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图美色》 第1章 《贪图美色 / 学霸不经撩》作者：暮雪晴【完结+番外】 简介： 重生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当然是拉黑前任，再找个小奶狗呀！周舟重生后终于活成了没有心的“渣女”，开始倒追基因优良的学霸程鸿渐。程鸿渐千方百计规划着他们的未来，却不知道周舟只是看中了他的优质基因，想和他生个孩子而已。“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先接近我，而后又抛弃，可这次，我说结束才算结束，就算你结婚有了孩子，也是一样。”咦？孩子他爸好像误会了什么。 标签：言情，都市，现代言情 第1章 重生1 平淡无奇的一天。 1402寝室的周舟被闹铃闹醒，她睁眼第一眼就看到朴实无华的蚊帐上还挂着一个蚊子尸体，四张床中间的电风扇只送来孱弱的一点风，她睡的满头大汗，简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姐妹们！快起来！早上是吴霸总的课。”是闹钟的主人一边按掉了闹钟，一边拢着自己油腻的短发爬下床，准备简单的洗个头。 周舟吃惊得环顾了一下四周，上床下桌的设计，拥挤的寝室，另外两张床上隆起的身影。 刚刚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像是自己大学时候的寝室长张媛的声音。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嗯，疼……是真的……不是梦。 等到周舟穿上朴实无华，搁在一年后的自己也不会穿的裙子时，看着镜子中年轻、邋遢、粗糙的自己，一阵恍惚，自己年轻时竟然是这副模样。 都说长相会随着心境和人生发生改变，竟然还真是如此。 十多年后的自己，眼袋黑眼圈法令纹一脸苦相，脱发爆痘毛孔粗大内分泌失调，更可怕是脸上没肉显得颧骨更高，眼眸中只有疲态，嘴角忘记了微笑的弧度，显得老相且疲惫，那一张脸，看着就是命运多舛并不幸福的面相。 “看自己看这么仔细，小甜甜小心爱上自己。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飞快得滑过周舟，消失在关上门的厕所里。 是关瑜，东北来的大妞，真实身高一米七八，对外统一口径是一米七，大学时候，周舟和她的关系最好，只是毕业后，周舟南归，她往北回，华国大片国土隔离了原有的真切关系，随着人生境地的改变渐渐消磨了沟通的力气，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失去了联系。 直到周舟结婚，关瑜千里迢迢辗转三个交通工具，前来祝福，就像是为这段大学友谊做最后一个注脚。 而现在，这个未来风风火火的大律师还是一个每天早上必须蹲厕十五分钟的纯情少女。 听到她喊着曾经的昵称小甜甜，周舟才像是真正有了一种真实感，她真的回来了，从三十五岁的周舟变成了十九岁的周舟，中文系大二第一学期学生，还有三个法学室友。 “苏苏！我们要走了！快起来！快！起！来！”张媛飞快得洗完头，拢着毛巾一边擦着一边收拾好书包，还能抽出时间用手巨力拍打最后一个没起床的陈苏芳。 “烦～死了！”陈苏芳带着娇嗔，三个字说得千回百转，能让男生酥了半个身子红了全脸，可张媛性取向正常，只感觉鸡皮疙瘩一身。 “别发嗲！正常点！”张媛飞快得爬上陈苏芳的床，连拉带拽得把人从床上撸了下来。 两个人打打闹闹，一番青春热闹。 周舟心中生了感触，掩过脸隐秘得擦掉眼角沁出的一滴泪。 年少时是没什么真正大愁的，日子过得轻快而轻松，最大的烦恼无非便是喜欢上谁、考试挂科、社团活动等，就像是平静温和的湖偶有丁点波澜，很快又会复于安静。 而三十五岁的周舟，试管失败，婚姻失败，事业失败。 而又因为试管身体健康失衡，样貌大变性格冷僻，又因为执意离婚，和爸妈大吵一架被老爷子赶出家门，竟然拼搏十多年，落得孤独一身的境地。 真是够辛酸。 她大学毕业考研成功，读书这么多年，以为未来可期，谁想这些年所有的努力竟然可以直接被生殖所否定。似乎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便毫无价值，毫无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等关瑜搂着周舟的肩，一马当先冲出女寝，在人来人往的年轻男女当中，周舟恍如隔世，她伸出手在半空抓了抓，像是在抓些什么。 “干啥呢。”关瑜一手握住周舟在半空中的手，“捕风吗？” 周舟抬起头，一米六五的她和一米七八的关瑜有着正正好的最佳身高差，接触到关瑜关心的眼神她展开了极为粲然的笑容，这种笑容中带着太多的情绪，舒展开的眼眉有着不符年纪的沉静，可眼眸中的郁色却渐渐消失，像是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站在一杯后悔药前，在最初的犹豫踯躅之后，飞奔上前一饮而下。 “关关，我一定要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未来！” 和之前那个越走越孤单，越走越痛苦的人生不同，我不仅要有个孩子，还有一个全都不辜负、谁都不能欺负的生活。 四个人在南苑食堂飞快得解决了早餐，法学专业的三位便飞速向法学楼跑去，而周舟依旧坐在食堂，看着周围那些青春逼人的脸庞，不自觉双手就摸向了她的肚子。 按照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在研一左右她会因为痛经晕厥被送到医院，内科的医生在初诊按压后，会得出妇科病的结论，并把她送到妇科，在妇科被安排了b超，一检查就会发现她的左右卵巢都长着巨大的囊肿。 第2章 通过腹腔镜剥离后，第二年又复发，等到她嫁人准备备孕的时候，两侧的卵巢功能已经极低，自然怀孕的几率也是极低，再接着她会去做试管，打上千上万的针，用长长的针头插进卵巢取卵五次，难以减轻的腹水让她的肚子肿胀地像是十月怀胎，最后却还是经历一次又一次失败，直到全剧终，没有任何一个促排方案可以唤醒她的卵巢…… 真tm可悲。 周舟把豆浆咬在口中，一口吸干剩余的。她毫无心理负担地翘了上午的课，坐着公交车跑到市中心的医院，做了检查。 拿着结果，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大二上半学期的她还没有这个病，生病这种东西真是毫无预告也毫无线索，她那巨大的囊肿到底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呢？ 等中午，1402寝室一聚面在食堂吃饭，就发现一向心无旁骛醉心学业的周舟竟然目光热烈得盯着过往男生看。 关瑜偷笑着戳了戳陈苏芳，“都是你带的。” “怎么是我带的，这是长大了，开窍了～”陈苏芳本就和周舟坐在一边，她柔柔得把头轻轻靠在周舟肩上，“周舟，咱们要把眼光放高，吃完饭我带你去看极品。” 张媛丢了个白眼，“看不看得到极品两说，我看你是要被张诚看杀。” “古有看杀卫玠，今有看杀苏苏，这也算对我貌美的认证。” 两个人针锋相对得掐架起来，周舟却忍不住看了一眼陈苏芳，她留着长长的头发，烫成了最近流行的小波浪，重回大学的周舟觉得有些土气，可仍是难掩苏芳的美貌。 现在陈苏芳还和张诚在一起，张诚高高大大看着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不同，让周围一度认为美女该配帅哥或富豪的众人大跌眼镜，可周舟知道，在大四毕业后，张诚收到了来自他爸的资金资助，他的富豪老爸可以花近几千万给他练手，陈苏芳第一次司考失败，在家复习备战下一年研究生。 一个进入社会风生水起，一个奋力备考简单枯燥，渐渐的隔阂便出现了，每一件小事都在彼此之间隐忍堆积，最后张家的开诚布公毫不留情地劝退，终于成为这段爱情的哀乐。 多年以后，张诚成为了有名的企业家，周舟凭着大学时的关系联络了他的专访，那个时候，陪在张诚身边的女人都是网红模样，而那个男人也早已不见当年的模样。 重生，并不算一件全部愉快的事情，至少知道得太多，就让人觉得在莫测的时光之间，什么的感情都禁不起波折。 所以，还是趁着还没生病之前怀个孩子，体验一下上辈子不能体会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爱情，什么男人，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恒古的爱情，都是世人自欺欺人罢了。 吃完饭后，张媛要回去午睡，关瑜要去参加社团活动。陈苏芳还真的执意要带她去看极品男神，周舟半推半就得表里不一地被拽走了。 大学时期周舟是一个有些自卑的人，她长得不那么好看也不那么开朗似乎就成了原罪，既不像关瑜大大方方大大咧咧得各种参加活动认识朋友，也不像张媛一样主见极强无所畏惧按照自己的意愿活成了学霸，更不像陈苏芳长相出众性格开朗一走出去就是人群中的新星。 自卑让周舟极力要变成别人眼中的模样，最后丢失了自我流于贫乏和软弱，似乎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好在，十多年满是痛苦的经历，已经足够让她擦清眼前的雾霾，一个女生要成为什么样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要什么。 没有人可以束缚住风，没有任何人。 “小甜甜，快看。”陈苏芳带着周舟到了图书馆，蹑手蹑脚地走到四楼的自习室，然后兴奋地戳了戳走神发呆的周舟。“大四学长，好像学的是道路桥梁。” 第2章 重生2 顺着陈苏芳的手看过去。 在零零落落的自习人群中，那个男生格外惹眼。 他穿着最普通的衬衫，里面搭着一件白t，纤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的水笔在笔记本上来回移动，长得很白，侧颜绝杀得帅气，他的眉骨较高、鼻子又挺，便显得眼窝深邃，黑眸又是润润的，像是有星光闪过，是真的好看！ 更为重要的是，人家还是寸头！周舟想起未来的一个热搜就是寸头帅的男生才是真的帅，看到这男生，她才深感的确如此！ 因为寸头，他给人的感觉便带着更多的锐利感，有些疏远的不可接近感。 周舟忍不住咽了口水，实在是秀色可餐。 陈苏芳笑嘻嘻的一副得逞模样，“嘿嘿嘿，我看见了，你刚刚是不是咽口水了……”然后她又极其敏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舟，“你这样子，怎么感觉是脑子里想着黄色的东西。” 周舟的脑子里的确有一些颜色，她从未来而来，早就通了人事，目光在感叹了一下那极美的皮相之后，就忍不住滑向了他的臂膀，看着衬衫勾勒出的肌肉走向，让周舟忍不住就想到那肌肉下隐藏的男性力量，和藏在衣裳下的年轻肉体…… 被陈苏芳这么一说，周舟一下就涨红了脸，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污秽的思想，最后装着羞答答的少女模样，问：“他叫什么名字呢？” “程鸿渐。” “陈红剑……”周舟暗暗想着，这名字倒是普通样子，比不上这灿若星辰的模样。 第3章 唉，不对，怎么这么耳熟，周舟仔细一想，想不起来。 只是一抬头，又忍不住端详起这位小帅哥，周舟是一个披着十九岁少女皮的三十五岁成熟女人，她看向程鸿渐时，还是忍不住觉得这个少年带着一股子强装的沉稳。 他明显感知到了来自她们两个女生灼热的目光，或许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少年耳尖都泛起来红晕，窗外的光线一丝一缕悄悄为他发光，红晕看着润润的，让人看着又有些忍不住咽口水。 他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强忍着自己不抬眼往这边看，就已经是个绝美的画面。 等到周舟把看得犯花痴的陈苏芳拉走，直到走到寝室楼下，陈苏芳才恍惚中疑惑，“咦？你干嘛拉我走了？” 周舟故作深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三日内，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我就知道他是学道路桥梁的。” 装霸总失败，周舟冲着陈苏芳微微一笑，“没事，我自己去打听。我下午好像还有一节文学史，上完课再去打听吧。” 陈苏芳看着周舟详细认真地安排着计划，忍不住问：“小甜甜，你不会……” “嗯。”十九岁周舟不会承认的，三十五岁的周舟都觉得不是事，她压低声音，凑到陈苏芳的耳边，刻意低沉着的小提琴一样的女声勾动着陈苏芳的听觉。“其实，我只贪图他的美色，想和他上床。” 周舟直起身子的时候，意料之中得看着陈苏芳惊吓瞪眼的样子，还挺搞笑可爱的。 逗了逗寝室的大美女，周舟整理好背包，和其他室友打了声招呼，依旧穿着那土土的连衣裙出门上课了。 她出门时，陈苏芳的神色怪怪的，还是不可置信，可能在怀疑周舟被魂穿了。 逗的周舟又一次笑弯了眼。 走到逸夫楼的教室时，里面已经稀稀拉拉有些人，中文系的课很多都是大课，一届就三个班，都搁在阶梯教室上课。 周舟是中文系多出来的一个人，和别的系合寝住在最南边的南湖苑，别的中文系的女生都是四四凑对住在最北边的北大院。 所以大学四年，周舟和同班同系同学的关系都说不上亲密，大都也是一个班会一个毕业饭的交情。 在大四各奔东西时，周舟也大概知道自己班里有大部分和她一样考研成功，剩下的都充斥到其他各行各业，有去了培训机构的，有在做新媒体的，也有在网红孵化公司做短视频的，还有人考了公务员或是老师捧上铁饭碗…… 就业行业之多，领域之广，果然不愧是被外人称为万金油的中文专业。 周舟选了一个靠近走廊的位子坐下，带着些许怀念翻开了专业书，认真得阅读，果然！ 她什么都忘记了…… 在工作中真正用到的专业知识其实很少，她在一家报社干到纸媒日落西山，然后去了一家专做律师的宣传机构从头开始，这家宣传机构类似于新媒体和广告公司的集合，真正需要的却是中文专业没有教的东西，如摄影摄像，如法律知识。 说来也是讽刺…… 周舟看着书本中的知识有些入神，突然左上方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清爽得如雨后山间竹笋上的露珠，“同学，麻烦让一下。” 她一抬头，看见的是个运动型的小帅哥。 她一边起身，一边在心中发出一声灵魂质问，她们系什么时候有这个帅哥？！为何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或许是周舟的表情太怪诞，这个穿着球衣一只手里还拿着篮球的小哥冲着她笑了，尽然还自然熟的搭话，“别怀疑，我不是你们系的，我来蹭课。” 说完这句话，他很自然得抽出一本医学书放到了他旁边的位子，光明正大地占座。 还不忘嘱咐周舟，“等下还要麻烦你让一下。” 没过多久，一群女生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一眼就看见了运动小哥，很是夸张得拍了拍另一个运动套装女孩的背。 一同进来的女生发出善良的哄笑声，那个运动套装女生羞红着脸，却仍是飞快得和她的朋友道别，脚步坚定地向周舟走过来。 多自觉，被喂了一嘴青春时期爱情狗粮的周舟很是自觉得站起来，看着女生羞答答得坐在自己的旁边，周舟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种老年人的感慨，这种校园爱情简直不要太羞涩纯真。 爱你，就是陪你一起上课。 还好老师马上就来了，周舟也顾不上观察旁边的小情侣，全身心地强迫自己投入到课程当中。 就算只是重来一次，周舟和身边的年轻学生还是不一样，在很多大学生心中，有着太多新奇的事情，也有太多有意思的活动，枯燥的专业课就变得无趣乏味，除了少数的学霸，很多人就像是来一个网红景点打卡，点到之后就一个个趴下了高贵的头颅，到了第二节 ，后排的一大半已经空了，唯有前排的学霸依旧神采奕奕。 而周舟曾经也是那一群不认真上课的一员，这一次她却明显感知到，这种每天都有知识摄入，可以无忧无虑沉浸在知识当中的生活简直是最美好的岁月。 毕业之后，进入社会，更多的无可奈何会压迫你的时间，你再也很难那么安静平和得用这么大块大块的时间学习。 周舟认认真真学习了一下午的专业课，虔诚地像是刚刚带上红领巾的小学生。 第4章 在中文系知识的海洋中徜徉满足了，给寝室的三位打包了酸辣粉、螺蛳粉、山东大煎饼后，她一边提溜着食物，一边给辅导员打电话，她要转专业。 辅导员惊奇，“你要转哪个专业？你文章写的那么好，怎么想不开？” 周舟加入的是院内的社团，在当年，这个社团的营业范围就是官方qq、纸媒和网站了，周舟写过几篇阅读量极高的文章，其中包括了食堂食品安全的一篇调查，直接拉动了校区内4家食堂的卫生标准。 因为文章，周舟被很多人认识，可曾经的她却无法从这种关注中汲取自信，大学的时间活的封闭而胆怯，羞于和别人交流。 可这次，她和辅导员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像极了那调查文章。“你也知道我的室友都是法学的，我耳濡目染，就更想学法，我知道我们学校头部专业是医学和化学，我们中文和法学是肩部专业，这两专业转换是不是也不太难？” 实际上，周舟只是不像重复原来的人生，那就从改变就业开始。 辅导员见周舟去意已绝，也很详细地把相关要求和流程告诉她。 转专业都要每个学期初始，现在这个学期快半多个月了，那便只能在这学期末申请，只有原专业绩点达到标准之上，才有资格可以转到别的专业。 言下之意便是：亲，这边建议你努力学习嗷~ 既然如此，周舟的计划又不免改了一改，今年的任务目标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考好试顺利转专业，一部分是能光明正大地怀个孩子。 第3章 重生3 俗话说的好，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更何况周舟的五官并没有太大的瑕疵，唯一不足的便是那一双肿肿的眼睛，不像陈苏芳深邃的眼窝、扇形的双眼皮，一双眼眸就别具异域风情。 好在周舟的眉骨长得极好，鼻子也是又高又挺，内双也在极力挽救眼皮那里肥厚的脂肪，等周舟狂扫化妆品，又买了几条勉强可以看过眼的单品。在眼影、双眼皮的配合之下，周舟才算是找回了一点颜值上的满意。 惊得一旁的关瑜撒娇道：“我也要我也要！周舟你这手艺比苏苏好太多了，我也要化妆！” 寝室四个人，三个大“糙汉”，唯一会化妆的便是陈苏芳。 陈苏芳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床上探出一个头，长发糊了她半张脸，却还是遮不住她发亮的眼眸，“周舟可以啊！有这技术，我都没看你化过。” 大学生的周舟当然没这技术，当年还是陈苏芳带她入门，在大四毕业要拍毕业照时，一向爱懒床的陈苏芳起了一个大早，给她们三个大“糙汉”化妆。 周舟想了想，本科生没谈恋爱怪谁呢，不会打扮也不有趣，哪个瞎了眼的男同学能看得上自己。 看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俩人，周舟一边说着：“我这化妆品都不是什么大牌，你们别嫌弃。”一边就动手给关瑜化起妆。 周舟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多，这些化妆品都是杂牌，让工作后都用着牌子货的周舟有些芥蒂，可关瑜和陈苏芳现下还只是个年轻的女生，只要漂亮就行，根本不介意牌子不牌子。 帮两个人化完妆，看着俩人挽镜陶醉，周舟整理了一下东西，准备出门。 关瑜超级满意周舟给她化的桃花粉嫩妆，虽然长着大高个，可她心中却是住着一个林妹妹，每次春季花开，她就要拖着周舟去情人坡葬花！ 对！没错！春季花才开！就要被葬！花实惨！ 所以，她极度沉醉于镜子中粉嫩的自己，突然听到开门声，她才抬起眼，“咦？小甜甜，你要干嘛去？” 今天是个风平浪静的周六，没有任何的社团活动也没有什么比赛表演，学霸张媛依旧早早出门去图书馆抢位子，雷打不动的真学霸。而陈苏芳照旧在床上赖着不动，早餐还是关瑜帮忙带的。 关瑜本来是打算洗衣服，她习惯性攒衣服，和男孩子一样，攒到一起洗，而周舟的社团一向不办活动，只有开题报告会和校对会，这个周六大下午就要出门，还是让关瑜心生疑惑。 周舟穿着一身刚刚买来的白色雪纺上衣，下身搭着一条豆沙绿的高腰短裙，露出了一直被保守的自己遮掩的很好的大白腿，再加上那一颗因化妆增色十分的头，竟然和平日的周舟完全不同。 没等到周舟回答自己的问题，关瑜忍不住感叹：“我家小甜甜，今日真好看！太美了！美少女变身一样！” 根本不需要周舟岔开话题，关瑜自己的关注点便偏了。 “我怎么也算有些姿色。”周舟开玩笑，“打扮打扮，便是十分有姿色。” “真的，你这一身衣服也好看！就是胳膊黑了点，你以前都爱穿裤子，这腿很白，这脸和脖子擦了粉也很白，就是这胳膊，嗯，你的真实肤色，有点黑了。” 周舟笑了笑，打趣着应对了几分，就出门了。 今天，她有大事要完成！ 前些天，她无意中扫了一眼自己的大姨妈记录的app，发现自己在重生前的那一次大姨妈日期正是十几天前，作为备孕多年的不孕不育女性而言，她对于这些东西早已练就了极为敏感的感知，她赶忙蹑手蹑脚地坐着5路公交跑进市中心，买了排卵试纸后又悄悄地回来。 另外还感慨这个年代，还没有微信、跑腿真是不方便，而且还是纸钞盛行，刚重生那会，她好几次都带着手机忘带钞票，闹出尴尬…… 第5章 买到试纸，她便占用着关瑜蹲早厕时间每日悄悄测试，昨天就是她的排卵日，所以昨天晚上她就联系了一个男人。 如果不是认真研究过，周舟还真是不信原来竟然还真有这么一个开苞的行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他们专门有个群，还带着联系方式，开苞一次要多少价钱，据说生意还可以，在一群忧伤的非主流高中生、初中生之间很受欢迎。 周舟用qq小号联系，打了八十八的定金过去，便是定了今天，在市区的一个小酒店里。 等到周舟坐着慢吞吞的晃悠悠的公交车到达市里时，又转了一路公交来到那个小酒店附近，她站在小酒店斜对面的一个小花园，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瞧这小破酒店，看着就不安全，不会有摄像头吧…… 哎，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要是长得丑极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有没有病，对方也没提供什么健康证明，要是有脏病，不就惨了！ 难不成就这么和一个陌生人上床吗？感觉太别扭了。 没什么情感寄托，更不用说爱，就这么活塞运动，想想怎么有点恶心？脑海中一顿胡思乱想，紧接着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周舟眼前划过走向那小酒店，说是男人，更准确应该说是一个大男生，留着微长的刘海，五官看上去不丑可也不帅，身体不壮反而偏瘦，一手插着裤兜还弓着背，走起来左右摇晃那种。 不会就是他吧！ 周舟的脑海中划过一个设想，仅仅这么一个设想，就让她的腿不自觉地带动身体，以一个高难度地回旋转过身去，背对着那男人快走离开。 果然，她还是很难把自己这一身皮肉当做一个工具，只是为了要小蝌蚪就抛弃一切的前置程序，她还是做不到。 一边快走着，周舟又一边烦恼，她有过婚姻，一个足够死亡的婚姻，她有过男人，初恋男友为了前程选择抛弃彼此的爱情，丈夫也因为自己无法生育而采用冷暴力，她看透了，甚至于害怕，不想谈感情也不想要婚姻，就想要个孩子，弥补曾经的可望而不可求的欲望。 这样子就很矛盾了，既接受不了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又不想和上床的男人谈恋爱谈未来。 哎，真难…… 等到周舟回过神来，她已经从市中心乘公交回来，坐在篮球场旁边的石阶上，面对着热火朝天的篮球场发愣。 正巧是夕阳西下，红透透的阳光打在篮球场上，一群群男生穿着篮球衣，跳跃、投篮、对抗，时不时还有几个掀起球衣衣角，擦了擦满脸的汗，却露出了结实的小腹，周舟一眼望去，就看见了一个被露出一些的腹肌。 年轻啊！她在心里不禁感慨惊呼。 在带着一丝灼热和躁动的夕阳之下，这肌肉块块分明，隆起和下陷的弧度都是相得益彰，上面还有一些汗水，却一点也不油腻，另有几分性感，周舟不禁看得更加仔细。 可也只是一会，男生擦过汗就把球衣放下。 周舟只能把目光从腹部往上移。 “是他呀。” 周舟继第一次偷窥后，在人头攒动的篮球场中仍是第一眼看着他，叫什么来着，对，陈红剑。 陈红剑，这名字真不怎么样，配不上这张帅气的脸。 