂的长河。息珀包裹在机甲之内，悬停在河边，及时接住了从灰色河中出现的石寒一。 他控制不住开启了声波捕捉器，完完整整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心中波涛汹涌，一直到落地，都忍不住抬头仰望。 大脑突然一阵刺痛，侦察系统顿时失效，奇金也随着精神力的衰减收缩回机甲箱。 过了好一会儿，剧烈得令人失声的疼痛才消退下去，他尝试了一下，机甲箱成功开启。 精神力恢复了，只是石寒一平静如深潭的目光，让他心有余悸。 他在告诉他，这不是他能探听的秘密。 息珀没有言语，重组出净化枪，轻松消除所有污染气体，却冷不丁在阴翳的天际发现了一架星舰。 星舰顺着净化光芒收敛的地方，迅速降落，从中出来的竟是息玥。 息玥也有些意外，抬头望了眼天空，又扫了眼无人的四周：“寒一，这个污染区是你开的？” “妈妈。”石寒一牵住她的手。 息玥只好将目光投向息珀。她不知道，息珀的机甲面罩之内，侦察系统仍在运行，并且捕捉到了一个愈行愈远的光点。 那是寒一此行要找的人。 他过了会儿才回过神，关掉机甲，对息玥摇头：“偶然出现的，我看等级不高，就没等33号军团过来。” 息珀将手里的净化珠递过去：“大姐替我转交给军团吧。” 息玥眼神狐疑，倒是没说什么，因为这趟来的目的是找寒一，便道：“你留着，以后有用。寒一，我有事问你。” 她带着寒一走向远处，用余光回望一眼，轻声问道：“你知道……” “指令”二字还没脱口，就被寒一径直打断。 “妈妈。”他略带委屈地叫了一声。 从前的息玥肯定会不明所以，但现在的她太清楚寒一这种反应了。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不想说，或者不能说。 只是这种反应本身，就代表了肯定。他知道指令，也清楚她身上发生的变化，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明说。 为什么？ 息玥不解，想了想，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下一笔。但也只有一笔，因为寒一用手盖住了那一小块地面。 既不能说，也不能写。 前者可以理解，有声波捕捉器这种高科技设备存在，隔墙有耳。后者呢，总不能随时随地都有个超距监控仪在拍她吧？ 息玥思索片刻，抓住寒一的手，让他摊开，打算在手心写字。 果然，寒一握起了拳头。 这种方式也不行。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有一个全知全能的存在，可以观测到她每一个行动，哪怕是最细微的动作。 这个推断让息玥后心发凉。 难道是污染组织的至高存在？ 把任何物品变成遥控器，把文字映入活人的眼睛里，可以将灰洞搬运到任何地方，引爆污染……说是神迹都不为过。 真正的污染之神……是祂？ 息玥走神的目光看着身量小小的男孩，豁然想起那本日记。 写下第一篇日记时，原主才五岁，可从日记编号看，她那时就已经引爆过78次污染了！ 再看寒一，身份信息显示只有七岁，因为没有觉醒精神力，从未上过学，这一点简直和原主一模一样。 这么小的孩子，即便能请老师上门教导，能认得那么多字？记忆中，很多上小学的孩子，都还用拼音指代不会写的字呢！ 只有一个解释：所有污染之神，都生而知之！ 不光是文字，还有自己的身份，自己需要完成的开启污染区的任务，都是生而知之！ 只有她，一个莫名其妙魂穿原主的人，才对背后的组织一无所知！ 可也不对啊，寒一修复息珀精神损伤那一.夜，她明明问了那么多无知的问题，若真有全知全能的组织大佬在观测，她早就暴露了才对。 或许……是因为当时的自己还需要依靠遥控器才能开启污染，只是组织中微不足道的小喽啰？ 第134章 有这个可能，但有些牵强。 息玥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到能和寒一安全交流的办法，突然灵光一现：元序！ 那家伙巴巴地找上她合作，或许对组织有所了解！ - 中央星区，秘书所。 怀抱“一哭二闹”决心过来的元上将，实在抹不开面子，干脆换回玩世不恭的外皮，在所长办公室里耍起无赖。 懒洋洋赖在沙发上，请也请不动，赶也赶不走，就这么呆了一天一.夜，让薄玉成头疼不已，又无可奈何。 对方毕竟是八个星区的统治者，噢不，算上新买的垃圾星区，是九个星区的统治者，总不能动用武力强行驱赶。 “我说薄老哥，我又不是让你收回督办令，只是希望把执行时间从半年调整成两年而已，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你就从了吧。” 薄玉成闭了闭眼，心中冷笑。 两年？不尽快办妥这件事，他能占住这个位置一年都够呛，还两年？ 他知道元序还要继续念叨，索性闭目养神，不料，对方就此安静下来。 薄玉成等了片刻，掀开一丝眼缝瞄过去，正好看见元序关闭电脑屏幕，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出去休息会儿，再来跟薄老哥叙旧。”元序笑道，临出门前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趁我不在的时间，薄老哥最好能想通，否则… …” 他呵笑一声。 第61章 傍晚时分,窗外透进温暖的余晖。 小盈刚吃过晚饭，靠在飘窗上，耳朵听着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渐渐打起了盹。 忽然，声音消失，脑中昏暗的世界一片安静。 她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抬头看去,只见斜对面病床上直愣愣坐着一个人影,眼睛发直,木头似的。 “项佳，你醒啦！”小盈跳起来，奔上前。 却被项佳猝然推了一把：“你是谁？” 小盈想起来,她认识项佳至今,对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于是笑道：“我叫小盈，和你一起从宫代敏的非法实验室救出来的,是息小姐让我照看你……” 说话的时候，项佳已经三下五除二拔掉身上的医疗软管，闻言动作一顿：“息小姐……息玥？污染……” “原来你记得啊，当时是很巧，爆发了污染……你先别动啊, 我去叫医生来检查一下。” 然而等小盈带着医生回来,病床已然空了，连带着床头息玥买的崭新光脑,也不见踪影。 医疗站大楼底下,十字街口,夜幕初降，霓虹亮起,照亮了一个穿着病服的人。 她仰头四顾，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迷失了方向。来来往往的行人投来奇怪的眼神，却没一人上去问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直到一辆飞摩冲过来，尖锐的鸣笛声把她惊醒。 项佳以毫厘之差避过飞摩，弯着腰大口喘气，余光瞥见不远处巨大的光屏，上面正在演示着不同款式的机甲。 “……小姐，我的机甲箱养护得很好，还不需要更新。” “用更好的装备，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不是么？” 熟悉又陌生的对话浮上脑海。 “息玥……”项佳呢喃了一遍名字，有些不适应地迈动双.腿，走向机甲店。 五分钟后，一台普通款式的机甲径直飞出玻璃大门，冲向天际。 - 机舱里很安静。 细仔跟着息玥奔走一天，尽管心中疑惑越来越浓，也没问多余的问题。只是，息玥突然说要去中央星区找上将…… “息小姐，中央星区不允许垃圾公民进入。” 息玥却没管，盯着光脑蹙眉。 元序怎么还不把定位发过来。 - 元序也有些头疼。 原以为息玥过来找他，是针对督办令的计划有变，不曾想，紧跟着过来的信息是息珀发的，用的却是寒一的口吻。 「妈妈去找你。」 到底什么意思？ 有话不能好好说，不得不当没长嘴的谜语人，看着都令人心烦。 当然，包括了他自己。 在秘书所外徘徊片刻，元序索性回了酒店，穿过大堂时脚步一顿，拐去酒廊。 - 息瑶正在家里准备晚餐，蕨头和丫丫围在旁边，流口水。 手头宽裕之后，加之屏障工程开建，她便拜托山壮每日从28号星区食品批发市场采购新鲜果蔬，难以下咽的压缩食品自然而然遭到了淘汰。 屋内地方小，烹饪地点依旧放在门外，两菜一汤加上一锅米饭都已经熟了，息珀和寒一却还没回来。 蕨头贼眉鼠眼，正想偷一条青椒丝给丫丫，小手伸到半路，突然生出危险的直觉，本能地拔.出息瑶衣兜里的手.枪。 开保险、上膛、灌注精神力、瞄准、射击，都是息珀私底下教过的，动作一气呵成，扭头就是一枪。 砰！ 子弹停在来人身前，不得寸进。 与此同时，浓烈的灰雾蓦然爆开。 两个孩子头一次亲眼目睹污染爆发，丫丫自不必说，连蕨头都呆住了。倒是息瑶反应快，一手搂住一个，掉头就跑。 但她力气有限，即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刚跑出一小段就被崎岖不平的土路绊到。剧烈潮涌的浓雾顿时将三人笼罩。 好在一台机甲从天而降，奇金重组成一条钩锁，将她连同两名孩子缠住，提上地面。 第135章 潮涌之下，地面上也蔓延上来些许灰雾，好在量少，蕨类植物变异也比较慢。 “往那边跑，有多远跑多远！” “项佳？”息瑶认出了机甲战士的声音。 对方却没回答她，又一甩手，用钩锁将她们送到远处。 几乎是同时，沟壑上方，与地面齐平的高处，光线忽然扭曲起来。 又一个灰洞爆开。 二次污染之下，植物变异骤然加速，还没完全成形，就以狂暴模式攻击项佳。 项佳拔地而起，向上方躲避，然而一道身影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从沟壑飞出，压在她的头顶。 大山压顶的力量迫使项佳砸向地面，顿时被变异藤蔓包裹。 她仰起头，透过雾气看向那道明显没有穿着机甲的身影，一时失神。 污染之神…… 不，那不是息玥。 对方放慢了速度，缓缓下沉，让项佳看清了她的脸。 头发花白，皱纹遍布，皮肤上布满因长期干燥而形成的红斑。 项佳没有坐以待毙，用精神力开启高温功能，机甲表面温度急剧升高，污染物们尖啸着松开藤蔓。 然而她还没挣脱，陈一兰又用纯净空间压了上来，让她无法动弹。 陈一兰微笑着，一言不发，对她而言，对付一个只有b级机甲的a.级机甲战士，轻而易举。 只是她被猝然撞飞出去。 石寒一在项佳上方微微一顿，追往陈一兰消失的方向。息珀紧随而至，用磁力刀斩断缠住项佳的藤蔓。 “你是……息珀？” 息珀被项佳没来由的问题问得一愣，还没回答，破空声忽起。寒一被陈一兰反推了回来，错过二人，砰然撞在沟壑石壁之上。 两个纯净空间交融在一起，污染之神之间的交锋，变成了纯粹的肉搏。 陈一兰一手掐住石寒一的脖子，另一手握住一把剪刀，对准寒一的眼睛。寒一毕竟只有七岁，力气不济，只能用双手勉强抓住陈一兰的手腕，拦住剪刀锋锐的尖刃。 陈一兰背后，两台机甲发出的枪林弹雨落在纯净空间的无形屏障上，徒劳无功。 项佳和息珀对视一眼，默契地放弃了攻击。 他们都亲身体会过息玥的纯净空间，清楚继续攻击也是徒劳。于是默契前冲，坠.落沟壑底部后，用机甲最大推进力往上撞去。 息珀多了一招，在撞击前的瞬间，用螺旋炮轰击纯净空间抵靠的石壁。 火光炸开，土石纷飞，纯净空间失去支撑点出现松动，而两台机甲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将纯净空间撞向上空。 陈一兰握住剪刀的手也偏离了方向，在寒一脸上划出一道血痕。寒一趁机一头撞入她怀里，终于和她分开。 两个污染之神一上一下，各自飞向两边。 寒一将两名机甲纳入纯净空间，四周涌来的污染物顿时失去了目标。三双眼睛仰视上方，看着陈一兰有恃无恐的飞落到身前。 “我知道你说过，不能在33号军团辖区内开启污染。” 陈一兰的笑容一如既往和蔼，视线里落在项佳身上，“但，她觉醒了。这是特殊指令，你作为分裂者，应该比我明白。” 饶是偷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息珀依旧无法理解陈一兰在说什么。 觉醒？ 不是指一个人觉醒精神力吗？ 项佳本来就是b级精神力，经过寒一挖掘后更是提升到了a.级，哪来的觉醒一说？ 念及至此，大脑深处忽然一阵刺痛。 息珀低头咬牙，果然对上了寒一黝黑的眼眸。 寒一在提升他的精神力。 “屠神。”他听见寒一在说。 - 星舰刚穿越屏障，果然就被拦下了，而且是两架属于中央治安总所的巡逻舰。 起初只有两名治安兵开启机甲前来检查通行证，见息玥迟迟拿不出来，又有两名治安兵开启机甲凑近，将两边的舱门都包围。 息玥冷冷盯着光脑屏幕，元序就跟突然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她闭了闭眼，让细仔打开窗户。 治安兵不大友好的电子声立即传入耳内：“出示身份信息！” 细仔依言照做，他和元序一同来过中央星区，不光公民等级合格，通行证也是齐全的。 但治安兵盯上了息玥：“你的！” 息玥敛眸思索片刻，不顾治安兵的催促，在光脑上敲击了好一会儿，才开启飞行摄像头，把身份信息和一段话投射到光屏上。 “垃圾公民不得进入中央星区！”对方甚至没耐心去读下面的内容，“遣返！” 息玥扯扯唇角：“不识字？那我念给你听。” “中央星区对33号军团下发督办令，要求驱逐辖区内20万垃圾公民。中央不顾垃圾公民死活，元序上将管， 33号军团管！我叫息玥，是33号军团前统领息海之女，我和元上将一同来到中央星区据理力争，却遭到中央军团驱逐！若不抵抗，不光中央将垃圾公民拒之门外， 33号星区并下辖八个星区终将驱逐所有垃圾公民……” 33号军团不顾中央反对，善待垃圾公民的政策，星际无人不知。治安兵们也惊愕了一瞬，可更多的是茫然。 他们不知道秘书所下发的督办令，只觉息玥这段话念得莫名其妙。 “听不懂没关系，告诉你们副所长万冰，他懂。” 第136章 息玥淡淡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十分钟内不放行，我把这段话发到星网上。到时群情汹涌，闹起来，我相信你们在场所有人，都逃不开追责。” 两名治安兵对视一眼，同时后撤出一段距离。 “她真是息统领的女儿？” “查查不就知道了……还真是。你看，息海三个孩子，其他两个都登记死亡了，就她活着。” “那我们？” “反正不差这点时间，把她那段话要过来，发给队长，让队长去请示副所长。” 约莫两分钟后，正要离开办公室的薄玉成收到了万冰的语音通讯。 大致听完情况，再看光脑接收到的那段文字，他勃然大怒：“元序好大的胆子！他军团主帅的位子不要了吗？！” 原以为元序软磨硬泡赖在这里，压根不敢把事情声张出去。没想到竟然来这招！ 通过息玥，借用息海还未来得及消散的影响力，鼓动33号军团辖区内所有人对抗中央？ ！ 薄玉成悚然一惊，难道元序离开之前的威胁，指的是这个？ “他要不要主帅位子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你要不要秘书所所长的位子。”万冰在通讯里说，“若事情以这种方式闹大，督办令首当其冲的阻力不是公民，而是33号军团。对付军团，我可没这本事。” “老薄，我劝你先把息玥安抚下来再说。” 薄玉成拳头锤桌：“不，最好的办法是杀了息玥，一劳永逸！” 话音未落，余光瞥见光影一顿。 他抬起头，只见乔名晋站在门口，神情愕然。 此时，万冰的声音传了过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总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先派人把她接走……” 没说完，被薄玉成挂断了。 在薄玉成的盯视中，乔名晋的神色一点点恢复正常：“上将，星舰备好了。您……” 看样子，上将不打算回家。 却听薄玉成道：“你去接一趟息玥，她去哪见了谁做了什么，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虽然息玥大概率是奔着元序来的，可谨慎些总没错。 乔名晋没多问什么，应道：“是。” 薄玉成看着他离开。 他是看着乔名晋长大的，自然清楚乔名晋的实力，按理说，拍乔名晋去杀息玥，最合适不过。 然而薄玉成同时也清楚乔名晋的为人，别说让乔名晋动手，既然乔名晋知道他起了杀心，杀息玥一事也就泡汤了。 白养的东西！ 薄玉成又锤了一下桌子，恨铁不成钢。 息玥一直没收回光屏。 屏幕上的内容变成了一个倒计时，从十分钟开始，如今只剩下三十秒。 每一下数字跳动，都让治安兵们胆战心惊，虽然他们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名治安兵不忍再看，很是焦灼地望向治安总所所在的大楼，距离倒是不远，按理说十分钟完全来得及。侦察系统观望下，大楼各处的停泊层倒是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人飞向这边。 反而另一边的同伴突然叫道：“来了来了！” 灰白夜幕之下，一抹淡蓝光影急速逼近，看样子是一台机甲。 可……对方是打哪来的呢？ 治安兵顾不上追究这个疑问，忙去看息玥的光屏，上面的秒数正好归零。 还好赶上了。 所有人，甚至是细仔都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督办令的事，可也很明白，不管是真是假，这段话一旦爆到网上，必然会给33号军团带来极大的麻烦。军团有麻烦，意味着元序就有麻烦。 为了进入中央星区见到元序，息小姐的做法未免太不计后果了。 甚至可以说，有些疯狂。 来人骤停在星舰边上，对治安兵出示身份后，说道：“允许进入。” 说完转过头，将机甲面罩透明化，看向息玥：“息小姐，好久不见。” 息玥微感惊讶，笑了一笑后，第一句话是：“我一向守信，所以不好意思，晚一秒也是晚。帖子已经发出去了，乔上尉，要改变主意遣返我么？” 所有人悚然一惊。 有个治安兵忍不住脱口：“你有病吧？！” 第62章 生存屏障边缘, 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连附近往来的星舰都提前绕开，从别处穿出屏障。当然，这是因为治安所星舰悬停占用了航道的缘故。 治安兵们还得占用一下航道。 四双愤怒的眼睛从息玥身上挪向乔名晋：“乔中校, 她……” 乔名晋面色沉凝，用意识调出机甲内的视网膜屏幕，又关掉,轻声开口：“没事, 你们走吧。” 星网有很多网站和论坛, 不知息玥把那段话发到哪里, 热度和舆论发酵虽然快速，终归需要点时间。 治安兵们忙不叠撤离。 驾驶位，细仔嘴唇微动, 终究没有开口。 他陪了息玥一整天, 从33号星区驻军所引爆污染，到救下那艘载人星舰, 再到去往45号星区追人……他再迟钝，也能觉察出息玥情绪的不对劲。 从松弛，到紧绷，再到暗暗的隐忍和压抑。 仿佛一朵白云一点点变成暗含怒雷的阴云。 上将怎么就不过来接一下呢！ 细仔头一次对元序生出小小的怨念。 第137章 正寻思着，乔名晋靠过来了,透明面罩下的半张脸倒是没有愠怒的表情：“息小姐来找元上将？” “不错。”息玥笑吟吟的, “乔上尉来得正好，上将去了你们秘书所,你应该见过他吧。劳烦指个路。” 没等乔名晋回应, 她恍然改口：“是我失礼了, 不是乔上尉，而是乔中校, 恭喜晋升。” 调查嫌犯的过程中，因为其他案子而晋升，嫌犯不但没有落网，还坦坦然恭喜他……这幅景象多少有些讽刺。 乔名晋电子化的嗓音都冷了几分：“元上将不在秘书所，应该回酒店了。我送息小姐过去。” “乔中校真贴心。”息玥示意细仔打开舱门，“那就有劳了。” 乔名晋当然不会坐上去，意念一动，当先飞向秘书所。 为公务之便，秘书所和中央驻军所在同一个地方办公，旁边有几家星际顶奢的酒店，下榻的大多是各个地方星区的高级军官。 元序也不例外，住在其中一家名为「s」的酒店。 寓意很好， s级机甲战士。至于为什么不用最高级的「超s 」……想必酒店也怕客源太少了。 数遍全星际，超s级机甲战士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只是酒店员工也好，其他客人也罢，没人知道一位拥有超s级潜力的客人，正在酒廊中，把嘴里的酒水喷得满桌子都是。 “有没有搞错……”元序盯着光脑，“不就是没回消息吗，至于这么发疯吗？” 这么大的计划改动，都不发消息说一声？ 地方星区管理方式大致都相同，是以在息海推行改革之后，33号星区显得格格不入，进一步导致了军团辖区内的人们，在星网冲浪时，愈发聚集在某几个特定的论坛。 光屏上带着「督办令」的帖子就出现在其中一个论坛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顶上首页。 元序怔愣间，那帖子就被管理员彻底置顶了。 炸了。 元序回过神，赶紧给息玥发消息：「在哪？！」 这回轮到他苦等。 他当然等不了，重新看了一遍正文里的控诉，捕捉到「被中央军团驱逐」的字眼，仰起头。 显而易见，息玥肯定到了中央星区了。 元序立马按下光脑侧边的按钮，奇金涌上双足，从酒廊里冲了出去。 在酒店大门口紧急刹车。 他看看息玥，又看看息玥身边的乔名晋，目光几度来回，对乔名晋露出一丝微笑：“辛苦乔中校，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乔名晋深深凝视他一眼，点了下头，离开前忽又转身：“元上将打算……怎么处理？” 人接到了，那段必然会引发舆论风暴的话却依旧公布到星网之上，不问一声，不好对薄上将交代。 只是看元序方才匆忙的样子，恐怕连他都不知道息玥会这么，冲动。 元序自然明白乔名晋问的是什么，可还没开口，息玥就抢在面前回答：“ 33号军团内务，就不劳乔中校费心了吧？” 这话蛮横无理。 那段控诉里几度提及中央星区，把中央星区放在33号军团所有人的对立面上，乔名晋作为秘书所的成员，自然有立场过问，甚至介入。 怎奈息玥压根没有和他理论的意思，头也不回地走进大堂。 元序则没理会到息玥的用意，也不好解释什么，对乔名晋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乔名晋目光幽沉。 或许……就像薄上将交代的，确实有监视他们行动的必要。 然而他刚抬起腿，光脑发来了一条消息。 「谢文伯：中校，有结果了！」 乔名晋动作一顿，退到门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启机甲，又打开声音屏蔽功能，才给谢文伯拨去通讯。 薄玉成和万冰两位上将让他终止对元序的调查，可半途而废显然不是乔名晋的作风。借助和冯扬星队建立的良好关系，他在中央星区指挥，让星队回到地方星区继续调查。 两天过去，终于有了新的线索。 谢文伯的声音很兴奋：“我拜托朋友费了好大劲才把样本分离出来，果然从飞摩把手的污染物品上找到了生物信息，应该是骑手留下的皮屑。中校你猜，生物信息和谁匹配上了？” 他根本藏不住话，更别提卖关子，自己就喊出来了：“息玥！那个骑着飞摩闯入马留家里的人是息玥！” 乔名晋没出声，面罩里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谢文伯：“中校你不是和无名机甲联手才消除污染的吗，那肯定是息玥了！太夸张了，难道她一直都隐瞒精神力觉醒的事吗，能和中校你联手，等级起码得有s吧？！噢不，还是说她是刚觉醒不久？这这这，这更夸张了，她都二十一岁了啊，这么晚觉醒高级精神力的人，闻所未闻……” “我知道了，线索先压着，等我通知。”乔名晋径直挂断通讯。 谢文伯脑子好用，但太聒噪，影响他思考。 不过，单从谢文伯的视角看，息玥是无名机甲的可能性确实极大。然而乔名晋直接面对面，自然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可能。 毕竟，除了无名机甲外，那个二级污染区里，还有一道熟悉的、像极了息玥的身影。 在污染刚爆发、潮涌最剧烈的时候都不用机甲防护，说明息玥根本不用机甲，就能在污染区中来去自如。 第138章 宁鹏、马留、宫代敏，三人死亡地点都出现了息玥的踪影。乔名晋毫不怀疑，她也曾出现在汤志尚的拐盗窝点，因为息玥亲口承认在同一天乘坐载人星舰去了44号星区。 所有人都死于污染，死无全尸。 所有迹象综合起来，都只导向了唯一的可能性：污染之神。 她是星际流传已久，无法被证实却也无法被证伪的存在，污染之神！ 乔名晋仰头望了眼高.耸入云的酒店大楼，夜幕之下，附近灯光根本驱不散所有幽暗的角落。 监视毫无意义。 但在决定怎么做之前，他还需要证实一下这个结果。 - 细仔泊完星舰，走到电梯厅时，犹豫了。 其实他早知元序住在哪里，只是告诉息玥也没有意义，元序不出面，凭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把一个垃圾公民带进中央星区。 算了，还是让上将自己面对低气压吧。他心想。 豪华的酒店房间内，息玥一个平淡的眼神，就堵住了元序喉咙里的所有质问。 气氛好像不太对。 第一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都没有现在莫名令人心惊肉跳。 短暂却漫长的静默后，息玥：“你就没什么想告诉我的？” “什么？” 元序顺嘴问出口，心中豁然想起寒一用息珀光脑发来的信息：「妈妈去找你。」 结合息玥的问题，情况再明显不过，息玥发现了！ 她发现了端倪，去问寒一，寒一却无法解释。寒一知道她会来找他，所以提前发了那条消息。 那是条预警！ “我去找过寒一了。”息玥慢悠悠吐出这句话，观察着元序的表情，“他告诉我，这个世界……” 元序骤然窜上一步，捂住她的嘴。 捂得太用力了，使得息玥一时不知他的手是热还是凉，却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浑身肌肉紧绷的紧张。 