周舟胡思乱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紧紧跟随着程鸿渐。 他是真的帅，是那种男生刚毅的帅气，寸头加偏蜜色的皮肤，四肢修长每一块肌肉形态很好隐藏着力量，他长得又高，大概有一米九，好几次对方回防不及时，就看见他如同一把利剑，破风中长驱而入，奔跑时宛若猎豹，篮球裤勾勒着发力隆起的大腿肌肉，直击篮下，灌篮！ “真帅！”周舟忍不住低喃一句。 然后就被人从背后抱住，头部碰上了一个柔软的触感，应该是女生的胸部。 果然，头顶上就传来了陈苏芳八卦的声音，“我说呢～你打扮这么好看～肯定预谋更大～原来是还真是为了这个程鸿渐。”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周舟有气无力地辩解：“我只是碰巧坐在这里思考人生。” 陈苏芳不信，招呼了一下路边的男朋友张诚，然后就坐在周舟的旁边，准备语重心长地和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谈一谈。 而周舟的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张诚，这个以后流连花海、偶上热搜的公子哥现在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和普普通通的运动短裤，头发有些长看着有些邋遢，脚下踩着一双洞洞鞋，完美地烘托了他宅男的气质。 周舟脑海中不禁回荡起那次的采访，张诚西装袖口被他的小女友扯掉了，他似笑非笑，意味不明，“赏你了，拿着玩。”然后把另一只袖口也拿了下来，递给了小女友。 后来，周舟才知道，那袖口还tm是镶着宝石和钻石，价格是真的不菲。 而现在，张诚抓了抓他磨损着翻出线条的运动裤，一屁股坐在陈苏芳旁边。 第4章 重生4 陈苏芳习惯性就靠在张诚的肩头，然后语重心长地拉着周舟的手说：“小甜甜，是我的错。” “？。”周舟一脸蒙逼。 “你不能爱上那个男人！对！就是那个打篮球很好、长得也很帅、学习也很好、性格听说非常正派的男人！程！鸿！渐！” “苏苏，为什么不？”周舟挑了挑眉，当着人家男朋友的面，开撩这位大美妞。 第6章 “因为你们没有未来的。”陈苏芳叹了口气，“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带你去瞧，你不瞧，也就不会起这心思了。” “为什么没有未来？” “因为他马上就要毕业了，而且在准备出国，像他这种学霸得个offer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像他这种学霸是不会为了爱情停留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张诚突然接了一句，“他申请的是春季入学，已经递交了网申。” 听到这对小情侣传达的重要信息，周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要出国！“那他岂不是只在国内呆差不多一年时间？” “哪有一年时间呀，如果真是春季入学，那就是1-2月份吧，现在马上就要九月底了，才四个月不到！程鸿渐一出国就要两年多，原本追在他身后那些女生心眼多多啊，知道他要出国后，就再没有之前殷勤，不然，你以为还能轮到你坐这里嗷，都被别的女生坐满了！所以啊，不值当、算了吧，我过几天给你介绍个别的帅哥哥。”陈苏芳笑嘻嘻，说到最后，搂着周舟的肩膀，畅想美好未来。 可周舟只听到了明年一月或二月出国，一走就是两年，太棒了吧！ 那样一来，就可以因为异国恋而自然而然的分手，那感情就没什么未来也没什么前途，这真是太得周舟之心了！ 我就要这种没结果！ 我就是要这种没未来！ 周舟的眼睛亮了又亮，等到周舟和陈苏芳、张诚一起去了堕落街，周舟澎湃的心都没有得到平复！ 直到看着张诚一手一碗臭豆腐，一手一个烤面筋，还能腾出一只手占有欲十足得搂着陈苏芳的肩，很是体贴得为她隔离开人群。 周舟又不禁想到多年以后的张诚，对他的小女友并不见得有多少感情，语言上傲慢与偏见，习惯性的上位者语气，甚至于丝毫不顾忌周舟带去的摄像扛着摄像机，就能当着小女友的面联系另一个女人，还拿着钱打发了那个小女友，直言“你们女人不就是包治百病嘛……” 或许是周舟的目光太灼热，张诚扭过头看了一眼她，对于自己女友的室友他也大都认识，知道周舟是她们寝室的小甜甜，虽然不爱说话，可很贴心很sweet。 “怎么了？”张诚懒洋洋得问了一句。 “感觉你很爱苏苏。”周舟实话实说。 被护在怀中的陈苏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明艳的脸上飘着红晕格外纯情，而张诚本来没什么表情，一看到陈苏芳脸红了，下一秒，他的脸也全红了，“嘿嘿。”只懂得傻笑了。 所以，周舟一直想不通，这么爱彼此的一对，怎么也会走到穷途末路，她的婚姻走向死亡，是因为她和她丈夫的结合大都也是因为合适。 或许，爱情就是那么羸弱的。 提着张媛要的鸡蛋饼送到图书馆四楼自习室门口，张媛才从紧张的学习中抬起头，两个人排排坐在楼梯间中啃着饼，周舟还给自己和张媛都准备了一瓶牛奶。 张媛把手头的热水杯放下，接过牛奶就抱了一下周舟，“不愧是小甜甜，爱你～” 周舟经常给张媛带饭，张媛的周末几乎都是在图书馆，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和学生组织，也对比赛和活动不感任何兴趣，似乎她的人生就是为了学习学习再学习。 啃着鸡蛋饼，周舟实在忍不住问张媛，“为啥这么拼？” 未来，张媛也是四个人当中发展最好的，一毕业就考入检察院，没过几年就当上了检察官，没多久碰上了司法改革，刚刚好就符合年限要求，顺利成为员额检察官，可以说是她所在省份最年轻的员额检察官了。 也正是因为她在工作中太拼了，她患上了非常严重的胃病，周舟认为这完完全全就是因为拼累了。 所以，周舟重生后，每到饭点就急着联系张媛，给她安排好吃喝，也是想稍微保护好她的身体。 听到周舟的问话，张媛很认真得回答道：“我不觉得我很拼，我只是很喜欢获得。”她的嘴微微上翘，“别的事情好像都没法形成固定的付出和获得比例，除了学习，是只要你学就能百分百获得。” 原来是这样，周舟点点头。 等她晚上接到她妈的电话时，重生开始，一直嬉笑面对各色人事的周舟突然“哇”得大哭起来。 “妈！我好想你！” “神经！你才刚开学好嘛……莫名其妙的。”周妈妈笑骂道。 重生前，周舟是父母眼里的不孝女，割裂关系她孤独得像是人世间的一抹游魂。 而此刻听着周妈妈中气十足的笑骂，更是觉得亲切，其实是她伤了二老的心…… 和周妈妈絮絮叨叨得说着话，周舟心满意足得想，张媛说的不对，这个世界上百分之百收获的还有来自爸妈的关心和亲情。 重生前，她就不应该不顾爸妈的反对嫁给那个男人，也不该不顾爸妈意见先斩后奏离了婚，和为自己未来担心的妈妈大吵了一顿，在周妈妈哭着说的那一句——你一个人老了怎么办啊。她暴怒得吼不需要你们管，直接把本就身体不好的妈妈气进了icu……因此，父亲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唉，也是自己作的。 周舟回想以往，一件件一桩桩，只感觉无数的蚂蚁啃噬着她的心，重生前的那种绝望感像是穿越时空再一次找到了周舟，她像是又回到了人生的至暗之刻，没有希望只有苦，不能言说的苦，不能发出声音的哭泣。 第7章 她沉浸在这种痛苦当中，像是整个世界都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出现，她不值得被拯救，可突然，她被人抱住，焦急又关心，“小甜甜，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和我说！我弄死他！” 周舟本来在凉台悄悄哭泣，关瑜出来上厕所，一眼就看到缩在角落默默哭泣的周舟，又惊又吓，下意识就奔过去抱住了周舟。 而关瑜这一嗓子也惊了已经上床的陈苏芳和还在听网课的张媛，俩人也是下意识就跑了出来，三个人围着周舟问东问西，问寒问暖，殷勤而温暖。 陈苏芳更急，“都是我，都是我，我就不应该带你去看程鸿渐。”说完这一句，一向对外明媚模样的陈苏芳“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张媛挑眉，语气不善，“你带她去看程鸿渐干嘛？” 言下之意，竟然也是认识程鸿渐。 周舟被张媛的语气吓得那股子绝望都不见了，她赶忙抓住陈苏芳的手，“不管苏苏的事，我是想我妈妈了。” 听到原因，关瑜才松了一口气，她爱怜地摸了摸周舟的头，“你这个冤家，真是要吓死我！” 她的心放了下来，便很自然又习惯得安抚其他人，“好了，苏苏，不是你的错，快把眼泪擦擦，都不漂亮了～” 又冲着张媛调皮得说：“没事没事，看把你紧张的，哈哈哈，行了，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周舟的绝望都还来不及发酵，就被这一场兵荒马乱扼杀在了摇篮里，甚至四个人进了宿舍，周舟还要小心翼翼得安慰着哭鼻子的陈苏芳。 张媛一向都是只要不惹我学习、我什么都无所谓的人生信条，此刻却绷着脸，对陈苏芳的眼泪不为所动，继续说：“你难道不知道程鸿渐要出国？不知道他出国是为了他前女友？不知道他一直忘不了前女友所以大学一直单身？你不知道他一直忘不了他的前女友？” 一句句诘问，让陈苏芳的脸越来越白，却让周舟的眼睛越来越亮！ 一直忘不了的前女友！这个陈红剑也太符合自己孩子他爸的要求了！ 心里喜笑开花，可看着被张媛诘问的陈苏芳也是真的心疼，赶忙定调，“不是苏苏的问题，我早就喜欢陈红剑了！他这么有名又帅！” 张媛却挑眉，“那你说是哪个程？哪个鸿，哪个渐？” 周舟愣了愣，不确定地拉长语调，一边认真得看着陈苏芳和张媛的脸色，企图找到一点提示。“耳…东…陈？红色的红？嗯？……” “嗯？”张媛挑了挑眉。 “一把剑的剑？”周舟笑得温柔。 “呵呵。”张媛那才是一把剑一样的目光，狠狠得看向了陈苏芳。 “哇！”陈苏芳又哭了。 第5章 追求1 程鸿渐从入学开始一向就是人群中的焦点，起因不过是他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大一入学，他的头发有点长，正好符合那时候流行的花样美男风格，在新生报到处填写信息的时候，就被学生会的记者拿着相机狂拍不止，当天，学生会的网站上就放了他的大头照，美名曰新生穿搭大赏。 他实在难从穿着白t加黑色运动裤的自己身上找到任何搭配艺术，反而看着照片觉得自己的头发的确太长了，隔天就找了一个理发店推了个平头，让闻风而来的学姐们嚎哭不已。 花美男呢？ 虽然平头也很帅！可是她们更喜欢照片中那个一双眸中三分忧郁、三分淡漠、三分温和的学弟啊！ 或许是颜值太过出众，成绩全系第一也显得没什么特点，大都是走在路上、食堂、图书馆、篮球场有好些女生搭讪，室友尚麦军刚刚上大学，就明白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这群女生只看脸，肤浅！！ 所以，从俩人认识第一天开始，尚麦军就无时无刻不在程鸿渐耳边念叨：只是贪图你美色，她们只是贪图你美色！同志！你一定要擦亮眼睛！抵抗住糖衣炮弹！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可即使程鸿渐心如磐石，也实在吃不消这源源不断的搭讪，有时候他急着写作业，还是会有女生不依不饶地在假装相遇、编纂缘分，这时，尚麦军又趴在他耳边吹阴风，“你就说你有女朋友了，外校的，异地的，但你们十分恩爱。” 程鸿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还真找了表姐来客串了一把，带着表姐在学校换了一圈，尚麦军已经把这个绯闻越演越烈，真正一个宣传的好手。 这样一来，大部分的女生都知难而退，只剩下一小部分不信邪有自信的女生还努力挥动着锄头，奉行只要不放弃，墙角挖得深。 谁想，连“女朋友”也赶不走的热情，最终竟然因为出国这事消停下来，大学以来，最清闲的时候出现了，却是在大学的尾巴。 打球，再也不见热闹的围观。 看书，再也不见热闹的围观。 上课，再也不见热闹的蹭课。 程鸿渐只觉得天空突然放晴，世界突然安静，这种感觉真是又新奇又舒适。 到头来，不适应的反而是尚麦军！ 他一向和程鸿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陡然失去关注，还有些失落，再也看不见软软绵绵可可爱爱的女生们，还真是有些莫名的酸楚…… 直到俩人都以为会这么闲适地度过大学最后的时光，周舟出现了！ 刚开始是程鸿渐打篮球时候，旁边的石阶上都会坐着一个女生，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第8章 她的目光从未掩饰，程鸿渐自然能感受到。 再到之后，一向穿着小裙子披着柔顺黑长发的女生却换上了清顺可爱的裤子，稳稳地坐在了篮球架下，距离拉近了，女生的样貌便清清楚楚，白白嫩嫩的小脸（涂了底妆），大大的眼睛（贴了双眼皮贴和假睫毛），俏丽的鼻子（本身鼻子就挺又涂了鼻影），鼻尖上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嘴唇是嘟嘟的又润又粉，像是刚刚盛开的蔷薇花（唇膏加口红加陈苏芳的唇釉，一点点叠加而成）。 是一个萌萌的软妹子！大四学长们有些热血冲头，开始毫无下限地展示自己的篮球技术。 本来还有来有往的篮球比赛，突然变成了乱七八糟的个人秀，程鸿渐忍不住皱了皱眉，很多次进球的机会就被这群傻货活生生浪费了。 他正处于防守空挡，向尚麦军抬手要球，尚麦军却执意要自己突破进行身体对抗，幻想三分上篮帅气无比，现实却是一下就被对方的中锋请他吃了一个火锅，被盖帽的尚麦军还站在原地愣了又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像只仓鼠一样慢慢地瞪大眼睛！“艹！”他反应过来了。 程鸿渐看着室友这幅傻样没脾气地扶额。 这球是打不下去了，一群人结束后，便见那个女生动了，她背着一个双肩包慢慢走过来，毫不掩饰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程鸿渐面前，“程学长你好。” 不知道程鸿渐心情如何，尚麦军站在旁边突然心情荡漾！来了来了！时隔几个月，他终于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终于有妹子了！就算不是冲他，他也觉得自己要感动得哭了！ 对方直接开口就是程学长，程鸿渐本身就是个礼貌的好学生，他点点头，“你好。” 然后就见那个学妹不急不缓、不见忙乱地从双肩包中抽出一个保温的袋子，又从保温的袋中中拿出一瓶冰矿泉水，递了过来。 被她的贴心震惊到的程鸿渐下意识接了过来，就见女生仰着头笑得如清风和煦，“天气热，要多补充水分！我叫周舟，等下我有课，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周舟便走了，她是真的有课，不过今天这妆容却是她精心打扮的，俗话说得好所有的感情不过见色起意，她猜这些个小男生应该就喜欢这种单纯可爱无辜的绿茶妆容吧。 现在这个时候小平眉还没流行起来，上午关瑜一看见这小平眉就走不动道了，撒娇着就给周舟给她化，这小平眉娇憨中透着柔弱，正是她最爱的女生气质，她都已经遥想到下一年自己画着小平眉加桃花妆漫步在桃花林中的场景了，嘻嘻！ …… 周舟这一系列的动作直接惊诧了球场上的那群男生，她还没走远，就听到他们爆发出的哄笑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个男生说：“鸿渐，魅力不减啊！” 各自散了以后，尚麦军笑着拍了拍程鸿渐的肩，“妹子虽然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可大大方方可可爱爱，丝毫没受绯闻的影响，我觉得挺好！” 程鸿渐拧开周舟送来的冰水，仰头喝了一口，冰爽感沁人心扉。 “八字没一撇，别瞎说。”他躲开了尚麦军来抢水喝的手，“自己去买。” “无情！”尚麦军咬着被汗打湿的篮球衣，凄凉又犀利地哀叫。 送瓶水，程鸿渐真没觉得什么，在他看来，一般有脑子的女生应该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发生点什么，女生不都讲究负责和未来嘛！ 可很快，事实就开始“啪啪”打脸。 周舟开始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露脸，只要程鸿渐从寝室中出来，不用多久，就能看见周舟慢悠悠地晃出来了，篮球场上看他打篮球一场不落的送水，图书馆里坐在他旁边自习，还顺手拿着他的杯子一起去打水，食堂里人挤人没位子时就看见她朝着自己招招手，还不包括她每天晚上都托人送上来的宵夜！ 出现的频率连程鸿渐那栋楼的宿管大爷都感动流涕，亲自带她上来，站在程鸿渐寝室门口，看着周舟帮程鸿渐洗了毯子铺了床。 大爷感动地飙出了方言，“这女娃，老真好！” 程鸿渐微微有些庆幸的是当时自己不在寝室，是尚麦军开的门，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周舟洗好毯子洗好程鸿渐的衣服，留下一小盒的甜点，拍拍手施施然地走了。 程鸿渐一回来，就听到尚麦军蹲在角落里自闭，“长得也好，又贤惠又贴心，还勤劳！这样的妹子！为什么不是看上我！” 自闭了一会，就整个人趴在程鸿渐耳边，念叨道：“老程啊！你就从了她吧！我他妈都要感动了！” 程鸿渐看着课桌上的曲奇，叹了口气，这周舟都是从哪打听的，竟然会知道自己喜欢吃甜食。 来自周舟的攻势四面八方，且都有的放矢。 程鸿渐和他的小伙伴实在很难做到无动于衷，尚麦军更是一天能念叨八百回，直念得程鸿渐看书时，耳边似乎还在循环播放“从了吧……从了吧……”。 有一次，尚麦军吃着周舟送的零食，又开始新一轮念叨。 程鸿渐实在忍不了，叹了口气，“如果我申请成功，明年2月我就要出国了。我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程鸿渐是个很理性的人，不然早就沦陷在大学初期的学姐攻势之中了，在他看来，一份感情如果走不到最后，就没必要投入过多，就像读书时候的爱情，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毕业等于分手，真没什么意思。 第9章 对于周舟也是，他既然给不了任何承诺，也就不能要那个女生的付出。 这是不公平的…… 等尚麦军把这句话告诉周舟，周舟对这个美学长的印象便又好了几分。 她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在乎。” 第6章 追求2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不在乎。” “你真不在乎？他可是要出国的，那就异国恋了！你能接受异国？”尚麦军不信。 我可不想异国恋，程鸿渐出国我就安心生孩子去了，关系一刀两断是刚刚好。周舟心中这么一想，脸上的笑容便灿烂极了，“尚学长！你帮帮我，我请你吃一个月的夜宵。” 就算没有夜宵，看着周舟干净的眉眼，尚麦军也会帮忙，同时还会在心中暗骂周舟没有眼光！自己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在旁边，怎么就不能转换一个喜欢对象呢！ 尚麦军自然有些急智，他略略一想，便有了计划，“我组个ktv，到时你也来。” “行！” “展现一下你歌喉，老程唱歌也极好，到时候大家起哄来个对唱，推推你们俩的进度条。” 周舟甜甜一笑，“行！” 可谁想，ktv之局还没到，1402寝室的三司会审就先来了。 周舟刚上完课，混在人流大军中，准备回寝室，今早关瑜就说要进行一次违规操作——寝室里煮火锅。 还没进寝室，周舟在楼梯间接到了关瑜鬼鬼祟祟的电话。 “小甜甜，我现在是冒着生命危险在给你通风报信，你追程鸿渐的事情我瞒不住了，张媛八百年不上校园论坛的人，不知道哪根经脉搭错了，刚刚看了一眼，就发现飘红的关于你追程鸿渐的帖子……哎呀，都和你说了，我不需要什么电话卡，你就别推销了…。嘟……” 电话被关瑜那边切断了。 周舟叹了口气，还是义无反顾地打开寝室门走了进去。 便看见张媛和关瑜站在阳台说些什么，而陈苏芳正襟危坐乖巧地面无表情，却在看到周舟的一瞬间就破了功。 “小甜甜，你别去追程鸿渐了，我给你介绍好的，我已经打听过了，张诚有一个堂弟，今年刚高考结束，长得帅、成绩好、最主要的是他爸妈也特别爱国，绝不会送他出国！” 张诚的堂弟？周舟想到了那个和女明星出现在真人秀中的富二代，当初为了做好张诚的采访工作，周舟也看了几眼那个真人秀，那两人十分恩爱，节目播出后特别吸粉，但不幸的是，不久就爆出了男方夜店把妹的绯闻…… 听到了周舟回来，张媛便放过了关瑜，火力输出对向了周舟，“你怎么这么倔？我不是和你说过他有段放不下的感情，和差不多确定的未来了。” 张媛的关心并不作假，虽然语气上有些埋怨，可在职场磨练多年的周舟当然听得出张媛的真实想法，大致也是——我家养的超级可爱、超级棒的猪猪终于要拱白菜了！好开心，哎呀！怎么拱了一株烂白菜！ 一想到这，周舟不禁笑了笑，“我真不在乎，能开心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没什么意义。” “可是！”张媛还想说什么。 却被周舟抢白说道：“本就不稳定不确定，可能不到他要出国，我们就已经分手了。” “再说了……。” 说得还有些道理。 关瑜刚刚那个电话本打算让周舟避一避锋芒，却没想到，张媛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话，周舟就和辩论一样，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彻底把寝室其余三人说服了。 最后她清了清嗓子，定了最后的基调，“别提受伤害，我就贪图他的美色，你们且放宽心。” 不知道宿舍长张媛是不是真的放宽心，还是只看着周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选择了默许，四个人热热闹闹地涮了简陋版的火锅，周舟便打扮着去赴约，剩下三人手脚迅速地“毁尸灭迹”，抹去一切违规操作的证据。 到了学校旁边的私人作坊式的ktv包厢时，其他人已经全部到齐，尚麦军本拿着麦在飚高音，一看见周舟推门而进，就喊麦一样，“你终于来了哟！” 周舟微笑着点头示意，目光在看清包厢内人员后，直直地落到了程鸿渐身上。 程鸿渐正在喝水，一抬眼就撞入了周舟明媚的微笑之中，然后就听见自己室友的欢呼起哄，周舟还是大大方方地坐到了自己旁边。“好久不见了，程学长。” “啧啧啧！~不是今天上午才见嘛。”尚麦军歌也不唱了，专心助攻。 便见周舟莞尔一笑，目光中有光轻轻折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一下午未见，就是隔了1.5个秋。” 她的目光太灼热，程鸿渐微微转过去了头，避其锋芒。 “哇！~”室友们给力得发出了暧昧的呼声，周舟的广结善缘在此刻得到了很好的回报。 他们推进，他们僚机，他们起哄，一边说着：“学妹，你程学长脸皮薄，你看他耳朵红了！” 一边又说：“老程，这都不回应就有点过分了吧！算不算男人！” “还唱不唱歌。”程鸿渐“咻”地站起身，长臂一捞，从尚麦军手中拿起话筒。 尚麦军眼睛一亮，把另一只话筒递给了周舟。“来来来，我们都唱累了，你陪你的程学长合唱一曲。” 周舟自然地接过话筒，起身走向程鸿渐，温柔地歪了歪头，“你想唱什么？” 第10章 程鸿渐一点也不想唱，只是现在撂担子未免有些太不给面子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一首《朋友》…… 朋友嘛？ 周舟看着歌名，笑了。 程鸿渐的声音本就很好听，唱起歌更是磁性。 而周舟的声音虽然清澈，但她唱第一句的时候，程鸿渐就微微皱了皱眉，再悄悄看了一眼周舟，发现她唱的特别投入。 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第一句已经跑调的事实。 尚麦军运筹帷幄的笑容僵住了，是的，他也是头一次见声音不错、普通话咬字标准的五音不全…… 怎么能每个歌词都唱的要么高一点点，要么低一点点的呢？ 周舟是真没发现，看到程鸿渐悄悄投来的目光，还倍受鼓舞地冲着他甜甜一笑。 还挺傻气的。程鸿渐心中想着。 唱完这一首《朋友》，他就赶忙放下了话筒，坐回了原位置。 周舟却起了歌瘾，又点了一首情歌。 她浅笑低唱，温柔的目光紧紧地看着程鸿渐，像是有一股莫名的气息把全部人都隔绝，整个包厢中只剩下她和他。 