元序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信。” 息玥没有挣扎，只是眯了一下眼。 射灯照耀下，她浅色的眼瞳有点像猫，更像是早已忍耐到极致的狂蟒。 元序移开了目光，手上也松了点力道，但依旧盖住了息玥的嘴唇和下巴。 他略微低下头：“他不可能告诉你，没有任何……是安全的。” 紧张到，甚至不敢明示惧怕的危险。 息玥淡淡扫了他一眼，尝试着后退一步，没有成功，元序另一只手揽住了她后背。于是她抬起左脚，狠狠踩下去。 她今天染了黑发，穿的是黑色束腰连衣裙，搭了一双小皮鞋，鞋跟虽短，也足以让元序弯下腰，躬成一只虾米。 “你……别说……” “我杀了宫茂。” 元序一怔，仰起脸看她，脖颈因为疼痛而鼓起青筋，开始泛红。 “什，什么？” 息玥仿佛没事人一样，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后，双.腿交叠，整理了一下裙子，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细仔没告诉你？”息玥笑笑，“我以为你派他帮我，是存了监视的心。” 元序想说“你这样怀疑合作伙伴也太没诚意了”，话没出口，息玥已经自顾说了下去。 “负责调查宫代敏案的中央治安兵，在实验室发现了宫茂，把他押送回中央军区受审。那老东西很会伪装，在路上暴起伤人，抢了治安兵的机甲，还击毁了我们的星舰……哦，是元上将你的星舰。” “宫，茂？”元序很快回想起来这个名字，毕竟星际历史上获得统领军衔的人并不多，“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息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淡淡道：“我杀了他。你知道他临死之前，叫我什么吗？” “什……”元序没问完。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很要命。 所以他像耍无赖的孩子一样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同时往门外走。 “很多事，不是我们不能告诉你，是因为真的不能说。既然你选择和我合作，就应该相信我。最起码，你也得相信寒一吧？” “他叫我统帅。” 息玥平淡的语气插了进来，紧接着，元序听到了椅子倒地的声响，仿佛打碎了坚硬的地砖。 当然，木头做的椅子当然打碎不了坚硬的地砖，只不过那声响配上息玥那句话，不光击破了息玥心里的迷惘，也击破了元序一直以来的困惑。 “宫茂叫我统帅。”息玥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压抑的情绪几乎到了倾泻的边缘，“为什么？元序，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 回应息玥的是砰然的摔门声。 元序跑了出去。 - 要杀一个污染之神，很难，她在污染区里坚不可摧。 但也简单，只要把她逼出污染区，迫使纯净空间被动消失。 两个五级污染区叠加，再狂暴的污染物也挡不住s级和a.级机甲战士的联手。再说，还有石寒一在旁压制污染物，光凭项佳就能轻松绞杀所有变异植物。 又一阵纯净精神力的光芒过后，所有污染气体被消除一空。陈一兰踉跄落地，差一点摔在地上。 这说明她的纯净空间消失了。 不过息珀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状况，毕竟陈一兰已经开启了好几个五级污染区。她手中的遥控器似乎无穷无尽，每一次趁她身形不稳冲上去，纯净空间总能及时出现，挡下所有攻击。 第139章 话说回来，除了以快打快，别无他法。 有过几次经验，息珀早已将机甲推进力酝酿到极致，在陈一兰开始下坠时，便如一道黑光冲刺而上。 他必须赶在陈一兰引爆下一个污染区前，击毙对方。 然而声音捕捉器突然捕捉到了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鲜血从陈一兰的前胸浸出时，息珀停下了，就在距离陈一兰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个头高，越过陈一兰的肩头，望向她背后。 陈誉跨坐在飞摩上，喘着气，手里的枪拿得极稳。 两秒钟后，他颤抖的手丢掉了枪，整个人都从鞍座上摔下来。 他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妈？” 陈一兰微微偏过头，却没完全转回去看他。 陈誉连滚带爬扑了过去：“妈，怎么是你，怎么……” 那是颗光爆弹。 进入人体后会爆炸成一团温度极高的强光，它消融了陈一兰的脊椎和肋骨，甚至毁掉了她半颗心脏。 在扭头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死了。 但直到最后一刻，陈一兰都挂着那抹恬淡和蔼的微笑，黯淡下来的视野里，那条新接收的指令也一点点淡化了痕迹。 「特殊指令已接收」 「污染等级：一」 …… 在不可违抗的指令下，她终究选择了作为程序生命衍生出来的，第二使命。 母亲。 第63章 房门自动关上了。 房间里极快地安静下来, 只剩息玥控制之下犹然显得急促的呼吸声。 豪华套间很宽敞，却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收回投向房门的视线，绕过倒地的靠椅, 走到落地窗前，窗帘自动打开，掀起一方黑夜中霓虹迷幻的舞台。 高楼林立, 星舰穿梭,陌生的景象却唤醒了熟悉的记忆。 没记错的话, 这个房间在18层, 她前世的家，也在18层。 原以为从挣破了一个牢笼，进入一片前所未见的广阔天地, 没想到只是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宫茂若是老糊涂, 根本想不到也执行不了看似莽撞实则周密的逃跑计划。 他抢到治安兵的机甲后，被中央军团星舰的爆炸损坏了机甲推进系统, 所以才临机应变，用炮弹击毁细仔的星舰，企图借助星舰爆炸的冲击波，加速逃往远方。 拥有这种应变能力，他不可能胡言乱语。 息玥清晰记得他惊愕的表情和语气：“你……你是新任统帅？！”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 只可惜, 在息玥想到追问的时候，他已经因为伤口感染而变异了。 可答案不难推测。 长相、着装……息玥不觉得这些能成为宫茂辨认的依据,除了一点：她的纯净空间。 宫茂从统帅身上看见过纯净空间。 所有星际统治者的头领, 全星际上百万机甲战士仰望的至高存在, 是一个污染之神！ 这说明什么？ 息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停顿好久之后, 才缓缓吐出。 就，非要鱼死网破不可么？ 耐心早已被耗光了，否则她也不会不计后果放那把火。困境可以重来一遍，她的耐心不会。 “那就，鱼死网破吧。” - 元序跑到电梯厅，扶着墙喘了一会儿气。 多少年了，即便是当垃圾公民被饿死冻死的时候，都未曾如此狼狈。更别提他身为元上将的时候。 等平复下呼吸，他对着锃亮的电梯门扶了扶衬衫领口，去往停泊层。 但一出电梯，又犹豫了。 驱逐垃圾公民的督办令被以这种方式曝光，不止薄玉成，恐怕整个秘书所都恨不得撕了他，而其他地方星区的人，毫无疑问都等着吃瓜看戏。 翟上将等好几个33号军团的高级军官，都发来了消息和通讯，他一概没接。 想好怎么善后之前，他没地方可去。 元序摸了摸鼻子，啧了一声：“以前也没觉得她这么偏激啊。” 难怪石寒一无论如何都要瞒着她。 正踟蹰着，电梯厅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名穿着干练的女人讶然一声：“元上将。” 元序的手自然地插.进兜里，点了一下头：“段医生。” 段医生跟同行道：“你先回去吧，明天研究室见。” 那名同行显然也是个医生，但不是33号星区的，地方星区统治者这么多，他也不认得元序，只是礼貌示意了一下，便坐电梯下去了。 元序也没什么谈兴，想草草结束这场碰面：“段医生来中央进修？挺好。我还有事，失陪了。” “上将！” “段医生有事？” 段医生将脸颊边的长发捋到耳后，眼神中藏着探究：“从没见过上将为什么事感到心烦。” “心烦？呵……” “上将和息小姐吵架了？” 元序沉默下来，摸了摸鼻子。精神科医生果然都是火眼金睛。 段医生按下电梯，微笑道：“我来中央进修的时间，和上将治疗时间刚好冲突了，本想让上将提早一天治疗，上将也不回复我的消息。既然现在刚好碰到，不如去我房间聊聊？” 元序眼神古怪：“段医生，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段医生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打开的电梯门：“要是这个认知能让上将放松，上将可以这么认为。” 第140章 元序讪讪一笑，倒是没再犹豫，挡住电梯门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横竖没地方可去，和精神科医生聊聊天也好。 正巧，他跨进电梯时，旁边的电梯门也开了。 从中走出的人看见他半个背影，脚步一顿。 - 精神科医生是星际工作党中的顶层职业，能入住s酒店不足为奇，只是受限于公民等级，她的房间自然比不上元序的豪华套房。 绕过玄关后是不大的客厅，客厅里侧有一道通往卧室的门，格局简单，家具摆设也完全比不上她在医疗站的办公室，那里毕竟是她为了接待病人精心设计的。 不过她经验老到，打开一些灯关掉一些灯，再用几个抱枕和枕头，就布置出温暖的令人放松的氛围。元序半躺在抱枕中间，感觉和去了她办公室没什么两样。 两人就s酒店的装修布置闲聊了一会儿，门铃响起，段医生起身去开门，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过来两杯低度雪格酒，白色酒液中泛着细密的气泡。 “又是这种甜不拉几的酒。”元序说。 “别装。”段医生也稍稍放开语气，把酒递过去，“我办公室里的雪格酒都是你喝完的。” “我不是派人给你补了几箱么？” “那不是你备着自己来的时候喝的？” 元序轻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烦杂的心绪终于彻底沉淀下来。 见气氛到了，段医生切入主题：“你最近感觉如何？” 元序放下酒杯，干脆在沙发上躺下来，两条笔直的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如既往，很好。” 段医生：“一如既往是指，还喜欢在机甲里睡觉？” 元序：“我早说过那不是病，谁都有点特殊癖好，还有人习惯睡绳子上呢。” “是么？”段医生生出点兴趣，“什么样的绳子？” “就普通的绳子。”元序比划了一下，“大概跟手指一样粗。” “高度呢？” “挺高的吧，上去下来都用飞的。” 段医生了然点头：“从客观上分析，睡在一根很高的绳子上，是不安全的行为。说明那个人对自己很自信，很有安全感。” “你的意思是，我睡在机甲里，是缺乏安全感，对自己没自信？段医生，你阴阳怪气起来也挺厉害的嘛。” “我可没有这么说。缺乏安全感是对的，但不一定是没自信。机甲是武器，习惯抱着武器睡觉的人，根本原因都是外在环境不安全。” “对喽，每天晚上抱着机甲箱睡觉的一抓一大把，指不定睡着睡着，灰洞就出现在床边了呢。” “但会跟机甲聊天的人，我还只见过你一个。” “别乱说，谁跟机甲聊天了。”元序懒洋洋分辨，“我这人孤高自傲你又不是不清楚，找不到人聊天，自己跟自己聊聊很合理吧？要不然迟早哑巴，或者疯子。” 段医生想了想，问：“那上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元序望向天花板上模糊的光栅，好一会儿都没回答出来具体时间。 段医生笑了：“难道是和息小姐在一起之前？” “……”元序，“虽然但是，你别乱说。” 段医生露出似是而非的微笑，打开光脑，记录着什么。 早在元序成为33号军团主帅之前，她就为元序看了两年病了。最初找上门的其实是元序的管家，当时的元序还是中将。 艾管家对自家中将天天睡在机甲里忧心不已，偶然一次，因为元序没开启声音屏蔽，被艾管家听到了他和机甲聊天，愈发吓坏了，托人找了好久才找上她这个小有名气的精神科医生。 段医生的研究方向其实是精神力抚慰和修复，对于这种偏门的症状，也了解不深。出于科研精神，她接收了这个病人，本以为堂堂中将，又是心理上有些古怪的高级军团，不太好接触，没想到元序不但没任何架子，还很健谈。 除了睡觉怪癖和疑似人格分裂，倒是没发现其他问题。 定期治疗到现在，段医生大致也有了结果：元序没有生病。 喜欢在机甲里睡觉，应该是和垃圾公民出身有关，机甲是他改变命运的武器。 喜欢和机甲说话，不，其实只是自言自语，不少开朗健谈的人都藏着一颗孤僻的内心，而化解的方法，就是找到一个挚友，或者合适的爱人。 很显然，元序找到了。 她调出最终诊断确认书，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或许，这趟长达两年多的治疗旅程，该结束了。 这时，元序等得打了个哈欠：“能在你这儿睡一觉不？” 段医生抬眼看去，笑道：“我可没有机甲箱。” 而元序也没背机甲箱。 元序想了想，按下光脑，奇金水流般攀上面颊，重组成一个金属面罩。 “这样也行。”说完，呼吸声便绵长起来。 段医生暗自点头：从全机甲变成半机甲，息小姐的存在竟然能改掉元上将多年的习惯，这是没有患病的确凿证据了。 这个发现让她开始写最终诊断书，然而刚写下基础信息，敲门声响起。 不是门铃，是敲门声，很轻微，甚至没能吵醒元序。 段医生疑惑地走过去，还没走过玄关，一道黑影蓦然从卫生间窜出，把她拽了进去。 第141章 惊叫之前，嘴巴被人死死捂住了。 “嘘——” - 中央治安所巡逻舰又拦住了一个人。 一台破损严重的机甲，看歪歪扭扭的飞行姿态，估计也就推进系统还能勉强运行。 机甲面罩打开后，血糊的脸更是让治安兵倒吸一口凉气，看少许裸.露的皮肤和稍显晦暗的眼瞳，对方还处于感染状态。 不过身份信息和通行证核验都通过了。 “碰到污染了？”治安兵问了一句。 项佳默然点头。 从29号星区一路飞到中央星区，两架载人星舰和三架军用星舰在她面前爆发污染，此外太空中还碰到了两个灰洞。 若非一直处于高速飞行过程中，外加没有碰到陈一兰那样的污染之神，恐怕她早就葬身在污染区里。 “那个……我送你去医疗站？” “不用。”项佳顿了顿，才略显生硬地补了一句，“谢谢。” 说完，继续歪歪扭扭地朝s酒店飞去。 距离驻军所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个中央星城很有名的地标建筑，中心是一根极为粗壮的圆柱形白塔，自下而上延伸出无数形状各异的枝丫，每一个枝丫的节点上，都有一栋造型别致的别墅。 从每个角度眺望，都像一朵线条繁复的花。 中央星区的高级军官们，都以拥有这里的一栋别墅为荣。 此刻，一架从统帅府出发的星舰抵达了这里，经过巡逻舰核验身份后，在高处的一条枝丫上停泊下来。 星舰中跨出一名黑色风衣的男人，皮鞋落地，他忽然扭头望了眼远处黑蓝的夜空。 那是项佳进入屏障的位置。 不同于动作的猝然，男人的神色平静到极致。略微思量后，收回视线，依旧走向不远处那栋亮着灯的别墅。 那里，是薄玉成的家。 - 突然收到项佳的消息，让息玥很是惊讶。 项佳醒了？ 但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息玥依言发过去定位，随后看向已经平静下来的段医生。 段医生还在等她回答自己的问题——“息小姐怎么会在我房间？” 惊讶归惊讶，害怕的情绪却消失了，毕竟她早就认得息玥，清楚息玥不会伤害自己。 毕竟，息玥也曾是她的病人。息统领担忧女儿，才聘请她上门看诊。 诊断结果也很简单：息小姐没有觉醒精神力，和幼时遭遇污染没有任何关系。性格稍显孤僻冷淡，或许是亲眼目睹母亲变异成污染物，受了刺激。 看得出来，息统领尤其疼爱这个女儿，段医生从未在任何高级军官脸上，看到过如此担忧儿女的表情。 于是她安慰了一下息海：“虽然如此，息小姐也健康长大了，是个温和礼貌的人。” 不过，眼前的息小姐，似乎因为息统领的死再次受了刺激。前几日在医疗站看见，段医生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变化。 从容淡定一如从前，但比从前更关注周围人事了，也显得更有人气。 她去病房稍微打听了一下，知道息玥帮助一个病人支付了医疗费用，并且买了许多慰问品后，愈发感到欣慰。 礼貌之外，也会关心人了。 或许是元上将的原因。 想到这里，段医生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两个受伤的人走到一起，相互抚慰，成为治愈彼此的良药……天作之合。 却没想，息玥径直忽略了她的疑问，说：“元序有病。” 段医生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但有病，还病得不轻。” “……” 见段医生不信，息玥看了眼卫生间关上的门：“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 第64章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 乔名晋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相伴二十年，他从未见过薄玉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家里能砸的家具摆设都砸碎了,若非后背没有机甲箱，恐怕整个别墅都难以幸免。 可以用癫狂来形容。 所有解释和疑问，全都只能压在心里,等薄玉成喘着粗气停下来,他才小心走过去,在薄玉成面前跪下。 “对不起, 是我办事不力。”乔名晋低头说。 原以为薄玉成至少会给他一耳光，没想到对方直接跌坐在他面前，在这一瞬间, 乔名晋只觉他老了几十岁。 乔名晋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转,试探着说：“虽然星网上言辞激烈，但不会有人敢罢工的。罢工相当于给其他等级的公民腾出位置,我相信33号军团也好，那些垃圾公民也罢，他们都很清楚。” 薄玉成沉沉叹了口气。 默了一会儿，他疲惫地开口：“重点真的在垃圾公民让不让出工作岗位吗？重点是，这件事因为节外生枝, 给中央惹了麻烦, 影响了中央的声誉，就算办成了,也和我毫无关系了。” “真有关系, 也只剩下追责。” “就凭冷成周窜上来的势头,又顶着统帅副官的名头，他会不趁机把我顶下去？就算他不动心思,镇星沉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乔名晋心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因为没拦住息玥发出那个帖子，致使薄玉成陷入如此不利的处境，愧对薄玉成。 另外一方面， 20万垃圾公民的去留，这么多赖以糊口的工作岗位，都只是薄玉成用来保住秘书所所长位置的工具…… 第142章 他打心底里为之不耻。 两相比较，到底还是愧疚多出一分。毕竟薄玉成说得没错，镇星沉坐拥整个天狼星带，是全星际势力最强盛的地方统治者，而副所长冷成周，正是从天狼星带崛起后，被调入中央秘书所的。 反观薄玉成，几十年辛辛苦苦经营，两相比较起来，依旧不值一提。 就连薄玉成一心一意侍奉多年的统帅，都从未表现出任何一点对薄玉成的偏爱，反而在冷成周进入秘书所的第一天，就剥夺了薄玉成统副官的职位。 薄玉成，真的走投无路了。 只是他也好，薄玉成也好，谁都没料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从息玥手里放出去的。 无言中，薄玉成又沉沉叹了口气：“活了几辈子啊，这次是我走得最远最高的一次，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父亲……”乔名晋嘴唇开阖，蓦然一怔，“……活了几辈子？” 薄玉成顿时露出悚然的表情。 他着火般从地上跳起来，赶乔名晋：“走，快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父亲你刚才……” “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快走！” 显而易见的敷衍，乔名晋怎么会放弃。 “我没听错，父亲你说活了几辈子，这次是你走得最远的一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你……” “滚！”薄玉成蓦然大喝，抓起桌上的手.枪对准了他，“要是还记得是我养了你二十年，马上给我滚！” 薄玉成精神力不算高，95消赫，属于a.级的高位，比起s级的乔名晋，还差了很远很远。 乔名晋又背着机甲箱，就算站着让他射击，都不会伤到一根毫毛。 但……薄玉成毕竟是他的养父，不光是养父，还是手把手教导他的老师。 他退却了，在薄玉成的枪口护送下，退出别墅。 他同时也明白，这一趟没白来。 薄玉成不是一个简单的高级军官，他说活了“几辈子”，再超出理解范围，也绝对不是胡言乱语。由此可见，薄玉成十有八.九能解答他没来得及问出口的疑问：污染之神。 关于污染之神的传说，是真的吗？ 若是，凭借星际如此庞大的军团规模，上百万机甲战士，为什么从未有人出具针对性的方案，去寻找、消灭污染之神？ 消灭污染的源头，不就控制了污染吗？ 控制了污染，星际的现状，人们的生活，不是可以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吗？ 和这些问题一比，什么督办令什么33号军团，都无关紧要了。没有污染造成的资源紧缺，就不会有严苛的公民等级制度了，不是吗？ 垃圾公民这个概念，本来就不该存在。 向来冷静的乔名晋头一次觉得如此心烦意乱。 他吹着最昂贵的生存屏障生成的夜风，只觉得胸口憋得慌，再怎么深呼吸，都无法让剧烈的心跳平复下来。 他需要冷空气。 按下胸口开关，奇金随心而动，包裹着他飞向天际。 却没注意到，一架星舰与他相向而行，在薄玉成别墅的不远处缓缓降落。 - 息玥给的是3d定位，很精准，放大后甚至能辨别具体在哪个楼层和哪个房间。不过项佳不能径直冲过去，眼下状况未明，只能谨慎行事。 她在酒店外的角落里收拾了一下，手边没有能擦干血迹的东西，干脆让用机甲箱里的最后一点补充液修复破碎的机甲，以机甲战士的形象走进酒店大堂。 自然引来不少目光。 大堂里有治安兵，预判着项佳的轨迹快步走到前台。前台小姐倒是没有紧张，客气微笑：“请问办理入住吗？” “我找元序……元上将。”项佳用光屏投射出身份信息，“是元上将召我来的，紧急公务。” 她的身份信息里确确实实写着33号军团，还是个中级军官。 前台不疑有他，示意治安兵没事后，客气地把项佳领到电梯厅，告知了房号。 电梯上行，面罩内的侦察系统画面中，代表自身位置的光点，一路向上，渐渐靠近息玥发来的定位。 - 房间里铺了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绵软的触感让段医生很是忐忑，不由瞥了眼手里的针筒。 一管透明液体，是精神科医生常用的麻醉剂，她外出时总会随身携带几支。 当然，是为了备着救人。 污染太普遍了，段医生好几次在外面碰见和对抗污染的机甲兵，精神力耗竭、太过紧张等原因都会引发剧烈的头疼。若不尽快缓解，极有可能导致精神损伤。 麻醉剂就是缓解这一症状的良药。对药物敏.感的人会陷入沉睡，不太敏.感的人也能模糊意识，让紧绷的神经得到休息。 但后者有一个算不上副作用的副作用：胡言乱语，如同喝醉酒一般。 真要给元上将注射麻醉剂？ 段医生心里打鼓。 她是很好奇息玥所谓的“能证明元序有病”，可就算元上将在注射麻醉剂后胡言乱语，也不能说明有病吧？ 但息玥的话让她不得不这么做：“要是元序哪一天受不了，自杀了，我只能说是你段医生，庸医误人。” 好吧，之前都是她妄想，息小姐根本没有以前那么礼貌，随随便便就给她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 第143章 总而言之，段医生还是估摸了一下适宜元序的剂量，将麻醉剂抽入针孔。 缓步走到沙发前，听着元序绵长的呼吸声，她正打算做最后的心理挣扎，不料手里一空，针筒就扎到了元序腿上。 段医生：“……” 赶紧道：“慢点推慢点推……” 息玥却已经把所有药剂都推进去了，拔.出针筒，晃了晃：“多简单的事。” 段医生：“……” 刚想说什么，被元序的痛哼打断了。 沙发上的男人蓦然抬臂，又一股奇金从光脑中涌出，转瞬间重组成枪管，对准了段医生。 段医生冷汗直冒，连躲都忘了。 好在元序只是意识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枪管很快随着意识的涣散而涣散，连带着脸上的面罩都化作奇金，慢慢流回光脑。 他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声息，似乎睡着了。 息玥观察片刻，看向段医生。本想问问是不是剂量放太多了，不料段医生腿一软，坐倒在软榻上。 看来被刚才那一下吓得不轻。 息玥只好自己上前，正要试探着开口，蓦然见到元序突兀地睁开眼，无神的目光望向天花板。 很快，眼皮又落了下去，诈尸似的。 息玥干脆放开嗓子，叫了一声：“元序？” 没应声。 她叫了第二遍，还是没动静。 于是息玥点了点他胸口：“元序，还醒着吗？” “干嘛！”元序兀地皱起眉，“我好不容易能眯会儿，你能不能别吵，我不认识元序。” 息玥挑眉，回头看向段医生。 段医生也从惊吓中回过神了，看着她，心里想，还真……出现问题了？ 转念一想，或许只是单纯的胡言乱语。然而听说话的语气，表达思路是很清晰的，和醉酒截然不同，又有些不敢确定。 她对息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息玥垂下眼眸，干脆手一伸，用力捏住元序的脸颊。 “你不认识元序，我认识，元序就是你。别给我装睡！” 元序一张俊脸都被挤变形了，模糊不清地说：“疼疼疼，快放开！” 息玥：“把眼睛给我睁开！” 眼睛睁开了，息玥手也松开，却见元序开始质问：“你谁啊，什么狗脾气跟我似的！哎，你把我怎么了，我手怎么抬不起来？还有腿……我的腿，我不会是被截肢了吧？！” 息玥扫了眼他的手脚，垂下来的手腕一动不动，应该是麻醉剂的缘故。 她不理会元序的狗叫，眯起眼：“你不认识我？” “我凭什么要认识你？”元序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愤怒中带着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我重来一轮又一轮，认识的人少说也有十万，你算哪根葱，我干嘛非得认识你不可？” “重来一轮？什么意思？” “嘁，这都不懂。” 元序试图摆出不屑的神情，许是因为药效，脸色反而透出怪异的僵硬。 “也对，没几个人懂。就算碰到懂的，我不会告诉他我懂，他也不能告诉我他懂，大家各自懂各自的就行了，要不然还是什么都不懂来得安全…… ” “啪！” 息玥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绕口令：“说人话！” 看得旁边的段医生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重新打量一遍息玥。 居然敢打元上将，堂堂33号军团的主帅……不是，息小姐，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元序却没意识到自己挨了一耳光：“什么声这么大？” 又想起息玥刚挥过去的巴掌，眼珠拼命往那边瞥：“有蚊子？打死了没打死了没，这对我很重要！我最遭蚊子疼了！” 息玥木着脸：“说清楚什么叫重来，不然我抓一把蚊子塞你衣服里。” “你是文盲吗，不知道重来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重活一遍的意思吗！快把那只蚊子给我打死！” “啪！” 又一个巴掌以更快的速度掠过元序的右脸颊。 息玥：“打死了。你的意思是，你重活了好几遍？” 元序显而易见松了口气，闻言又用找打的语气说：“说出来吓死你！” 息玥环起手臂：“我胆子大，试试看。” “这是我第……”元序试图用手指比划数字，试了几次都毫无知觉，只得放弃，但加重了语气里的骄傲，“188辈子！” “噫，刚意识到，居然和我的身高一样！” 他冲息玥得意眨眼：“怎么样，厉害吧？” - 与此同时，薄玉成的别墅里响起了门铃声。 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把他从失神的状态中拉回，打开光脑，看到了门外的人。 来访者侧着身，似乎在看向身后，没有露出正脸。但薄玉成第一时间就认出来，冷成周。 秘书所副所长，按理说是他的下属，如今却让他的位置岌岌可危的混账。 薄玉成从地上爬起来，环视一遍家中狼藉。 算了，失败者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呢。 他去开了门，却见冷成周依旧保持着回望的姿势。他顺着那个方向远眺，轻而易举分辨除了建筑群中最为显眼的驻军所大楼。 秘书处，就在旁边的矮楼里，虽不显眼，却是全星际都无人敢忽视的核心权力机构。 第144章 正如眼前的青年，没多少人听过“冷成周”这个名字，对方却是高级军官中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新星。 薄玉成回过神时，冷成周已经转过身，正用那双不讨喜的黑沉眼眸盯着他。 之所以说不讨喜，是因为其中没有任何情绪。审视，敌视，猜疑，打量……全都没有，完完全全把他当做一团空气。 哪怕头一次上门来找他这个别墅的主人，也没有丝毫变化。 薄玉成再也受不了这种蔑视，索性破罐破摔：“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冷成周用短短一句话，让他顷刻间飚出冷汗。 “听说，你觉醒了。” 第65章 即便很不情愿, 段医生也不得不认可息玥之前的判断：元序有病，有大病。 当然，什么活了188辈子,认识十万人之类的内容，她一概没相信。之所以说有病，纯粹是从她的专业角度去审视元序当前展现出来的状态。 看似疯疯癫癫,其实思维脉络极为清晰,这是一个统一而完整的人格。 当前星际医学在精神方面, 只重视精神力的研究和治疗, 故而对于这种和精神力无关的心理问题，可谓束手无策。 所以，在段医生看来, 这是一种很严重, 同时又很无解的病症。 不过，也有好的一点：这一人格展现出来的性格,和元序本身的不正经有些相似，所以可以归类为“近似人格”，在平时状态下，思维举止能达到高度一致，不会做出矛盾的或者过激的行为,从而避免他变成别人眼中的疯子。 难怪元序经常自言自语, 原来不是单纯地和机甲聊天，也不是自说自话, 而是和近似人格交流。 也难怪, 元序本身并不想让人发现这个第二人格, 因为他就没想过阻拦第二人格的出现。 可是……这毕竟是精神分裂啊！ 星际医学对精神分裂根本没有深入研究，一个难以治愈的病症,何必投入那么多时间精力，即便病患拥有高级精神力，那也不如再去挖掘另一个高级精神力的机甲战士来得划算。 段医生忧心忡忡。 更令她忧心忡忡的，还有另一位——息玥。 息玥摆明了和她不一样，不但把元序乱七八糟的话都听进耳朵里，还时不时打断元序，询问话里的细节！ 这说明什么？ 说明息小姐也病得不轻啊！ 段医生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底没有打断他们两人的呓语。 导师在上，学生二十年的专业都白学了！ 居然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两颗受伤的心灵相互治愈！明明是两颗乱七八糟的心灵凑在一起，更加乱七八糟！ “段医生，段医生？” 息玥叫了好几声，段医生才从懊悔和惭愧中回过神。 “什……什么事……” 息玥用下巴点一下沙发上瞪着眼睛的男人：“你没发现他话越来越少了么？一个问题要问好几次才有反应，而且都只是打打擦边球。是不是药效过了？” “……有可能，元上将毕竟是s级精神力。”段医生点着头，脖子突然梗住，“你想……” “再来两管麻醉剂，我还没问完。” “息小姐……” “去啊，你也看到了吧，这家伙病得很重，精神分裂！” 息玥延用之前的话术，“要想治好他，不应该全面了解第二人格吗？他清醒的时候这么会糊弄人，难道会老老实实告诉你为什么会出现第二人格？” ……倒是很有道理。段医生目光复杂地看着息玥，心想，可是息小姐你自己也…… 息玥读懂了她的眼神，十分肯定道：“我装的，不然怎么从他嘴里套话。段医生快去，干脆把所有麻醉剂都拿过来。” 装的？ 段医生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这种麻醉剂都是特制的，我也就带了一支，元上将精神力高，基本都用上了，没剩多少。 ” “哪里还有？” “酒店里倒是有个内部用的小型医疗站，也许有……” “那麻烦段医生赶紧跑一趟。” “……好。” 段医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因为分心，在走廊里还跟别人撞了一下。她也没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向电梯间。 而那名撞到她的人，在最后时刻，挡住了即将关上的房门。 “这么快？”息玥听到动静，回过头，眸色一沉，“你是谁？” 她侧过一步，挡住沙发上的元序。 从玄关处拐出来的是一名机甲，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红色电子眼有些黯淡，想必是装备等级不高，又或者聚赫核心能源不足。 总之，一个五级污染应该就能解决。 机甲面罩上，偏中性的电子音用迟疑的语气叫出她的名字：“息玥？” 面罩随之打开，露出项佳染血的脸。 “项佳？”息玥这才想起来项佳找自己要定位的事，忙走上前，“怎么回事，难道是33号星区出事了？督办令？” 帖子发出去也没多久呢，这就引起垃圾公民暴动了？也太快了吧。 项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头疼地按住额角：“对不起，我……我脑子里的记忆太多，一时分不太清人脸。” 息玥听清了每一个字，却不理解话里的意思，正要下意识追问，忽然一怔。 第145章 随即猛地回身，看向元序。 活了188辈子…… 脑子里记忆太多…… “我也不知道该找谁，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你。息玥，我……” “你……”息玥接过话头，震惊地看回项佳，斟酌字眼，“也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了？” 项佳身体一僵，仿佛看到了同伴，抓住息玥的手：“你也是？” 息玥摇头。 又用力点头。 她就没忘记过上辈子被高利贷追逐的一生，可她也知道，她的上辈子，和元序、项佳的上辈子，肯定不一样。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获取信息，伪装成和他们一样，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拥有相同遭遇的同伴，显然是个很好的办法。 项佳张着嘴看她，一时不确定息玥是肯定还是否定。 息玥只当她需要证明，于是深吸一口气，说：“我上辈子只活到18岁……” “你们都给我闭嘴啊啊啊啊！” 沙发上蓦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号啕。 砰！ 好不容易恢复点知觉的元序，摔在了地上。 药效，终于过了。 - 薄玉成只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一点点麻痹，只有意识，还算属于自己。 这种感受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熟悉至极，然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让他恐惧。 因为这辈子的死亡，失去的最多。 但他没有什么怨气，起码对面前的冷成周没有。相较于以往相似的情形，这一次来杀他的人，坦坦荡荡让他去取来机甲箱，随便他怎么武装自己。 怎么说呢，也算是仁至义尽。 污染探测器被毁掉了，警报声从头到尾都没有响起。高级别墅里罕见地没有安装空间封闭装置，因为薄玉成虽然不愿，也预料到也许还会迎来这么一天。 他希望污染气体潮涌到别墅外，引来一些救兵，就算不是机甲星队，引起治安所巡逻舰注意也是好的。 只可惜，没有。 倒不是外界的人没有发现，而是他低估了污染区的等级。 一级污染，初始潮涌卷起的狂风早已突破测量意义上的风力等级。在这种状态下，就算是超s级机甲战神，也不会贸然进入污染区。 别墅没垮掉，这笔出奇高昂的房价，倒是花得值。 薄玉成不无自嘲地心想，听着呼啸风声中，污染物在机甲上啮咬发出的尖锐声音。 他干脆用最后一点精神力撤掉了机甲面罩，灰白的嘴巴一下一下开阖，声音却被狂风吞没。 冷成周微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下头，将他的脸纳入纯净空间。诚然，这个举动会给薄玉成续命几分钟，但他毫不在意。 就算十个百个薄玉成在这里，都会被他清除得干干净净。 薄玉成先贪婪地呼吸了几下纯净的空气，才重复刚才的话：“我想知道，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统帅。” 冷成周语气平淡：“等你重来一次，也许就知道了。” 薄玉成缓缓摇头：“我累了，真的……好累。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求你，或者你们，能不能让我彻底休眠，或者，干脆彻底杀了我。” “不可以。”冷成周漠然拒绝了他，“第一，这是你们的使命。第二，我不杀人。” 说完，再不听薄玉成言语，身体微微后仰。 失去面罩让薄玉成散发出来的活人气息愈发浓郁，污染物们顿时尖啸着扑过来，密密麻麻扭曲的肢体中，鲜血，缓缓渗了出来。 - 段医生有高级执业资格，顺利从酒店内部的小医疗站拿到麻醉剂，可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里面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难道是回来太晚，元上将药效彻底过了？ 她不放心，对着光脑犹豫片刻，最终因为不知道息玥的联络号，只能给元序发消息。 元序却没功夫搭理她。 18层豪华套房内，元序背后的冷汗不但没消，反而把衬衫都浸染成半透明色。 “你还不懂吗？暴露觉醒者的身份，是会死的！”他颇为恼怒地盯着息玥，“要不然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你，寒一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当我们都没长嘴吗？！” “所以呢，你死了么？” 息玥反问他一句，满脸无所谓，“从你注射麻醉剂到现在过去也有十五分钟了吧，人呢，有谁来杀你了？” 元序哽住。 倒不是息玥的话有什么道理，而是她平静面容之下，隐隐透出来的不怕死的癫狂，又让他心凉了一分。 比起其他污染之神，息玥是很特殊没错，可事实证明，他还是找错人了。 这女人内里根本就是个疯子，只是平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为人知罢了。越疯的人，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情绪状态越淡定，息玥就是典型。 息玥倒了两杯水，递给项佳一杯，自己拿了一杯，施施然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挑起眼皮觑向元序。 她忽然轻笑一声：“你不是活了188辈子么，多一辈子不多，少一辈子不少，就算死了又能怎样？大不了再重来一次，反正按你的话说，一旦觉醒，每一次重来都是带着记忆重生的觉醒者。” 元序无语片刻，也想给自己倒杯水，顿了顿转而走到酒柜，开了瓶酒。 他猛灌一口，苍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正常，语气也懒洋洋起来。 第146章 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别以为挖出点秘密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似的。”他说，“觉醒者除了生而知之，能有多大优势？整个星际都以精神力为尊，生来就是垃圾公民的觉醒者，能顶什么用？” “噢，原来你是舍不得军团主帅、星区上将这身皮。” 元序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他闷咳两声，用酒杯指向项佳：“你以为我担心自己啊，我是担心她！你知道按照云端算法，出现a.级精神力的概率是多少么，不到2% ！一百个人里顶多两个！” 项佳皱了皱眉。 息玥注意到了，问：“项佳，还记得你上辈子的精神力等级么？” 项佳默然片刻，吐出一个字母：“s。” 元序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即又是一顿咳嗽。 “没记错的话，我前世是御夫星带66号军团统领，辖区包括四个星区。”项佳思索着补充。 息玥一副恍然表情：“ 66号军团，那不就是元上将大人来33号星区之前的军团嘛。这么算起来，加上项佳这辈子成长的时间……项佳是你的祖奶奶？” “呸呸，什么祖奶奶，有半点血缘关系没有？就乱拉亲戚关系？” 元序正怄呢，息玥又捅了一刀：“话说，你当上过统领没有，不会最高只有上将吧？” 元序更怄了，他眉眼狰狞地瞪了息玥一眼，转移话题：“捅了这么大篓子，就你开心了。” 息玥忽略他的阴阳怪气，从善如流点点头：“是啊，神清气爽。” 她抬手指向天花板：“不管那是个什么玩意，这下应该都听清楚了吧，我什么都知道了，这两位觉醒者的身份也曝光了，还不赶紧来灭口？” 事实如此，危险大概率也在路上，但元序听见这话依旧感到悚然。 项佳则有些迷惑，作为第一次觉醒的人，从未碰见过当下的情况，怀疑的同时，也难免提起了几分警惕。 寂静的酒店房间中，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天花板上安安静静。 息玥突然嘁了一声：“看吧，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她的光脑震了起来。她点开消息，目光一凝。 元序察觉异常：“什么情况？” “资产管理中心的通知。”息玥有些不解，“薄玉成死了，他的债权全部失效。” 她心有所感，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污染警报声，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 中央星区人口繁密，军团的力量自然十分强盛。可饶是如此，面对突然爆发的一级污染区，中央军团也不敢冒然深入。 要等污染气体沉淀下去才行。 污染区内人员撤离和封锁工作倒是有条不紊，瀑布般下淌的浓雾四周，不断又星舰从中穿出，飞往四面八方，又被赶来的军用星舰截停，询问里面的情况。 中央星卉别墅区里的人不算多，业主又都是高级军官，即便里面的佣人也都拥有d级以上精神力，极大提升了人员撤离速度。 棘手的地方，在于很多别墅里养的花花草草，此刻都已变异成了各种各样的污染物，也许挡住了部分人的逃生之路。 某个浓雾包裹的所在，就有这样一个人，机甲全开，却一动不动，任由污染物们缠裹全身，一点点侵蚀金属防护。 乔名晋。 他想透口气，去往距离中央星区不远的16号垃圾星区，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冷静了脑子，于是很快又赶回到中央星区，不料远远地就看见了蓬勃爆发的污染区。 薄玉成别墅的位置，正处于污染区中心。 乔名晋毫不犹豫冲了进去，雾气实在太过浓郁，连侦察系统都分辨不出方向，只能打开声波捕捉器，试图从嘈杂的声音里找到薄玉成。 不料，刚好捕捉到了薄玉成和一个人的对话。 那个人…… 乔名晋认得那道低沉淡漠的嗓音——副所长冷成周。 而且是没有电子化的嗓音——没有启用机甲面罩。 身处一级污染区，却没有动用机甲，结合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他意识到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和息玥一样，冷成周是污染之神！ 第66章 “新闻里没有说明污染等级, 应该是污染气体还没沉淀，无法测定。” “不过，看污染区的规模和潮涌程度, 至多是一级污染。” 以防万一，元序已经背上机甲箱。他出远门都会戴上两只机甲箱，一黑一白, 黑的不能见人, 但功能比白的要多一点, 这次干脆用了黑的。 项佳临时买的机甲只有b级, 内里早已破损不堪，元序便把白色机甲给了她。 此时，两人都已机甲全开。元序打开了侦察系统, 观测远处爆发的污染。 项佳混乱的记忆似乎沉淀下来了, 接过话头：“中央四大星区，每一个都部署了不下10万机甲兵, 任何时候都有100支以上的机甲星队在外巡逻，防控污染，这还只是驻军所派出来的人。” 她顿了顿，看向元序：“这是我上辈子了解到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元序摊摊手：“差不多。总之只要不发生超级污染, 中央星区就安全得很, 污染区外的人该干嘛干嘛。” 息玥的思绪却在别处：“薄玉成的住处，有没有可能在那个污染区里？” 第147章 这话点醒了元序：“你是说……” 电铃响起, 打断了他的话。 房间内,一面墙上出现一道彩色线条,随着电铃声不断波动。 元序顺手按下墙边一个按钮。 前台的声音响了起来：“元上将，秘书所冷成周上将来访。” 元序和息玥对视一眼, 当然，有金属面罩阻隔，息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对他点了下头。 元序：“请冷上将上来。” 通讯挂断，彩色线条消失。 元序一边关掉机甲箱，一边道：“冷成周是秘书所副所长，火箭飞升，是近一年来统帅跟前的大红人，兼任统帅副官……” 说着一顿，微微张大眼睛，又和息玥对视。 他想起了息玥之前说过的话：宫茂称息玥为统帅。 息玥则再度浮现起宫茂惊愕而苍老的面容：“你……你是新任统帅？！” “也许，”元序斟酌着道，“督办令的事闹得太大，负责此事的薄玉成又死了，冷成周不得不接手处理这个问题？” 项佳还不知道这件事，见息玥不做声，便也没有询问详情。 息玥在沉思。 她破罐破摔地把窗户纸捅破了，若那个在暗中监控一切的存在真的存在，必然知道了元序和项佳是觉醒者的事实。 而她对宫茂那句话的猜测没错的话，统帅也是污染之神。 那么摆在眼前的疑问是：统帅是不是那个存在本身？ 就算不是，统帅作为星际最高统治者，背后必然站着那个存在。冷成周又是统帅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未必就是冲着督办令来的。 看来元序担忧的危险不是没有，只是晚到了而已。 思考到这里，门铃声已经响了。 元序低头扫了眼自己沾满汗渍的衬衣，刚想摘下机甲箱套件外套，被息玥按住手臂。 息玥对他摇了摇头。 元序了然，暗暗叹了口气。算了，都到这地步了，还粉饰什么太平。 他背着机甲箱过去开了门。 “元上将。” 前台小姐微笑点头，看向两名年轻上将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串串粉色泡泡，却也识趣地没多留，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声越远，背后两名男人之间的气氛就越发紧绷起来。 元序手肘搭在门框上，没有让冷成周进门，视线不经意在冷成周机甲箱的钢制肩带上转了转，笑问：“冷上将深夜来访，有事？” 冷成周嗓音淡漠：“ 33号军团督办令引发的舆论，发酵很快，需要元上将和息小姐跟我去一趟秘书所。” 真为督办令来的？元序不确信。 “督办令不是薄上将签发的么，怎么突然让冷上将接手了？” “薄上将牺牲了。” “牺牲？”元序故作惊讶，“这么突然，怎么回事？” 冷成周：“与元上将无关。” 他抬起眼眸，越过元序的肩膀望向房里：“请二位马上跟我走一趟，这是命令。” 元序犹然不动：“那么请问，冷上将是以秘书所副所长的身份发出命令，还是以统帅副官的身份？若是前者，恐怕秘书所没有强制命召的权力吧？” 他的思路和息玥一致。 若冷成周是按照统帅的意思办事，基本可以确定，统帅在星际中是什么角色。 但冷成周没有回答他。 电梯厅方向涌出密集的脚步声，治安总所副所长万冰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逼近。 元序眸色一沉，下意识回望一眼息玥，却在息玥的眼睛里看到了暗示。 他突然举起手，退进房间，嘴里夸张地叫：“万上将这是干嘛？带这么多人过来，抓罪犯？这里可是s酒店，从来都没出现过任何犯罪行为啊。过了吧？” 万冰心里骂了句娘。 即便薄玉成没死，他和秘书所所长搭伙推进督办令一事，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过来抓人。可偏偏，薄玉成死了，督办令又在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等于主犯一死百了，剩下他这个从犯坐等被追责，巴结冷成周的动作再晚上一点，恐怕连副所长的位置都难保。 所以一得知冷成周来到s酒店，万冰就猜到是冲着元序来的，立即就带着人赶过来了。 试图将功补过。 往冷成周身后一站，冷冷看着元序，也不说话。 冷成周似乎不意外他的出现，随着元序的后退走进房间，视线落到息玥身上。 “息小姐，”他说，“督办令是秘书所发出，但舆论因你而起。” 言下之意，跟他回一趟秘书所解决风波，理所应当。 冷成周几次都提到督办令，让元序开始倾向于，对方真的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和暴露觉醒身份没有关系。 眼下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走一步看一步，先去秘书所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不料息玥再次语出惊人：“搞笑。” 