有些酸，以尚麦军为首的室友们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好在周舟见好就收，在歌曲的尾声移开了目光，她的尾音消失在音乐声中。 她背对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尚麦军如同嗑了兴奋剂一样鼓掌调笑，她这才转过身，遥遥一笑，袒露了一些真实的情绪。 程鸿渐看得分明，她的眼中有一丝晶莹的光亮。 等到快要宿舍关门了，这场别有企图的k歌也结束了，尚麦军把程鸿渐往周舟那大力推了一把，“女生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你送一下。”抛下这一句，尚麦军左右手各挂着一个室友，潇洒离开了。 程鸿渐收回看向他们背影的目光，没有拒绝，淡淡地说：“走吧。” “好！”周舟还是笑着，一个假装出来的没有烦恼的笑容。 程鸿渐走在前面，她便隔着一步的距离跟在后面，空旷的学校大道上回响着他们俩的足音。 周舟是该闹的时候会闹，该安静的时候也懂得分寸，就像此刻，黑夜中路灯昏黄，四下无人安静又空旷，她就这么跟在程鸿渐的背后，低着头看着他的脚，脑子有些放空。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程鸿渐突然开口：“周舟。” “嗯？”他没有停下脚步，周舟应了一声，也没有赶上前。 “你是在追我吗？” 虽然看不见程鸿渐的表情，可周舟在他问的下一秒就斩钉截铁，“对，还不够明显嘛？” “我们不适合。”程鸿渐的语气仍带着些冷意，就像是现下从北到南贯穿的风，微闷又微凉。 “我不这么觉得。”周舟没有挫败感，她甚至有些理直气壮，“追你是我的权利，就算你不认同，你也不能就这样剥夺吧。” 这就有些诡辩的意思了，程鸿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周舟没有预料到，没收住脚，就这样撞进了他的怀里。 软玉在怀，程鸿渐却下意识就后退半步，而周舟也几乎在反应过来的同一时间，往后退了一点，她双手举起来，无辜地说：“这次真是意外！我没有想占你便宜！” 程鸿渐愣了愣，飞快地转身，极力憋住已经到嘴边的笑，然后假咳几声，“走吧，不早了。” 第7章 追求3 距离周舟明明白白追程鸿渐已经过去快半个多月，天气越来越热，十一小长假也近在眼前。 可炎热的天气或是日子流水一样的过去，都没有让周舟的计划推进那怕一点点，她依旧做着体贴至极的事情，甚至于那曾经嘲笑她倒追的飘红帖子都变成了感慨程鸿渐面冷心硬的吐槽贴。 尚麦军蹭了周舟送给程鸿渐快半个多月的早餐，也实在忍不住，收起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正正经经地拉着另外两个室友给程鸿渐开会。 尚麦军第一句定调，“你对周舟到底什么想法？” 这一句，就已经说明程鸿渐寝室四人，三个人都站在了周舟这一边。 程鸿渐正在递交留学的补充材料，目光专注，并不理会。 尚麦军戳了戳左边室友，左边室友便开口帮腔，“老程，我看你也不讨厌周舟，好几次还下意识就冲人家笑，反应过来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尚麦军又戳了戳右边室友。 “老程，依我看啊，你要是真不喜欢她，你就做得彻底一点，我觉得周舟不错，我还挺喜欢的，你这边断了，我刚好可以借着安慰趁虚而入。” 这和咱们之前说的也对不上啊！尚麦军皱着眉，蒲扇一样的大手捏起室友腰间的肉，就狠狠一掐。 “啊！” 在室友的哀嚎中，程鸿渐才从笔记本电脑上分出一点注意力，“秋招马上开始了，你简历准备了？还有那个考公的，题做完了？” 被戳住命脉，尚麦军痛失左右大将。 不过他嘿嘿一笑。“我是回家继承家业，你打不到我！老程，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哦？说来听听。” “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既然爱就深爱，而你对所有追你的女孩都无动于衷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你！爱！男！人！” 程鸿渐按着自己暴动的青筋，咬了咬牙，“滚。” 第11章 …… 程鸿渐这方毫无进展，尚麦军又被周舟要约吃早餐。 一到第一食堂，远远就看见已经开吃的周舟和她的朋友。 是她！坐在周舟旁边的这个朋友他认识且记忆深刻，就是今年春天，他夜里上完网，为了抄近路，他准备从情人坡过去，昏暗的情人坡上突然传来一个凄凄惨惨的女人唱曲声，活生生把尚麦军吓得拔腿就跑。 还好他遇见了拿着个小篮子的妹子，大高个安全感，这个女生还特别热心，陪着他一起走下了闹鬼的小山坡。 所以一见她坐在周舟旁边，尚麦军忍不住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紧张到同手同脚走了过来，以一种做作的低沉男声打招呼，“嗨”。 周舟咬着灌汤包，眨了眨眼睛，“你感冒了？” 尚麦军却目光灼热看着坐在周舟身边的关瑜，“你还记得我嘛？” 关瑜哪想着还有自己的事情，她咬着汤包就抬起头，“？” “今年春天一个晚上，情人坡闹鬼，我们一起做伴走下来的。” 一提起这事，纵然脸皮超厚的关瑜也忍不住尴尬一笑，“哦哦哦，想起来了，学长好。学长吃了吗？你先去点餐吧。” 把尚麦军支走，关瑜一口一个飞快地吃掉包子，也顾不上自己会被烫死，她随意地擦了擦嘴，凑到周舟耳边说道：“唉呀妈呀，碰上受害者了，我先溜了。” 周舟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怎么回事？” 关瑜一边盯着尚麦军，一边飞快地解释：“我就在葬花，葬花不得吟唱一下，然后我唱的好好的，就听见一个男的撕心裂肺大喊‘听不到、我什么都没听到’，他这是把我当成鬼了！我花都来不及葬，就赶忙下山，谁想着刚巧就碰见他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还有这回事，这么一出乌龙，周舟忍不住笑弯了眼。 等到尚麦军回来，关瑜早就溜之大吉了，他还心心念念问她叫啥名字，周舟随口应付了，转头就问：“学长，我的事咋办啊？” 尚麦军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职业道德”，绞尽脑汁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十一小长假，老程他要去明功山，过夜露营那种，他说这天气去山上避暑刚刚好，你也去，到时候天高草茂，孤男寡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周舟露出了赞许的笑容，这个小伙子看上去老老实实，倒还懂挺多。 于是从尚麦军那里得到情报，周舟准备化好淡妆上路，她还带着卸妆湿巾和面膜，已备不时之需。 当然，在她的计划里，是趁着这天赐良机，一把推到！ …… 到了程鸿渐爬山那一天，尚麦军提前就打了电话，电话之外还旁敲侧击问了问关瑜。 当天，周舟坐着车好不容易赶到明功山脚下，还来早了，她坐在旁边的小石凳上一边吃着茶叶蛋一边等程鸿渐。 没过多久，程鸿渐出现了，周舟扬起了笑容。 她正想打招呼，就看见程鸿渐下来的那辆出租车上，又下来了三个男生，然后紧接着停下的另一辆车上又又下来了两个男生两个女生，他们之间还相互打了招呼，紧接着，又又又一批人全副武装地下了车往程鸿渐那群人所在的地方靠！ 尚麦军误我！周舟欲哭无泪！ 程鸿渐的确要爬明功山，也的确要搭帐篷过夜，可这是他所在登山协会的集体活动！参与的学生有三十多个！ 周舟没打招呼，还往角落躲了躲，这不是什么好时机，她已经决定放弃。 可奈何有几个女生眼尖，立马叫了起来，“那不是在追鸿渐哥的学妹嘛！都追到这里来了？也太上赶着了吧！” “对啊！这是协会活动，她也来凑热闹，也太那个了吧！~” 虽说语气不怀好意，可这话的确没说错，周舟也没有反驳，只是见被人看到了，便也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了，走到程鸿渐面前，乖乖地叫了一声，“学长。” 程鸿渐还没来得及应一声，那两个女生还是不依不挠，“现在这些个小学妹真是不得了，我要是她妈妈，准的气死。” “对啊，这啥都没说，就把自己送过来了。啧啧。”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周舟的青春清纯绿茶也不装了，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目光冷冷地投射向那两个女生，看着她们全套的妆容和搭配的心机，都是魑魅魍魉，装什么大尾巴狼！ 可没等她进行反击，一向待周舟疏离而礼貌的程鸿渐却上前一步，把周舟护在身后，他的影子逗留在了周舟脸上，又听到他说：“这次活动可以带一个非协会成员的朋友，是我叫她来的，你们，有意见吗？” 程鸿渐从不以儒雅示人，他也从不是一个绅士，话说到最后时，尾音有些严厉和狠绝，两个女生怯怯地摇了摇头，钻到了人群里不敢冒头了。 程鸿渐的维护让中年女子周舟同学觉得有些暖心，紧接着她又听见刚刚对外小狼狗一样呲牙护食的程鸿渐低下头，悄悄而又隐秘地问自己：“帐篷毯子带了吗？” 此次前来，只可前进，绝无退路，周舟根本就没带什么帐篷，预计打算就是和程鸿渐共用一个帐篷，才能让感情更进一步。 可站在庞大的登山队伍中，原以为自己脸皮够厚的周舟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她轻轻咬着自己的下唇摇了摇头。 第12章 几乎是同一时间，程鸿渐就心领神会了周舟此行的目的，红晕染上了他的耳朵，还微微熏染着他的双颊。 周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触时，都飞快移开了，颇显生硬。 “尚学长说山上有宾馆，不需要带。”尚麦军，只能由你来扛起这口黑锅了！ “以后别听他的，他说的都不准。”程鸿渐附和了一句，把这口锅放在尚麦军肩上压压实，“你用我的吧。走吧，上山。” 周舟和其他人都不熟，便紧跟着程鸿渐，亦步亦趋。 明功山刚进去是台阶，爬起来并不吃力，等到周舟爬到第210个台阶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前面这个把高大背影留给自己的少年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理智与疏离，或者换个角度来说，他的出口维护、他的帐篷相借，是不是也是一种无声的信号，传递着他也想同自己亲近的意愿？ 思考到这里，周舟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的眼前有万里长征，而她已经结结实实地迈出了第一步！ 雄心壮志的她已经遥想未来的美好场景，一个人睡着最宽敞的双人床、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绝没有人在一旁提要求哔哔、成为一个富婆想干活就干几天，然后下班去接最可爱的囡囡，母女俩穿着好看的亲子装压马路…… 第8章 追求4 雄心壮志的周舟脑海中遥想未来的美好场景。 程鸿渐一回头，就看见周舟一幅花痴微笑，看上去傻里傻气还冒着点天真，嘴角弧度却让人感觉欢愉而舒服，更不用说她笑起来带弯的眼睛，就像是他故乡水渠中的月影，天上一轮弯月，水中绰绰弯钩。 真是让人丝毫也讨厌不起来。 她是真喜欢我，程鸿渐心中已是十分肯定。 …… 等到轻松的台阶结束，明功山的真面目才渐渐展现在众人眼里。 昨夜刚刚下了雨，在山上被踩出的小路还带着一点点的湿滑。 周舟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其中包括怂恿爸妈买楼、开个网店等等。 正当她小心翼翼、专心致志地爬山时，一只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大手伸到她的面前。 “前面有段路很难走。”程鸿渐一反常态地解释了一句。 周舟丝毫没有犹豫地把自己的手递到了那只大手上，还顺带着大胆地与他十指相扣，她笑靥如花，“那麻烦学长了！~” 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手的那一瞬间，程鸿渐只觉得心脏猛地激烈跳动，“砰砰砰”的声音像是在他耳膜处迸发，撩拨心弦，他定了定心神，却忍不住悄悄回握周舟。 周舟的手并不好看，每根手指都像短短的萝卜，可程鸿渐只能感觉握在自己手中软软暖暖的一团，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放开，只想一直牵着。 那段路的确难走，登山协会的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牵着、帮助着，等过了那段路，又都放开了，周舟也想着见好就收，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可程鸿渐却没有同一时间放开。 “学长？” “嗯？”程鸿渐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松开了周舟的手。他故作镇定，仍是看着前方，“走吧。” 周舟却看着他红透了的耳尖，淡淡笑了一声。 真可爱！ 见色起意者最容易迷失在美色之中，周舟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程鸿渐，看他的大长腿踩着地上时发力隆起的小腿肌肉，看他停下来喝水时高挑健硕的身形，看他在绿意盎然的山野之间像是一棵挺拔的大树，看他偶尔抓住树枝借力上爬时露出的一截窄腰，这一切的力量感都迸发着十足的男人气息。 可他回过头向自己递来的手，每一个指甲都被剪得短短的干干净净，再看他的眼眸干净地还带着青春的味道，程鸿渐其人，将男人与少年本就突兀的两种气质糅合地恰到好处。 周舟忍不住就呆了，下一秒，她便扭到了脚，屁股撞在地上的树枝上发出清脆的折断声，还好她虽长得娇气却不是真的娇气，没有下意识就哀嚎出来。 程鸿渐最先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地跳到周舟身边，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就把她扶了起来，“没事吧？” 周舟是真疼，疼到忘记了这个时候应该借机娇柔地靠在程鸿渐的身上掉下几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她撅着屁股，两只手像是盲人一样紧紧攥着程鸿渐的胳膊，“等等……等我缓一下。” 程鸿渐忍不住叹了口气，“爬山要集中注意力。” “你以为我不知道嘛！”周舟嘟囔了一句，她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气呼呼地说道：“所以，你干嘛长得这么好看！害我分神！” “这……。”被语言调戏的程鸿渐哭笑不得，他一面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羞涩，一面又觉得有一丝丝雀跃，最后还是从角落中提溜出了残留的理智，“好点了吗？还能走吗？” 周舟屁股上的疼痛好了一些，就又有心情造作起来了，她狡黠一笑，“我脚扭了，劳烦你扶我一下。” 且不说，摸着程鸿渐强而有力的臂膀，周舟的手臂紧紧靠着他的地方传来了属于男生灼热的温度，接下来的爬山之路，周舟就像是程鸿渐的另一个背包，而就算是在负担一个人的情况下，程鸿渐依旧体力充沛粗气不喘一口。 直到山顶，把周舟扶到一个大石头上安置好，他就开始布置帐篷，有个男生看见过来问了一句，“这天还早，先去拍拍照呗，好些地方景致很美。” 第13章 程鸿渐摇摇头，在搭好帐篷后，他把周舟扶进了帐篷，周舟满脸疑惑，“我坐石头上吹吹风挺好的。” 程鸿渐却问她：“你有没有带干净的裤子？” “？”周舟一脸蒙逼。 程鸿渐直言不讳，“你刚刚摔着，屁股坐在动物排泄物上了。” “什么！”就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周舟也忍不住惊呼一声。她又不敢去摸，急的气血有些上头，“那咋办……我没带。” 程鸿渐犹豫了一下，“你不嫌弃的话，我带了。” …… 周舟躲在帐篷里换完裤子，一低头就能看见换下的那条裤子正中央有一坨难以形容的污物…… “呕…。” 周舟实在拿这裤子没有办法，想了想，便从包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把裤子团成一团包在塑料袋中放进包里。 程鸿渐的篮球短裤穿着他身上刚刚到膝盖以上，到周舟身上便到了小腿中间，还好篮球裤都带着抽绳，她打上有些粗糙的蝴蝶结，走出了帐篷。 听到声音，程鸿渐转过身，夕阳像是一个巨大的幕布成为了他的背景色，在灿然艳丽的余光中，程鸿渐的轮廓帅气得令人窒息。 周舟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害怕一丁点的抽气声会打破此刻的静谧。 明功山顶，大片大片茂盛而翠绿的草，在一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中宛如麦浪一样叠叠舞动，夕阳就挂在遥远的山头，浮云那么轻薄缓缓的移动，只有大块的云朵被绚烂着了红烧云，那般浓烈而令人惊艳的色彩。 程鸿渐逆着夕阳走来，所有的山风都向他涌去，掀起他的衣角，像是乘风破浪而来的骑士。 周舟看着他背着光的脸庞，阴影让他的轮廓增加了神秘感，她看得发呆。 可这天神一样的人，那么自然得凑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洗裤子去吗？我知道哪里有水。” 并不！ 周舟只感觉脑海中一大片乌鸦列阵而过。 她咳了几声，“夕阳这么美，我要去看夕阳！”一边说着，她就那么潇洒得穿着篮球裤抛弃了之前坐的那块大石头，蹦上了另一块石头，盘腿坐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夕阳慢慢、却坚定得落下去。 上辈子，周舟学的是中文，研究生学的是古代文学，她对美的感知并不薄弱，甚至于陶醉本科时的美学课，只是之后直转而下的人生像是一层又一层的水泥掩盖住了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她终于向世俗低头，选择的那个丈夫是标准意义上的条件好，却忘记婚姻最本质的应该是三观契合，婚姻生活像是最后一把枷锁，把那个喜好美、也沉浸美的周舟杀死了。 就像，在波澜壮阔的海边，脑海中吟诵着苍茫人世中的绝美诗句，感悟着海浪拍打之时自然的余音，体会了蜉蝣的渺小而伟大，类同于他人的情感寄托，这一切一切，在她那个丈夫那只会想到这海里死了多少人。 他像是个老顽固也像是老古板，严格控制着周舟的衣着和妆容，最后渐渐演变成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周舟很难不介怀，一家人吃饭时，她永远都插不上嘴，还时不时被婆婆使唤着干这干那，而有一次她的老公那么稀松平常得拍了拍周舟，冰凉凉地说了一句，“穿着这样，做戏一样给谁看？不是不让你去染头发，还染成这个鬼样，明天就弄回来！” 在丈夫的眼里，周舟看不见她身为人应该被尊重的一面，只看到了一个淡薄的工具人的形象。 让人窒息…… 周舟晃了晃脑袋，然后失声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她不是丧失了去体会世界美好的能力，而是曾经她的身边，只有令人作呕的那些人罢了。而现在，看着朝升夕落，体会着夕阳的使命就是离开，不管有多少人的目光追随，它坚定得就要离开。 周舟想：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是傻得可爱，怀疑也好，厌恶也罢，是曾经的自己那么容忍、那么勉强得改变自己迎合婚姻、是费力不讨好的自我厌弃……这是不能改变的傻啊，可她并不觉得可恨，因为那么年轻懵懂无知的自己，她实在难以苛责，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只接受着世间的美好面，从不知世上的恶，也能如此遍布生活。 或许这就是命运。 命运让你，伤痕累累，才懂得保护自己。 命运让你，尝遍苦难，才能够重新开始。 …… 第9章 追求5 命运是什么呀？是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感同身受，是为了要孩子频繁请假去医院，同事在背后的闲话传到风言风语，似乎任何人都有权利对你指手画脚。 她们能够做到明知你的困境，却假装说着抱怨的话，那么大声，“哎，老是请假，怎么都不见别人生孩子那么难？她的工作都堆到了我这里，我还不能说什么，一说就好像欺负她一样！” 虽然周舟都是事先安排好了手头上的活，可周舟想，这句话她应该会记很久，这种来自生活中轻飘飘的抱怨，却比任何一次取卵手术更疼。 再之后，关于她多次流产才导致不孕的流言蜚语便像是长着翅膀，飞快得传遍了她的朋友圈。 她明知，来自他人的目光戏谑探究蠢蠢欲动，可她却不能多说一句辩解的话，她能和谁说？能怎么做解释呢？那只是在她背后窸窸窣窣的讨论，当她走近，那些人便自然的闭嘴，她只能把那些苦楚全都吞到肚子里。 第14章 这个社会之中，对女性本就不抱有善意，更何况是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 与这些相比，来自试管的疼痛便显得那么麻木。 每次她去医院，她都能在等候区看见许多为了求子前来的女人，有些与丈夫甜甜蜜蜜，有些是妈妈陪着来，而更多的是和她一样，抱着装病例的文件袋独身前来，熙熙攘攘的诊室看上去那么热闹。 每一次做b超，一群女人排成一个队伍，没有遮蔽也没有隔帘，前一个在做时，后一个便要脱好裤子，在这里，似乎没有隐私、也没有懦弱、更没有尊严，大家共同的关注点和目标都是卵泡长了几厘米、胚胎成功了多少个、子宫内膜长到多少。 一系列的数据和指标，只是为了一个孩子。 她的卵巢功能不好，每次促排，打了那么多激素药，整个屁股上肚子上都是针眼，药物残渣凝结在皮肤里，微微一按便发硬发痛，可即使这样，她往往每一次促排只能取到1-2个卵，这种情况下，医生是不建议打麻药的。 她可以清楚得感知手术室灯光照在她脸上，那么惨白那么刺眼，她可以感知到那十多厘米长的针戳破她的子宫壁伸向她的卵巢。 有时候，成熟可取的卵泡所在位子并不好，医生会按住她的肚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找，痛……那是一种比痛经还要痛上一万倍的感觉，是一种从骨头深处蔓延开来的痛。 可无论如何，她只能紧咬住牙，就算眼中有泪花，下身也只能一动不动。 那个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啊？为什么别人生个孩子那么容易，流产的手术室还紧挨着取卵的手术室，而她却要受尽苦楚，只为搏那微弱的成功率，她也觉得委屈，委屈极了。 很多次，当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痛苦双重袭来，她陷入绝望，却无人可倾诉，她只能打电话给关瑜，她们之间距离那么远，反而多了秘密分享的安全感。 关瑜却无法理解她，反而恨铁不成钢一遍遍诘问她：“周舟，咱不要孩子不行吗，现在丁克这么多，你实在没必要为那种男人、那种家庭去糟践自己，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们把你当个会走路的子宫，你也要把自己当成工具吗？” “你不懂。”周舟只能无力得说出这句，没有人会理解她，就像医生只会说——你这个内膜异位症导致的卵巢囊肿，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式，唯一可行的就是怀孕。 她的这个病是多么矛盾的一个病啊，目前医学公认的是怀孕能治病，可这病又会引起不孕，就像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如同鸡生蛋蛋生鸡子……真是好笑。而更可笑的是，她本人非常喜欢小朋友，当年报考中文专业，也是想着毕业后可以当个语文老师。 关瑜不能理解她的执念，不明白为什么要受尽苦难只为求子，可周舟她很清楚，那些足够波折的试管之路，不过只是为求一份治病治心的药方，只是为了求一份不后悔，如果真的努力之后，也无法成功，她不会后悔。 她会任由囊肿一天天长大，实在太大了就做腹腔镜取掉，复发一次便做一次。或者可以选择吃药更早得进入绝经，她已经做好了这种生活的准备。 回忆到了这里，周舟从盘坐变成了双手抱膝，然后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抬着湿漉漉水光温润的眼，固执得追逐着夕阳，那来自大自然最瑰丽的色彩。 那么浓烈那么浓烈的夕阳啊，就像是她的上辈子，她已万念俱灰，并选择孤独余生，她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决定放弃对孩子的执念，选择离婚与那一群卑劣之人割裂，她躺在床上想着以后那么多的空余生活或许也可以过得精彩，她就这么想着，然后躺在床上睡着了，再次醒来，她重回十九岁…… 莫测，诡异。周舟苦笑了一声。 像是一个朝圣者。程鸿渐注视着她的侧脸，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比喻，她并不像她平时表现那样，那么开心，那么开朗。 一直到夕阳最后一抹颜色也消失在天际，大片的天空慢慢黯淡，变成了一块饱和度低的宝蓝色画布，周舟才怅然若失得转过头。 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她斜后方不远处的程鸿渐。 他，陪着她看了一场并不算长可也绝对不短的落日。 “找什么？”程鸿渐突然开口问。 “嗯？” “你刚刚转头，像是要哭了。”程鸿渐踏上了石头，走到离周舟只有一小步的地方站定。 男生的声音，像是冬日白雪皑皑之下缓缓流动的溪水，其实并不冰冷，反而带着温暖，这股暖流也流淌进了周舟的耳朵，合着血液流向心脏，温暖着那颗看似已足够强大的来自前世的灵魂。 周舟只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发颤，她没有了机关算尽的攻略意味，这一次，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汹涌而来的情绪，她站了起来，跨过了程鸿渐留下的那小步距离，双手握住男生的胳膊，感受着他强有力的脉搏跳动着。“程鸿渐，不谈未来，不谈过去，我们试试吧。” “可……可我马上就可能出国。” 程鸿渐也选择了坦白，他的脸隐藏在微暗色之中，看不大清。 周舟却抬起手，轻松就分辨出他的鼻子，她的手指从男生的鼻尖开始，逗留在了他的耳下，来自彼此的体温都像是有着荡漾的滋味，让俩人都有些紧张，周舟分明就看见了程鸿渐喉咙上下微微滚动。 第15章 “你喜欢我。”她很肯定，“我知道现下就是喜欢，还不能说爱。但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前途征程，这不是示弱博取你的怜惜，这是我清楚知道，我不要你的爱，我只求你的喜欢就好。” 我发现，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这句话周舟没说出口，她咽了回去。 她不是什么不懂感情的小女生，她有过初恋、有过丈夫、有过婚姻，而她记者的工作性质也让她看过了太多的分分合合男欢女爱，她懂得自己的心，比年轻的女孩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她懂得此时此刻，在高悬的弯月之下，在辽阔的大山之中，在周围回来的学生窃窃私语中，她是真的有些喜欢眼前这个男生。 能拥有像他一样的孩子，甚至会让她有些雀跃。 这种小小的雀跃像是在她的脑海中开出点点的小花。 “总不能因为所能相遇的时间太短，就放弃所有的开始，你不能说没有结果，就不给我现在，我只求现在，只求此时此刻，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周舟舔了舔自己的唇，她的声音像是当年诱惑男人女人的蛇，或许是那个被吃下的苹果，反正都是让人难以抵抗。 程鸿渐低垂眉眼，看上去高贵而冷冽，可他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他抬手握住周舟放在他耳边的手，“这样不对的，对你，并不公平。” “我给不了你任何的承诺。”程鸿渐理智得不像是一个学生，他像是天生就比同龄人成熟。 “我不要承诺，我就要当下的快乐。” 周舟的目光灼热得像是刚刚的夕阳，程鸿渐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有着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缱绻温柔。 这样的女孩，直面她飞蛾扑火般的追求、灼热而不张弛有度的表达，他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做不到的，他早就对她起了好奇，早就悄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喜欢她的，虽然不到爱的程度，可他的确喜欢上了她。 许久，像是夜风悄悄唱起了歌谣，不远处学生都架好了帐篷，一个个的手机像是点点星火，与头上浩瀚的星河相互映照。 程鸿渐刚刚只是简单握住周舟的手，这次终于主动地选择了十指相扣，“好。” 第10章 恋爱1 他说：“好。” 目光中清冽的都是真挚。 周舟笑了，她踮起脚，就这么在众人的余光之中，正大光明并不羞涩得亲了亲眼前这个男生的唇。 程鸿渐的唇有些凉，还有些细微的颤抖，周舟蜻蜓点水见好就收，假装没有发现男生的紧张，转身飞快的跳下大石头。“我带了好多吃的，我有些饿了。” 程鸿渐呆立在原地，忍不住抿了抿唇，那里还留着周舟的温度，他跟着也走下了石头。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他的眉眼带上了笑，他甚至忍不住用食指轻点了自己的唇，旋即，又忍不住笑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周舟所说的只求当下，是真的只局限在当下。不求未来，是未来的计划中真的没有他，不求结果，是根本不求与他会有感情结果。 多年以后，他还是会常常想起这个初吻，想起明功山上，周舟穿着他的篮球裤，对他笑得妩媚而热情，那是他大学光阴之中，最明媚最美好的时刻！ 即使，一切都是假的。 …… 夜幕之下，明功山影影错错，巨大的山体像是一大团巨大的黑暗，又像是每个人心中埋着的秘密，更像是周舟包裹在美好内部的心机叵测。 周舟本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同床共寝之，谁想，吃完程鸿渐煮的热腾腾的泡面，在凉爽到有些发冷的山顶上，为了好看，穿的一件冰丝贴肤显胸大短袖的周舟是啥绮丽的想法都被冻没了。 风一吹，她的肩就抖了抖。 风又来，她的脚就跺了跺。 程鸿渐看出来了，等周舟钻进帐篷就拿出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犹豫了一下，他还问了周舟那条沾了坨坨的裤子，“那条裤子还是要处理一下。” 周舟裹得像是个蚕宝宝，只露出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能别提那条裤子嘛……。”她抱怨了一句。 外面那些学生围成一圈团坐在一起聊天唱歌，隐隐约约，清丽的歌声传到他们这边，只听有人在唱—— 风吹过暗香朦胧，一时心头悸动，过处翩若惊鸿。 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 你眼中有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冰雪也消融。 歌声和着呼啸而过的山风，被阻隔在了帐篷之外。 而帐篷内，程鸿渐笑的温和，回应着关于那条裤子的分歧。“好，不说了。” 帐篷并不算小，躺两个人绰绰有余，周舟从毯子中伸出一只小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把门帘拉上，坐过来。” 程鸿渐愣了愣，弯着腰坐到旁边，却没有按照周舟的意思拉上门帘。 帐篷空间并不小，可奈何程鸿渐一米九的大高个，他坐下来，长腿只能缩着，空间变小了，两个人就难以避免有肌肤上的接触，他们肩并着肩，脚挤着脚，程鸿渐摸了摸周舟露出来的小脑瓜，“这不好。” 感受着来自男生的体温，周舟忍不住就把头靠在了程鸿渐的手臂上，她还娇嗔了一句，“我们是正经的男女朋友！怎么就不好了！~” 第16章 程鸿渐摇摇头，看着周舟眼睛中的执拗，他轻笑着又摸了摸周舟的头，像是安抚一个孩子，“别闹。” 男生的语气中带着他也没有发觉的温柔，周舟却感觉到很新奇，程鸿渐长着一张硬汉直男脸，没想到以男朋友身份出现时，语气能够这么温柔和动人。 周舟忍不住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边感受着他皮肤下血液的跳动，一边撒娇道：“那亲亲，总可以吧！~” 话音一落，周舟就看见这个硬汉的双颊飘上了一些红晕，可他皮肤并不白皙，周舟想靠近一点再仔细分辨，就被程鸿渐搂住了肩，她下意识就仰起了头，与低头的程鸿渐四目相对。 一时间，空气中像是有一阵香气涌动，俩人都没动，任由来自彼此的呼吸纠缠着，气氛像是不由自主开始沸腾，无言的情愫像是海浪一波又一波的推进。 周舟就这样注视着程鸿渐，看着他深邃惑人的眼眸慢慢下移，目光像是有了实体，跳跃在她的鼻尖，然后逗留在了她的唇上，程鸿渐的目光灼热着，让周舟口干舌燥，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 这种感觉太磨人了，周舟只觉得自己又期待又兴奋，她明显地感知自己体内激素开始大量分泌，血液像是逆向奔腾全部涌向大脑，她实在不想忽视这种感觉，她原本就攀着程鸿渐脖子的手又忍不住摸了摸，像是在无声的催促。 随之，程鸿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笑一声，惹来了周舟羞涩地嘟了嘟嘴，少女的唇形本就好看，嘟起来时，那丰润的唇珠更是娇嫩，下一秒，程鸿渐的手轻扶着周舟的头，他俯身吻了下去。 作为上辈子已经三十五岁的周舟并不缺乏接吻的经验，可程鸿渐的吻却让她又羞又娇，就像是回到初吻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却感觉自己全身都要被一种羞耻感和慌张感淹没，可很快，周舟就把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都抛到了一边，程鸿渐的唇有些凉却很软，他轻轻地触碰着自己，干净而纯洁。 这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吻，就是两唇的相互触碰，可周舟只觉得一股酥麻从尾椎而起，顺势席卷了她的整个脊柱，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的酥麻，她惊讶着只感觉自己的脸发烫，双手更是忍不住搂紧了程鸿渐的脖子。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放空，只由本能在为所欲为。 感知到程鸿渐想要分开，本能推动着她微微直起身，迎上去加深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程鸿渐甚至来不及惊讶，就感受到周舟轻轻吮吸啃咬着自己的下唇，他是自制力惊人，可这种情况下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精神小伙啊。同样的，周舟都来不及发现程鸿渐原本温和平静的目光中变换着浓厚的占有欲，来自程鸿渐的回吻已经宛如大雨倾盆一样狠狠砸了下来。 和刚刚的吻完全不一样，这次的吻深入而缠绵，周舟早就微启双唇，一幅毫无保留任君采撷的态度，程鸿渐的吻技有些生涩和僵硬，却像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他舔舐着周舟的唇，让周舟感觉又酥又麻，衍生着更多的期待。 而当周舟微张开唇时，他便无师自通地追逐着她的舌，像是要榨干她肺部的空气，在她唇上留下专属的烙印。 周舟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敏感，她在这个深吻之下，只感觉每个毛孔都在战栗，她气喘吁吁，萌生了撤退之心，可男生强健有力的臂膀搂着她拥着她，他的怀抱温暖到让人沉溺，她舍不得这样饱满的安全感，她只能将头又往后仰了仰，无力的手像是溺水者弱弱得攀附着他的肩和背，迎合着、包容着程鸿渐带着占有意味的吻。 程鸿渐越吻越熟练，这方面从善如流的本事如同他的专业，一直到周舟被吻的有点发懵，程鸿渐才依依不舍地放不开她的唇。 他的鼻息刚刚远离，周舟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贴着一层棉质衣料，听着程鸿渐的心脏“砰砰砰”跳动和急促起伏的胸腔。 程鸿渐有着臂长优势，他单手一环，就抱住了大半个周舟，许久，周舟听到男生胸腔中共鸣的的低沉声音，他说：“外面凉，你别出去了，我去把你那条裤子洗了。” 程鸿渐念念不忘那条裤子，周舟气恼地捶了捶他的胸，肌肉硬硬的，她便又忍不住摸了摸，然后就感受到男生的身子猛然一僵，下一秒她的手就被程鸿渐塞回了毯子了，隔着一个毯子，程鸿渐抱着她，美名曰：“别感冒了。” 俩人相拥着，影子交叠着，像是呵护着这山风中微弱的温暖。 一时安静下来，外面的歌声便显得那么清楚。 还是那个女声，还是那首歌。 只听她唱着—— 何苦惹我错付了情衷，难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动。 所幸经年漂浮红尘中，这颗心已是千疮百孔。 怎惧你以薄情为刃，添一道裂缝，又不会痛，不如将往日埋在风中。 以长剑为碑以霜雪为冢，此生若是错在相逢，求一个善终。 想起那年伞下轻拥，就像躺在桥索之上，做了一场梦。 梦醒后跌落粉身碎骨，无影亦无踪…… 第11章 恋爱2 校园论坛上一大早力压校园歌手比赛宣传贴的是关于程鸿渐和周舟进展的新帖子。 帖子的名字有超长的感叹号：在一起了！！！！！！ 关瑜初看还以为是个告白贴，点进去，才发现是程鸿渐和周舟的照片。 第17章 照片中，程鸿渐穿着黑色的t恤和黑裤，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背着斜挎包，一只手就插着口袋站在路边，另一只手里提溜着塑料袋，像是装着酱饼和牛奶。 这张照片完全就是在显示程鸿渐的帅气，就这么简简单单随便一站都像是一张海报。 他的身高足够让很多人都成为矮子，而他自己一个人入画时，便展现了足够傲人的腿长，毫无搭配感的一身黑，也像是有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时尚感，而他扬着头像是在等待什么，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无法遮住他分明到有些性感的轮廓。 不能再看！秉持着朋友喜欢的人不能过多欣赏的原则，关瑜强迫自己从程鸿渐的帅气中清醒过来，飞快滑到第二张照片。 “咦……”关瑜看着第二张照片，就看到了周舟，周舟穿着她的睡裙，外面就简单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衬衫，衬衫明显是oversize，长度都到了她的臀部以下，戴着个眼镜遮着来不及黏上双眼皮和眼影的眼睛，飞奔着从宿舍门中出来。 这张照片，关瑜觉得很熟悉，这外套应该就是刚刚周舟出门前顺手从她床前拿的，这平光眼镜应该也是周舟出门前顺手从陈苏芳桌上拿的。 “卧槽！”关瑜突然意识到什么，冲到阳台上就探着脑袋往下张望。 果然，在宿舍楼门前，一身黑的程鸿渐低着头和周舟在说话，他比周舟高很多，周舟像是不服输一样，不要脸地站在了高一截的草坪石台上，仰着一张急急慌慌上了底妆的脸，小嘴开开合合说些什么，然后还笑着嘟嘟嘴，得！在撒娇！ 关瑜感觉自己眼睛像是被什么毒液毒到了，赶忙回到自己位子上，继续看帖子内容。 【我也看见了，一大早出门就看见一个帅哥立在门口的感觉真是很微妙……可惜不是等我的。】 【既视感太强了！只能庆幸我不在那座女寝嘛……一大早承受来自别人男朋友的暴击！我等单身狗招谁惹谁了？】 【你们单身狗有啥好哀嚎的？一看到这照片，我就赏给了身边男朋友一掌！没人家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还没有帅哥贴心！留着有什么用！】 【楼上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手痒痒，不自觉就往男友身上招呼了……】 【各位！重点是这个吗？重点不应该是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妹真的追到了程鸿渐嘛？！】 【有生之年终于……我为学妹鼓掌！】 【呵呵，还是我辈太年轻，曾有幸见过学长的前女友，长得是花容月貌，便觉得自己肯定没希望了……早知道学长不看颜值，我早就一马当先了！】 关瑜本来是带着一股子等下拿这个调侃周舟的想法，随便刷刷，只是见到条回复，她就不爽了，什么叫不看颜值，我家小甜甜哪都不输好嘛！ 她急匆匆地登上自己的账户，直接在那条回复下评论：这嫉妒的酸臭味隔着屏幕都能嗅到！我看他俩就挺配的，站在一起不要太和谐！ 点击发送，没过一会，那个楼主也回复了。 【大妈有事吗？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配！也长久不了！我听说学长已经投了斯坦福的申请，他们能长才怪！】 大妈？！说谁大妈呢！关瑜气得要死，可一看后半句，她又像被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一身。 递交网申了…… 艹！烦死了！狗男人！ 迟早要走，还送什么早餐！送个鬼！送个寂寞！ 关瑜心中一连串脏话“低空滑过”，一抬头便看见周舟提溜着塑料袋哼着小曲走进来了。 看见关瑜投来的目光，周舟立刻敛容严肃，“我等下要去图书馆，中饭不和你一起吃了。”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看着周舟一如往常的态度，关瑜咬牙切齿。好朋友谈了恋爱，却瞒着自己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可关瑜却还想给好朋友最后一个坦白的机会！我真是宽容的女子，关瑜自我肯定！ “没有啊。”周舟真诚得眨了眨眼睛，随即又说：“我先吃早饭了。”说完，就背对着关瑜开始吃早饭，关瑜闻了闻，果然是酱香饼！还是金霖街最受欢迎的那一家！早起就要排队的那一家！ 艹！ 我可是小甜甜最好的朋友！她竟然为了这个狗男人，对我撒谎！关瑜的心突然就“咯噔”一下疼了起来！ 她越想越气，从凳子上跳起，挤到周舟旁边，叼起一块酱香饼，就急匆匆的咽了下去。 周舟的脑袋上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关关？” 关瑜咽下去之后，回味了一秒钟酱香饼的美味，然后理智回炉，突然想到自己的偶像林妹妹，就很突然，觉得自己人设崩了。 她撇了撇嘴，更加不开心，都怪那个狗男人！ 周舟却以为她是饿了，又用签子挑起一块酱香饼，体贴得递到关瑜嘴边，“你是不是饿了，再来一块呗！要不要牛奶？别噎着了！” 小甜甜，还是这么甜！~关瑜又撇了撇嘴，有些感怀！ …… 上一辈子，周舟学生生涯真是心无旁骛，没有谈一次恋爱。 她总是感觉本科和研究生的日子过得好快，几乎是一眨眼就一个学期结束了，又是一眨眼，她便毕业了。 所以，当她和程鸿渐谈起校园恋爱时，这对周舟而言，完全是一个全新的体验。 第18章 校园恋爱怎么说呢？ 完全、简直就是一个太棒的体验了！ 在明功山上确定关系之后，程鸿渐和周舟之间的氛围就有些不一样了。这样的校园恋爱温暖的就像是夏日的太阳，直球式的温暖，又会有暗搓搓的小小惊喜，不论如何都是极其美妙，而确定关系之后的程鸿渐真的是和他外表完全不一样，他的礼貌的疏离一致对外，对周舟这个内人就只剩下温和体贴。 他会起个大早给周舟买早饭，然后送到寝室楼下，周舟有课的话，他会陪着周舟去上课，他的gpa优秀到不需要刷，也早早就提交了申请，前段时间补充了材料，现在剩下的就是等待，所以他几乎陪着周舟一课不落的上中文系的课。 中文系男生本来就少，宛若百花中长着几棵瘦不拉几的孤苗，程鸿渐人高马大一身硬朗的理工科气质坐在其中，便很是明显，好几次中文系的教授们都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又看。 古典体诗词写作课程的教授是位老先生，每一次看到程鸿渐，都笑着吟诵一首关于爱情的诗文，惹得在座的学生都递来揶揄的笑声，程鸿渐倒是不动如风，甚至还会在正式上课后，压低声音对周舟说：“今天这诗写的真好，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古人真是厉害。” 每每他这么一说，到了夜里时，周舟就忍不住掏出本子把老先生那句诗歌记下来。 第一首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二首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三首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第四首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五首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等到老先生说这句朝朝暮暮时，周舟却没有再笑，她低着头不让程鸿渐看到自己的表情，作为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周舟几乎在教授吟诵这句的第一个字时，便想到的这首，她的共情能力并不弱，一下就联想到了她和程鸿渐之间的关系。 他们没有长长久久时，唯有此刻的朝朝暮暮。 教授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吟诵了这么一句，程鸿渐皱着眉听完后，看着低垂着脑袋的自家女友，忍不住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安慰又像是感慨，“我还是喜欢这首诗前面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程鸿渐的声音压低着，念着诗又好听又深情，周舟抬起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你古诗学的不错。” 看着程鸿渐长长的睫毛和缱绻如水的目光，她又忍不住毛手毛脚地摸上了程鸿渐垂落在桌面下的手，注意到自家男朋友唇角微扬神采奕奕，却抿着唇想要强压住笑，她就像被蛊惑一样，凑到程鸿渐的耳边，轻轻地说：“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第12章 恋爱3 周舟和程鸿渐简直不要太合拍，或许是都比较成熟的原因，俩人从未吵架，程鸿渐和她一起吃饭时，还会帮她挑鱼刺、夹菜，照顾的妥妥帖帖，全全面面。 夜里压马路消食时，总是会把她护在路的外侧；会在第一田径场拉着已经跑不动的她慢慢得走着；把她送到寝室楼下后，俩人会站在宿舍旁的草坪上说着悄悄话，这个时候，他就会很自然得卷起袖子来吸引蚊子。 各自在寝室的时候，周舟是不愿太表露谈恋爱的状态从而吸引室友的目光。 可程鸿渐却不知道从哪里想来的主意，要给她远程讲故事，她只能带上耳机，听着程鸿渐低沉到性感的声音在耳道中弥漫，像是一首悠扬的小提琴曲，送她一夜无梦的好眠。 有时候周舟闭着眼听他念着念着，半睡半醒之间，意识像是回笼又像是和真实隔着一层保鲜膜，她便会想起，这种种的体贴、包容、温柔、暖心、直男的浪漫。 这么好的男生，大概都是前女友留在他身上的烙印，这样想时，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她想，大概，世上的爱情，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享受这种让人舒适的感情，一定程度上也受了这个前人的恩惠，可她转念一想，前世唯二的两个男人，也是有前女友，可却也没有变得更好，依旧在折磨本该好好呵护的另一半。 