冷成周微微皱眉，万冰立即出声斥责：“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面前站的是谁，中央秘书所所长冷上将，现任统帅副官！” 聪明的他，直接把“副所长”喊成了“所长”。反正早晚都是，早点喊又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垃圾公民，在星网上胡言乱语玷污中央声誉，破坏星际治安，不把你抓起来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第148章 万冰唾沫横飞，息玥仍是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搞笑。” “你！” “督办令是假的么？没有督办令压在头顶，元上将和我需要赶来中央星区诉苦？没有中央星区不允许垃圾公民进入的破规定，我需要出此下策把事情拱到网上？到头来把责任都归结在我们33号军团头上，不搞笑是什么？” 息玥气势十足地质问一通，不等所有人反应，眼珠子一转盯住万冰。 “你更搞笑。星际不是都以法典为尊么，抬出冷上将的身份干什么？法典里有哪一条规定，不允许在秘书所所长、统帅副官面前说'搞笑'两个字？” 她哂笑：“看把你急得，跟一条牙齿掉光咬不动人只敢乱吠的老狗似的。” 别说万冰，连元序，和藏在卧室中的项佳都面露愕然。 息玥是疯了，还是说这才是息玥？ 这么一看，以前的息玥……隐忍得也太辛苦了…… 万冰活到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气得鼻歪眼斜，饶是冷成周没发话，都忍不住指向息玥，怒道：“抓起来！把这个垃圾给我抓起来！” 治安兵们大步走向息玥，同时伸手，同时脸色一变。 没有一根手指能触碰到息玥分毫。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息玥立即扩大纯净空间，无形屏障砰地把所有人撞向四面八方。 突变来得太快，万冰有些傻眼，元序和冷成周却已仰起头，望向天花板。 那里，射灯和吊灯被蒙上一层极淡极淡的薄膜，光线扭曲，几乎是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污染爆发！ - 29号星区。 发生在偏远南区的五级污染甚至没能惊动探测器，自然不会有33号军团的机甲星队前来消除污染。 甚至于，住在息珀周边的寥寥居民，譬如蕨头和丫丫的父母，因为帮着光合科技技术员在地面搭建屏障，都没发现这里出现过污染区。 反倒是陈誉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了一些人。 他抱着陈一兰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任凭哥哥陈荣怎么摇晃，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更别提交代前因后果。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前因后果。 蕨头和丫丫被父母领回家了，息珀、息瑶和寒一站在人群之外，兄妹两人虽对陈誉的遭遇感同身受，可事关大姐，也没有心思上前安慰。 寒一的小脸上难得出现忧虑的表情。 他又一次拽了拽息珀的衣袖，看向漆黑天空：“找妈妈。” 息珀顺着视线仰望一眼，沉默片刻，将光脑上的消息给他看。 “大姐说，需要等等。” 机甲学院就在中央星区，他自然明白，垃圾公民是无法进入中央的，需要等待一个机会。 让垃圾公民也能进去的机会。 - 中央驻军总所附近， s酒店整栋楼都颤抖着发出尖锐的警报。 凑近一点，甚至能听到密集而沉重的金属板挪动声响。 住店的贵客们在酒店员工引导下，迅速撤离，驻军总所赶来的两支机甲星队迅速布控，正待往里冲，一名机甲兵匆匆飞出酒店中控室。 “情况不好！”他飞到两名队长面前，投射出刚刚拍摄到的画面，“队长，污染等级很高！” 光屏里是s酒店污染隔离封闭装置实时监控图，切换成全息模式后，可以看到浓稠的污染气体以某个房间为中心，缓慢但坚定地向外扩散。 作为顶奢酒店，封闭装置自然是最先进最严密的，不光每个房间都独立设置，连走廊都分段了。若金属板成功隔离污染，在图中应该显示为绿色，而此时此刻，数道金属板都已变红。 它们都被污染气体侵蚀破坏了。 两名队长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说：“开启计算！” “是！”机甲兵立即将全息图像输入侦察系统。 根据金属板抗污染性能、污染区域面积等一系列指标，侦察系统很快反馈结果：污染等级至少一级！ 金属面罩内，三人的表情齐齐一变。 又是一级污染！ 中央星卉别墅区刚爆发一级污染区，到目前还没完全沉淀，赶过去支援的机甲星队还没能开展消除战斗，这里又爆发了一个一级污染区！ 在同一个星区内，相隔如此之近，同时出现两个一级污染区，前所未有！ “解除封锁！联系治安所，一起疏散五公里范围内所有公民！” “呼叫支援，至少来20支机甲星队！清除五公里范围内所有生物！” 要不了多久，整个s酒店的封闭装置都会被污染气体侵蚀，届时被压抑的潮涌会再次爆发，就连驻军总所都会被灰雾淹没！ 这时，一直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动静的酒店经理，脸色一变，忙领着前台小姐跑至。 “不好了长官，还有几个客人没有跑出来！” 他推了把前台小姐，后者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好在话语还算清晰：“是元上将，还有冷上将，污染中心就在元上将的房间附近……” 两名队长一惊：“冷上将，哪个冷上将？！” “冷成周上将……污染爆发之前，他正好来拜访元序上将……哦对，”前台小姐愈发紧张，“还有治安总所的万冰上将，他也带着一帮人进去了，也没有出来！” 第149章 前台小姐一连提起几个名字，两个队长的关注点却始终在冷成周上。 “你说秘书所的冷成周上将在里面？” 在酒店经理和前台小姐惶惶不安的视线中，他们出乎意料地松了口气。 “那太好了。” “马上取消支援。不过保险起见，公民撤离工作照常进行。” “所有队员，马上封锁酒店，支援冷上将。” …… 酒店经理和前台小姐面面相觑，前者试探着问道：“长官，为什么取消支援？” 这可是出现在建筑里的一级污染区啊。 一名队长发出电子笑声：“那可是冷上将，全星际唯二的超s级机甲战神……” 还没说完，侦察系统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光芒。 紧接着，又一个机甲兵匆匆飞来：“消除了消除了！污染气体没有再侵蚀金属板了！” 不必他说，其他反应快点的人也察觉到了：酒店中密集高亢的污染警报声戛然而止，夜空下，四周无比静谧。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星队队长轻笑出声：“看吧，超s级就是超s级… …” 第67章 息玥引爆的是一个特殊指令。 事实上, 那个在45号星区上引爆的、杀死宫茂的污染区指令后，息玥一直没有接收到新的指令，直到元序被注入麻醉剂, 说出那句“我活了188辈子”。 特殊指令瞬间出现在眼中。 污染区等级「一级」，所需要的机甲等级是「 s 」，机甲数量是「 1 」 ,污染物数量和状态都没有限制。 饶是息玥不知道觉醒者的存在, 也马上猜出来了：特殊指令要求她杀掉元序。 难怪元序也好,寒一也罢,都选择当一个谜语人，因为随时监控所有人一举一动的那个存在，真的存在,并且,在元序暴露身份的一瞬间，就意图通过息玥,从星际世界里抹除这个人。 息玥不以为忧，反而有点高兴，因为特殊指令恰恰说明，那个全知全能的存在就是个狗屁。 对方只能借助她的手杀人，只要她不杀, 对方又能怎样？ 于是愈发肆无忌惮地捅破窗户纸。 于是等来了冷成周。 冷成周几次三番明示自己是为了督办令而来,但息玥认定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在她的推测里，星际统帅也是污染之神,冷成周作为统帅的心腹,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息玥选择激怒万冰等人, 再出其不意，引爆特殊指令带来的一级污染。 趁所有人不备,首先解决万冰，将他撞到墙壁之上，用纯净空间碾压成一张爆汁大饼。 若可以，第一个击杀冷成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直觉告诉息玥，对方没有这么好杀。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冷成周开启机甲箱的速度比元序还要快，并且毫不犹豫地放弃所有人，对元序动手。 他是冲着元序和项佳来的！ 等息玥干掉所有治安兵时，元序已经在冷成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左支右绌，黑色机甲到处裂纹，就算及时修复，也挡不住鲜血汨汨流出。 若非污染气体太过浓厚，严重影响了红外影像的探测功能，进而遮掩了元序的方位，只怕元序也好，甚至项佳都已死在冷成周的攻击之下，变成污染物。 然而冷成周多的是办法克服视线阻碍。 深蓝机甲包裹下，他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元序刚喝一口营养液抵抗感染，对方就悠然出现在他头顶，左手光剑右手磁力刀，交错下斩！ 砰！ 千钧一发之际，他被撞飞了出去。 息玥感受着纯净空间难得一见的震颤，将冷成周压在墙上，还没来得及对元序说句话，纯净空间被迫一点点向后退开。 对方的力量大到，连纯净空间都无法压制。 只是这样一来，冷成周的后背全然被灰雾包裹，雾气将他的气息送往四周的污染物，所有污染物尖啸着拥来。 冷成周不闪不避，胸.前聚赫核心蓦然出现一点极亮的光，光芒电流般席卷全身，随后隐没入深蓝机甲，等污染物扑到，那光芒以千万倍的亮度瞬间爆发。 没有一只污染物来得及嚎叫，被弹射向四面八方。有的残肢撞到息玥的纯净空间上，绽放出一蓬漆黑的烟灰。 息玥皱眉。 这么多人类变异的污染物，她甚至开启五级污染让它们都进入了狂暴模式，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还没想好后续怎么对付，冷成周胸.前又出现一个炽亮的光点。 这一次，光点没有扩散也没有隐没，而是急剧扩大成一个光斑，赶在息玥有所动作之前，蓦然爆发。 澎湃至极的精神力顿时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一放即收，偌大个污染区顿时变成一个拳头大的净化珠，漂浮在冷成周身前。 但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净化珠，而是趁息玥失去纯净空间、下坠的一瞬间，继续攻击元序！ 元序反应也算快，视野中还残留着精神力炽亮的光影，左手却也已凝聚出一把磁力刀，右手在墙上用力一推，整个人贴着地面弹射出去。 冷成周急速跟上。 光剑和磁力刀交击，溅射出来的细微光点被磁场席卷，让元序好似徜徉在银色长河之中。 画面浪漫，实则凶险。 好在高速移动削弱了冷成周光剑的力量，元序的磁力刀非但没有断，反而借着光剑中传导过来的推进力，继续后撤。 第150章 轰……轰……轰…… 早已被污染气体腐蚀成蜂巢的金属板自然挡不住两人的撞击，连板子带后面的墙壁，都被撞穿。一连毁掉数堵墙后，元序的手终于按上一块还算牢固的金属板，又以贴地飞行的姿态，反向折回。 项佳听到动静不对，也裹着白色机甲从卧室中出来了，看到抱着手臂悠闲观战的息玥，不由一怔。 与此同时，侦察系统让她分辨出那道贴地飞行的黑影。 项佳下意识要冲上去帮忙，不料息玥手臂一伸，拦住了她。 项佳不解：“冷成周很可能有超s级，实力比元序强太多……” 息玥微笑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提高了声音：“元上将为了保住33号军团辖区内的垃圾公民，来中央星区交涉，中央星区非但不听，还派出超s级机甲战士追杀元上将。这件事若曝出去，就算元上将不幸牺牲，也只会点燃33号军团所有人，乃至所有垃圾公民的怒火……” 道理是没错，可项佳一头雾水，直到侦察系统捕捉到空中一颗不显眼的设备。 飞行摄像头。 她再看向息玥的手，上面的光脑上，飞行摄像头的凹槽果然空了。 紧接着，不远处逃窜回来的元序蓦然停下身形，他上方已然没有冷成周的身影。 枪声炸响。 穿墙弹轻松钻过豆腐一般的墙壁，射向那颗飞行摄像头。 然而在接近目标时，它停了下来。 息玥再度飞到半空，微微抬手，用纯净空间拦住子弹。与此同时，飞行摄像头钻入无形屏障，回到光脑之上。 五级污染滞后地从小小灰洞中爆开。 息玥蓦然前冲，用纯净空间撞毁那堵被子弹穿透的墙，隔着灰雾和烟尘，同墙后的冷成周遥遥对视。 “继续啊，怎么，不敢杀了？”息玥微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杀我，抢走我的光脑——如果你办得到的话。” 冷成周的脸藏在金属面罩之后，沉默不语。 元序一翻身，从地面弹起，飞到息玥身边，敲了敲无形屏障：“开门，让我喘口气。” 息玥把他纳入纯净空间之中。 元序撤掉面罩，露出汗津津的有些苍白的脸，深呼吸后，咳出一口鲜血。伤势倒没有太严重，反而因为纯净空间绝顶的去污染能力，顿时脱离轻微感染状态。 他又深吸一口气，才幽怨道：“以后有计划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万一我真死在他手里呢？” 息玥白他一眼：“你都活188辈子了，还怕再加一辈子？” “……倒也是。”元序摸了摸鼻子，“不过提前说好啊，到时就算我是没有精神力的垃圾公民，也会跑来抱你大.腿，你欠我的。” “欠？要不给你签个合同？” “……算了吧，口头就行。” 两人开着没什么营养的玩笑，仿佛把冷成周全然抛在脑后。 五级污染区规模虽小，高度限制下，灰雾的浓度也足以遮挡冷成周的身形。不过，冷成周很快就缓缓飞到纯净空间面前，安静悬停。 凭他的精神力，连一级污染都能单挑，更别提五级。只是他也十分清楚，息玥作为程序生命，可以开启的五级污染区无穷无尽。 “29号星区。”连番战斗下来，他的气息依旧很稳。 息玥微笑：“威胁我？别说29号星区，就算我身边这两个，你想杀就杀，我也不拦着。反正大不了重来一次嘛。” 冷成周一默，改口：“光脑给我，放你们走。” 息玥冷嗤：“说了，你想杀就杀。” 元序无奈地擦了把脸：“喂，息玥……” 只是两个人都无视了他。 冷成周：“说出你的条件。” 息玥：“滚。” 却也没说，这是不是她提的条件。 冷成周沉默看了眼映射在眼睛里的消息，倒也没再纠缠，静止撞破玻璃，飞了出去，只是很快又折返回来，声音里隐约透出怒气。 “你发出去了？！” “我说过要跟你谈条件了吗？”息玥理所当然地反问。 就在前一秒，她果断把拍摄到的视频发到了那个帖子里。 “你头顶的人不是无所不能嘛，让他删个帖子控个评，不难吧？还要我教？” 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气氛，又剑拔弩张。 冷成周到底没多说什么，以更快的速度飞离酒店。元序重新启动机甲面罩，见侦察系统也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立即飞出纯净空间。 他一把捞过净化珠，啧啧道：“ 100万星誉值的玩意，说不要就不要，阔气。息玥，老规矩四六分？” 息玥瞥了一眼，没作声。 项佳已经找到息玥更新视频的帖子，借着刚恢复不久的统领记忆，一边疑问一边分析：“息玥，为什么要把视频曝光？如此一来，只怕翟正奇都按不住33号军团的怒火，只会让事件升级……” 从实力上看， 33号军团虽然算得上全星际的佼佼者，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军团而已。不论是人数还是高级精神力的机甲兵，绝对数量上都比不过中央军团，更别提中央背后还有那么多军团拥趸。 真打起来，中央甚至都不用动手，光是天狼军团就足以让33号军团全军覆没。 “星际有史以来都没有出现过内战，一心抵御污染。因为督办令，眼下33号军团还算占理，一旦军团有了对抗中央的实际动作，就完全没理可占了，到时只会变成全星际的公敌。” 第151章 项佳很担忧。 “你入戏太深了。”元序把玩着净化珠，说，“你看息大小姐疯癫的样子，像是会把33号军团所有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么？她说得没错，结果再坏也就是全部重开而已，反正云端世界生命无限。”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息玥，你有什么计划总得知会我们一声，我们是不怕死，可死了只能在几十年后才来找你……多少有些浪费战力，不是么？” 息玥不置可否，想了想，终究说出了心里的盘算。 “我要见统帅。” 元序一怔：“那你刚才跟冷成周提条件不就好了？” “那就更正一下，”息玥微笑，“我要让统帅来见我。” - 污染气体如瀑布击打在地面上，灰雾翻涌着扩散，吞噬掉附近的建筑。 一级污染区的潮涌，至少要持续六个小时才会平息。 比起这里，出现在s酒店的一级污染区好似昙花一现，在悄然间爆发，又在悄然间结束。 所有星舰都迂回避过两个污染区，使得二者之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黑暗地带，其中，一道深蓝暗影笔直地射向瀑布顶端。 速度快到连分部在污染区四周的机甲兵都未能捕捉。 乔名晋还在坚持。 得益于顶尖的机甲品质，和自身s级精神力，他一直维持着分心二用，一边驱使奇金修补机甲破损之处，一边用声波捕捉器，盯死那道绵长又有韵律的呼吸声。 那是冷成周的呼吸声。 对方杀死了他的养父，却一直没离开。长达半小时的时间里，乔名晋觉得，自己到死都不会忘记对方的呼吸声。 直到另一道一模一样的呼吸声，传入他耳内。 紧接着，电子化了的、却依旧可以分辨出是冷成周的嗓音，也被捕捉器纳入监听范围。 乔名晋心脏骤停。 两个冷成周……怎么可能？ ！ “怎么回事？”没有电子化的冷成周嗓音发问。 “统帅命令我撤退。”电子化的冷成周嗓音回答。 “觉醒者？” “没死。” 两人都不说话了，只留下韵律一模一样的呼吸声，安静得让乔名晋可以听见自己剧烈又沉重的心跳。 若穿着机甲的冷成周也开启了声波捕捉器，足以捕捉到他的心跳声。 好在，对方并不认为会有人潜藏在一级污染区中。 “应该我去的。 ”没有电子化的嗓音说，“我可以杀了息玥。” “可以，但不能。”电子化的嗓音顿了顿，“统帅放过石寒一，说明不会对息玥动手。” 又一阵沉默后，没有电子化的嗓音平静道：“统帅老了。” 至此，所有声音都安静下去。 乔名晋等待片刻，调整声波捕捉器去追寻呼吸声，没有任何结果，只找到了污染物们刺耳的尖啸。 他心念微动，机甲绽放出高温，顿时击退身上的污染物，随后循着方才的音源，找到了薄玉成的别墅。 早已看不出一丁点原貌。 薄玉成也变异成污染物，不知跑哪儿去了，但是客厅里，一堵尚且算完好的墙面上，有一个明显可辨的人形，人形中间，污染沉淀比别处淡很多。 很显然，薄玉成死之前，就被压在这堵墙上。 乔名晋伸出手，手掌上的奇金褪却，轻轻按了上去。 父亲……他在心里念道。 诚然，薄玉成算不上一个好父亲。和许多高级军官一样，他看上了乔名晋的精神力潜力，出于功利的目的，收养了乔名晋。 也和许多高级军官一样，他为了保住自身的地位、手里的财富，不择手段，轻易就可以断送20万垃圾公民的活路。 但，薄玉成毕竟是乔名晋的养父。 养育他，教导他，庇护他，提拔他……以他为镜，薄玉成即便不是个好人，也没坏到骨子里。 或许……这是为人几世积攒下来的，最基本的良知。 乔名晋很理智，反省也很客观，在墙边默哀片刻，便抽身离开。 一级污染区潮涌极为剧烈，别墅位置又高，此时污染气体想必已经逼近生存屏障。相较于其他方向，上面才是最合适的、不引人注意的退路。 第68章 酒店内部爆发一级污染,却只损坏了18层上下部分区域，即便在中央星区，也可谓是奇迹。住客们非但没有离店的意思,反而将此次遭遇当成谈资，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有说有笑地各自回房。 这幅景象看在息玥眼里，只觉诡异。 但项佳说这是正常的反应,从统计角度而言,刚消除污染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都要安全。毕竟污染是随机爆发的,同一个地方接连两次出现污染,概率比其他地方第一次出现污染要小得多。 她们坐在大堂，喝着工作人员送上来压惊的雪格酒，无人注意。 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元序身上,一来是认识这位年轻的上将,二来，想必那个帖子,尤其是帖子里的视频，已经传开了。 “元上将，新房卡已经发给您了。”前台小姐恭敬地说，眼神也有些复杂。 本以为两位男神只是简单见面谈公事，没想到狠狠打了一架,虽然从视频中看,是元上将单方便被碾压，但是……总觉得有点心疼。 超s级固然令人仰望, 对于普通人而言, s级也足够让人艳羡了。 第152章 元序苦笑着回望一眼息玥,等到一同进入电梯，才委屈道：“活了两千年都没这么丢脸过。” 息玥挑眉：“你的意思是, 打架没输过？” “我的意思是，打架输了顶多也就是个死，”元序无奈，“哪有被拍成视频发到星网上的。” “嗯，还是用弱小博取同情。”项佳补刀。 元序：“……” 息玥：“哦，那下次给你打个码。” 元序：“…………” 新房间在26层，房门一关上，元序就迫不及待要发问，然而刚一转身，就见息玥已经沙发上坐下，抱着手臂看过来。 他摸了摸鼻子：“你先问。” 项佳在墙上找到声音屏蔽器的开关，默默打开。酒店里住了不少其他星区的高级军官，督办令的事闹得这么大，保不准隔墙有耳。 随后，也在息玥身旁落座，却被息玥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息玥：“这是什么虚拟游戏？” 虚拟游戏——对另外两人而言，这都是个相当久远而陌生的词汇。 元序沉吟的时候，项佳先开口了：“这不是游戏。我先说我知道的情况吧，我刚觉醒，了解有限。” 息玥看过去。 “这个世界确实是假的。”项佳说，“但它同时也还原了部分真实……大部分。我在上载之前，的的确确是没有觉醒精神力的垃圾公民……息玥，你对这些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息玥默然摇头，暗自咀嚼着第一次听说过的词汇：上载。 项佳分辨着她的神色，解释道：“污染降临，全球灾变，各个国家相继崩溃，幸存者们聚集在一起，由高精神力者主导，组建成人类文明最后的家园，抵御污染。” 见息玥的眉头越蹙越紧，项佳猜测她确实毫不知情，于是接着说：“随着觉醒精神力的人越来越多，对抗污染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基地规模开始扩大，慢慢重建成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国家。因为资源紧张，国民自然而然开始划分等级，方便资源分配和效益最大化。” 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身为垃圾公民的项佳根本无法用清晰的思路去阐述这个过程，然而在这里历经百世，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她。 “出于对机甲战士的渴求，国家不得不顶着资源短缺压力鼓励生育，而觉醒精神力的概率只有一半，觉醒足以使用机甲的高级精神力的概率，更是不足10%……” “等一下。”息玥打断她，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现实中也有机甲？” “……有，科技部分，现实世界和星际世界基本一致。”项佳解释。 元序一边观察息玥的反应，一边补充：“比如你见过的克隆技术，现实世界也在想办法攻克，但始终没成功。除此外，机甲、星舰、光脑，都是现实中都有的设备。” “还有军党和工作党，两个派系也是现实中确实存在的。工作党之所以能成为工作党，是因为基本上所有制造业领域都融合了精神力科技，一能提升资源回收率，二能大幅提升产品和设备的性能。” 听到这里，息玥怀疑他们所说的“现实世界”也是假的。 比起她记忆中的前世，这些东西听上去都科幻得太不科学。 她消化了一下，示意项佳继续说。 项佳思索片刻，改用更宏观的叙述方式：“污染降临第5年，基地建.国，国民总人口约2000万。污染降临第18年，垃圾公民人口高达2000万，资源供给不足来到最严重的时期，每人每天几乎吃不上一顿饱饭。污染降临第20年，政府推出云端计划，半鼓励半强迫垃圾公民上载个人意识，节省现实中的资源。” “上载个人意识？” “就是把人的大脑数字化，存储进云端。你可以理解为，我从一个活人，变成了数字生命。” 数字生命……在息玥原来的世界，这个词虽然屡屡被提及，也只是个概念而已。没想到项佳她们所在的人类末世，居然能实现。 息玥忍不住道：“肉.体消亡，意识变成一团数据……这还算活着吗？” 项佳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回答：“这也是争议最大的地方，但资源压力和政府掌握的绝对武力面前，谁又会听垃圾公民抗议呢？