或许，这中间就间隔着教养吧，因为他这么多年的教养不会允许他成为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 有时候，周舟却又觉得他们像是两块截然不同的拼图，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彼此，却那么的契合。什么都合适，当然…除了……程鸿渐一直拒绝下一步的发展！ 更让周舟觉得苦恼的是，从山顶上那个让她全身酥软的吻之后，小程同学又变回了克制的硬汉…… 所以当尚麦军一个支支吾吾的电话喊她出来时，周舟欣然赴约。 两个人坐在图书馆前的草坪上。周舟就忍不住说起这个事情，很苦恼得问：“我们虽然已经是正牌男女朋友关系，可我还是想亲近一点，站在你们男生的角度，要怎么样做才会显得自然又水到渠成？” 尚麦军比周舟还苦恼，他抓了抓头发，也是很苦恼得发问道，“大姐，是我找你出来解决问题，不是我让我自己来充当你的军师。” “那你怎么了？你出啥事了？”周周实在搞不懂尚麦军有什么问题，他大四了也没什么课，也不需要和别的学生一样急着就业，整天除了打打篮球，就是泡泡网吧，这小日子过得真爽。 第19章 得到周舟一问，尚麦军张了张嘴却又感觉说不出口，来来回回几次，他叹了一口气，本来就炎热的夏季他更是感觉到浑身的烦燥，他又抓了扎头发，让整个头发乱得如同鸟窝，“我请你去吃冰，嗯……一边吃一边说。” 尚麦军买了两个冰棍儿，一根递给周舟，周舟一看是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撕开了包装，两个坐在二田旁的椅子上一起吃。 这个时候尚麦军才整理好了语言并且坦然的说了出来，“就是关瑜，她老是躲着我，有一次我好不容易打听她们法学生在哪上课，早早坐在教室等她，她一进教室本来就冲着后排来，一看到我，立刻转身坐到了第一排，我有那么吓人吗？” 周舟愣了愣，“尚学长，你干嘛要找关关？你喜欢她？你难道在追她？” “啊！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和她交个朋友。”尚麦军连连摆手。 “既然只是做朋友，那就算了吧，别去找关关了，她不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我怎么了？就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们相遇那么有缘！现在，她的室友又和我的室友谈恋爱了，这是多么有缘的缘分啊！” 因为你破坏了她的葬花仪式，还把她认成了鬼，愿意和你交朋友才怪！ 周舟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把手中的冰棍吃完，又说了一句，“我不信男女之间有至深的纯友谊，所以我才不信你现在这么懊恼只是因为没法交一个朋友，或许是不是你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喜欢关关？” 周舟的语气斩钉截铁，把尚麦军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我没谈过恋爱，这难道就是喜欢吗？” 尚麦军的大学生涯只顾着防御对程鸿渐感兴趣的女生，他刚开始的确嫉妒程鸿渐，巴不得他和自己一起单身到天长地久。 可慢慢的，跟着程鸿渐见过了各类女生，他反而觉得这些女孩子都没自己想的那么有趣，甚至不如游戏有趣，在耽误程鸿渐的爱情当中，也顺便耽误了自己。 听周舟这么说，他也不禁陷入疑惑，自己喜欢关瑜吗？ 周舟举着一个冰棍棒，起身找了个垃圾桶丢了进去，“学长，我和程鸿渐咋办？你是他多年老友，你说说吧。” 尚麦军正在思考重要的东西，像是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他是个男人，不是个和尚！” 真是有意思的一句话，周舟回到寝室时，还在琢磨这句话。 看到坐在自己位子上，一只脚抬起翘在椅子上，一边啃着酱鸡翅一边看着综艺节目的关瑜，又联想到了那个傻子尚麦军。 她记得上一辈子关瑜的整个大学四年都没谈恋爱，就是在大三的时候遇见了一个有好感的学弟，可谁知学弟是个海王，只是在她面前扮演着勤勉的好少年。 等到把她勾引到手，还想骗她上床时，被张媛揭穿了，关瑜免遭骗色，可也算是失恋了，整整痛苦了一个学期才缓过来。 可因为这件事情，整个寝室的氛围就不大对劲了，关瑜和张媛的关系也再难回到曾经，张媛她性子直一点也不细心，只在乎关瑜没被骗色，就觉得万事大吉了，可关瑜只觉得在张媛面前丢脸，却拉不下面子，俩人便这样越走越远。 也是因为这个海王学弟，关瑜之后都不敢谈恋爱，心里有个大伤疤，时逢午夜便会隐隐作痛矫情做作得比葬花更甚，甚至有点完全不像她。 一直到周舟重生前，关瑜都没有结婚依旧独身一人，周舟想，那个喜欢文艺热爱葬花的女生或许已经死在了大三的那年春天，之后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看着人高马大又坚强的外壳罢了。 所以周舟本来只打算到大三时，找人狠狠揍一顿刚刚高中毕业进入大学的海王学弟，让他知道人间险恶莫要作恶。谁想，尚麦军喜欢上了关瑜。 尚麦军人品似乎还不错…… 等和程鸿渐散步时，周舟便问了一些关于尚麦军的事情。 程鸿渐知无不答，只是回答到最后，忍不住皱起眉，“你今天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他掩饰得很好，周舟却嗅到了酸味，她挑了挑眉，“没什么，学长今天还请我吃了冰棍呢。” “哦。”程鸿渐冷冷得应了一声。 一田的灯光并不亮，四周跑步的学生都像是一团团移动的黑影，可周舟就是能看到程鸿渐有些别扭的表情，看上去可真是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明明很想问细节，却紧抿着唇怕自己开口，明明吃醋了，却还是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不翻一个白眼。 怎么能这么可爱！ 周舟忍不住笑了，她松开程鸿渐的手，还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借力跑了几步攀上他的背，“背我！” 程鸿渐下意识就托住她的腿，反应过来自己背着周舟时，又扭过头低声劝着，“你下来吧。” “为什么？我也不算重，才一百一。”周舟的身高有一米六五，一百一十斤的体重让她看上去不瘦，却也不胖，刚刚好。她自己也很满意，毕竟在未来工作之后就胖了五斤，做试管打那些激素药，又胖了十五斤…… 程鸿渐当然不是背不动，他热爱运动体力十分好，可是看着周围人头攒动，他还是理智为上，小心翼翼哄着，“周舟，先下来，好不好？” 周舟偏不，反而得寸进尺，她把下巴搁在程鸿渐的宽阔的肩上，扬长脖子，让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着程鸿渐的耳垂，她感受到男生的身子微微一抖，便像是个得逞的小妖精，嗲声嗲气得说：“学长，我和尚麦军熟，只是一个用途。你这么聪明，你猜猜。” 第20章 听着周舟的类同于解释的问话，程鸿渐微微勾起唇角，他嘴角一带笑，整张刚毅的脸就显得很天真可爱，就像是一只小狼狗猛地变身成了小奶狗。 然后就听着小奶狗信誓旦旦、霸气得说：“为了我。” “对！兵法三十六计，尚麦军就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 说完，周舟又亲了亲程鸿渐的耳垂，低声在他耳边落下深情的话语，“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一田旁的道路上刚巧开过一辆车，车灯的光投过来了几秒钟，在车灯光之下，周舟看着程鸿渐的耳朵渐渐爬上红色，像是有人特意在耳朵上打了两团腮红。 真可爱！ 第13章 恋爱4 和程鸿渐谈恋爱的第一个月，男生克制而冷静，感情交流十足、陪伴感安全感十足，肢体接触却在拖后腿！ 周舟却并不着急，她甚至都没发觉恋爱的时间过得那么快，她每天都沉浸在要见到程鸿渐了、又可以见到程鸿渐了的期待中，一天又一天，甚至让她忘记了关于自己身体进行的排卵、黄体等周期规律。 在连她也没发现的角落里，周舟毫无保留得沉溺在这样的校园恋爱中，这样的情感在意识层面却不被周舟的自我承认，就像是曾经受过伤的人习惯性得先去拒绝，她都以先培养培养感情为借口来自欺欺人。 这样的自欺欺人，是完全站不住脚的，可装睡的人是永远无法被唤醒的。 这个期间，尚麦军找她当人生导师，她就吃了一根冰棍，那天晚上和程鸿渐散步后，回到寝室就发现亲戚准时来访，她把这事都给忘记了，快乐就是这样，如同毒品极易沉溺到忽略很多东西。 而在没有长卵巢囊肿之前，她是不痛经的。 所以隔天早上起来时，她还准备去上课。 洗完脸还没出门，腹痛就绵绵不断而来，好疼，脸一下就煞白，她扶着阳台的栏杆就有些直不起身子，吓得刚刚上完早厕的关瑜三步并做两步走，男友力十足得抱起周舟。 “咋地啦？” “姨妈来了……” 周舟被关瑜安置好躺上床、弄了杯红糖水喝下后，还有些恍恍惚惚，可她强撑着精神，让关瑜放宽心快去上课。 听着关门声后，周舟才躺在床上直挺挺得躺尸，腹痛还在一波高于一波得席卷而来，她是疼的，可做试管的经历早就让她对痛苦麻痹，毕竟在上辈子第一次做手术前，有一次，她还活生生痛晕厥过去，直接直挺挺得摔倒在教学楼走廊上。 在晕厥之后的那么几分钟，她是没有任何的感知的，就像是人陡然跌落一个全部黑暗的空间，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第一次腹腔镜手术后，医生从她的两侧卵巢上玻璃出了小学生拳头大小的囊肿共三颗，还有数不胜数的小囊肿。 而她从麻药中醒来，隐约就听到医生在对她爸妈解释这种叫做子宫内膜异位症的病，医生的语气很淡然，他说：“我换个你们可以理解的说法，卵巢本身就不大，这些长在上面的囊肿都比卵巢大了。 “你们可以想象一个拳头上长了1-2个比拳头还大的异物，这是非常少见的，这个病叫做子宫内膜异位症，内膜没呆在子宫里，跑到卵巢上就长了囊肿，跑到盆腔可能就变成黏连。 “这种病灶下的囊肿我们一般是叫它们巧克力囊肿的，极其容易复发，我遇见很多刚刚腹腔镜剥离完了，手术没到三个月，又长出来了。 “异位的内膜就像个种子，无法根除，除非把卵巢切除，但也存在切除卵巢后长到输卵管上的。” 医生叹了口气，“当然，我们肯定不考虑切除，毕竟还这么年轻，正值生育年龄，最好的就是立刻马上怀孕，怀孕可以治病。” 那时候，医生还没有和她爸妈说得更透彻，没有说明一次腹腔镜对卵巢功能可能会造成的伤害，也没说明子宫内膜异位这种病本身就会导致不孕不育。 周舟只记得，那个医生最后嘱咐了一句，“如果没问题，是不会痛经的，她的囊肿长得这么大，不是一时一刻长出来的。” 他的言下之意，如此复杂，让她爸妈长久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走很许久，周舟的妈妈那么一个反矫情斗士，理性远远大于感性的斗士，突然就流下眼泪。“是我，是我！她本科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她痛经，可我就是让她多喝红糖水。” 妈妈的哭泣更是让周舟如坠深渊。 生病，哪有谁对谁错。 只是落到你头上，你就必须要承当呀。 所以，此时此刻，还十九岁如同一颗嫩芽的周舟对疼痛的麻木的另一边，却是难以麻木也难以克制的害怕和恐惧！她为什么又痛经了？难不成囊肿已经在她的卵巢上生根发芽了？！ 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她还什么都没做！重生一次，难不成还是无法改变？还是重蹈覆辙嘛？！ 无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诘问着，她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 如果不曾有希望，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可她拥有了希望，却还要面临这种人力不可改变的局面，就让她觉得痛苦万分，不能接受！ 她就这样躺着床上，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而眼泪像是泄了洪，一滴又一滴，蜿蜒着湿了她的鬓发，滴落在枕头上。 没什么渴求，没什么希望，没什么愿望，便也没了什么动力，她本就是一个被无情的命运伤得千疮百孔的女人，只学会了在众人面前假笑遮掩心中的绝望，却不知道如何要治愈，如何从这生活中的泥潭中站起来。 第21章 她本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快乐，这不过都是她信手拈来的伪装色。 那么走过的路都会体现在脸上的风尘仆仆，那么受过的伤也会裸露在眼眸中的疲于奔命，那些难以言说的秘密总会压垮少年的脊柱、改变了稚气、留下落寞。 突然，周舟自嘲的笑了笑，即使是重生，即使是重新开始一次，她又怎么还会是从前那个少女，她早就不是了……或许是她上上辈子做了什么大恶大错之事，让她这辈子就算能重新来一次，也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力可以解决的事情，似乎在“命运”两字面前那么羸弱！ 她喜欢小朋友，上辈子堂妹生了双胞胎，堂妹却并没那么沉浸在母亲和妻子这两个身份之中，她习惯于把孩子交给周舟，然后自己出去旅游，世界各地享受新的经历，而周舟也很高兴，所有的不开心似乎在孩子面前就烟消云散了。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和那个丈夫离婚，她的丈夫对那双胞胎没有一个好眼色，更有甚者，他还会拿孩子来讽刺周舟。 他说什么来着？对了，说的是：“明天就送回去，帮别人养孩子养得这么开心，你自己的肚子能不能争争气？”最后还轻声嘟囔了一句，“不下蛋的母鸡……” 就是这句话吧，彻底点炸了周舟，她的心中甚至没什么伤心，当天她收拾好东西，带着那对双胞胎住回了她妈家。 再隔天，她写好离婚协议，直接拍到她丈夫面前。 她是不会生，她是想要孩子，可她先是一个人，有了人的尊严前提下，才会有对自己生活的期许，那个时候她还庆幸，幸好是自己不会生，要是有了孩子再离婚，对孩子的伤害太大了！ 她是喜欢孩子啊…… 周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仍有疼痛和回忆一点点把她掩埋，像是搭建成了一个棺材，送她直入地狱。 算了吧……挣扎什么呢？ 不论如何挣扎，结局已经写定了！ 周舟的泪水一点点滑落，她闭上眼睛，算了，不挣扎了！ …… “咔。”寝室的门开了，一个人歪了歪头走了进来，他长得高，早就习惯在进门出门时歪一歪头。 下一秒，程鸿渐的手伸了过来，他摸着周舟的头，然后踮了踮脚，就看见了周舟的泪。 “别哭。”程鸿渐的声音那么温柔，“我来了。” 从关瑜那得到钥匙，他就一路狂奔而来，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的速度快到惊人，可他看着周舟的泪，仍是懊悔自己来的太慢。 周舟睁开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爬了上来，掀开关瑜的床铺的一角，跪在那一角，很是勉强自己的弓着背探来身，小心翼翼得擦干周舟的眼泪。 他的动作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举世珍宝，周舟的眼泪又忍不住“簌簌”而下。 她哽咽着，带着哭腔和脆弱，“程鸿渐，我好难受。” 程鸿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她疼成了好几块，从他认识周舟以来，这个女孩在他面前只爱露出开心微笑的那一面，她的笑是那么明媚又灿烂，笑弯的月牙一样的眼睛，像是藏着万里星河，可程鸿渐在那么一些瞬间，却感觉到她那笑颜之后流露的悲伤。 他原本想要探究。 可这时，这个爱笑的女孩泪流满面，浸湿了鬓发和枕头，眼睛都哭红了，还沙哑着哭诉着，他却再没有一点想法去探究，他只觉得她每留一滴泪，他便也痛几分。 “我知道，我知道。”他只能无力得重复这句话，然后轻轻得将自己的吻落在她的额间、眼下、唇上。 他错了，他见不得周舟的悲伤，他只想这个女孩能一生平安快乐，能笑着能开心，世界上所有的痛苦不沾其身，他愿意为她遮风挡雨，这辈子都不想见她的眼泪。 第14章 恋爱5 他错了，他见不得周舟的悲伤。 帮周舟擦干眼泪，他又爬了下去，拧了温毛巾给周舟擦了脸，脱了鞋站在周舟的凳子上，抬起身时腰部正好与上铺床持平。 “周舟，我在网上看到说揉肚子能缓解痛经，可以吗？”程鸿渐喂着周舟喝完热水，补充着周舟刚刚因为痛哭失去的水分。 痛经的痛，周舟可以容忍，只是听到程鸿渐满是心疼的关怀，她也觉得感动，“好。” 是多么温柔的人啊，藏在他冷淡刚毅的样貌之下。 得到周舟的同意，程鸿渐先是两只手相互摩擦了一会，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确认手掌温度，感觉还有些冰，便又来回来回的摩擦，直到手掌的温度刚刚好，才伸进了周舟的毯子中，隔着衣服顺时针轻轻揉动。 也不知是真的有用，还是他这份关心和付出引起的心理作用，周舟的疼痛真的有所缓解。 就像是有一股力量顺着程鸿渐的手传入她的体内，把她从那个棺材中拉了出来，从地狱落回了人间，似乎从绝望中盛开中那么一点点的勇气，还能颤巍巍得继续走下去。 情绪缓和下来，周舟哭到通红的眼睛便开始发疼，她合上眼睛，在舒适的按摩中睡意渐渐涌上来，在迷离的睡意之间，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搭着程鸿渐的强健有力的胳膊，小声得问道：“能唱首歌嘛？就像晚上哄我入睡。” 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她的鼻尖还是红通通的，让程鸿渐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软了，无论她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愿意双手奉上。 第22章 他想了想，轻轻哼着，轻轻唱起。 “我从来不挣扎，因为我知道，这世界太大，太多时间浪费，太多事要面对，太多已无所谓，太多难辨真伪，太多纷扰是非，在你身边是谁……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时间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纷纷扰扰这个世界，所有的了解，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既好看又轻柔，带着勃勃的生命力，就像是一个希望的大集合。 周舟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滑落入鬓发，她睡了过去。 重生之前，睡眠就是她的秘密武器。 当痛哭和绝望逼迫到她无处可逃时，像是神经也坚持不住这种巨大的消耗，她便会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因为一觉起来，所有的悲伤就会像是做梦一样，带上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醒来之后，就能够保持不崩溃，继续活下去。 而这次，她不需要逼自己，程鸿渐带来的温暖，就像是谈这场校园恋爱以来，每天夜里他哄她入睡的那些故事，就像是他现在在哼的这首歌，带给了她一场好眠。 睡梦中，磁性又干净的男声还在轻柔得哼唱。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我愿意安静的活在每个有你的角落如果生活还有什么会让你难过别怕，让我留在你身边，都陪你度过最渺小的我，最卑微的梦我发现这世界没有那么那么的不同现实如果对你不公，别计较太多走吧，暴风雨后的彩虹也许会落空，也许会普通也许这庸庸碌碌的黑白世界你不懂生命中所有的路口绝不是尽头别怕，让我留在你身边都陪你度过…… 如果有他陪着，莫测的未来，强硬的命运，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害怕了！ 等一觉睡醒，程鸿渐还站在凳子上，帮她揉肚子。 痛感已经消失，只剩下微微的涨感。 “感觉好点了吗？”程鸿渐第一时间就发现周舟醒了，他的另一只手伸上来，抚开她额前的碎发。 周舟愣了愣，她挺起上半身，顺带抓住了程鸿渐帮她按摩的那双手，“我睡了多久了？你一直……” 程鸿渐笑了笑，反手与她十指相扣，“不久，大概一节课时间。” 他的笑容是那么好看，不带着一丝抱怨和不满，似乎这本就他应该做的事情，周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往唇边轻轻咬了一口，“不需要揉那么久，我睡过去就好了。” “是吗？”程鸿渐愣了愣，“网上说按摩能够促进气血，缓解疼痛，应该是多揉多好吧。”许是觉得自己太傻，他摸了摸周舟有些发干的嘴唇，“要不要喝水？” 周舟点点头，看着这个她别有目的接近的男生下凳子时，因为长时间没有改变站姿还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双腿，她忍不住鼻子一酸，她似乎能看到刚刚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个男生就这样站得笔直，一直用不重也不轻的力道按摩着自己的腹部。 程鸿渐，是个好人，好到让她沉沦，好到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好到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他。 可没时间让她胡思乱想，程鸿渐一边喂她喝水，一边态度坚决，“你和冰棍从此无缘了。”他的语气温柔得霸道，配合着那张帅气刚毅十足的脸庞，还是让周舟害羞得咬了咬唇。 就此放弃程鸿渐，她实在有些不舍得。 反正，他下一年也要出国了，起码，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她承认自己是个俗人，握到手中的东西，她不愿放开！ …… 这次亲戚走后，周舟就瞒着程鸿渐又去做了b超，囊肿并没有出现，看来就是那个冰棍引起的一次担惊受怕，周舟把b超单撕碎丢进马路边的垃圾桶后，缓缓舒了口气。 她不能再等了，她太害怕那种感觉。 俗话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和程鸿渐谈恋爱以来，她很清楚这个男生为什么抗拒俩人的肢体接触，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隐疾，只是他知道自己最终要出国，他不想让自己再付出更多，也不希望让众人的目光在逗留在他们的关系之上。 或许，在他眼中，无法给出的未来，就不配拥有她的现在。 周舟很清楚，他就是这么好的人啊。 可周舟更清楚，未来莫测多变，她必须坚定自己的想法大而无畏得走下去，犹豫和踟蹰，只能让她最终一无所有。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她就是有这种自信，可以让程鸿渐的原则退步。 这样的有恃无恐，她自己也很明白，就是仗着那个男生也喜欢自己。 “有点卑鄙啊”周舟轻喃一句，叹了口气。 “什么卑鄙？”刚刚进寝室的陈苏芳听了这么一耳朵。 周舟摇摇头，叉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找张诚了吗？” “他被他爸妈喊回家了，最近他爷爷身体不好，他便请假回去看他爷爷了，他爷爷自己要弄遗嘱，所以可能还会牵扯到一些他爷爷名下财产分割的问题。” 陈苏芳叹了口气，很为张诚担心，“希望他爷爷能平安度过吧，不然张诚肯定会哭死的，我记得他说过，他都是跟着他爷爷长大的。” 周舟认真想了想上辈子张诚爷爷的信息，可实在想不起来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西去的，只记得老爷子叱咤风云一辈子，晚年夫人先他一步离开，他也没有再找一个。 