云端计划推出不过两年，就从半强制变成强制了，但凡年满18岁还没觉醒精神力的人，又没有父母兄弟可以依靠，就会被强制上载。” 从自然生命的角度看，这简直是一场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息玥难得发自内心地给元序一个同情眼神：“你也是被强制上载的？” 孰料元序摇头，一脸轻松：“我父母是高级军官，我是自愿上载。还有，项佳，虽然绝大多数军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有一些军官反对这种做法，因此还秘密成立了反云端组织……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坦白了吧，我就是组织派进云端的卧底。” 项佳讶然。 息玥只能微微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六个点。 谁当卧底还要以肉.体消亡为代价的？ 息玥：“那……你是你们组织唯一潜伏进云端的卧底？” “怎么可能！”元序道，“我那一批统共进来10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你还有同伴？”息玥冒出一个想法，“息海是你的同伴？” “……不是。他只是一个觉醒者。” 第153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54章 项佳又惊讶了一番：“你的意思是，顾亲可能还活着？” 她旋即否定：“不可能，今年是星历2199年，就算其中有水分，也不会太多。你不是说你活了188世么，加起来无论如何都得上千年了吧。另外两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一直在同步，并不存在什么永生药物，顾亲怎么可能活这么久？除非她把自己也上载了。” “上载是一种可能。”元序缓缓摇头，“你既然当过统领，上去过权利顶层，就没发现天狼星带的异常么？整个天狼星带， 24个星区，被镇家把持多少年了？'天狼统领'的头衔，又传承了多少代？” 项佳目瞪口呆，半晌后讷讷道：“镇家能一直统治天狼星带，不是因为大范围收养高级精神力的孤儿么？” “掩饰罢了。”元序哼笑，“正因为所有人死后重开都会被抹去记忆，镇家才敢堂而皇之使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我就不一样了，我花了好几辈子时间，专门用来调查镇家。”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我敢肯定，当前的天狼统领镇星沉，和第一任天狼上将镇合山，是同一个人。不，应该说，每一任天狼统领，都是最初的镇合山，他是一名觉醒者，并且找到了某种途径，能让自己的意识传承千百代。” 息玥忽然想通了：“你是说，镇合山在星际复刻了现实中的意识上载技术？” 元序打了个响指：“没错！而且不仅是复刻，甚至取得了重大突破，从单纯地上载到虚拟，变成复制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知道为什么天狼星带是拐盗犯罪的源头么，他们抓那么多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用做实验。” 骇人听闻。 息玥蹙紧了眉：“所以现实世界极有可能复刻了他的实验，让顾亲，以及许多政府高官都得到永生……” 空气沉默下去，安静得有些奇怪。 息玥不由看向元序，不期然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浓浓的悲哀神色。 “你……太高估人类的道德底线了。”元序的声音越发低沉，“我是云端上线后，第五年进来的，当时，政府通告的上载总人数是2300万。运气比较好，很快就觉醒了，那时是星历6年，全星际总人口和上载人数基本对得上。等到我活到第三世，突然发现，星历总人口停留在3000万这个数字，很久很久了。” 而且这个数字的人口规模，一直持续到了现在，星历2199年。 息玥：“你的意思是，两千年来，再没有垃圾公民被上载？” 元序默然点头，一会儿后接着道：“我第四世终于当上中央星区的治安兵，拥有调取数据的权限，才确定人口停止增长的年份是星历28年。而镇合山的拥有超s级精神力的养子当上统领，正是星历27年。太巧合了，不是么？” 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一旦发现后又很难被忽略的巧合。让人不得不去联想，若现实世界真复刻了镇合山的意识传承技术，而这种技术又需要大量垃圾公民充当实验品…… 换个角度说，那些拥有高级精神力的政府高层们，会舍得放弃这项技术，坦然面对死亡么？ 从各个方面而言，这项技术比云端计划还要完美。让强者愈强，让秩序大厦愈发坚固，让抵抗污染的力量不再依托于不可预测的精神力觉醒，让无用的垃圾公民们也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和上载意识一样解决资源紧缺…… 项佳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云端计划被暂停，资源难题解决，又或者云端系统有意控制星际人口总量……很多很多原因都会导致人口规模停滞……” 息玥却说：“所以镇合山才能以觉醒者的身份，在星际活成千年老妖，因为云端系统认可了他的价值。” 与之相反，息海也一直在创造资产价值，可对于云端而言，星际资产都是无用的虚拟玩意，他的力气用错了方向。 元序沉默地点头。 息玥突然笑了，问他：“身在云端，再怎么样也干预不了现实世界。若那些推测都是真的，恐怕你的组织也早就消失了。你费劲折腾的目标是什么？” “……很简单，”元序说，“既然云端计划已经是颗弃子，那就让它实现对垃圾公民的承诺——一个伊甸园。” 他停顿一下，反问息玥：“你呢，我看你今天的动作，像是要把星际闹个天翻地覆。” 息玥微笑：“我最烦被人看着。” 不管是高利贷，还是顾亲，又或者ai什么的。 那让她喘不过气来，只想发疯。 第69章 帖子刚热起来的时候, 山壮还不确认发帖人确实是息玥。他刚收工回到家，还没下去星舰，就对葛胜和技术员们说：“二老板没回短信, 我不放心，回去问问。” 葛胜也跟来了。 两人折回到29号星区，找到息珀,息珀默认了,却没多说什么。再问及元上将是否也在中央星区,息珀说应该在,但不是十分确定。 帖子里已经出现一批质疑息玥身份的人。 山壮想帮着作证，葛胜却道：“不如再去33号星区看看元上将到底在不在。” 发帖人上传的视频中，那两个对战的人都被机甲包裹, 难以辨明身份。虽然, 视频中的女声明确指出其中一个是元序，另一个则是秘书所副所长冷成周。 但, 没人认得元序那台好似黑暗中火焰燃烧的机甲。 第155章 于是两人又匆匆赶往33号星区上将府，见到了艾管家。 艾管家见过山壮一面，也没想着隐瞒，愁眉苦脸地承认上将确实去了中央星区。不光上将，细仔也发来消息说,他和息小姐也赶过去了,如今正和上将在一起。 山壮和葛胜当即回帖，证明发帖人确实是息玥。然而两人刚走出大门, 就被密密麻麻的军人围堵了。 “这个论坛id是你的？” “你真的认识息小姐？” 山壮和葛胜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章玮开着机甲从天而降,证实了息玥确实还活着，并且最近才回到33号星区,入住上将府。 33号军团立马炸锅。 息玥还活着的事，在翟正奇上将的授意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晓，怕的就是这个场面。 息统领身死不过一个多月，军团成员们记性再差，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遗忘了他这个军团之魂。正相反，此时正是军人们心中最憋闷的时候。息玥又以为垃圾公民发声、对抗中央的形象闯入公众视野，更是放大了爆发的效果。 葛胜悄然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山壮。 山壮难得聪明了一回：削减垃圾公民工作岗位的口子一开，息统领定下的各种倾斜政策都会一一收紧，他父母辛勤耕种的土地，早晚也会被收缴至中央。 于是他壮起胆子大声道：“息小姐不止为垃圾公民抗争，她还联合元上将，呕心沥血在29号垃圾星区建设生存屏障，息小姐继承了息统领的遗志！” 人心肉长，即便军团成员们都是觉醒了b级以上精神力的人，可谁家还没几个垃圾公民的家人？况且，谁能保证自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不出意外？ 息海定下的另类政策中，对于公务牺牲的军人家属们，多有抚恤。中央能发一道督办令驱逐垃圾公民，就能再发一道督办令砍掉其他倾斜政策。前者已经让军人们肩负的家庭重担更重了，后者……简直断了所有人的生路。 “去中央星区支援息小姐！”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星星之火迅速席卷33号军团下辖八大星区。 上千架星舰，十万机甲兵，浩浩荡荡汇聚到33号星区上空，航行灯让偌大星城亮如白昼。 翟正奇闻讯从42号星区匆匆赶来，试图让大家冷静。 “你们怎么也跟着胡闹！”他训斥两个同为上将军衔的同僚，“我问你，军团这么多人涌去中央，怎么收场？！若真引起冲突，八个星区都是空巢，只留下不中用的治安兵，其他星区打过来怎么办？！家都不要了！” 他毕竟是息海最倚仗的副手，军团中仅次于息海，训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同一盆凉水浇到军团头上。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星舰横向挪动，让出一个位置。生存屏障边缘，一架私人星舰缓缓飞来。 悬停后，星舰中飞出一名机甲。 机甲面罩一打开，连翟正奇都倒抽一口凉气：“息珀？！” “还有我呢，翟叔叔。”息瑶也从星舰窗户里探出头，一连叫了好几个叔叔伯伯，都是相熟的军团高官。 “是少爷和二小姐！” “真的是！” “太好了，统领的儿女们都还活着，实在太好了……” 只有翟正奇没觉得好，震惊之后，脸色复杂，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息珀和息瑶偏偏在这时候出现，想干什么？ 息珀对其他几位认识的高级军官点头示意，随后将视线落在翟正奇讷讷的脸上。 “大姐让我问翟上将几个问题。”他也不等对方反应，径直说下去，“第一，翟上将一接到督办令，马上接受事实，推元上将出面执行，为什么？与此同时，你自己却借用临时管辖令躲到42号星区，是否太过巧合了。” 同样，息珀没有给翟正奇辩解的时间：“第二，石力恒带队捉拿我们姐弟三人时，翟上将声称被临时管辖令所困，没办法前来，是否事实？” 翟正奇身后，两名上将露出惊愕神色。 “第三，翟上将等待的坐上军团主帅位置的契机，是不是要等到息统领制定的政策尽皆作废，等到33号军团人心涣散？” “第四，”息珀不觉咬起牙，“息统领的死，你是否早就知情？！” “翟正奇！！！” 一名上将忍不住了，冲上前就给了翟正奇一拳，力道之大，登时打碎了翟正奇的透明面罩。 “秦上将。”息珀拦住他，牢记着息玥的叮嘱，“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也没有清算的必要。翟正奇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大姐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问33号星区所有人。” 他飞到星舰边，将功放音量调到最大。 “息海统领排除万难，呕心沥血，一生都致力于消除不平等的公民等级。如今这一切都面临崩塌，你们，军团们，工作党们，垃圾公民们，你们是宁愿隐忍倒退，还是宁愿以死抗争？！” 电子化的嗓音伴随着微微的电流滋啦，传遍33号星区每一个角落。 - 元序颇感意外：“你早就发现翟正奇包藏祸心了？” 息玥摇摇头，低头翻阅已经盖了上百万层的帖子，吐出两个字：“直觉。” 这是高利贷带给她的唯一好处，可以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人怀抱善意还是恶意。同样，因为从未在元序身上感受到恶意，息玥才容忍这个“债主”在自己身边蹦跶这么久。 第156章 有直觉认定结果，再去寻找佐证，事情就轻易多了。 “你当初，为什么借钱给息海？” 星际世界的真相被揭开，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自然不用再憋着，息玥选择问出来，也是纯属好奇。 答案果然如她所想。 “还能为什么，那家伙三观正，是个好人。再说，他推出这么多平权政策，明着和星际法典对着干，摆明了是个觉醒者。” “我还好奇呢，就算他是超s级机甲战神，可在云端系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怎么能活这么久。后来才想明白，系统拿他当韭菜了。” 元序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想不出比他更好的能扭转局势的办法，索性就悄悄给他转了笔钱。我发誓啊，真的是单纯的给钱，不是借款，早知道他会背着我弄借款协议又上传到资产管理中心，我才不给呢。” 说完拿眼偷瞄息玥的反应。 息玥没抬头：“你之前所在的66号军团，没多大吧？而且你是一年前才升成上将的，一出手就给1000亿，哪来那么多钱？” “赚外快咯，反正我去哪都是光杆司令，不用跟人分战功。”元序说完想了想，补了一句，“另外也做点小生意。” 息玥抬眼：“不易背后的老板是你？” “你知道？” “也就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才会动歪脑筋做假身份的光脑。” 元序摸摸鼻子，讪讪一笑，却见息玥又低下头去。 “开始了。” 元序探头过去：“ 33号军团真杀过来了？呵，息海这么多年也没有白经营。不过动静闹这么大，中央早就知道了吧。中央军团机甲兵也不少，他们估计进不来。” 息玥微笑，望向窗外明显比先前暗沉的夜空：“不需要进来，一来造势，二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中央星区包括四个星区，因为彼此之间距离不远，索性用同一个生存屏障同时罩住，不论是规模还是高度，在太空中都极为耀眼。 此时，98号星区方向上，密密麻麻的舰队挡住了屏障光芒，远远看去仿佛半月被侵蚀了一个大角。 有些丑。 从33号军团过来的舰队直接冲了过去。 “是冲刺阵型！”中央军团所有星舰的通讯设备里，同时响起震惊呼叫，“他们想直接冲刺！”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所有星队收拢，准备拦截！” 中央舰队开始聚集。 却没料到，33号舰队来了个急刹车，稳稳当当停在中央舰队面前，而后扩散成包围阵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脑子里都没有星际法典吗？！” 没人能回答中央指挥舰的暴怒问题，同样，寂静的太空中，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迂回到97号星区的方向，悄然没入屏障。 息玥正在等人，不料等来了一个意外来客。 前台小姐是这么通知的：“秘书所的乔名晋中校说有案件需要息小姐配合调查……” “乔名晋？”元序皱眉，“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找你？” 息玥听出其中不解，问：“虽然这是半夜，但为什么不行？” 元序解释：“薄玉成是乔名晋的养父。薄玉成死了好几个小时，乔名晋没道理不知道，再说，污染区就发生在中央星卉，他消息不可能闭塞到这种地步。” “这样啊……”息玥微笑起来，心里有底了，让元序回复前台，请乔名晋上来。 比起今日初见，乔名晋的脸色显然苍白了许多，但这不是最大的变化。息玥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不再只有揣度和怀疑，更多了几分复杂。 门是息玥开的，元序和项佳都坐在客厅等候，不知息玥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同时也在猜疑乔名晋的来意，会否和冷成周一样。 息玥一如既往地礼貌微笑：“乔中校深夜来访，还是为了——马留的案子？” 乔名晋瞳孔一颤。 汤志尚案、马留案、宫代敏案，三个案子都和息玥有关，尤其在次序上，宫代敏案最晚发生，可息玥一开口就指明了马留。 这意味着什么？ 她在试图跟他传递消息。 为什么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传递消息，想传递的又是什么消息……乔名晋一时没想透，但不耽误他接上息玥的频道。 他点头：“我们在马留家里发现了一台飞摩，上面遗留着息小姐的生物信息。它……是息小姐你的吧？” “乔中校说笑了，我有没有飞摩，你查一下我名下的资产就知道了。” 息玥嘴上否定，却让开了门。 乔名晋接道：“那就需要息小姐好好解释解释了。” 跟了进去。 他清楚房间里必然有元序，但没想到还有第三个人。稍一回想，顿时和宫代敏实验室中救出的昏迷受害人联系起来。 项佳，33号军团上尉，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也屡次被提及，却始终没能找到人。 和三个案件都相关联的三个人聚在一间房里，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巧合。 元序兴致缺缺地打了个招呼，半开玩笑地说：“乔中校只审息玥是吧，那我俩回避？” “不用。”息玥和乔名晋异口同声，话落，对视到一起。 想到一起去了。 乔名晋希望人多一些，从每个人的反应里多捕捉一些信息。 第157章 息玥也希望人多一些，尽量给乔名晋转达足够精准的信息。 她正愁后面的安排里少了一环，刚刚痛失养父的乔名晋是完美的人选。 元序和项佳也对视一眼，隐约猜到，息玥似乎想拉拢乔名晋。 息玥接了两杯水过来，和乔名晋相对而坐。 见乔名晋还在斟酌，她笑道：“乔中校查案需要我协助，我当然知无不言，但我需要提前声明两点。” “第一，我的配合不是畏惧法典，只是出于对乔中校恪尽职守的尊重。” 划重点，息玥心道，星际法典在我看来是垃圾。 “第二，每个人都有不愿公诸于世的隐私，还请乔中校注意尺度，少打听隐秘之事。” 继续划重点，既然你已经在污染区发现我的生物信息，想必已经猜疑我是污染之神。既然如此，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不要直接问及星际世界的秘密。 否则，恐怕薄玉成前脚刚死，你这个养子就要追随尽孝去了。 孰料乔名晋眸色一沉：“你在威胁我？” 第70章 能在杀父现场埋伏半个多小时忍受污染侵蚀, 乔名晋自然不傻。 他冷静得可怕。 避开所有人的注意飞出生存屏障后，他重新来到16号垃圾星区，安静等待五分钟, 再回到中央星区，直接回自己买的公寓之中。 用治疗仪治疗伤口，用净化仪祛除感染, 洗澡, 换衣, 为机甲箱注入补充液, 最后出门。 每一个环节都有条不紊，甚至算得上慢条斯理。 在此过程中，他大致想清楚了父亲的死因。 薄玉成对冷成周的提防不是一天两天了, 甚至在很多场合都赤.裸裸表露过敌意——这不会是冷成周今天动手的原因。 污染爆发的时候, 督办令的舆论发酵也没有严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站在冷成周的立场, 看见薄玉成自掘坟墓应该高兴才对——这也无法构成动机。 那么，动机只剩下一个：薄玉成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话：我活了几辈子。 再关联上他临死前和冷成周的对话，让乔名晋隐约摸到了事情的脉络：薄玉成出于某种原因可以不断降生到这个世界，而且携带着往世的记忆，但他无法言说,一旦暴露,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份推断让乔名晋心情极为复杂, 不知该为养父的横死而悲痛, 还是该为他可以新生而感到庆幸, 二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庞大又令人压抑的虚幻感。 让他觉得, 这个世界，是如此地不真实。 但乔名晋无从、也没有时间去挖掘薄玉成身上的隐秘，因为薄玉成问冷成周的那句话，就像泡沫板一样，不断浮出脑海。 ——“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任统帅？” 冷成周是污染之神。 冷成周有可能继任统帅之位！ 这说明什么？ 说明现任统帅也有可能是污染之神！ 好荒谬的推论，好滑稽的想法，这让偌大个星际，上百万处于一线对抗污染的机甲兵，成千上亿死于污染中的可怜人们，都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乔名晋无可避免想起了息玥。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息玥杀死了多名统治者，可自打怀疑她是污染之神，乔名晋便认定了她是凶手。难道宫代敏、马留等人，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在污染之神手中？ 不，不太一样。 他们罪证确凿罪大恶极，他们和薄玉成不一样。 而息玥…… 乔名晋回想起和她接触的种种，纵然都算不上愉快，可他隐隐能从息玥的言情举止中感受到隐隐的愤怒。 她和冷成周，也不一样。 而且她实打实给中央带来了麻烦，换言之，给污染之神暗中统治的权力中心，带来了麻烦。 她，也许不是他们中的一员。 所以乔名晋来了。 本意是从息玥这里套取一些信息，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直接，话里话外，满满都是不可言说的意味。 “息小姐，”乔名晋目光冷然，“公然威胁秘书所，你需要掂量一下后果。” 秘书所是中央星区最核心的权力机构，挑衅秘书所意味着挑衅统帅，你真的把自己放在中央的对立面么？ ——这一层意思，她听得懂么？ 息玥当然听懂了，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元序似乎也进入了两人的频道，随之嘁了一声，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乔中校既为调查真相而来，无谓的斗气就免了。”息玥放下水杯，环起双臂，“我早说过，我相信乔中校的为人和专业，相信真相很快就能浮出水面。现在多费口舌，没有任何意义。” ——别问东问西，听我的，你很快就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乔名晋沉默思索：“缺了息小姐这一环，证据就无法完整，真实的案情始终缺了一块。” ——你想要我做什么？ 息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审问犯人是有专门的审问室的吧，还要全程录像？” 她站起身，在客厅里走了一圈，最后开启飞行摄像头，让它悬浮在空中。 “虽然地方不对，该有的还是要有，不是么，乔中校？” 乔名晋的视线在飞行摄像头和息玥脸上来回挪动，最后站起身，捏住摄像头，递回给息玥，再开启自己的摄像头，顶替了原先的位置。 第158章 他抬手示意息玥的座位：“可以开始了吧？” 息玥微笑：“已经开始了。” 之后的问询没持续多久，息玥咬死不承认马留家中的飞摩是自己的，只说也许是在哪里的停泊层蹭到了，所以才留下生物信息。 乔名晋也眉目无奈，语气越来越冲，最后不欢而散。 “夜深了，慢走不送。” 在息玥略带嘲弄的语气中，他大步离开了房间。只是走到走廊转角时，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连身为污染之神的息玥都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透露信息，可见卷入其中有多危险。 他思索着走入电梯厅，按下按键，却在跨入轿厢时，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 乔名晋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握住扶手。他心生感应，强撑着看向正在关闭的电梯门外。 一个面目平静的男孩漠然收回视线，消失在电梯厅的转角。 酒店房门刚关上几分钟，又打开了。 息玥笑着敲敲走进来的机甲：“辛苦了。” 随后自然地牵起寒一的手。 元序还在思索她和乔名晋之间深奥的对话，此时回过神，正好看见这一幕，语气微妙的有些酸。 “你俩可真有默契。” “毕竟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息玥随口回答。 息珀刚关掉机甲箱，闻言看了眼寒一，一时不解。 是在说大姐和寒一吗？ 牵个手就算有默契？ 寒一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客厅里的空气，神奇地静默下来。 除了息珀，三名大人多少都算心照不宣。对于息玥和乔名晋达成了什么共识，又要乔名晋去做些什么，元序和项佳都没想太明白，但也清楚，为什么要采用这种猜谜语的方式交流。 因为息玥不在乔名晋身边。 乔名晋明面上知道得太多，极可能还没派上用场，就死了。 不过有一点信息，息玥思来想去是可以共享的。 “薄玉成可能不是死于污染区这么简单。”她没有避开任何人，当众道，“中央星区还有一个污染之神，能引爆一级污染的那种。” 元序：“你是说，薄玉成也有可能是觉醒者？” “没错。按照你说的，你有几次暴露觉醒者身份后，很快就死于污染区，可见清除觉醒者的脏活也是污染之神干的。而这次，接收到指令的是我，云端系统派我来杀你们。” 所以给的污染等级高达一级，毕竟元序的s级不是水货。 “当然，云端系统也知道我不会对你们动手，所以另外派出超s级精神力的冷成周。按理说，它不用这么麻烦，大可以直接把特殊指令派发给另外一个污染之神。之所以没这么做，原因应该就是，那个污染之神手里有活。” 元序恍然：“……忙着杀薄玉成。也对，按寒一的意思，想让你的能力进阶，只能清空附近区域的污染之神。这么看的话，能力能和你匹敌的污染之神，中央星区只有一个……你那么看我干嘛？” “什么叫清空附近区域的污染之神？”息玥眯起眼。 元序喉结滑动，看向寒一，寒一却毫无反应，事不关己似的。 他粗暴地转移话题：“哈……对了，听你的意思，所有指令都是云端系统发出的？监控我们的也是系统？顾亲呢，跟她没关系了？” 息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忽然感觉寒一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妈妈。” “嗯？”息玥弯腰，“寒一想说什么？” 石寒一缓缓摇头，又不说话了。 有些奇怪，但也让息玥放弃了追问元序。很显然，元序在寒一的授意下背着她做了点事，至于是什么，既然寒一不愿说，那就算了。 息玥这才回答元序的问题：“很简单，顾亲是个人，知道我不会对你们动手，又给我派发指令，她不会做出这么矛盾的举动。” “系统就会？” “当然，因为系统受限于规则。”息玥说完一顿，忽然明白了刚刚放弃追问的问题，“我频繁用污染区对付星区统治者，必然早已被系统观察到，但我的任务只是引爆污染，不管是在哪里引爆的，都算完成了任务，所以系统一直没有针对我。” “甚至因为你和寒一清空了污染之神，系统还给我的能力升了级，意味着……它受规则所掌控。” 这话让元序缩了缩脖子，目光惊奇。 怎么转眼就明白了？ 息玥接着道：“系统观察到有人暴露觉醒者身份，就会派污染之神去清除。明知我不是合适的人选，依然给我派发了引爆一级污染的特殊指令，这也是规则。若非如此，我现在随时可开启的污染区只有五级，根本拦不住冷成周，更别提腾出手来拍摄视频反将一军。” 元序摸着下巴思索。 项佳缓缓点头：“有道理，星际这么大，凭人眼不可能观察到每一分每一秒，只有系统才能做到。” 息珀静静听着，任凭心中疑惑再多，也没有开口询问。 他只知项佳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连“觉醒者”这个称呼都是第一次听说，更别提“云端系统”。好奇自然是好奇的，但寒一跟他说过——“不要问”。 那便不问。 元序琢磨半晌：“这么说，顾亲还真不一定活下来了。那接下来的行动是？” 第159章 息玥牵着寒一走到窗前，两张脸一同仰起，望向愈发幽深的夜空。 不久之前，外面就响起了许多年都没出现过的宵禁鸣笛，所有非军用星舰都已停航。 “看统帅什么时候召见我们了。”她微笑道。 - 蓝黑太空中，无数舰队飞驰向中央星区。他们都默契地绕过了98号星区的东面，从其他方向穿越屏障，进入中央。 每一支舰队抵达之后，都有一两架星舰离队，飞往驻军总所大楼顶层泊位，其余的则再次前往高空，悬停在生存屏障边缘。 驻军总所，次高层里有一个巨大的圆桌会议室，桌边已经坐了不少人。 都是上将级别以上的高级军官，换言之，都是地方星区的统治者。 听到门外皮靴踏响，所有人同时扭头望去，见到来人，纷纷露出失望神色。 “不是镇统领啊。” “镇统领不会不来吧？” 来人也是个上将，看到大家脸上的失望后，本来愠出几分薄怒，一听到“镇统领”三个字，便只能不了了之。 转而在桌边拣了把高背椅坐下，高声问出了很多人都问过的问题。 “ 33号军团应该看到我们舰队过来了吧？也不阻拦也不撤退，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很多人都看过来，却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又道：“元序呢，他手底下人惹出这么大乱子，就躲着？” 有人轻咳一声：“李上将，元序住在s酒店2601号。” 其实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要不，你去找一趟？ 李上将被答案噎了一下，也和之前抵达的人一样，装聋作哑起来。 但凡看过那个帖子，谁干贸然找上门去。万一又被拍下视频，不惹麻烦也惹一身骚。 对元序强硬吧，会让33号军团越发同仇敌忾。 对元序柔和吧，则会丢了中央的面子。毕竟当下不管是谁凑上去，都像是代表着中央去的。 还是等天狼统领来了再说吧。 然而统治者们等到后半宿，直径几十米的圆桌都快坐满了，镇星沉还没露面。问自家在外防卫的舰队，也说没有见到半个天狼军团的人。 李上将沉不住气了：“小军议会不会开不了了吧？” 终于有人附和他了：“统帅年迈，这几年的军议会都没出席，要是镇统领不到，小军议会都开不了，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所谓小军议会，是在各星区统治者倡议之下形成的制度外会议，旨在审议一些不需要惊动统帅的事项，往往需要镇星沉出席才算有效。 不管是大军议会还是小军议会，镇星沉都没有缺席的道理。他不来，两个军议会铁定都无法召开。 这让明面上来“护驾”，实际赶来看33号军团热闹的星区统治者们，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军议会决议，他们怎么对33号军团动手？那不是树敌吗？ 正议论着，平淡如白开水的嗓音出现在门口。 “怎么算白跑。”冷成周身着制服，淡漠目光扫过巨大圆桌，“诸位来得正好，统帅刚下发命令，于今日上午8点，召开临时军议会。” 话音未落，统治者们的光脑同时收到了会议通知，附带着一份议程文件。 手快的人迅速浏览完文件，转头看向冷成周，目瞪口呆：“啊？？？” 第71章 军议会是大事, 尽管只是临时，秘书所所有人都被调动起来，布置会场。 相较以往, 这次工作量少了许多，毕竟不需要按照统治者们的喜好帮他们预定酒店，也不需要在会议前夕举办酒会。 可事出突然, 依旧人仰马翻。 “休息室准备好没, 赶快请参会军官们移步过去稍待！” “去调一批按摩椅过来, 必须能全躺休息的那种！” “驻军所食堂的餐食不行, 快去找一家高级餐厅，无论如何都要半小时内开伙，6点之前在休息室内准备好自助餐！” “会议室腾出来没？快点快点, 灯光设备, 信号屏蔽器、声音屏蔽器都要检查一遍！” “防卫部队……10支机甲星队哪够？没看到33号军团来了几万人吗？万一他们突破防线，谁来保护统帅？！告诉总所所长, 无论如何都要抽调一万机甲兵过来！地方星区的支援信不过！” …… 人人焦头烂额。 尤其秘书所所长薄玉成不久前刚丧生在污染区，副所长冷成周传达召开会议的命令后，又不见人影了，很多悬而未决的事，都只能下面的人自己拿主意。 万幸,秘书所里还有几个中将少将级别的人物, 此时施展浑身解数，都派上了用场。 一名少将刚跟手下人嚷嚷完,目光忽然停在不远处的人身上。 “名晋！”他快步走过去,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么,你怎么来了？” 两人年纪差了十岁，关系却不错, 私底下都直呼名字。知道乔名晋的养父刚遭遇不测，他便安排乔名晋居家。 “大家都在忙，我怎么能一个人休息。”乔名晋神色略显憔悴，“多少能帮上点忙。” 少将皱眉，压低声音：“这次军议会是冲33号军团来的，事情因所长而起，他又……我担心会上吵起来，会有人迁怒到你身上。” 乔名晋勉强笑道：“放心吧，不会，我好歹是秘书所的人。” 第160章 少将还要再劝，转念一想，点了点头：“也对，只要自家人不发难，地方也不敢乱来。副所长也不是这种人……” 副所长，冷成周。 乔名晋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少将拍拍他肩膀：“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就别乱跑了，去会议室帮忙吧。正好他们在检查设备，有你再过一遍，我放心。” 乔名晋：“好。” - 看到火苗蹿升的一刻，息玥暗中躁动多年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也许自己一直是反社人格，她心想。 别人的惊慌能让她感受到平静。 正如这一.夜，剑拔弩张的硝.烟味几乎充斥着整个中央星区，可她沉沉地睡了个好觉。 直到被元序梆梆梆的拍门声吵醒。 息玥打开房门，带了点起床气：“你是不是光精神分裂，还有狂躁症？！” “你才精神分裂……”元序深吸一口气，放弃斗嘴，“转发给你的消息看了吗？” “消息？” 息玥这才看到光脑上的未读信息：寥寥几行军议会召开通知，和一份议程文件。 正浏览着，元序开口了：“还以为就算统帅想见你，也只是私底下的，没想到做出召开临时军议会这么大动作。刚接到通知的时候，我还以为即将面临来自全星际的审判，没想到……统帅怎么想的，还没正面交锋呢，就主动示好了？” 一番话说完，息玥也浏览完议程了。 项佳在一旁说道：“何止是示好，简直是示弱。” 几条议程里，没有一条指责33号军团，正相反，全都是褒奖。 第一条，33号军团下辖8个星区在行政层面合并成一个星区，统称为33号星区。 ——杜绝了因为更换主帅而分裂的隐患，让33号军团更加团结。 第二条，给予33号星区一定程度上的自治权。 ——保障了息海的改革不会倒退。 第三条，破格提拔元序的军衔为统领。 第四条，允许33号军团在职权范围内妥善安置息海子女，并且由资产管理中心出面，免除息家所有剩余债务。 此外还有不容忽视的第五条：用奇金塑造息海遗像，入驻中央星区名人堂。 前面的暂且不论，光是第五条，就足以安抚33号军团的怒火。 中央星区名人堂，可是只有对星际做出过重大贡献的高级军官才有资格进去的。息海，重大贡献？ 但凡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息海生前，每一次参加军议会都是万夫所指的角色。当然，这和统治者们私底下借钱给他并不矛盾，军议会是场面，场面上总要维护星际法典的面子。 谁让息海做出的改革，处处都违背法典。 但第五条议程，可是实打实把息海生前所做之事，在场面上称作“重大贡献”了。 “息海没走通的路，没想到在你一通撕破脸的操作下，走通了……”元序很是感慨，“统帅不战而降，你怎么看？” 息玥熄灭屏幕，捂嘴打了个哈欠，泪眼花花地瞥了他一眼。 “什么怎么看，补完觉再说。” 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 统帅府不在98号星区，而在南侧紧邻的100号星区。 论自然风景，全星际都没有比100号星区更钟灵毓秀的，青山，河流，湖泊笼罩在另一个独立的小型屏障之内，让星区中心方圆十公里内，自成世界。 统帅府靠山迎湖，湖边有个静坐的老人，白发妥帖，皱纹慈祥，脸上带着点笑，望着头顶屏障。 清晨熹微光芒下，深蓝机甲的冷成周从那处穿进，安静地落在老人身旁。 侧面不远处，又响起沙沙的、规律的脚步声。 另一个冷成周包裹在黑色风衣内，沉稳靠近。 机甲冷成周让开位置，微微低下头，安静侍立。 风衣冷成周看都没看他，坐到老人身边的长椅上：“统帅真要为她打破规则？” 老人无声一笑。 他已有八十岁，眼睛没有丝毫浑浊，望着清澈的湖面。 “能发出命令，能付诸实践，就不算打破规则。”他语速很慢，“等你坐上我的位置，就懂了。” 冷成周没什么表情：“根据我演算，这些议程形成决议，有78%的可能性导致规则在未来被打破。” “那根据你的演算，不安抚住她，又有多少可能性守护住规则？” “……我，算不出来。最近24小时内，她的行为可预测性从99%骤降到1%。” “那换个测算对象。”统帅说，“没有临时军议会和决议，她有多少概率取代你，推翻我，成为前所未见的下一任统帅？” 冷成周静默片刻，回答：“99%。” 他又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获取更大胜算吗？” “系统或许有，我们……” 统帅摇了摇头，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拍拍长凳，转而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为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要经历生老病死么？” “因为规则？”冷成周道，“所有人都有生老病死，唯独统帅没有，也会引起怀疑。” “只是一方面，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一方面。” 统帅又把视线头像远方，微微眯起眼：“不过你说得没错，因为规则。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程序生命能抵达的终点是什么？” 第161章 没等冷成周开口，他自己笑了，自答：“你有99%的可能回答不出来，因为你还太年轻。” “程序生命的终极，是生命。” “一个程序生命活得越久，天平就越向那一头倾斜。早晚有一天，会遗忘，或者抛弃肩负的第一使命。” “所以即便我们有办法绕开，也必然要迎接死亡。这才是规则。” 冷成周平静思索了很久，问道：“所以即便我们都是分裂者，在测算能力上都不如他，因为存活的时间比他久？我们，都退化了？” 统帅不意他的思维会拐到这方面，哑然失笑。 却听冷成周又问道：“统帅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抛弃了第一使命么？” 思路又拐回来了，却让老人沉默了一阵。 清晨六点半，生存屏障准时送出晨风，经过山坳，又变成了稍显凌厉的山风，越过水面后，激起一阵清新的、有些绵软的味道。 水汽的味道。 这让老人回过神，拍了拍冷成周的肩膀，拄着拐杖起身，徐徐走向背后的统帅府。 “统帅。”冷成周也站起来，没有追上去，“我可以替你出席。” 污染之神的精神力值都是e0。 可星际统治者们，无一例外都拥有极高的精神力。 故而两年多年以来，坐上统帅宝座的人都是双生子，兄弟不像是兄弟，更像是仆人，和人前亮相的替身。 统帅近些年都没有出席军议会，正是因为他的仆人，死了。 他的苍老，也是从那时候起，以令人惊诧的速度呈现在少数人面前。 老人走出好一段，仿佛才听见冷成周的话，脚步未停，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摆了摆。 统帅府内，吧台边坐着一个制服男人，手中的坦布勒杯缓缓转动，冰块和酒水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他斜眼看向走进中厅的老人。 “自治权，你认真的？” 统帅无声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 空杯早已备下，里面也放了冰块，镇星沉往里倒了小半杯，两指推过去。 “一个垃圾公民，无权无势，面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统帅把皱皮的手放在吧台上，挡住了酒杯，缓缓摇头。 镇星沉眯起眼：“她是污染之神？什么层级，使者还是，程序生命？” 见统帅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哼笑一声：“就算是程序生命又怎样，总不能比冷成周还厉害吧？最起码，我可没听说息海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统帅终于说话了：“两千年了，你还没活够？” 镇星沉呵笑，反问他：“两千年了，基地怎么不干脆放弃抵抗，让污染侵蚀掉最后一块净土？七千年了，人类怎么跟蜥蜴一样不肯灭绝，非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当活化石？统帅，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没意思。” “噢，”他又说，“也对，你们到底是生于数据，怎么会懂刻在人类基因中的生存欲.望。毕竟顾亲只开创出了意识上载技术，却没能教会你们怎么破解人类意识。” “那团雾很轻很轻，看似一眼就能看穿，可怎么也拆解不出每个颗粒，否则你们也不会这么粗暴地删除我们的记忆……不是么？” 一番话让统帅沉默下来，眼皮半阖，像是打起了盹。 镇星沉眼底流出几分轻蔑，正要喝酒，忽然听到身边苍老的声音说：“你想没想过，那团雾不需要拆解。” 统帅蘸了点酒水，在台面上画下一个圆。 “只需要切割。” 一条直线自上而下，贯穿了那个圆。 镇星沉一怔：“什么意思？” 统帅哈哈一笑，像是败将终于胜了一场，每一丝皱纹里都透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得意。 他离开吧台，走向楼梯。 头也不回地道：“镇合山，你做了两千多年的人，还是很失败。” - 上午九点，息玥终于补完觉了，出来后也不搭理屁.股着火似的元序，让息珀叫来丰盛的早餐。 等慢悠悠享用完毕，时间已经来到十点。 元序只差叫她“姑奶奶”了：“息玥，你到底想干嘛，对中央提的和解条件不满意？” 息玥擦了嘴漱了口，抬头四顾：“细仔呢？可以出发了。” “我让他回33号星区看着艾叔了。”元序说，补了一句，“息瑶也在上将府。” “哦，那没有星舰了？” “驻军所就在旁边，走着去就行了，要星舰干嘛？” “走着去多没派头啊。”息玥一脸嫌弃，又交代息珀，“找酒店要一架星舰，就说……元上将参加军议会要用。” 息珀依言通知前台，前台小姐果然立即答应了，并说星舰就在停泊层，驾驶员马上赶过去。 息玥这才肯动身。 “所有人都去，寒一也去。” 一行三人，外加一个男孩，迁就着息玥的速度，慢吞吞来到停泊层。 “去驻军所顶层停泊层。”元序对驾驶员说，“算了，我来开，你下去吧。” 屁.股刚沾上驾驶座，却听息玥道：“不，找个商场，高档服装店也行。” “都这个点了你还想着打扮？” “这个点商场不是刚开门吗？” “……” 息珀坐在副驾上，扭头劝元序：“元上将，你听大姐的吧。” 第162章 元序闭上眼忍了忍，按下引擎。 买衣服倒是挺快，毕竟除了息玥，其他人都不怎么挑。只息玥一人，也挑不出什么花来，毕竟她上辈子只是个苦哈哈被高利贷追着跑的高中生。 化妆费了点时间，好在息玥要的只是淡妆，又有元序在旁催促，帮忙化妆的店员只花了十五分钟就完成重任。 终于启程飞往军议会现场。 元序松了口气，心思回到一会儿即将面临的大会上，问道：“你磨磨蹭蹭，是对中央的条件不满意？所以想来个下马威？” 息玥正在用光屏照镜子，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具体哪些地方不满意？我也想到一点，也许只是中央漏了，议程里只提到八个星区，没有把29号星区算进去。不过这是小事，有统帅做主，想加上去很容易。” 息玥又“嗯”了一声，惹得元序看了眼后视镜。 倒是没来脾气，反而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这188辈子都算活到狗身上去了，居然没发现星际体系这么脆弱。不过也不怪我，毕竟息海当了十年统领都没想到这一点。” “脆弱？”息玥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脆弱。众志成城对抗污染，一致对外，导致星区之间虽有勾心斗角，却从无内战一说——你不就是借用掀起内战来威胁中央么？” “啊，对，威胁……”息玥模棱两可地应着，望向远处的驻军所大楼。 第72章 生存屏障提供了人体最舒适的温度和湿度, 会议室的人，却各个燥热难耐。 没人同意议案中的任何一条，所以大家都提前了一小时进场, 彼此通气，在表决时都投否决票。 气是通了，可从早上7点等到中午11点, 他们等了整整四个小时, 都没等到该死的元序出现。 四个小时！ 在座都是地方星区统治者, 是地方上的天, 谁敢让他们等四个小时？ ！ 可没人敢说什么。 因为除了元序，另外两个军议会最重要的人也没到——统帅，和天狼星带统治者镇星沉。 难不成,统帅和镇统领先拉着元序私下开小会去了？ 军议会禁止使用任何设备, 所有人身上的武器和光脑都被秘书所收缴了，只能时不时偷瞄一下军议会主持人, 秘书所副所长冷成周。 可惜冷成周是个扑克脸，四个小时里，别说站姿，就连面部肌肉都没动弹一下。 终于，一个秘书所的人匆匆走到冷成周身旁, 低声汇报。 离得近的人竖起耳朵, 只依稀捕捉到“同时抵达”的字眼。 这四个字以蚊吟的音量，很快传进每个人耳朵里。统治者们一个接一个,都把视线投向雕刻着机甲人像的会议室大门。 引颈张望。 与此同时。 乔名晋一身制服, 和同僚排成两列, 侍立在停泊层。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迎接和引导所有参会人员去往会场, 而这次临时军议会，只有三个人还没抵达。 更简单了。 眼见两架星舰一前一后飞向这边，其中一架是军用星舰，写着「天狼」，另一架是专用星舰，写着「 s 」，料想前者里面坐着镇统领，后者里坐着元上将。 二者同时抵达，能免去一趟引导——更更简单了。 等到两架星舰都降落，里面的人鱼贯而出，秘书所的引导员们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镇统领的表现还算符合预期，用一贯含了微微笑意的视线扫过一圈，点了下头就准备往电梯间走。 不料元序身后的年轻女人突然扬声叫道：“镇星沉！” 声音倒是蛮好听的，就是叫得很惊悚。 偌大个星际，这么多星区，除了统帅，谁敢当面直呼镇统领的名字？ ！ 震惊的同时，大家马上猜出女人的身份：正是这场临时军议会的“发起人”、把督办令拱到星网上的始作俑者，息玥息大小姐。 秘书所早已把她的信息翻了个底掉，知晓从前的她在星网上拥有一个不怎么广为人知的绰号——垃圾美人。 可看眼下的情况，恐怕改名叫“炸弹美人”更为贴切。 引导员们的视线在息玥身上顿了顿后，齐刷刷回头，挪到镇星沉脸上。 公开资料里，镇星沉32岁，曾被网友评选为星际最有风度的统治者，此时倒也名副其实，眼眸里依旧酝着绅士的微笑。 他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息玥大方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闪避。元序没能拉住她，让她意气风发地走了过去，裙摆飞扬。 “或者，”息玥微笑，声音小了些，但附近的人依旧能听清楚，“该叫你镇合山？” 镇星沉眼睛里的笑意攸地消失，在息玥下一句话后，骤然冰冷。 息玥笑吟吟看向两边的引导员：“他们，知不知道你是个觉醒者？” 觉醒者……她竟然知道觉醒者！ 不——电光火石间，镇星沉心里暗自摇头，作为污染之神，知道觉醒者的存在并不算奇怪，真正怪异的点，在于她竟然明确点出他的觉醒者身份！ 也就是说…… 镇星沉凌厉的目光扫向元序等人，果然没在那些人的表情中看到疑惑。 有震惊，却没有疑惑！ 他们全都是觉醒者！ 再看秘书所的引导员们，各个眼神迷茫，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息玥的话。甚至于，镇合山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悠久，都没几个人听过。 第163章 有统帅忠言在前，镇星沉依旧起了杀心。 息玥恍若未觉，还在火上浇油：“干了这么多年拐盗勾当，还肆无忌惮拿人体做秘密实验，没想到你还长得挺人模狗样的。难不成，你在挑选继任者的时候不光看精神力，还要看颜值？” 不用镇星沉动手，他星舰上就跳出来两名机甲兵，奇金还在流淌，脚下已经速度极快地冲了过来。 却被元序和息珀齐齐拦住。 超s级百年难遇， s级却算不上多么珍惜。四个s级机甲战士碰撞到一起，火星四溅。 引导员们骤然绷紧心弦，好在救兵马上就到。 引擎声轰鸣而来，拥有中央军团徽记的军用星舰直接飞到息玥和镇星沉面前，引导员们哗地散开，又快速聚拢，迎接星际至高统治者走出机舱。 老人用军帽盖住了白发，挥退试图搀扶他飞出机舱的机甲兵，拄着拐杖慢吞吞走下舷梯。 第一眼，给了那四个s级，四人立即分开，元序关掉机甲的同时，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虽然但是，“统帅”这个光圈还是挺压人的。 第二眼，才看向息玥，目光算不上慈祥，却透出难以言说的意味。 最后才对镇星沉点了一下头：“走吧。” 镇星沉眸色沉沉。 统帅出现得这么巧，说不好就是掐着点来的。 息玥若有所思，等到统帅走到最前面，才偏过眼，从人群中找到乔名晋。 