第23章 他去世后，张家钟情深情的基因似乎就灰飞烟灭了，张诚的父亲花边新闻也时不时流传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张诚这一辈。 最有名的就是他和他堂弟，富豪玩咖，更换女朋友的速度真是别人拍马都赶不上的，时不时还会举行宴会和party，也是美女云集。 上辈子的张诚比之他堂弟唯一还算好一点的，怕就是一直没娶妻，所以算不上是出轨，只能说是游戏人生。 想到这里，周舟忍不住问陈苏芳，“苏苏，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张诚的未来？” 陈苏芳挠挠头，“想那么远干嘛，开心不就好了。” “你爱他吗？”周舟又问。 可还只是个大二学生的陈苏芳根本没有经历那么多事情，也无法去理解周舟这句话背后的复杂深沉。 她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小甜甜，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张诚是早恋，初中的时候，我们在游戏上认识，网友三四年后。 “到高二时他和我表白，可我没有同意，我不喜欢网恋，网恋太虚幻了，然后我就和他说，如果我们考进同一个大学，我就做他女朋友。 “本来他是准备出国的，为了我，熬了整整一年，把前面的知识点从头到尾补回来，终于……我们在这里见面了。” 陈苏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一些天真和可爱，“其实我的分数可以去京平大学，我悄悄瞒着爸妈，和他填了这所学校。嘿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可我不后悔。别人都说，我和他是美女和野兽，他们不懂，他们不懂张诚对我的好。” 说完，陈苏芳就像拥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宝贝，得意的捂嘴轻笑起来，只剩下周舟愣了愣，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第15章 乱性1 周舟和程鸿渐谈恋爱的第二个月，天气有些凉，周舟从短袖换成了二件套，里面一件小背心，外层一件长袖。 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周舟从社交小达人关瑜那拿到两张票，硬拉着程鸿渐去看，在最后颁奖时漫天飞扬的彩纸中，她抱住了程鸿渐，程鸿渐低下头，有些动情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干净纯洁。 在决赛后的下周六，周舟又迎来了她的排卵日，周舟便喊程鸿渐去市中心玩，出门时精心打扮，还带上了身份证，心有成算！居心叵测啊！ 坐公交车时，靠着程鸿渐的肱二头肌，到步行街的时候，牵着程鸿渐的大手。周舟还是会被这种小细节打动，觉得很美好。 逛街时，程鸿渐没有一点不耐烦，周舟让他去试衣服，也是乖乖的，只是在周舟要掏钱时，很是霸道得阻止，等他付完钱，很是自然得接过袋子，问周舟要不要给她自己买一套。 可周舟并不想给自己买，她趁着程鸿渐去换衣服时，立马掏钱买了一件白衬衫。 俩人一直晃荡到傍晚，一起去吃了周舟想吃的麻辣香锅，看着不会吃辣的程鸿渐额头被辣出了汗，周舟又觉得有点心疼，她体贴得给他擦汗，程鸿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程鸿渐的确是帅，周舟还光明正大得坐在他旁边，就有两个女生过来要联系方式。 “能不能加个qq？”其中一个长得好看的女生开口。 周舟挑了挑眉，正想回怼，就听见程鸿渐疏离又冷冰冰地回复，“不必了，我有女朋友了。” 真是最好听的话，两个女生铩羽而归，周舟喜笑颜开。 看着周舟笑得这般得逞而骄傲，像是一只抱着一条大鱼的猫咪，程鸿渐也勾了勾嘴唇，他看了眼手表，一边给周舟夹菜，一边说：“我们得吃快点了，不然赶不上了。”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都有关门时间，像周舟所在的宿舍区全都是本科生，关门时间就特别早。 周舟慢条斯理得吃完程鸿渐给她夹的藕片，盘算着怎么也要拖延时间到赶不上！ 于是，刚刚吃完，周舟就忍不住捂住肚子，“我肚子有点痛，可能吃太辣了，我先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然后，也不敢留给程鸿渐太多思考的空间，怕他这个聪明人反过劲来，就急匆匆奔向了女厕所，决定在厕所中呆上个二十分钟。 为了保险起见，周舟呆了足足三十分钟才出门，看见程鸿渐乖乖得坐在原地等她，目光看来时，还能看见他眼中的一片倘然。 “走吧。”程鸿渐早已买好单，他一手拿过大袋小袋，另一只手牵着周舟。 两人等电梯时，周舟突然很做作得“呀”了一声，“怎么这么晚了？！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程鸿渐却说：“没事，我们打的回去。” 出租车…… 真是百密一疏，周舟咬了咬唇，脑子飞快得想着应对策略。 一直等到电梯从七楼下到马路边，程鸿渐牵着她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她不禁有些庆幸，还好不是以后的手机下单打滴滴，现在这个时候，能打到出租车仍然看运气。 她站在程鸿渐身边，忍不住心里祈祷：老天爷啊！江湖救急啊！出租车啊！你可千万别这么快出现啊！能慢几分钟就是几分钟啊！ 程鸿渐的目光远远得投向了街的尽头，像是一个交警，认真巡查着不放过一抹带着绿影的车辆影子，其实早在周舟上厕所，他便知道了自己女朋友心里打的主意。 第24章 等出租车的过程，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他甚至搞不懂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知道是急着想车来，还是也像周舟一样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而车，来得慢一点。 或许是感知到程鸿渐的这种复杂而踯躅的犹豫，两人等了将近十分钟，都没有一辆出租车。 突然，周舟的目光敏锐得捕捉到街尽头的红绿灯处有一抹绿色的影子，她赶忙拉了拉程鸿渐。 程鸿渐转过身，街店面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画上了道道星河，“嗯？” 他的侧颜一半被灯光打量，一半又陷在昏暗中，又是深陷男友颜值不可自拔的一天，周舟踮起脚，手臂如同柳枝勾住行人的脖颈，表达不愿离去的挽留，她送上的吻，甜蜜微醺，程鸿渐下意识就低下头，回应着。 马路边行人如流，他还是克制了克制，只是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可他看着周舟的目光仍是带着浓厚的爱意，他纤长的手指有节奏得摸着周舟的头发，“我们再等一下吧。” 周舟一心二用，看着那辆出租车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便是笑靥如花，“好啊，那我们再等一下。” 又等了五分钟，程鸿渐才像是妥协，周舟找准机会，“旁边刚好有那种连锁宾馆，干净又不贵，你带身份证了吗？” 程鸿渐点点头，证件和银行卡他都是随身带着的。 千辛万苦啊，周舟终于带着程鸿渐来到了宾馆前台，她笑眯眯得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上，“你好，还有空房吗？” 前台小妹一抬头，目光就不自觉逗留在了程鸿渐身上，周舟确信她看到了这位前台小妹抿了抿唇，接下来就十分热情得说：“有的，两个房间是吧。” “不是哦！~”周舟还是笑着，“亲爱的，我们没必要开两个，开个标间就好了。你觉得呢？”她问着，还把亲爱的三个字以重音方式着重突出。为了避免程鸿渐张口就拒绝，她还贴心得选择了标间两张床。 程鸿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根本顾不上前台小妹宛若失恋一样的目光，拿了房卡就上楼了。 开了门，周舟就先去洗澡了，她还有很多计划很多步骤要实行呢，要抓紧时间。 全身冲了一下，她从小包中拿出一瓶斥巨资购入的香水，又擦掉了口红补了一个无味的唇膏，对着镜子，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得看了眼自己，素颜感强盛的裸妆让她看起来仍是别有韵味，她把胸往上托了托，看着连她自己都很是满意的胸型，她又笑了，冲着镜子抛了个眉眼，她自信又性感。 这是十九岁周舟没有的气质，现下却有些淋漓尽致得绽放。 她从卫生间出来时，虽然还是穿着长袖长裤，程鸿渐却拒绝和她视线对视，急匆匆得就进了卫生间，周舟心细，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密闭的环境还是会带上言语无法表达的暧昧。 臭弟弟，她笑得狡黠和势在必得。 然后她先巡视了一遍，确保没有摄像头后，她换上了白天买的那件白衬衫，穿在程鸿渐身上刚刚好的衬衫，穿到周舟身上就刚到大腿根，她真空上阵，若隐若现，更是性感。 她关了正中央白亮的灯，只开了四角昏黄的角灯，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已求出其不备，惊艳登场。 程鸿渐洗澡时，还能闻到卫生间空气中残留的一丝香味，他的脸不自觉就红了。 与周舟呆着一个房间里，他只要一想到这个便感觉面红耳赤。 周舟是他的初恋，而他只能看着自己在周舟面前手足无措像个毛头小子。他很聪明，却也并非是智商高而情商低，他明白周舟想要和他亲近的想法，可他也有犹豫。 他每日都能感知自己对周舟的喜欢在日渐相处中，一日日增长，他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纵然理智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一旦过度，人就无法再左右自己，他仍是选择放纵自己的喜欢。 只是……他要出国的，周舟愿意等他两年吗？ 一想到这个，就像是在这个早晨会结霜的日子里洗了冷水澡，顿时，刚刚因为空气中的那一缕香味而浑身燥热的程鸿渐立马透心凉。 周舟是个好女孩，她才十九岁，不管她愿不愿意等他，他总该要等她长大的。 所以，等到程鸿渐洗漱好，走出卫生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十分克制复礼的男生。 周舟躺在床上差点睡过去，听到响声，她睁开眼，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在被子里耸动着脚，“亲爱的，逛了一天，我脚疼，你能帮我按一下嘛？” 她的声音像是掺杂了十斤蜜糖，上唇微翘还残留着狡黠的意蕴。 程鸿渐刚刚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瞬间就崩塌了！ 第16章 乱性2 窗外突如其来暴雨如注。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房间内，灯光昏黄又暧昧。 女声有些甜腻，“好热啊。”三个字像是在空气中投入另一种催化剂，让俩人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晕，周舟说完这三字，就顺势掀开了被子，用脚轻踹了一下坐在床尾的程鸿渐，“程鸿渐，我出汗了。” 男生却僵直着身体，眼神更是不敢随意乱瞟，只是灼灼盯着周舟的小腿，似乎准备装聋哑人到底。 眼见着马上要登顶，周舟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她像是一只猫咪，闯进了程鸿渐的怀里，逼着男生不得不看。 第25章 软玉在怀，程鸿渐却僵得把手往后一撑，周舟穿着他的衬衫，笑着坐在了他的腿上，蜜桃一样的红润的小脸就蹭在他的颈窝处，“程鸿渐~” 千回百转。 她的手有些凉，却摸着他的喉结，流连忘返，之后便是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留下火种，尚麦军说过程鸿渐不是和尚，此情此景下，动情，便是必然。 平日里，他总是不苟言笑，此刻，他的脸上都泛着通透的红，一向清明的眼眸中暗压着浓厚的火，唇微微张着，又欲又性感。 像是实在忍受不了周舟的挑逗，程鸿渐一个挺身用力，上下颠倒，他把周舟按在了床上，周舟那双不安分的双手被他一只手就钳制在了头顶，另一只手撑住他自己的身子，并不与周舟相接触。 “周舟。”他的嗓音低哑，唇上微微颤抖，下颌骨硬邦邦得绷成一线，压抑从心底翻涌而来浓稠的欲念。“别闹了，睡吧。” 他就像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箭在弦上，却隐忍不发，而周舟就要做那最轻的鸿毛，就要拉着他一起沉入上下翻涌的欲念之海。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猛地抬起头，精准得咬住了程鸿渐的唇。 这一吻，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鸿渐一直抻着的身子陡然下坠，他抱着周舟，与她拥吻，与她深吻，与她的喘息融为一体。 他的手不学自会，沿着周舟柔软的腰肢一点点向上。 而周舟，也并不胆怯，她绷直着腰身，挺着胸膛，渴求更为紧密的拥抱和更为深入的交融。 一吻结束，男生喘着粗气，青筋虬张，硬是让自己和周舟分开，可周舟怎能如他所愿，一双大腿缠上了程鸿渐的窄腰。 肌肤相触之间，俩人都是一颤。 程鸿渐不敢动了，他涨红着脸，一说话就是满满的男色，可他就是要用这又欲又性感的声音说着最正经无比的话，“周舟，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候。”他本想说得更温和，因为他知道怀中这个宝贝从来吃软不吃硬，可色欲上头，他带着狠劲得克制着自己的冲动，话语之间，也不自觉就带上了这股狠劲。 周舟嘟了嘟嘴，“别凶我！~” “我不凶你，我们讲道理好不好。”程鸿渐和哄小孩一样，“周舟，我希望你无拘无束、不羁无忧、自由自在，我希望你能遇见这个世上所有的美好，你是最宝贵的，理应配最好的，绝不是现在，不是一顿一百块不到的麻辣香锅，不是一个不到18平的宾馆房间，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我，和一个不能给你承诺的男人。” “你说的不对，起码不完全对！”周舟反驳道：“你就是一个大学生，你才二十几岁，怎么可能功成名就，那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就去找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这一切不都有了吗？程鸿渐，这世界上的美好，绝不是奢华、物质、成功、财富，就是现在，当下，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不存在任何的等价交换，就是你，就够了。” 周舟说得动情，眼角处有透亮晶莹。 程鸿渐做不到铁石心肠，更何况他本也喜欢周舟，他俯下身去，用吻轻轻啄着她的眼角，她鼻尖，她的唇角。“我错了，是我错了，乖乖，别哭，乖乖……” 暴雨骤歇，窗外的马路湿漉漉的折射着路灯。 周舟攀着男生雄健的臂膀，陷入难以克制的颤栗。 她的手下是精壮的肌肉，她的眼中是男生高挺的鼻梁，她像是一叶扁舟，在广阔无边的大海上被上下拨弄。 她从未，从未感受到这样体验。 她不想停下，轻咬着程鸿渐的耳垂，“没事，我是安全期。女生在安全期，避孕率可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她信口雌黄，而一向博学的程鸿渐也不明就里。 周舟是他的初恋，也成为了他第一个女人。 一次又一次，俩人徜徉在大海之中，仍有巨浪将他们卷到半空，然后重重下落，又陷入柔软。 如同饕餮，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 关瑜最近有点烦，尚麦军像是一个狗皮膏药，出现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干了一件不符合娇女子人设的事情，她在人群中，朝着尚麦军无可奈何得吼了一句：“学长！放过我吧！我只想努力学习报效祖国，不想谈情说爱！” 她本来声音就清亮，一拔高音量，一下就盖过了沸腾的人声，惹来众学生侧目。 关瑜根本顾不上看尚麦军什么表情，她又害羞又尴尬，嘤嘤嘤着飞奔逃离。 还想着找周舟诉苦，周舟却说吃饭吃晚了赶不上寝室关门时间，今晚就不回来了。 陈苏芳倒是笑得贱贱的淫荡，说了句：“女大不中留啊。别担心了，程鸿渐会把她照顾好的。” 等到早上，她爬起来想去吃早餐，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寝室门口蹲着一排的男生，都是学着程鸿渐那样来给女朋友送早餐的，要是放平时，关瑜肯定还会拍个照片发到寝室群里，可她眼睛多亮啊，一下就看见尚麦军也在那，也提溜着一袋早餐。 她下意识，转身就上楼跑。 呜呜呜，她好惨啊……她只想安安静静得去食堂吃个早餐，只能说还好是个周日不上课嘛…… 等到周舟容光焕发得回来，关瑜就声泪俱下得和周舟说了这事。 第26章 周舟认同的点点头，尚麦军这个追人方式不就是学的自己嘛，可他不知道，关瑜却是最讨厌这种，给她压力感太强，之后她会遇见的那个学弟，玩的一手的投其所好、知道关瑜喜欢汉服，便也说自己是同袍。 周舟安抚好关瑜，说自己会去找尚麦军谈谈，一米七八高的关瑜乖巧得点点头，“你就和他说我还小，还不想谈恋爱。也别伤害到他……” 周舟笑了笑，她家关关虽然是个隐形戏精，却很善良。 昨晚半夜无眠，她却是心满意足，心情大好，精力十足，见什么都是善良美好亮晶晶。 换了件衣服，她又开开心心去找程鸿渐了，俩人说好今天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程鸿渐一回到寝室，就看见尚麦军耷拉着脑袋，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他急着换衣服陪周舟去图书馆，便选择无视这位丧到实体化的兄弟。 尚麦军一直憋着，等老程来问一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他就可以借机把关瑜的事情说出来，随便能让老程吹吹耳边风，鼓动周舟去吹关瑜的耳边风。 可一直到程鸿渐收拾好准备出门，尚麦军终于忍不住了，“老程，我心情不好。” 程鸿渐的手已经旋动了门把手，他点点头，“你自己消化一下，我约了周舟，先走了。”说罢，就开门离开。 身后传来尚麦军凄厉的叫声，像是一个被心上人伤透心，“程鸿渐，你有异性没人性！” 程鸿渐听到了，反而勾起唇笑了，“说得对。” 他和周舟并不在一个宿舍区，俩人便约定在图书馆门口见面，程鸿渐怕周舟等他，一路小跑着前进。 到图书馆门口时，周舟却已经站在了树荫下，她可怕晒黑了，就算是秋日的太阳也不能被允许在她脸上逗留。 隔着四五十米，两人却早锁定了彼此，遥遥的，相视一笑，笑容中衍生着无边的甜蜜。 哎呀！校园恋爱，真是甜死人！周舟心中一边闹腾着这句话，一边拿出纸巾给程鸿渐擦汗，“跑过来的呀？” “嗯。”程鸿渐微微弯下腰方便周舟给自己擦汗，一边忍不住抬起头摸了摸周舟的丸子头，又戳了戳周舟的脸颊，“我家女朋友真好看。” 周舟的脸刹那间就红了！男生一旦嘴甜起来，真是不要不要的！ 尤其是拖着一幅禁欲高冷直男长相，还笑地眉眼缱绻温柔，说出的话带着性感的余音，酥麻了周舟的两只耳朵！ 程鸿渐其人，经昨晚一役，魅力成千上万地翻高，更加撩人了！ 第17章 乱性3 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就在这一点点凉意中慢慢积累，周舟再一次趁着程鸿渐不在，突袭了他的寝室，帮他铺好棉被洗了衣服后，就坐在程鸿渐位子上给行尸走肉一样的尚麦军辅导心理建设。 她问是真喜欢吗？ 尚麦军差点以头抢地来明志，是真喜欢啊。 周舟又问：“那你下年就毕业了咋办？” 尚麦军答：“我绩点够，可以上本校本专业的研究生，那就可以和关瑜一起毕业！” “可你家在祖国之南，她家在祖国之北，未来咋办？” 尚麦军挠了挠头，疑惑地反问：“你之前不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怎么到我和关瑜这，就想得那么远了？” “我不一样！”周舟振振有词，“别转移话题，快说！咋办？” “我还有一个哥哥，所以我可以跟着关瑜去祖国之北吹冷风！” 尚麦军的家庭条件并不差，周舟听程鸿渐说过，他家是做红木生意，从工厂到门店一应俱全，所以当另外两个室友为前途忙碌时，他原本是要回家帮他爸妈干活的。 或许是因为家庭条件的优越，这个大四老学长的身上还有着难得的天真和憨厚，这个性格上，其实和关瑜满像的。 周舟想了想下一年就会出现的那个学弟，又看了看眨巴着一对真诚大眼的尚麦军，心里的天平便有了倾斜。 她重来一次，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希望能帮室友躲开那注定受伤的劫难。 “学长，我看好你，我觉得你和关瑜挺配的。” “真的吗！”尚麦军喜笑颜开，像是个大傻子，“我也觉得！~” “俗话说得好，追女孩要用三十六计，更要知己知彼，方能成功。” 之前，尚麦军是周舟的助攻僚机，这一次，地位翻转，周舟开始了她作为尚麦军恋爱之战的军师。 程鸿渐回来，看见的就是俩人相谈甚欢，他看似自然地进门，自然地摸了摸周舟的小脑袋，却还是在紧抓着周舟的手不放之中，透露了他的一点醋意。 等到他陪着周舟去图书馆复习准备期末考，周舟在茶水室趁着四下无人，踮起脚亲了亲程鸿渐，“你是不是吃醋了？” 好男人怎么能承认自己爱吃醋，程鸿渐一边飞快的摇摇头，一边接过周舟的杯子往里面灌热水。 周舟却笑弯了眼，从身手抱住程鸿渐的窄腰，顺手还摸了一把那形状分明的腹肌，“我还特地跑去帮你洗衣服，你就只看见我和尚麦军讲话，没良心～” 程鸿渐回过身，紧紧抱住周舟，有些心疼，“以后别洗了。” 周舟笑了笑，她想也没多少日子了，她心中有鬼，自然觉得对不起程鸿渐，能为他多做一点是一点吧。 第27章 …… 大学课程进入了收尾阶段，医学生、法学生已经开始忙着复习，作为中文系的学生还是相对轻松，依旧过着较为诗情画意的生活。 古典体诗词写作课程马上接近尾声，老先生开始让学生自己写诗词，且明确说考试要考写诗，且占分较大，周舟就把常用的韵脚列了出来，夹在手机背面时不时看一看，还自己押题写了几首说不上意境高远，却也是平仄对应的诗，以防万一。 在她作到第三首写月夜的诗后，周舟的姨妈准时到访。 周舟本就没指望着头一个月就成功，所以很快就接受了，只是掰着手指算接下来还剩多少时间，一算，竟然只剩下最后两次了，12月和1月。 想到这里，周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算了，时也命也，看老天的安排吧……宽慰自己这件事情，周舟熟练地手到擒来。 上次痛经吓着程鸿渐，这次更是全程监督，杜绝了周舟接触寒冷的机会。 周舟还特意在他面前提了又提，“你看，安全期避孕率就是这么高。” 两人明明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周舟只是简简单单在陈述这件事，却也让程鸿渐的耳尖漫上了绯红。 他抱着周舟，亲了亲自家女友的额头，温柔至极，“我想亲你了。” 明明已经亲了额头，还这么斯文又正经地问。让周舟也忍不住跟着他红了红脸，下一秒，就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真的爱死了程鸿渐的吻，他开始总爱留恋在周舟的下唇，轻柔得吮吸着，之后便会由浅及深，隐约带上了霸道，可也并不显得粗鲁。 一边亲吻着，他的手还会轻轻抚摸着周舟的耳垂，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却让周舟每次都忍不住战栗。 好几次亲吻的时候，周舟都会忍不住睁开眼看看他，程鸿渐真的长得非常帅气，周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么感慨，可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喜欢他的长相，特别是他亲自己时，他会闭上那双更好看的眼睛，只有乌黑的睫毛有些卷，微微颤抖着让人觉得很可爱。 