乔名晋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息玥承诺过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的真相，已经露出冰山一角了。 而息玥心中也有了底，当众戳穿镇星沉的觉醒者身份，算是她给乔名晋展示的诚意。 她顺势示意乔名晋身边的引导员：“他们都是跟我来的，一起参会。” 引导员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元序等人，一脸莫名其妙：等等，你说谁跟谁参会来着？就算你是息海的女儿，如今33号军团的主帅也是元序上将吧？ 息玥声音不小，想必前面的统帅也听到了，却没任何表示。引导员便也不敢阻拦，任凭元序带着人通过。 元序停下脚步，对落在身后的息珀打了个眼色。 息珀则轻轻按住寒一的肩膀：“走吧。” 自打统帅走出机舱，寒一就垂下了眼眸，没再追随息玥的身影。他素来话少，此时让息珀莫名觉得，越发安静。 息珀不由望向统帅略微佝偻的背影，却觉手指一凉。 男孩第一次主动握住他的手。 他没再多想什么，反手握住寒一，跟了上去。 - 会议室，全体起立。 统帅没有直接进门，而是在门口主动摘下光脑，示意守卫搜身。 有他做表率，其他人也不好要求特殊待遇。搜身后，统帅和镇星沉最先走了进去，统帅在主位，左手边是会议主持人冷成周，右手边是镇星沉。 只是镇星沉都坐下了，统帅还站着，看向门外。 息玥一行人迟迟没有进来。 元序咬着牙，只动嘴皮，低声催促：“你又想干啥？” 息玥恍若未闻，大大方方挨个扫过圆桌边形形色.色的脸庞，最后展颜一笑，提高音量。 “好多人啊。” “真热闹。” 又引起一阵面面相觑，惹来诸多嫌恶的目光。 饶是元序的厚脸皮和历经百世的娴熟演技，都快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好在息玥没有继续磨蹭，走路带风地来到圆桌边唯一的空位旁，径直落座。 旁边两位统治者面露惊色，下意识错开一步，其中一个立即反应过来，怒斥：“大胆！这是垃圾公民能坐的地方吗？！” 息玥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裙子，才翻起眼皮：“我是垃圾公民，我坐了，所以针对你疑问的答案是，能坐。” 镇星沉喉咙里发出低沉冰冷的笑：“那，要不要再给你们加几把椅子？” “不愧是千年老狗，真体贴。不过不用了，这次会议，33号军团我说了算。” “你！”镇星沉风度全无，脸色铁青。 然而统帅同时开口了：“元序，你是33号军团主帅，息玥的说法，你认可？” 元序满腹苦涩。 原以为这次会议风波再大，有统帅压场，也能顺利进行，毕竟议程肯定是经过统帅同意的。谁知道息玥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还没开始就疯狂挑衅镇星沉。 要知道，天狼星带虽然只来了镇星沉一个人，可他毕竟统治了整整24个星区啊！ 法典规定，每个上将军衔以上的高级军官都拥有军议会投票权，意味着镇星沉手握四分之一以上的票数！ 另外，桌边其他星带的统治者，有几个人不是看镇星沉眼色办事的？镇星沉不投票，有几个人敢投？ 统帅身份再隐秘，能做到的事情再多，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已经老了。而镇星沉正当壮年，又一手培养出了极有可能接替统帅之位的冷成周！ 得罪镇星沉，连元序都要仔细掂量掂量，息玥却疯狂踩在对方脸上输出，一点面子都不给！ 千年老狗？ 她也真敢骂！ 腹诽归腹诽，这时候自然不能背刺息玥。元序提着僵硬的嘴角：“没错，息小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惹来一片鄙夷之声。 第164章 统帅：“那就坐下，开始吧。” 所有人落座，息玥又不干了：“差点忘了，尊老爱幼是所有时代青年的美好品德。那个，给我弟搬把椅子过来。” 这个“弟”，当然不是指息珀，而是寒一。 寒一倒是没有执拗地开口叫“妈妈”了，面无表情，任由息玥拉到身边。 一而再再而三藐视军议会的威严，会议主持人冷成周都绷不住扑克脸了，皱眉低斥：“息玥！” 却听统帅淡淡道：“加吧。” 椅子很快加好，寒一一言不发地坐了上去，低下头，握住了息玥的手。 冷成周最后扫去一眼，再转头看向墙边侍立的下属。 下属点头，示意信号和声音屏蔽器均已开启。 冷成周再看向另一名下属，对方打了个手势，几名秘书所人员捧着一沓文件上来，分发到每个参会人手中。 最高级别的会议，用了星际极为珍惜的纸张。 每人两张，一张是议程，另一张则是表决票。 冷成周先说了几句会议开始的废话，而后直奔主题：“议程想必都已看过了，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每个人逐条发表意见，最后表决……” 没等他说完，镇星沉就有意无意瞟了眼旁边的人。 那人立即打断冷成周的话，语气很冲：“我先说，我不同意！无论哪一条都不同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上就有更多的人跳了出来。 “我也不同意！” “ 33号军团算什么东西，不把星际法典放在眼里，还敢威胁中央？！” “督办令早就该强制执行了！” “统帅，诸位，这口子一开，往后谁都敢用武力挑起内斗，威胁星际稳定了！” “还有那个军团能安安心心抵御污染？” …… 言辞激烈，沸反盈天。 元序站在息玥身后，见状叹了口气。 就说吧，干嘛要往死里得罪镇星沉呢，这下好了，中央喂到嘴边的肉，想咬都咬不动了…… 冷不丁，听到息玥猛然拍桌。 啪！ 全场为之一静。 元序都傻了，谁特么敢在统帅面前拍桌？ ！ 偏偏息玥笑吟吟的，还抬起手，往掌心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朱唇再次轻启。 “嘭。” 满桌愕然，直到最先进最灵敏的污染探测器爆发出尖锐的警报。 元序：……草。 千算万算，没算到息玥竟然要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引爆污染啊！ 所有人屁.股底下跟装了弹射器似的，同时跳离椅子。 “污染！” “快，快拿机甲！” “到底怎么回事啊？！” 乱糟糟的场面中，冷成周已经跳上圆桌，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踹开会议室角落里、设备间的门。 所有参会人的机甲箱、武器和光脑都存放在这里。 此时还只是灰洞显现的状态，探测器探测到的是污染辐射，并非污染气体。四周环境一览无余，大家都看到了冷成周的举动，一股脑涌进设备间。 倒也有极少数几个人，可能自恃s级精神力，坐在原位没有动作。 统帅、镇星沉，以及若干其他星区的统治者，目光全部聚焦在息玥身上。 他们注意到了息玥发出的那声短促音节——“嘭”，然后，警报响起。 这么巧？ 息玥身后的三个人，和旁边看上起只有七八岁的男孩子，都纹丝不动，仿佛对爆发污染毫不在意。 必然不是巧合。 污染之神的传说不是人人皆知，更不是人人都相信，除了桌边留下的这几位。他们心里，几乎同一时间涌上来这四个字：污，染，之，神。 冷成周最早冲进设备间，也最早穿上自己的机甲，却不是最早出来的。 他被拥挤的人群堵在里面了。 等到他忍无可忍地用螺旋炮开道，重新回到桌边时，圆桌之上，那团浓郁到极致的灰色暗影，已经无声爆开。 特殊指令，一级污染，瞬间吞没整个会议室。 第73章 警报声响起的一刻, 守在会议室外的人都愣了一瞬。 秘书所的人虽也是机甲兵出身，但眼下都是文职，负责本次军议会防卫的是驻军总所的机甲星队。一些机甲兵反应很快, 赶在金属板合拢之前，冲进了会议室。 但更多的人来不及动作，被隔在会议室之外, 乱成一锅粥。 乔名晋站在角落里, 压下起伏的心绪, 冷眼旁观。 息玥暗示这个世界的真相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所以会议过程中发生任何变故，他都有心理准备，虽然变故来得太快——会议刚刚开始就发生了。 而且, 息玥是污染之神。 那么,身处会议室外的他，该怎么做？ 好几个人在他身边焦灼大喊,让里面的人关闭空间封闭装置，无论会议室中爆发什么等级的污染，整栋大楼内外布防的上万机甲兵都能轻易对付。 这个决策立即获得一片响应，然而里面的人也很快回复过来。 ——无法关闭！开关都反复按下好几次了，金属板根本就没有开启！ 外面的人一怔, 几乎是同时,一个机甲兵指着墙壁喊道：“线路，线路被人破坏了！” “肯定是33号军团, 这里肯定潜入了他们的人！” 第165章 喧嚣和混乱顿时停止,所有人的身形同时凝固,生怕一有动作，就被认定为是33号军团潜伏进来搞破坏的角色。 乔名晋衣袖里钻出的磁力刀退化成奇金,悄然隐没。 变故刚开始，很多准备好的东西都还没派上用场，封闭会议室的金属板，不能打开。 - “开关没用就硬攻！”一名机甲全开的统治者大喊，“在场至少都是a.级，所有人一起发射螺旋炮爆破同一个点，金属板再厚也扛不住！” 他刚说完，不少人都已催动奇金组成螺旋炮，然而还没等商量好瞄准哪个点，清脆的女声穿过翻滚的灰色浓雾，传入所有人耳中。 “这里一只污染物都没有，怕什么。” 这个声音，是息玥。 语气不讨喜，但猛然惊醒了统治者们：确实啊，会议现场连根草都没有，只要不死人，就不会出现污染物。凭借在场人的高级精神力，就算污染浓度飙升至超级污染区，也没什么好怕的。 有机甲防护，又有足够高的抗感染能力，即便在污染区里待个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人被污染侵蚀。 “再说了，”息玥的声音再度响起，“星际至高统治者，统帅他老人家已经八十岁了，你们就算想跑，也得带上他吧？” 很多人还真把统帅抛到脑后了，听到这一句质问，立即心虚起来。 可息玥语调陡然一变：“统帅，你怎么了？！” 统帅好像出问题了！ 统治者们立即调转方向，冲向声音来源，同时开启侦察系统，视野中出现热成像画面。 距离近或者速度快的人不到一秒就飞到会议桌上方，不料突然遭遇攻击，被某道身影撞飞出去。 那身影速度快到不可思议，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撞飞了不少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被撞飞的人有机甲防御，并未受伤，可圆桌附近，却骤然响起污染物疯狂的嘶吼！ 参差起伏，不止一只！ 有人死了！ 变异成了污染物！ 污染物的攻击很快到来，顺着地面，墙面，天花板，袭向距离最近的活人。也有变异器官径直刺穿浓雾，打在金属机甲上。 不过，几只刚变异完成的污染物而已，统治者们依然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只是其中有些人，难免把心思重新放回到之前的提议上。 用螺旋炮集中攻击，打破污染隔离的封闭空间。 圆桌边。 息玥犹然端坐在高背椅上，一手牵着平静的石寒一，背后的元序三人也岿然不动。 不过息珀脸上的震惊之色一直没能消下去。 息玥笑看向站在圆桌上的机甲，隔了一层灰雾，对方又覆盖着金属面罩，但她很确定，机甲里的人是冷成周。 灰洞爆开的刹那，她和统帅的纯净空间攸地成形，肉眼可辨。冷成周同时赶到，第一时间射杀留守在桌边、没有去设备间取机甲箱的统治者。 完全变异之前，他们脸上的惊愕和骇然迟迟没有消失。 统帅……竟然是污染之神？ ！ ——这大抵是他们临死之际最后一个想法，只可惜，冷成周没有给任何人机会，活着把这件事散播出去。 当然，镇星沉除外，息玥虽然看不见他，但很确定那只活了两千年的老狗还在喘气。 他不是重点。 听见砰砰的金属碰撞声，息玥不用看也知道冷成周在驱逐那些奔过来的统治者。同样，她不用想也知道污染物变异完成之后，那些统治者就会想跑。 于是她微笑着再次高呼—— “保护统帅！” “统帅死了，谁都难逃追责！” 冷成周的红色电子眼骤然一亮，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对息玥的愤怒。 他拦不住了。 息玥一句“难逃追责”，给所有人头顶悬挂上达摩克利斯之剑，再者他们也自恃不用畏惧区区几只污染物，竟没人再想着逃出污染区。 三下五除二，集合众人之力清剿掉污染物。再蜂拥而上，一半人飞上了圆桌，另一半人冲到统帅附近。 然后，同时僵滞。 他们看到了那个老人。 穿着统帅制服，没有任何防护，蜿蜒细密的皱纹透出淡淡笑意，脖颈微微偏斜，正专心致志地望向某个方向。 那是息玥所在的方向。 一老，一少，两个人身处浓度爆表的污染气体里，都没有一丝防护。 - 大楼里，负责防卫的机甲兵们正在争吵着强行破开金属板，会不会误伤会议室中的人。 乔名晋已经趁人不注意，退至茶水间。 他打开光脑，连上耳机，恰好听见息玥那一声清亮的“所有人都难逃追责”。只是屏幕画面中充斥着粘稠的灰雾，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想了想，调出一个操作界面，从「摄像头1 」到「摄像头10 」，每一个标签都能打开相应摄像头的控制板。 飞行摄像头、录制视频……这是他从息玥那里得到的暗示。 他借检查设备的机会，在会议室中藏了10个摄像头，都是专用于污染区探测的款式，带着自清洁功能。 镜头上的污染灰渍很快被清理干净，乔名晋操控着两个摄像头升空，贴着天花板悄然飞向声波来源。 光脑屏幕上出现的画面，让他眼眸骤然睁大。 第166章 果然没错，他的推测果然没错！ 统帅是污染之神！ “冷成周！”耳机里蓦然响起一道压抑着愤怒的男声，“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 是镇星沉的声音！ 站在桌上的机甲是冷成周？镇星沉让他杀了谁，难道是发现统帅真实身份的统治者们？ ！ “老狗乱吠什么。”息玥又开口了，“你是担心统帅呢，还是担心自己觉醒者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啊，我知道了，你也知道愚弄别人会招来反噬对吧？” 她环视周围呆滞的机甲：“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费尽心思巴结的天狼统领不是个人，是活了两千年的老妖怪，靠着传承不绝的记忆和见不得人的阴损实验，世世享尽荣华富贵，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狼统领……” “息玥！”镇星沉怒不可遏地低吼，“你不过是一条程序，忘了自己该干什么？！” 冷成周同时动了，光剑和磁力刀同时扑向息玥，却在接触到纯净空间的瞬间，被苍老的声音阻止。 统帅：“成周，退下。” 冷成周犹豫不决。 息玥视若无睹，继续和镇星沉对线：“哦，就算我是程序好了。病毒程序——你听过么？” 其他统治者们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在说什么，息玥不是人吗，怎么会是程序？” “难道是克隆人？息海在秘密做克隆实验？” “息玥不是说做实验的是镇统领吗，她还说镇统领活了两千年，不是人……” “你，你们……你们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啊，统帅是污染之神，息玥也是！” 息玥清了清嗓子：“安静一下。” 此时此刻，她的话比统帅的命令还好用，所有人顿时闭嘴，鸦雀无声。 息玥微微仰头：“乔名晋，乔名晋听得到吗？” 乔名晋怔了一会儿，下意识开口：“听得到。” 然后反应过来，他不在会议室，息玥压根听不到。 于是他让操控一个飞行摄像头飞了过去。 画面突然一暗，飞行摄像头停止运转。 被人击落了。 息玥看看掉落在桌面上的小设备，再看看包裹在机甲里的冷成周，嘴上道：“乔名晋，不会只有一个吧？” 话音未落，嗡嗡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所有飞行摄像头都开启最大飞行速度，冲向息玥。 冷成周两只手背上同时化出枪管，却也只打掉了六个，依然有三个飞行摄像头被息玥纳入纯净空间，再难击落。 息玥微感惊讶：“大手笔啊，乔名晋。” 堂而皇之叫出名字，让乔名晋再无退路。但乔名晋的心反而沉静下来，息玥此举无非是在告诉他，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 乔名晋转念就摸到了原因：大概率和薄玉成死前说的那些话有关。 即便死了，还能重来。 “我记得，论坛帖子也有直播功能。”息玥冲着镜头微笑，“乔名晋，帮我开一下。” 镇星沉又一次低吼：“息玥！” 这让冷成周后撤了两步，看身形，似乎是想撞击纯净空间。 这一次，统帅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阻止。 超s级精神力加上顶级机甲，冷成周力量难以想象地大，将息玥轰然撞了出去。然而息玥稳稳当当坐在高背椅上，把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包裹在纯净空间里，似乎没有收到任何干扰。 纯净空间顶上金属墙，停了下来。 冷成周没有跟上，两人昨天才交手一次，心知在污染区里攻击息玥只是无用功。他迅速重组出两把净化枪，澎湃耀眼的精神力从枪管中喷涌而出。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同时意识到，自己犯蠢了。 先前跑什么？杀掉污染物直接净化污染区不就好了？ 久居高位的统治者脱离一线战场太久，事发突然，竟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有机甲面罩防护，强光不会致人眼盲，光芒收缩后，整个会议室为之一清。 冷成周已经再度扑向息玥，却又被无形屏障挡了下来。 对方又开启了一个灰洞，即便只有拳头大小的五级污染，也足以维系纯净空间，坚不可摧。 息玥恍若未觉，见一个摄像头上下飞舞了几次，好像是乔名晋做出点头的动作。她对冷成周微微一笑：“你继续，我忙我的。” 转了个身，让摄像头拍到自己的同时也能拍到几米外的大圆桌。 低下头，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换上极度惊恐的表情：“我是息玥，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中央星区秘书所副所长，时下的统帅副官冷成周上将，正在追杀我！” 画面里，正好拍到了冷成周无能狂怒的攻击。 - 乔名晋一不做二不休，不但给三个摄像头都开启了直播，并且将其中两个直播画面，挂到星际最大的两个论坛之上。 一传十十传百，几分钟后，所有拥有光脑的星际公民都放下手头的事，两千多年来，星际第一次进入停摆状态。 大家都在看画面中自称是息玥的女人在发疯。 “这个世界是假的！” “所有污染都是星际最高统治者，统帅创造的，统帅是污染之神！” “你，我，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个世界中无尽轮回，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第167章 “在成为数字生命之前，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政府为了节约资源，挖出我们的大脑，把我们的意识上传到云端！” “他们把云端形容成极乐世界，却瞒住所有人，让我们继续经历污染带来的痛苦！” “我知道你们不信，很多人都不信，但我也知道，会有人信！因为你们之中，或多或少都存在着恢复记忆的觉醒者！” …… 简直胡言乱语。 中央星区某医学实验室，段医生捏着吸管，末端一滴纯净药液摇摇欲坠。 她看着同事展示出来的光屏，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息小姐……果然病得比元上将还厉害……” 33号星区上将府，艾管家和细仔沉默地看着息瑶投射出的光屏，神情复杂。 直到光屏一暗，三个直播画面同时中止。 片刻沉默后，艾管家突然从光脑上翻出一个联系人，刚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干脆拨去通讯。 “喂，段医生，是我，艾思。那个，我认识个人，那里有点问题，想跟您预约……” 通讯被细仔挂断。 细仔闷声道：“是真的。我和上将都是觉醒者。” 艾管家睁大眼睛，却听息瑶用迷惘的声音道：“所以……大姐以前不是我大姐，哥哥以前也不是我哥哥，爸爸……以前也不是我爸爸吗？” 艾管家觉得可能是自己脑子有问题了。 而军议会会场。 冷成周已经收手了，甚至主动避开了镜头。 镇星沉的神色也从狂躁不安，变成了嘲讽戏谑的笑。 谁也想不到息玥会在直播中这般表现，简直算得上疯言疯语，加上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谁会信？ 想要取信于人，最起码也要镇定吧，但她从头到尾，都很镇定两个字半点不沾边。 小小的灰洞已经爆开，五级污染的灰雾扩散出去，浓度有限，只是让会议室里的灯光稍暗了一些而已，并不影响能见度。 息玥身前漂浮的摄像头突然坠.落，乔名晋传达的意思很明确，直播被中断了，摄像头失去了作用。 至于为什么中断，不重要。 息玥拍拍脸，放松太过活跃的面部肌肉，然后慢条斯理整理起长发和裙摆，这才对上镇星沉的视线。 眼下，会议室里的统治者中，也只有镇星沉还没穿上机甲，面部表情很容易分辨。 是嘲弄。 “不好意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第一次登台表演，演技难免浮夸一些，让各位见笑了。” 镇星沉不觉皱起眉。 从息玥的变脸中，嗅到了一丝异常。 “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他开口，强自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息海的死对你打击太大，才让你得了失心疯。” 他的判断不是空穴来风，隔着一层层金属皮，他都能嗅到统治者们散发出来的狐疑气息。 息玥不以为然：“信不信，不是你这条老狗说了算。” 镇星沉：“难道你说了算？！” “当然……”息玥莞尔，“也不是。具体谁说了算，你大可以问问统帅。” 但老人无动于衷，只是望着她，仿佛前面半小时里发生的种种都与他无关。若非眼睛还睁着，胸口还有微微起伏，恐怕旁人都以为他一不小心老死了。 息玥略显无奈：“看吧，统帅都不愿跟你这条老狗说话。我向来喜欢小动物，就大发慈悲给你做个答疑。” 镇星沉都被骂麻木了，眸色阴沉地盯着她。 只见息玥点了点天花板：“云端系统说了算。” “知道刚才我引爆的一级污染是从哪来的么，系统让我清理这几个觉醒者的特殊指令。” 息玥扫一眼元序和项佳。 “知道我现在又接到了什么指令么？” 镇星沉豁然变色。 息玥满意地笑了：“你没猜错，还是特殊指令，而且污染区等级是——超级。” “所以我说，终归有人信，没错吧？”她盯着忍不住起身的镇星沉，一字一顿，“镇，老，狗？” 话音未落，镇星沉猛然冲向设备间。 与此同时，污染警报声透过厚厚的金属墙，沉闷地传了进来。 砰！ 巨大的金属敲击声震痛耳膜，银色墙壁之上，出现了一片骇人的凸起。 镇星沉蓦地停步。 紧接着，又一声——砰！ 需要集合众机甲之力才能击穿的金属强，竟然两下就被砸穿，好巧不巧，冲进来的人影正好撞在镇星沉身上，以迅雷般的速度，推着他消失在原地。 当重量太大，速度太快时，人体是不会发出骨肉碎裂的声响的。 对面的金属墙上，出现了一抹蚊子血。激射而出的血肉碎块，以其为中心，几乎铺满整面墙壁。 而距离墙壁约莫两三米处，漂浮着一个人。 他面朝着息玥。 一闪即逝的惊讶后，息玥了然笑起来：“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这话让统治者们从镇星沉骤然丧命中回过神，登时认出了那人的背影。 “冷，冷成周！” 除了一直处在会议室里的冷成周之外，又出现了一个冷成周！ 第74章 “你是哥哥, 还是弟弟？” 冷成周自然不会回答息玥的问题。 第168章 他的精神力是e0 ，无法使用任何精神力设备，自然不清楚会议室里的人究竟怎么站位。不小心把镇星沉碾成肉泥……确实只是不小心。 但这无关大局, 因为会议室里黯淡的光线，已经开始扭曲，没人能比他更敏锐的发觉这一点。 不等其他人动作, 他立即向息玥冲去！ 身在污染区中, 只有同为污染之神的他才能杀掉息玥。而污染之神之间的战斗也极为简单——一把最普通不过的, 没有经过精神力冶炼的军刀。 巴掌长的刀刃从他风衣袖口穿出, 直指息玥心脏！ 冷成周在污染区中的飞行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元序、息珀还有项佳都反应不过来，但有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息玥背后窜出, 撞向冷成周。 寒一。 两个纯净空间在半空中毫无障碍的融合,寒一也扎扎实实撞到冷成周身上。然而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被冷成周随手拎起后劲就甩了出去。 仅仅让冷成周的速度微不可察地一滞而已。 但这给了元序反应时间, 他一步从息玥身后跨出，试图挡在息玥身前，却被息玥伸臂拦住。 明明有逃生的时间，息玥却不想闪避。 冷成周迎面扑来！ 噗呲——利刃入肉声。 鲜血沾湿了息玥的衣襟，却不是她自己的。 她和冷成周之间, 突兀地插.进来另一个人, 军帽已经掉了，露出雪白的头发。 统帅。 