那睫毛一颤，她便觉得自己心中对程鸿渐的喜欢又多了一分。 好几次，程鸿渐感觉到周舟的分神，便会不轻不重咬一口她的下唇，来吸引她的注意。 此时此刻，程鸿渐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与她在图书馆偷看的那个男生越差越远，他有他的小霸道和他的小缺点，可这一些却都让她爱不释手。 …… 周舟本次的期末考会直接影响她下学期的转专业。 在她极为认真的复习中，程鸿渐一直相随，两人的相处少了一些喧闹，多的是图书馆的静谧。 周舟和程鸿渐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周舟迎来了考试月的开始。 第一门就是诗情画意的古诗词，在做到试卷最后一道写诗题时，周舟高高兴兴的把那首写月的备用诗填上去，交完卷，开开心心得出门，就看见程鸿渐已经等在那。 “程鸿渐～”周舟欢快得喊他，然后像是一阵风，向他跑去。 他转过身，在干枯的树枝之下，伸出手接住了周舟。 周舟穿的有些臃肿，还带着一顶线帽，围着一条长围巾遮了半张脸，可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眼中有光有火，有满满的希望和乐观。程鸿渐一只手就抱住了周舟的腰，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线帽，“饿不饿？” “嗯嗯。”周舟把脸窝在程鸿渐的肩上，像小猫咪一样用鼻尖蹭着他脖子上的肌肤，她压低了一些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亲爱的～我脚疼～” 脚疼…… 程鸿渐一下就了解周舟的言外之意，他把周舟线帽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双亮晶晶的眼眸。 “吃饭去！” 程鸿渐把她放了下来，拉着她往食堂走去。 可周舟总是把程鸿渐吃得死死的，在学校旁边的宾馆里，程鸿渐压着她，紧紧抱着她，亲着她额边的碎发，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我爱你…… “嗯~”，这三个字让周舟耳边发烫，她忍不住全身颤抖着扬起了脖子，程鸿渐在她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白皙脖子上留下一路细碎的吻。 他沉迷于她，不可自拔。 甚至有时候他想，在国内深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并非一定要出国，一步一步，他早就动摇了要去他这个专业全球最好的学校继续学习的愿望。 当未来和知识与周舟放在两个对立面，程鸿渐毫不犹豫想选择周舟。 …… 在周舟第五门考试的时候，程鸿渐收到了意料之中的offer，可他并不没有很开心，反倒是尚麦军兴高采烈的像是他得到了offer。 “要好好庆祝一下！大家一起吃饭！叫上周舟，再叫上关瑜！” 他按照周舟的方法投其所好，果然与关瑜关系突飞猛进，目前已达到异性好友的“荣誉徽章”。 这顿饭最终也没有约成，程鸿渐面色沉如水，像是拿到手的不是一个令人艳羡的机会，而是一个定时炸弹，倒计时走完，就会把一切都毁掉。 “不要和周舟说。”程鸿渐沉思许久，才一脸严肃地吩咐尚麦军。 看着程鸿渐如此严肃，尚麦军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层，他试探地问：“我觉得你和周舟的感情熬得住。” 连没心没肺的尚麦军都用了“熬”这个字，程鸿渐的心又沉了沉。 第28章 周舟，会等他吗？ 而周舟的专业考试考的快，和医学法学那一群苦逼不同，提前半个月她就考完了最后一门，刚好碰上她表哥结婚，周妈妈让她早点回来，十二月的尾巴，周舟就准备回锦州了，程鸿渐与她是邻省，并不同路，这个时候周舟的大学和家之间还没通高铁，程鸿渐准备送她回家。到了锦州，再转火车回家。 同时，这个时候还是通过电脑进行抢票，程鸿渐熬着夜，拼着手速也只给周舟抢到了一张卧铺票。 他想，关于offer的事情，他可以在抵达锦州的早上，找一家安静的早餐店，慢慢和周舟说。 第18章 不安1 他把周舟安置在硬卧上，俩人在周舟的床位上靠着说了一会话，列车员就过来查车票了，一看见程鸿渐的车票，吩咐了一句，“马上关灯了，你回自己位子上去。” 周舟舍不得程鸿渐坐一夜的硬座，便客气得问还有没有卧铺。 列车员硬邦邦丢下两个字“没有”，便走了。 程鸿渐哄着：“没事，别担心，包里给你留了热水，你半夜渴了记得喝。” 周舟不肯放开他，“那这样，我先睡到一点，再换你来睡。” “不用！乖乖，你乖乖的，我走了。” 程鸿渐在周舟唇上留下轻轻的一吻，便起身往硬座的车厢走去。 窄窄的车厢走道上，一边是床铺一边是黑压压的窗户，男生的背影高高大大看上去十分潇洒，如同一副画。 关灯了，周舟看见走到车厢尽头的程鸿渐回过了头，昏暗的灯光让周舟看不清他的脸庞，却知道他上翘的唇角。 周舟想，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男生，他带给了自己截然不同的恋爱体验，原来，那种甜甜的直到心底都暖洋洋的恋爱，是真的存在。 她不敢再多想什么，合衣躺在硬卧上强迫自己睡，她要珍惜每一秒睡眠时间，然后把程鸿渐换回来。 可没等她入眠，她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热流，她惊得从那硬邦邦的窄床上起身，拽着书包跑向卫生间。 果然！她的姨妈来了！ 她的备孕，又失败了。 等到她有些绝望得躺回硬卧，她的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可她不想落泪，便拼命仰起头，瞪大了眼睛。 这种每个月都努力备孕，却每一次都失望，无能为力的记忆又如跗骨之俎，爬满全身。 于此同时，紧攥住她心头的却是另一种压迫性的恐惧，尚麦军曾经说过如果程鸿渐得到offer，2月就会飞向大洋彼岸，她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难道……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一样的未来吗？ 她的脑海胡思乱想一大堆，可一想到还在硬座的程鸿渐，她便硬是把那种绝望压了下去，强迫自己睡过去。 竟就是这样，睡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双方都深感不安。 列车载着这对满怀不安的情侣一路向南，直达江南。 凌晨一点，周舟凭着强大的意志力，把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呆坐在床上愣了一会，整理好心情，去硬座找程鸿渐。 她站在硬座车厢的一头，一眼就看见抱着书包歪头靠着窗的程鸿渐，硬座车厢的人们都睡得千奇百怪，可他就那么靠着窗睡也不见一丝狼狈，就像此时此刻，他不是睡在这硬邦邦的硬座上，而是在一个极其美丽的花园，而他抱着书倚在长廊中小憩。 又好看又贵气。 却让周舟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起码她和这么好的男生有过一段这么好的回忆。 还是她赚了呢…… 周舟把他叫醒，轻声细语让他去硬卧睡。 程鸿渐在硬座上坐到腰身发酸双腿发麻，他怎么舍得周舟吃这苦，坚决不同意，并强硬地送她回硬卧车厢。 俩人相拥着往硬卧车厢走，整个列车都安安静静，只有列车行进的声音，窗外黑压压一片，没有一点光，是车驶入了一个冗长的山洞。 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程鸿渐选择此时坦白，“乖乖，我拿到offer了。” 有些突然，可周舟早有心理准备，她点点头，明明心里很平静，却一时间找不到语言，最后挤出干巴巴的三个字，“恭喜你。” 周舟的目光中有些令程鸿渐陌生的情绪，就是这些情绪让他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他紧紧握住周舟的手，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的离开，他张了张嘴正想说，可刚刚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备孕失败的周舟已经没什么精力和心情再与他沟通。 周舟一脸疲惫，松开了与程鸿渐相握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学长，先这样吧，我有点累。” “好。”程鸿渐的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声音低哑吐出了这个字。 当他一个人从硬卧车厢走回硬座车厢时，列车已经驶进了一个车站，可它没有停留，飞快地把这个空无一人的车站抛在了身后。 程鸿渐双手抻在车窗上，额头抵着冰冷的车窗，寒气让他浑身一激灵，冷意从头到脚贯穿全身。 窗外有广阔的黑山隐隐约约层峦叠嶂，就像他的心沉了又沉，像是坠入深海。 列车总会得到目的地，那他和周舟的爱情呢？ …… 进入寒假的俩人，每天都在qq上聊天，他们说了很多自己过去的事情，每天都在报备早饭中饭晚饭，可就在这么密集的沟通联络之中，俩人却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提二月上旬出国的事情。 第29章 周舟和程鸿渐在一起的第四个月的排卵期，是马上要过年的前一周，春运大潮开始，火车票比放假回家时还要难抢，周舟却不想放弃，她买了汽车票，准备从另一个城市车站上车。 临出门时，她不忘抱了抱她妈，“妈，你别太累，还有不要忘记去王大夫那里做针灸。” 上辈子，她妈妈在她结婚后，因为她的事情烦心，身体就不大好，最后还被她执意要离婚气进了icu，重来一次，周舟老早就开始在她妈耳边念叨。 先是劝着她去体检，又劝着她去看中医做推拿和针灸，而名医王大夫的确有真功夫，她妈的脸色好了很多，还迷上了广场舞。 周舟这种柔情做派，周妈妈只觉得鸡皮疙瘩，她因干家务而粗糙的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周舟的背，嬉笑怒骂，“别整这出，到你同学家给你爸发条信息报平安，他这人，适合和你整这出父女情深，我是这个家的大恶人，不准你出去见世面。” 这次出行，周妈妈是反对的，马上要过年了，忙忙乱乱的出去干嘛！ 可耐不住周舟做通了她爸的工作，二比一，取得了胜利。 等到周舟千难万难地下了火车出了站，远远就看见程鸿渐手插着裤袋，面色冷淡地和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女生说着什么。 三个女生当中，有一个女生长得还挺好看，她的神采奕奕完全压过了一路奔波略显疲惫的周舟，周舟叹了口气，男朋友太受欢迎可怎么办？哎，不对，马上也不是男朋友了……哎…… 好在程鸿渐没有让周舟陷入这种唉声叹气中太久，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他感知到了周舟的出现，目光直挺挺地看向了周舟所在的方向，旋即，那张冷淡的神色之上，绽放开了笑容，就像是贫瘠的土地上生长了一株格外漂亮的花，把那三个女生都惊了惊。 可程鸿渐没有再搭理她们，而是飞快地走向周舟。 “累不累？”他体贴地问，自然而顺手地接过周舟背的那个书包。 周舟摇摇头，白了他一眼，“要来见你，我归心似箭，本来不累，可一出来看见被三个妹子围绕的你，就觉得累了，我要吃饭，我要睡觉，我不想理你！” 一直在担忧这段感情未来的程鸿渐，被一如往常的周舟逗笑了，周舟亲昵的态度让他心中的不安微微得到缓解，他男友力十足地搂过周舟的肩，低下头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联系方式我可没给，你别冤枉好人。” “这还差不多！”周舟嘟囔了一句，临走时，还看见那三个女生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她磨了磨牙，特地挽住了程鸿渐的腰，抬起头撅起嘴，“亲爱的，要亲亲！” 程鸿渐喜欢周舟的各种样子，包括现在这幅娇憨的模样，他从善如流，凑过去亲了一下，感觉不够，心中像是有一只猫爪挠来挠去，索性他抬起周舟的下巴，又深深亲了一口。 先坐大巴到汽车站，再坐公交车到火车站，这一路，说不累也是假的，程鸿渐开车带着周舟吃完饭，正想和她说晚饭去他家吃，便看见副驾驶的周舟眯着眼睛浅睡过去，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让程鸿渐心生喜爱又特别心疼。 周舟是在他等一个红绿灯时，悠悠地醒过来，她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学长，我好困，找个宾馆先睡一个下午吧。” 程鸿渐伸过手为她抚开睡得凌乱的头发，“我和我爸妈说过了，我妈已经把客房整理出来了。” “什么！”周舟像是浑身被针扎了一下，眼睛因为惊恐瞪得老大。“不不不不！我不去！我不要！我不想！” 周舟强烈反感的拒绝三连，让整个车厢气氛一下就别扭到了极点。 程鸿渐心中的不安感，又如同一个巨浪席卷而来…… 第19章 不安2 周舟脱口而出的拒绝后，也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她小心翼翼得瞥了一眼程鸿渐，发现他目光直直看向前方，脸上没什么不开心，可他的唇紧紧抿着，没有一点微笑，她忍不住又上前抓住程鸿渐的胳膊，解释道：“亲爱的，见家长什么的也太别扭了，我就想和你两个人待在一起。” 程鸿渐没有说话，他情商智商双高，自然也看出了周舟全身上下的抗拒，她拒绝与恋爱以外一切的发展，程鸿渐心底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可很快，他呼出一口气，不让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左右自己，或许，只是太突然罢了。 绿灯亮了，车继续往前开，周舟有些着急，“亲爱的，我真不去你家了，我感觉怪怪的，我以什么身份去呀，也太不合适了！” 她心中急躁，就算家长有多开明，可也算是见家长啊，她对程鸿渐另有所图，又确定自己绝不会结婚，她去见他家长做什么？说下个月我就会和你们儿子分手，所以大家就不必那么热闹了嘛…… 程鸿渐心软了，他舍不得让周舟急躁，他松了口，温柔地安抚：“是我不对，没征求你的意见，别急，我们现在去宾馆。” 程鸿渐的服软又让周舟陷入自责，俩人沉默着，却很快就到了一家宾馆，拿到房卡开了门，周舟才忍不住问：“你怎么和你爸妈说的？” 程鸿渐放下周舟的书包，转过身将周舟圈入自己的怀中，“实话实说，我女朋友来这边玩。” 周舟叹了口气，“然后呢？” “然后他们问下个月我出国了，你怎么办？我和他们说我不想出国了……” 第30章 “不行！”周舟一听，立马打断，要是因为她断送了程鸿渐的前途，那她真是罪大恶极了！“你在想什么呢！那是你的梦想！” 程鸿渐抱着周舟的手渐渐收紧，“你想我去吗？” “嗯！不是我想，是你必须去！”周舟斩钉截铁没有一点余地。 “那你会等……”程鸿渐心中的不安终于宣泄出口。 让周舟心惊胆战，她根本不敢给他任何一个承诺，所以她不敢让程鸿渐把这句话说完，她慌乱得踮起脚，一口吻住程鸿渐的唇，将他下面的问话堵在口中。 程鸿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大半…… 他僵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凉，喉咙处有锋利的碎片一刀刀割的他疼痛万分。 周舟不忍停下去看他，只是用力抱紧了他的脖子，深吻他，挑逗他……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抱我……” 程鸿渐微垂眼睑遮住一眼的悲伤，他感受到来自周舟的体温，像是可以融化一切坚冰。他用力回抱她，用力吻她，像是要把她拆分下肚，才能一刻也不分离。 这场亲密比以往更绵延漫长，程鸿渐不放过她，一次又一次。 他们相互交叠，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可程鸿渐的心中却一片苍凉，像是不管他如何靠近，如何抱紧，如何钉入，他和周舟之间都隔着一大快的空白。 “周舟。”他强忍着悲伤，把头深深埋入周舟的怀中。 ……（此处省略749个字） 俩人懒懒得相拥着，身上还有运动后的汗，周舟的头枕着程鸿渐的肱二头肌，手在程鸿渐的腹肌上流连忘返，在闲适、满足、安静的氛围里。 她享受着年轻肉体带来的爽感。 突然眼前有一片白飘过，她惊喜得仰起头看向窗外，“下雪了！” 薄帐遮拢的窗户外，黑夜已经降临，可城市的灯火却渲染着夜幕，也给悄然飘落的雪花沾上了人间烟火味。 南方少雪，锦州更是，周舟把头搁在程鸿渐身上，入神得看着窗外，眼睛亮了又亮，程鸿渐摸着她的长发和光洁的脊背，心中满是爱恋，他牵起周舟的长发放在鼻下轻轻嗅着，又一次，他不死心，徒生多种痴妄，又一次问了一句，“周舟，你会等我吗？” 周舟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回应。 窗外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室内无声的僵持缓缓蔓延。 程鸿渐的心也随着这份沉默，一点又一点得跌落谷底。 他明白周舟的诚实和坦率，她一直以来都惯用开门见山和直来直往，因此他明白了周舟的沉默，他明白了…… 正是因为这份明白，他突然觉得惶恐和不安，他的患得患失抵达了高点，可他很难开口去强求周舟做出回应，他只能把这种不安、这种惶恐投入在一场又一场的沉沦之中。 像是这样，才能证明他真实拥有，才能感受周舟对他的爱…… 周舟在他的城市逗留了两天，几乎都是在房间中度过，她明白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矛盾在发酵，可她也知道最后的结局在所难免，她只能依着有些迷茫惶恐的程鸿渐，就像是在最后的时间，能补偿他一点算一点…… 第三天，周舟准备回去，程鸿渐送她去了车站，分别时，他心中有着万分的不舍，他牵着周舟的手不愿分开，甚至还孩子气得说：“我和你一起上车，把你送到我再回来。这里是可以上车补票。” 周舟坚决得摇了摇头，她把自己的手从程鸿渐的手中抽了出来，目光中淡淡的忧伤，可很快就被她隐藏在微笑背后，“过完年，好好准备，好好去留学。” 说完，周舟看了眼时间，“我走了……” 她转身的一瞬间，程鸿渐还是拉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拽，抱进怀中。 然后，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进站口前，他吻住了周舟。 这也成为了他和周舟最后一吻。 可笑他当时，还以为虽然周舟没有表达会等他，但他还是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一定不会受到距离的影响，甚至他可以挤出时间飞过来陪她，外国是学分制，他可以拼命在一年内修满学分，那周舟就只需要等他一年……等到周舟大学毕业，他们就可以结婚了……他和她之间，总不会走到穷途末路的。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他以为罢了。 过年时，程鸿渐给周舟打了电话，周舟正处于战战惶惶地等待中，是的，她又不自觉开始对症状，是不是嗜睡，是不是爱放屁，是不是胸胀痛，是不是小腿无力……她还是不可救药地陷入了对未来的惶惶不安之中。 两个都惶惶不安的人，注定对话时的大段空白。 周舟无法从溃败的情绪中找出一方净土来安慰同样害怕失去的程鸿渐。 而程鸿渐却把周舟的倦怠理解成了冷淡，他手足无措甚至于心生胆怯，他攥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 十二点到了，窗外出现了大片的烟花，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冲上了云霄。 “周舟，新年快乐。”程鸿渐思来想去，最后仅仅吐出最平庸的祝福。 周舟此时已经穿着睡衣坐在了床上，她的房间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她隐约听到烟花的声音，更直观地是看见全视野的绚烂，她的心中翻涌着对这个男生的感情，最终由衷地说道：“程鸿渐，答应我，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完成学业。我希望你前程似锦，我希望你名满天下……。” 第31章 “那我的前程似锦，你在吗？”许久，程鸿渐反问。 他的不安渗透在方方面面，让他止不住在方方面面都去刺探、窥看周舟心中所想，让他无时无刻都想得到一个答案或者一个承诺。 爱情是平等的，它不分男女，只要陷入爱情，更爱的那个人总会患得患失…… 而程鸿渐早在这一场由周舟主导的爱情中迷失自我，他本该的自信，日渐消耗在无止境的揣摩中，他害怕周舟的离开，更怕他们之间的分别。 沉默了，周舟再一次沉默了。 她沉默的每一分钟，都让程鸿渐更加心急如焚，他像是上了绞首台的罪犯，只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他屏住了呼吸，心跳却在狂奔，前所未有的紧张彻底侵蚀着他。 许久，许久…… 周舟叹了口气，“学长，别逼我好嘛？” 他在她这，最终得到了一个死缓…… 程鸿渐本打算在锦州上飞机，这样在离开前，他还能再与周舟见一面。 可周舟拒绝了。 一直到进入2月，大部分的人结束了春假，重新上岗。 周舟的姨妈已经推迟了三天，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拿出验孕棒测了测，红艳艳的双杠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啜泣着，她不敢发出声音被她妈妈发现，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鸣咽着，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也沾湿了她的眼。 她终于，怀孕了，怀上了程鸿渐的孩子。 而另一边，程鸿渐登上了飞机，一直到空姐提醒他关闭电子设备前最后一秒，他都没有等到周舟的回信。 在qq对话框中，他的那句——周舟，我爱你。我恳求你不要离开我，行嘛？ 尴尬地伫立在那里。 第20章 分手 周舟的人生进入了下一阶段。 她在兴奋之后，思考许久，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程鸿渐对她好的画面，她其实真的舍不得和他说再见，甚至在夜深人静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之时，不如就这样和程鸿渐走下去，好像也还不错。 可她犹豫不定之时，去年12月末才结婚的表哥已经开始闹离婚了，表嫂来求助她妈妈的帮助，在她家哭得稀里哗啦，本来年轻天真的脸上都是疲惫，像是一个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来摩擦去的破抹布，婚姻的不幸带给女人最大的改变，从内自外，令人唏嘘。 周妈妈为人正派，并不包庇袒护，但也是传统思想，她一边骂着表哥，一边却也劝着表嫂再试试再忍忍。 周舟坐在旁边，冷着脸听表嫂哭诉，哭什么，哭表哥与前女友的暧昧短信，哭婆婆对她的区别对待，哭婚后生活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最后，她哭着说：“他变得不一样了，结婚前他叫我宝宝说要好好照顾我，结婚后他却说我不成熟太幼稚该懂事了，而他所谓的懂事，不过就是希望把我变成他家的佣人、保姆和生孩子的工具！” 周妈妈听这话，连忙说：“怎么会，不会的，你别这么想，钻牛角尖了！” 而周舟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试图改变你成为另一个人，试图把世俗中的刻板印象往你身上套，他索求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妻子，而忘了，你也是个人，前二十几年的成长只是为了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你，具有独立人格和独立思想的女性，可这个男人，却要求你成为刻板平庸妻子中的一员，要求你成为他的附属。