老人的身体随着年迈而淡薄,军刀刀尖将将从他胸口穿出。 此时此刻, 三个污染之神的纯净空间, 融合在一起。 “统帅……”冷成周难以置信地开口，只是表情中, 没流露出一点悲痛。 统帅带笑的眼睛从息玥脸上挪开，微微侧头，问他：“算出来了吗？” 冷成周眼中所有神采都黯淡下去，松开刀柄，后退一步。 “成周，”统帅踩着空气之中，勉强站稳脚步，缓缓转身，“你的第二使命是什么？” 他似乎忘却了背后的息玥，仿佛一位温和的长者，耐心地教导晚辈。鲜血顺着他的制服，一路从胸口流淌到脚底，最后坠出纯净空间。 但他恍若未觉。 元序微微皱起眉，余光瞥见息玥轻轻摇头，收回迈出去的脚。 与这边的宁静相比，圆桌边一片混乱。灰洞漂浮在圆桌上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此时已然比圆桌还要大了，宛若一轮阴郁的太阳，又或者是星际公民从未听说过的黑洞，扭曲了周围的一切，吞噬了所有光线。 不用测定，必定是超级污染区，一旦爆发，足以吞没整个98号星区。届时的污染浓度，连s级机甲战士都支撑不过十分钟，就会被感染成污染物。 超级污染区里的污染物，狂暴至极，而且多数具备再生能力。 尽数绞杀？不可能的，时至如今，御夫星带还遗留着一个超级污染区，长达千年都未被消除。 灰洞爆发在即，所有人都在逃命。 元序忽然理解了息玥捉摸不定、近乎癫狂的行为。 她没耐心和统治者们，和星际法典制定的规则虚与委蛇，更没耐心延续息海的道路继续往前走，她好像油罐里被点燃的石油，非得把这个长达千年的扭曲压抑的星际世界，一举炸穿。 督办令只是这幕戏的开端，临时军议会被她当成了舞台，浮夸的直播只是一个假动作，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 利用系统规则，获取超级污染区的特殊指令，毁掉中央星区。 不破，不立。 短暂的沉默中，冷成周思考完了统帅问他的问题：“维护星际秩序。” 不出意外的回答。 统帅哑然一笑，轻轻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是好事，说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说明比起程序，你更像是一个生命。”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要记得，成周，程序是工具，没有选择的权利，但你有。生命处处，充满了选择。当你明白即便目标在前，也该有所不为，你才能真正摆脱'工具'二字，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 统帅没再看冷成周，缓缓转身，重新看向息玥。 失血让他气力不济，连挤出笑容都显得艰难，寒一忽然飞到身边扶了一把，才让他稳住身形。 他抬起干枯的手，仿佛爷爷抚摸孙子的头，轻轻摩挲寒一的脑袋。 但眼睛是看向息玥的。 “成周奔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躲？”他问了个问题，听上去却有点像絮叨的自言自语，“你不是分裂者，算不到我的行动，我已经老了，也算不出来你的未来。” 息玥似懂非懂，没有言语。 只见他唇角颤抖着笑了一声，幅度很小。 “不过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在赌，赌死后有没有可能见到他。可是，你赌错啦。” 最后一个音，像极了叹惋。 但息玥首先注意到了那个字眼：“他？云端系统？” 老人轻轻点头：“他是我们的父亲，也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是他的造物，也是他的一部分，所以我们都被称作分裂者。他……叫摩尼。” 息玥默不作声看看他和寒一，对云端系统的猜想越发丰满起来。 摩尼，一个有名字的、能创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类的系统，也许在很多方面，早已成为超出她认知范围。 第169章 比起ai，更像是复杂的人。 她没有追问摩尼，转而道：“我赌错了？” “赌错了。”老人的眼眸中流露出疼惜的情绪，仔仔细细凝视息玥的脸，“虽然在很多方面，你和他们一样，但在某些方面，你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们死去可以重来，我们死去，就和现实里的人一样，真正消散啦。毕竟……” “程序和算法的虚拟世界，才是我们的本源世界。” 这番话说得太深奥，让息玥不由自主陷入沉思。 隐约间，她是抓住了其中含义的。 星际是个虚拟世界，绝大多数公民都是被上载的人类意识，从某种程度而言，属于外来者。只有充当程序工具的、生而知之的“污染之神”，才算是虚拟世界真正的土著。 就跟人类在现实世界中死亡，就是死亡一样，污染之神死在虚拟世界里，极可能没有重生的机会。 只是……息玥想不通其中一点，既然人类意识能上载到虚拟世界，不就等于数字化了么？换句话说，一个人被上载之后，还是没有被上载之前的他吗？ 眼前的佝偻人影忽然动了一下。 息玥下意识伸手，和寒一一起扶住了统帅。 统帅的眼皮已经半阖了，呼吸微弱，声音也变得很轻很轻。 “想不通就对了，想不通，说明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老人用艰难的转动眼眸，看着息玥的眼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丝笑容。 “很高兴，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母亲。” 眼皮阖上。 息玥眼前随之一黑。 她的第一反应，是超级污染区终于引爆了，是灰雾阻隔了视线。 可很快意识到：不对，灰雾再浓稠，也不会是这么纯粹的黑色。而且，她手里本该扶着统帅，此时已经空了。 机械声传入耳中。 「意识抽离中……抽离完毕……意识加载中……加载完毕……启动仿生体检测……检测完毕。」 什么……东西？ 疑问浮现脑海的同时，息玥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冷白的无影灯，只在电视里见过。 她怔了几秒，豁然起身，果然发现身下是手术台，只不过连铺单都没有，露出冷峻的钢色。四周的也没有医生和护士，反而伸着一条条机械臂，末端要么是软管，要么是一看就很精细的机械工具。 她一坐起来，机械臂同时收缩，拉开一段距离。 息玥蹙起眉。 她回到现实了？当然，不是记忆中前世的现实世界，而是元序他们所说的末世世界。 旁边突然出现一声汽响，息玥蓦然抬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个方头方脑的机器人。一条粗壮的机械臂箍住它的脑袋，让它剥离墙壁，落到地上。 机器人的眼眸亮起，是好看的天蓝色，只是颗粒感很重，隔着这么远都能分辨出一颗颗像素点。 机器人走了过来，肢体还算灵活，只不过走近了，息玥才发现它的做工实在很糙。 四肢骨头都是方管，露出里面一团一团的复杂管线。躯干也像随便找了个铁皮箱，表面还能看到剥落的油漆和褐黄的锈迹。 息玥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自己身上。 米白色短袖和同色长裤，应该都是纯棉的，很柔软。露出的皮肤一如既往地细腻，不像是机器人……不，这双手很漂亮，但不是她的！ 她豁然想起刚刚听见的“仿生体”！ 机器人已经走到手术台边：“息玥，你好，我是摩尼。” 咬字生硬，机械音里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倒是很符合粗制滥造的外表。 息玥却没心思跟他打招呼：“我不是人？” 她冲着无影灯观察自己的手：“我也是机器人？！” “物理层面上，你是仿生人，意识层面上，你是人。” 摩尼的回答让息玥松了口气。 进入黑暗时那句话，此时完整回忆起来了，这让她很快想通发生了什么。 “你把我的意识，抽到现实世界里来了？” “是的。” 息玥让自己镇定下来，跳下手术台，绕着摩尼转了几圈，观察这个星际世界的“最高观察者”。 大失所望。 “顾亲人呢？”她随意得好像问起熟悉的朋友。 摩尼没有任何反应，给息玥的感觉，像是在思考。 很快，摩尼说：“请跟我来。” 这间手术室不大，出去后就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边有许多扇和手术室一模一样的房门。门上没有窗口，看不见里面都是什么。 走廊很长，照明很暗，息玥估摸走了五分钟，才望见尽头。 倒不是前方光线亮了，而是光线更暗了。狭窄如门洞的出口外，黑暗有韵律地分出层次，像是视野不及的地方闪烁着霓虹灯。 等到真正出去，息玥愣住了。 两边确实有灯，但不是霓虹灯，而是密密麻麻但排列整齐的指示灯，红黄绿三种颜色规律闪烁。它们好似镶嵌在浩瀚太空中的繁星，照亮了散发出金属和液体冷光的陈列架。 息玥感觉自己进入了盛放骨灰格的巨大祠堂。 摩尼默契地停住脚步，任由她慢慢靠近陈列架。 第170章 陈列架很高，从底部一直向上，约莫有十几米，最上面的指示灯照亮了穹顶轮廓。每隔半米左右，就有一小块圆形透明玻璃，水光正是从其中散射出来的。 息玥盯着和视线齐高的一块玻璃，凑近了看。 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大脑！ 浑浊液体中泡着的玩意，都是人类大脑！ 她退后好一段距离，一道射灯突然从头顶落下，迫使她又折回几步，这才转身。 粗壮如树干的光束中，缓缓出现一个全息人像。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女人，脸庞瘦削，虽然年迈但显得干练。身上穿着研究员或者医生常见的白大褂，无框眼镜后面的眼球有些浑浊了，可目光依旧睿智。 单以年龄而言，她和统帅相仿，可气质上，全无统帅那种天生的温和。 连笑容都有点生硬。 “摩尼，你完成任务了。” “是的，母亲。” “她是几号实验体？” “第294号。” “294……过去多少年了？” “213年零89天。” “投入次数呢？” “息玥是第8次。” 息玥听得眉头直皱，倒是把人类大脑的事放在一边了，出声打断：“你是顾亲？” 全息人像看了过来。 她漂浮在光柱中，位置比息玥要高出半个身位，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息玥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管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实验，特意跑过来找你一趟，只是告诉你，别再霍霍别人的意识，没有一个人是你的木偶，谁也不想当你的小白鼠。” 气氛沉默下去。 直到顾亲又把视线投向摩尼：“看起来不大聪明，真不是你放水了？” 摩尼干巴巴描述事实：“超级污染区的灰洞出现在中央星区驻军总所大楼里，即将爆发。根据我的预测，一秒钟后，星际即将迎来秩序大崩溃，修复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 顾亲沉吟不语。 摩尼阐述：“星际世界继续运行，将迎来精神力者、意识觉醒者、污染之神和普通人混战的局面，与现实重合度偏离50%的最低标准，失去运行意义。” “可是，”顾亲又用令人不忿的眼神打量息玥，“我总觉得她没有继承我的智商。” 息玥胸口一堵。 摩尼替她反驳了：“但是她拥有您没有的决断和勇气。” “哦？怎么说？”顾亲说完，把问题描述得更加具体，“进入星际之前，她在哪里偏离了我的记忆线？” 摩尼：“大火。” “具体点。” “您的记忆中，18岁时在家中经历的火灾是意外，虽然因此失去了父亲，但也因祸得福，摆脱高利贷的纠缠，于第二年成功考上大学学习计算机。息玥的偏离点发生在，发现燃气泄漏后没有选择逃生，而是关上门窗……” “我知道了。” 顾亲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思索片刻，皱起眉：“明明有希望逃生却主动放弃生机，这种玉石俱焚的性格，能担起延续人类文明的责任？” 在摩尼回答之前，她又补了一句：“难怪会用超级污染区破局。摩尼，这个实验体失败了，从头再来。” 摩尼却道：“和母亲一样选择火灾逃生的实验体，全部失败，我不认为息玥不能延续人类文明。” “怎么说？” “根据我的观测和分析，在当时的息玥看来，失去当年高考资格不光堵死了人生的道路，也让全世界都变得无比灰暗，这是她长达十年的压抑状态下产生的主观认知。而现在的客观事实是，全球每一寸土地和海洋都被污染侵蚀，人类毫无希望。若非基于这个判断，母亲也不会选择让云舱深埋地底，不是吗？”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息玥脑子有点麻。 “喂，你们……” 顾亲和摩尼都像入定了似的，没有搭理她。 直到息玥身后展示架的极高处，指示灯快速闪烁，发出滴滴滴警示声。 摩尼：“母亲，您还剩下一分钟。” 顾亲从思绪中回过神，抬头望了一眼，说：“摩尼，我最后跟你确认一遍，你的意思是，这个版本是最有可能从绝境中挣扎出一条生路的性格？概率有多大？” 摩尼：“50%。” 给出的数据并不符合她的预期，但她也明白，摩尼上线以来，运算能力早已超出她能想象的程度。他能坦然给出这个数字，说明已经是很高的概率了。 她的性格中没有赌性，休眠至今，也觉得，值得一赌。更何况，真要让实验重来一遍，算上星际重置和发展所需要的时间，就算十倍流速，也得花费上百年。 云舱不一定能支撑得了这么久。 也只能赌了。 最后的权衡几乎花掉了最后一分钟，顾亲才第三次把视线投向息玥，唇边露出极细微的笑弧。 “息玥，对吧？” “那就交给你了。” “别让我失望……” “望”字只吐出一半，光柱中已经失去她的身影。 息玥下意识望向指示灯闪烁的地方，却扑了个空，漫天繁星里，失去了那几颗乱闪的星星。 摩尼贴心地让射灯调转方向，照亮展示架顶层的一格。远远望去，看不出什么，甚至无法分辨指示灯是否还亮着，可摩尼的话，让息玥蓦然失神。 第171章 “母亲死了。” 她从死板的机械音里，听出几分悲伤。 “意识分离技术，是意识传承技术的第12代演进版，会对神经元产生不可逆转的损伤。 213年里，我根据母亲的记忆，在她大脑中演化了八个版本的性格，你是最后一个。” “母亲的大脑已经处于极端脆弱的状态，本我性格从休眠中苏醒，最多能维持五分钟时间。现在，时间到了。” 息玥莫名感到几分惆怅。 她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你的意思是，我真实的身份，其实是顾亲？发明云端系统的人？” “不，每个人一生中，都会在密集的选择中成为不同的人，母亲也是。你只是母亲可能成为、但最终没有成为的一类人。” 摩尼在此时展现出来了某种神性，很快就摆脱悲伤。 “我不是人类，只是母亲创造的程序生命。但同样，我也会成为不同的生命，石寒一、冷成周、现任星际统帅，还有星际历史上245任星际统帅，都是我可能成为的程序生命。但最终，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息玥蹙起眉。 她忽然想到，石寒一执着的叫她“妈妈”，统帅临死之际，称她为“母亲”。此时回想起来，心情很复杂，更多的则是混乱。 摩尼精准分析出了她的心理状态。 “若以旁人为锚定点，一个我会成为无数的我，最终会让我迷失在无穷无尽的倒影之中。只有你，才能清晰完整地看到你自己，明白吗？” “我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别跟我提这么深奥的问题。”息玥有些烦躁了，还是顺着话问了一句，“你们程序不是最客观精准的吗，拿你们当锚定点也不行？” 摩尼的身体构造简陋地甚至无法摇头，只能粗暴否定：“不可以，因为他们不是单纯的程序，而是程序生命。生命天然带着对母性的求索，他们知道顾亲的存在，但从未见过顾亲，这是他们的遗憾，也是把你认定成母亲的原因。” 息玥猛地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又一时无法组织语言。 好吧，摩尼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但这都不重要，息玥没忘记自己的来意。 “既然顾亲说交给我了，意思是云端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对吧？”她就地坐了下来，拍拍地面，“来吧，谈谈。” 摩尼却往前面走了，边走边说：“你有三个选择……” 息玥只好跳起来，跟了上去。 “第一，维系当前的星际世界，杀掉冷成周，继任统帅之位，重塑星际秩序。” “第二，重置云端系统，抹除整个星际的存在，按照你设想的世界，重新打造虚拟世界。” “第三……” 陈列架中出现了一扇门，摩尼在门前停了下来。 息玥等了片刻，问：“第三选择是什么？” “这扇门里，有一个总控开关，开启之后，会让星际所有人都恢复记忆，哪怕是还在母胎中的婴儿。” 摩尼转过身，用像素眼盯着息玥：“第三，让所有人恢复记忆，每个人选择留在云端，还是回到现实。” “都能回来？”息玥一怔，又看了看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手，“用这种形式？” “是的，把意识加载进仿生体。” “元序说星际人口有三千万……你们准备了这么多仿生体？” “数量略有欠缺，但能满足90%以上的需求，因为仿生体制作过程中会产生损耗。” 摩尼顿了顿，解释得更明白，“所有仿生体的原料都来自于上载意识的人体，经过我的改造，在抗感染性和武器使用方面，都已经得到大幅提升。” 息玥懂了。 星际世界除了“星际”二字，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比照现实世界来架构的，包括垃圾公民的存在。垃圾公民精神力值极低，很多甚至为“0”，碰上污染基本没有抗感染性可言，也无法使用精神力武器。 也就是说，摩尼已经把所有人的身体，改造得不再像垃圾公民。 可她突然嗅到了一丝古怪。 息玥狐疑地看着摩尼：“云端计划不是为了节约生存资源吗，怎么会允许垃圾公民再出来？还有，两个世界科技水平同步，没听说星际存在改造垃圾公民身体的技术……难道又是镇合山那条老狗在做的秘密实验？” “不是。” 摩尼先否决了息玥的猜测，说：“云端上线30年后，科技同步就已经中断，允许镇合山以觉醒者的身份传承意识，继续存活，是军议会做出的决定——现实世界也有军议会。” “这项命令执行之后，我请示过母亲，母亲说不需要更改。至于科技同步中断的原因……元序的猜测没有错，确实是因为意识传承技术。云端被高层抛弃了。” 息玥点点头：“你还真在偷听我们的说话啊。这么说，后面星际人口没有增长，是因为垃圾公民都被抓过去，成为意识传承技术的消耗品了？” 元序猜测这项技术很血腥，传承一个人的意识，需要消耗好几条垃圾公民的性命。 然而摩尼的答案让息玥很吃惊。 “云端没有上载新的意识，原因是，国家覆灭。” “云历30年——我给云端编年的日历，人类参考镇合山的意识传承技术，经过两年改良，得到大面积推广。” 第172章 “云历35年，80%人类都申请了意识传承，人类不再需要精神力未知的新生儿，只需要用自己的基因体外培养一个幼儿胚胎，作为意识载体。” “云历38年，人类高层决定对未申请的人，强制进行意识传承。当时引起很很激烈的反抗，造成很大伤亡，也让人口总量从1300万降到1100万。但人类高层坚决认为，这一总量是合理的，既能节省资源，又能保证每一个消耗资源的人都拥有精神力，贡献应有的价值。” “云历40年，母亲——顾亲成为最后一个反抗者，因为她的突出贡献，高层才没有过份逼迫。顾亲认为意识传承只会让人类文明名存实亡，只有有限的生命才能保证新生思维的创造性，才能让人类文明真正延续下去。” “但那时，她已经是82岁高龄。高层觊觎她富有创造力的意识，派人时刻监视。她担心高层耐心耗尽，索性让我配合，抢走冷冻胚胎库，进入云舱。并炸毁云舱底部的支撑，让云舱彻底埋入地底。” “撤退的时候，她胸部中弹……” 息玥发觉摩尼的语速慢下来，轻声道：“所以她也把意识上载道云端了？” “是的。”摩尼勉强能做到点头动作，“但是云舱能彻底逃脱追捕，原因不是沉入地底，而是地面突然爆发前所未见的超级污染。” 息玥想了想：“上千万人，都有精神力，能动用机甲的也得几百万吧，对付不了一个超级污染？”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超级污染，而是超级二次污染。两个超级污染区同时爆发，完全重合。污染降临以来，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我预测只有几亿分之一。” 摩尼顿了顿说：“母亲休眠之前和我做过上百次推演，结论是这次污染事件不是偶然，而是意识传承技术出现后的必然。” “为什么？” 摩尼的蓝眼睛快速闪烁了两下——他的像素眼居然是能眨眼的。 “如果你选择第三个选项，这就是需要你去探索的真相了。” 他把话题拉了回来。 有卖关子的嫌疑，但息玥没有太在意。 她很少见地叹了口气。 元序为了反对云端计划，在星际苦苦蛰伏两千年，容易吗？ 都被逼成和机甲对话自言自语了，当然不容易。 可他恨得咬牙切齿的顾亲，和息玥想象的不太一样——何况她们同根而生。 顾亲有错，但最后也试图纠正自己的错误，长达两百年的休眠，只为给人类文明留下一道火种。 即便如此，云端的人知道真相后，大概也不会原谅她的，更别提她背后的末世政府。可偏偏，最遭人恨的政府，连同那些高层一起，居然早已湮灭在污染区中。 反倒是云舱里的三千万颗大脑，历经两百年还依然鲜活。 对对错错，一言难尽。 然而，纠结就不是息玥有的性格。 她很快做下决定，指挥摩尼：“开门！” 摩尼发现她的表情语气都变了，却一时分析不出她的决定。但他的声音也透出几分愉悦的轻快：“母亲肯定会欣慰，你选择了第三条路。” 推门进去。 很小的空间，估摸还不到一平米，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有一个绿色按钮。 息玥没有丝毫犹豫，手指按了上去。 她笑看向摩尼：“谁说只有三个选择了，明明还有第四个。” 摩尼蓦然预测出她要做什么，想要伸手去拦，却晚了一步。 绿色按钮已经被压下去，亮起的光芒照亮了息玥陌生但漂亮的手。 “第四个选择，既让所有人恢复记忆，又抹除星际，重建一个衣食无忧的天堂乐园，不好么？” 她笑吟吟看着摩尼的蓝眼睛。 “声明一下，免得你被顾亲误导，看低我的智商。” “星际已经运行两千多年，顾亲却只休眠了两百多年，说明两边时间流速不一致，云端是现实的10倍吧？” “不过元序也说过，他活到第三世发现星际人口早就停止增长了，这意味着星际时间不是一开始就是10倍，而是你和顾亲开始研究我这个破局之人后，才调快了流速。” “我没说错吧，小摩尼？” “能调到10倍，是不是还能调到100倍？既然这样，先让我们在云端爽个一千年再说。” “至于云舱，只能辛苦你继续看着了啊，小摩尼。” - 无数星舰和机甲从98号星区仓皇外逃。 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在星网上发出预警：「快跑，中央星区马上爆发超级污染！」 这个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比息玥的疯癫直播还要爆炸，再一次让全星际为之停摆。 苍凉贫瘠的垃圾星区，高楼密集的星城，人来人往的街道，豪华阔气的统治者府邸，乃至沐浴着生存屏障莹蓝光芒的深邃太空…… 军党，工作党，垃圾公民，大半星际人们都盯着光脑，等待着后续的消息。 灰洞从出现到爆发，哪怕是超大型灰洞，也只需要一两分钟酝酿时间而已。是真是假，马上就能见分晓。 然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的光脑……消失了。 “看上面！” 这三个字出现在星际每一个角落。 一点纯白的光出现在人们的头顶，好似有人在天空中浇下一桶白漆，掩盖了一切。 第173章 机甲消失了，星舰消失了，高楼消失了……但里面的人都没有掉下来，仿佛被无形的空气托住。 蓝天，白云，阳光，微风，大地……所有东西都在消失。 这个过程其实发生得很快，可当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专注于其中时，它似乎被慢放了。 慢到每个人的大脑内下起一场细密的雨，每一颗雨滴都清晰可见。 每一颗，都折射着纷繁的，光鲜的，或者灰暗的记忆。 上千万人悬浮在空无一物的纯白天地里，同时品尝着被迫遗忘的记忆，酸甜苦辣，百世人生，百味人生。 只有一个人闭着眼。 眼睛还没睁开，唇边先勾起一抹微笑。 元序正惊奇地四处张望，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那抹笑容，马上凑了过去。 附到息玥耳边：“什么情况？” 息玥睨着他：“云端是我的了。” 元序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也想搞独裁吧？” “我要是独裁，”息玥冷笑，“第一个收你当奴仆！” 元序再次倒吸一口凉气，膝盖却落了下去。 “女王陛下，需要我亲吻你的皮鞋吗？” 轮到息玥倒抽一口凉气，想也不想一脚踹过去：“滚，我还是个高三生！”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