表嫂，你和我表哥三观不合，他不懂你，早点分开吧。” 表嫂像是在反思他的话，而周妈妈却上来就对着她的大腿重重一拍，“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别乱说！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姻缘！” 说完，还白了一眼周舟，转过脸却温和得说：“小孩子不懂，哪有这么严重，你这就是磨合期，每段婚姻都需要磨合的。” 可表嫂却像是做了决定，“妹妹说得对，我嘴笨表达不出来，可她懂我，我正是有这样的感觉，他太自私了，他一直在索取，却从未为我们这个小家庭付出过，他只是来避风，却想让我成为港，可我生性软弱、却酷爱天真，我喜欢生活的诗情画意，也祈祷自己永远不要失去好奇心，我也不想成为港，因为我并不认为婚姻是避风港，婚姻应该是爱和希望的集合。” 临走前，表嫂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神色看上去轻松了许多，她叹了口气，“真是世事难料，当初我这么爱他，只想快点嫁给他，才短短几个月，我就恨不得立马逃离。” 没过多久，周舟就听见她妈妈长吁短叹，表哥和表嫂还是离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周妈妈不解气地戳了戳周舟的额头，“以后别乱说话。婚姻就是这样的！怎么到你们这里，就这么不能忍了？” 周舟笑了笑，丝毫没有生气，面对她妈妈她变得足够的耐心和温和，“毕竟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又不是图他车图他房图他钱图他颜。” 而表嫂的事情也让周舟下了决定，未来太莫测了，她不敢赌。 但她不敢听到程鸿渐的声音，只敢给程鸿渐发了一段的消息。 她甚至都不敢在消息中泄露更多自己的思虑，最后删来删去，把那一些太过主观的表达全部删除。 只留下——学长，未来太莫测，异国他乡太远，我们就走到这里吧，我衷心祝愿你早日遇见对的那个人。 第32章 说完这句，她都不敢去看程鸿渐的回复，又惊又怕，觉得自己很卑鄙很无耻很自私也很残忍！下意识，她拉黑了程鸿渐。 …… 等到大二第二个学期开学，肚子的孩子已经牢牢地扎根在她的子宫，她不敢松懈，回校时奢侈地选择了软卧，为了避免受累，她连行李箱都没拿，就背着一个不重的书包回到了学校。 刚刚到寝室，就看见蹲在寝室门口的尚麦军。 他一见到周舟，立刻站起来，面色中含着怒气，朝着周舟大吼，“周舟，你真的太过分了！老程他都疯了！要不是他在m国的堂叔硬扣着他的护照，他连学也不上了就要回来找你！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啊？你难道不爱他吗？” 尚麦军的大吼大叫吸引了一群刚刚回校的学生，大家提着行李箱就停在原地围观吃瓜。 刚巧关瑜也回来，老远就听到尚麦军的声音，她挤进去人群一看，发现尚麦军竟然在骂周舟！ 他不解气啊，还骂着：“你真是蛇蝎心肠！既然不爱老程，你当时为什么要追他！既然追了他，既然在一起了，难道连好好说分手都不会嘛！就自顾自说了分手，就把老程拉黑了，老程给我打了无数电话，都是怕你出事，希望确认你的安全！我看你倒是活得很好！生活品质很高！” 周舟没说话，她无言以对，对于程鸿渐而言，她就是一个渣女。 关瑜却见不得自己的室友受欺负，她一把把周舟护到身后，拔高音量针锋相对，“周舟对程鸿渐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到吧，不说掏心掏肺，也是足够体贴吧？对于程鸿渐，周舟她是啥也没图吧，程鸿渐他要出国，她阻止了吗？现在好了，程鸿渐出去追求梦想了，要一个女孩子等他两年，两年异国恋啊！他哪来这么大的脸？而且！”关瑜叉着腰一只手直直指着尚麦军，“有本事让他自己回来骂，你算个老几，也轮得到你哔哔！” 关瑜一出现，尚麦军脸上的怒气就已经缓了，听到关瑜口若悬河涛涛不停的骂，他就变得可怜巴巴的，小媳妇一样看着关瑜，声音也弱了一大截，“关关，我不是哔哔，我只是替我兄弟可怜，大学四年，我头一次见他哭。后来，他堂叔还悄悄给我打过电话，也是希望我能代替老程找周舟谈一下，就算分手也别好好分嘛，慢慢分，这么猝不及防让人怎么接受呢？听他堂叔说，这段时间老程瘦的不成样子，这孩子挺可怜的。” 听到程鸿渐的现状，周舟的脸上浮现着痛苦与自责，她正想开口，却被关瑜打断，关瑜还是一脸理直气壮，“恕我活了快二十年，头一次听说分手是慢慢来，谁家分手还分期进行的吗？滚开！好狗不挡道！” 关瑜一手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护着周舟进了宿舍，转头还骂了一句，“别再来了！下次我要见你还对着周舟乱喷，我见一次打一次！” 等到进了寝室，关瑜才关心地问：“你真和程鸿渐分手了？” 周舟点点头。 关瑜摸了摸周舟有些发红的眼尾，“别难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程鸿渐除了长得帅一点，别的我也看不到什么好，而且他都出国了，就算你现在不和他分，指不定他在国外心野了，闹着和你分手，那才更尴尬。” “他不会。”周舟叹了一口气。 关瑜看她像是要哭了，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小甜甜，莫哭！悲伤和愤怒一样对身体不好，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忍一时乳腺结节，退一步卵巢囊肿。哭也是一样的。” 不得不说，关瑜的话刚刚好就说到了周舟的心坎，她一想到肚子中的孩子，连忙深吸一口气，把负面情绪关到一个角落里。 周舟，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你应该开心啊！ 没心没肺一点！你要没心没肺一点！ 新学期，除了尚麦军开学第一天的怒吼，周舟过得都很顺利，她成功转到了法学系，但需要利用双休日跟着双学位的学生修大一课程的学分，她退出了原来的社团，心态平和安安静静地养胎，在市中心的妇保院建了孕妇档案，她和她的孩子顺利的度过了危险的容易胎停的前两个月，又顺利度过了大排畸。 周舟开始还担心显怀，可一直到这个学期结束，她的肚子只像是吃得太饱的样子，丝毫没人怀疑，倒是陈苏芳时不时捏捏她的脸，苦恼得说：“小甜甜，你要克制一下了，最近胖了，你看你这腰，你这腿，你这手臂。” 更让周舟惊喜的，是肚子里孩子乖的不得了，她几乎没什么妊娠反应，就是时不时有些反胃，惹得室友笑话她吃太多了…… 这学期结束后，周舟也从那场分手中走出来了，她现在满心欢喜得等待孩子的出生。 那是她的另一种希望…… 第21章 二水1 自从周舟上大学后，周妈妈的提前退休生涯真是轻松自在，一个学期没见，周舟要回家了，周妈妈便从愉快的广场舞里，拨冗出对周舟的思念。 等到周舟回家那天，她特意下厨弄了一大桌子菜，等到周爸爸要去车站接周舟时，她从厨房中拿出一个保温壶，“唉唉唉，拿着这个，里面是囡囡最喜欢喝的绿豆汤，这天这么热，回来路上让她喝点，降降暑。” 周爸爸是个高中的语文老师，儒雅而开明，他笑了笑，“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最疼周舟的还是你！” 第33章 周妈妈把保温壶往自家老公怀中一塞，“说什么酸话，快走快走，别让囡囡等。” 把老公催出门，周妈妈擦了擦自己的手，又回到厨房中忙，现在才上午十点，可她想着周舟坐了一夜的车，肯定没什么胃口吃早饭，还是要做点好吃的。 想到这个从自己肚子中爬出来的小丫头，周妈妈的嘴角不自觉就翘了翘，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说起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还是个孩子吧，冲动又感性，听说这学期还换了专业，就是个爱先斩后奏的主，这个方面倒是和她爹有些像。 此时此刻，“大直男”周妈妈心中还是有些温情的，她甚至一边切菜一边哼起了歌。 可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她做的一桌子菜，胖了一圈的周舟吃了一口就吐了。吓得周爸爸拿纸巾拿垃圾桶一阵忙活，“囡囡，是不是中暑了？” 周妈妈皱了皱眉，探过手想要帮周舟刮一下痧，周舟躲了一下，“爸妈，我就是有点累，胃口不好，没事没事，我要么先去睡一下，等十二点起来我再吃。” 周舟可不敢让她妈刮痧，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宝贝，也是头一胎，怀了孕能刮痧吗？她有些不确定，更重要的时候，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不是中暑，这是孕吐！ 周舟真有些累，被她爸爸搀扶着去了房间，她在床上躺好，周爸爸给她开了空调，拿出了空调毯搭在她的肚子上，看着女儿有些肥嘟嘟的脸和胀胀的小肚子，笑着说了一句，“宝贝囡囡，这学期吃的有点好啊，胖了好几斤吧，下巴都圆润了。” 周舟一晚上的软卧精神还是有些疲惫，她勉强得笑了笑，“爸，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绝不会生气！还要站在我这边！” 周爸爸笑了笑，“你先说什么事，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我不。”周舟嘟了嘟嘴，撒娇道：“爸！你就答应我吧！” 周舟攥了攥周爸爸的衬衫，周爸爸便举手投降，答应了下来。 周舟怀孕的事情在刚到家之后的没几天就再也瞒不住了，她的肚子这几天开始充气一样往外大了起来，孕吐倒是结束了，只是这肚子连最宽松的t恤都遮不住了，比周舟的胸都大了的肚子，却也没让周爸爸周妈妈怀疑她怀孕。 倒是让周妈妈急着要拉周舟去医院，“糟了！不会是畸胎瘤吧！我看手机上说畸胎瘤长到这么大，得要和剖腹产一样开刀了！” 周舟拉着她急躁去医院的周妈妈坐好，深吸一口气，“爸，妈，你们坐稳了，我有个事情要和你们说。” 周舟一脸严肃，周妈妈和周爸爸对视一眼，全是担忧。 就听到周舟一脸镇定，“我怀孕了，再过四个月不到，你们就要当外公外婆了。” “什么？！”周爸爸惊呼一声。 而另一边，周妈妈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妈！” 一阵兵荒马乱后，有些中暑的周妈妈悠悠转醒，她迷糊得眨了眨眼，看见坐在床头的自家老公，悠悠舒了口气，“老周，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你女儿说她怀孕了，吓死我了，还好是个梦。” 周爸爸一脸便秘的模样，咬着牙说：“老婆，那不是梦，囡囡的确怀孕了，我刚刚看了她的检查报告。” “我的天！”周妈妈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翻身而起，“哪个天杀的！她才刚刚二十岁啊！那个天杀的！我要弄死他！不行，老周，不行！这个孩子不能留，我们要考虑囡囡的未来啊。” 周爸爸叹了口气，“老婆，孩子都成型了，现在流产伤害太大了。” 这件事情，在周家来来回回谈了好几天，这几天，是周妈妈低气压最强的几天，饭也不烧了，整日躺在床上挺尸。 周舟轻手轻脚躺在周妈妈身边，拿过妈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妈妈，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任何方面的准备，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会是个好妈妈，你也会是个好外婆！” 周妈妈一言不发，只是把自己的手从周舟手中抽出来。 或许是感受到来自妈妈和外婆的之间尴尬的僵持，肚子中的宝宝轻轻踢了一脚肚子，周妈妈感受到了，她愣了愣。 周妈妈抱住周舟，头一次放低了语气，带着些哀求得说：“囡囡啊，我是真的不建议啊，你还那么年轻，你不知道单亲妈妈真的很苦，真的会遇见很多问题。” 周舟点点头，“妈妈，我想好了，我真的不怕！” 周舟的不怕终于说服了周妈妈，可当瓜熟蒂落之时，她早早就休学待产，然后瘫在产床上生无可恋得号啕大哭，那句“不怕”就显得有些单薄和讽刺！ 医生还在那边风轻云淡得说：“再用点力。” 周舟只感觉疼痛席卷而来，下半身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流下一行生理性的泪水，嘴里恨恨得念叨了一句，“程鸿渐！我真疼啊！我不欠你了！” 分娩了近一个小时，“哇”的一声，一个健康的男宝贝终于来到了人世！ 不孕的周舟，终于摆脱了曾经足够悲伤的人生，她走向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女孩子。 一大清早，周舟就被周二水拱醒了。 她还没睁开眼睛，就获得了香吻一枚，二水的声音糯糯的，像是香口的糯米丸子，“妈妈，快起来，二水要迟到了。” 第34章 “迟到”两个字宛若紧箍咒，周舟的眼睛“唰”得一下就睁开了。 看见周舟睁开眼，周二水甜甜的笑了，两个小酒窝深深的可爱极了，他已经自己穿好了校服，就等着妈妈送他去学校上学。 周舟忍不住抬手戳了戳自己儿子的小酒窝，把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已经梳好的头发，老母亲一样感慨，“时光飞逝，我家二水也长大了，是个小学生了～” 等到周舟飞快地画了个淡妆、吃了保姆阿姨给做的早餐，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牵着周二水出门了。 为了方便上班和上学，周舟新买的公寓就在市中心，重生以来的第二个优势或许就是她怂恿他爸妈贷款买楼，这一举动让周家的经济状况得到了飞速的提升，而这个世界上，钱生钱又是最容易的事情。 走路不到十分钟，周舟就把周二水送到了班级门口，今天是新生开学第一天，很多一年级小学生们都拉着爸妈的手不放。周二水却极其乖巧懂事，他自然地牵上班主任老师的手，还和周舟招了招手，“以后不能叫我二水了，我长大了。你要叫我大名！” 童言童言逗乐了周舟也逗乐了老师，老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宝贝大名叫什么呢？老师来猜一猜好不好？” “妈妈和我说过，好孩子要自信勇敢，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周呈安，今年七岁了。”周二水笑眯眯地，大大的眼睛配合着长长的睫毛，程鸿渐优秀的长相通过遗传在周二水小小的脸蛋上有了非常好的体现。 太像洋娃娃了，老师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的，周呈安同学，我们现在和姐姐说再见好不好？” 今天，周舟要去法院，还特意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但凭着那张脸还是让老师产生了误会。 周二水小朋友明显已经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他严肃认真地纠正道：“老师，这位是我妈妈，不是我姐姐！” 周舟能让自己孩子以后的班主任尴尬嘛，那可是班主任啊！肯定不能啊！她赶忙给老师递台阶，“我保养得比较好。” 老师笑了笑，赞美道：“保养得真好，看上去像大学刚毕业。” 周舟和二水分开后，就紧赶慢赶往广江省高级人民法院赶。 广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坐落在甲丘道上，如果与河滨新区相比，它就显得有点太老了，门口都是几十年的老树，树皮坚硬，风从道路洞口吹进来，可以直溜溜贯穿整个街道。 大树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屏障，周舟好不容易找到停车场停好自己刚买的新车，夹着公文包踩着高跟鞋就在这条道上快走，风吹过大树簌簌作响，一直跑到省高院的门口，才透过那些大树看见那鲜红的法徽，省高院的主楼设计，每一次都会让周舟感叹古典与现代的建筑之美。 今天，周舟接受广江省法律援助中心的指派，担任一起故意杀人案被告人的辩护律师。 该案由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决，原审附带民事诉讼被害人家属不服一审附带民事部分的判决提起上诉，锦州中院依法将被告人张丹的死刑判决层报省高院复核。 周舟到法庭时，上诉人及其上诉代理人已经在那里。 上诉代理人是两名男律师，周舟坐到辩护席之前和他们点了点头，却没想到，她一坐下，上诉人就疯了一样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使命晃。“你是在帮恶魔！你是在帮恶魔！她就是恶魔！恶魔！” 两名律师赶忙过来拉住上诉人，“袁太太，你冷静一下。” 一个人负责带走她进行安抚，留下的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律师，他叹了口气，关心得问：“周律师，没事吧？” 周舟摇摇头，“我能理解她。” “你们同是女人，可能的确更容易共情。” 周舟读懂了眼前这个律师眼中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欣赏和男女之间的热情，她笑了笑，“不仅如此，我们同为母亲，我才更理解她。” 男律师愣了愣，“你……你已经结婚了？还…还有孩子了？” 周舟将一缕滑落到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经过多年的护肤和锻炼，她肤白娇嫩，胸大腰细，这辈子没有男人没有婚姻的折磨，生活富裕烦心事便少了，长相上便是又年轻温柔又落落大方，将少女感和少妇性感糅合的刚刚好，犹有韵味。 “是的，我的孩子非常可爱。”她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要撤诉？” 男律师像是刚刚受到了一个打击，一时无法缓和，他慢了好几拍，才点点头，“对。这也是因为周律师，袁太太打听了周律师之前代理的案子，怕多做多错，得不偿失。不过直到现在，袁太太都还没做好决定。” 这位男律师说的是她之前代理的三个刑事案件，其中一件还以无罪辩护打赢了，也算小有名气，周舟一脸平静，淡淡道：“侥幸和运气罢了。” 没给他们再聊天的机会，庭审时间到了。 法官敲了敲法槌，开庭了，电子音念着开庭的事项，跟着法官的节奏进入庭审。 到了她发言的时候，她看了眼站着的被告人张丹，那是一张被苦难压迫的脸，她今年才35岁，丈夫爱家暴，孩子一个个都没带牢，每一个都是胎停，去年好不容易把孩子带到了七个月，却在一个雨夜里，被喝醉酒回家的丈夫活生生给揍流产了，她的希望也没了，她学历不高，工作辛苦却没有多少钱，就在去年的冬天，她实施了杀人。 第35章 而她所杀害的那个人，正是袁太太的小儿子，那天袁太太出差不能接他，他放学后就自己背着书包回家，被告人一刀上去，砍伤了他的头部，尸检报告中写明被害人因遭锐器多次砍击头颈部、肩背部、左上肢等处，因眼中颅脑损伤及颈椎、脊髓离断合并急性大失血死亡，殁年8岁。 只比二水大1岁，当时周舟拿到案卷，都不忍心去看公安卷中那和尸检报告放在前后的照片，可工作所在，她只能强忍着看完，回到家一见到正在珠心算的二水时，实在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可当她见到被告人时，她从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女人身上，看到了另一种痛苦的局限，被告人才35岁，是她重生之前的岁数，周舟与被告人四目相对时，似乎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了，她现在过得很舒服很幸福，快乐让她的大脑选择性模糊了上辈子的痛苦，而这次，她又一次体会到了。 与被告人交谈的过程中，周舟再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害怕在她的眼睛中看到曾经的自己。 法官的声音让周舟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朝法官点了点头，对着辩护席前面的话筒，开始自己的发言，略去前面的套话，她的核心辩护意见就是两点，“张丹是边缘智力人，是否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存疑。同时，张丹有坦白情节、认罪态度好，有悔罪表现，系初犯，偶犯，我认为原审量刑过重，要求改判。” 虽然同情袁太太及其被害人的遭遇，可周舟作为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给张丹的辩护律师，她仍是从方方面面找寻为张丹辩护的理由，她尽心尽力帮助张丹，站在她的角度提出了辩护意见。 但对于法庭是否采纳，她却不抱希望。 张丹虽然说过自己不是报复社会，可她杀害被害人的行为无法做出合理解释，因此，在这一点上，周舟并未在辩护意见中提出，至于刑事责任能力这块，周舟都能想到法庭的倾向，从事先准备凶器、选择杀人对象、杀人后逃离并躲避侦查来看，张丹的种种行为都具有完全的辨认能力和控制能力。 周舟叹了口气，她已经做了她该做的，接下来，就把一切都交给法律吧。 中间休庭十五分钟，合议庭出去合议，周舟坐在与上诉人袁太太对立的那张辩护席上，忍不住看向了袁太太，丧子之痛让这个贵妇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她满头的银发竟然像是一夜白头，她就呆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周舟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这个案子是当庭宣判的，法官敲了敲法槌，全体起立，法官道：“被告人张丹案发能独立生活，无精神病史。案发时事先准备凶器，仔细考虑和选择杀人的时间、地点、对象等……原审认定起具备完全刑事这人能力适当，张丹辩护人对张丹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提出异议显然不能成立……。” 果然，周舟在心中又叹了口气。 又听法官说：“张丹光天化日之下，疯狂砍击完全无辜的儿童二十余刀致其死亡，手段极其残忍，且悔罪态度差，宣称并不后悔，张丹辩护人提出张丹具有悔罪表现，要求改判亦不能成立。本院认为，被告人张丹为报复社会，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张丹虽系初犯，归案后能如实供述，但罪行极其严重，依法应予严惩，原判定罪及使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附带民事上诉人袁圆申请撤回上诉，符合法律规定，依法予以准许，张丹辩护人相关辩护意见不能成立，不予支持。依照华国第二百三十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裁定如下……。” 周舟最后与张丹对视一秒，看着女人眼中的解脱，叹了口气，她收拾好东西，放进公文包。 一切已尘埃落定，张丹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死刑判决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第22章 二水2 从省高院回来，周舟直接回了律所，没办法，接到师父的电话，不敢不回啊。 赵泉是她的实习指导律师，律师职业上，第一位老师非常重要。 处不好的，实习律师心中总会觉得这个西贝货倚老卖老，不愿教还不愿给钱。 而指导律师心中又是另一种想法，这个菜鸟，跟着我学东学西还想要高收入，没人脉没资源，给你活干是看得起你…… 所站位置不同，想得自然也不同。 而周舟的运气的确好，赵泉执业三十多年，也算得上赫赫有名。 在锦州市律师圈子里有东王西赵的美称，东王指得是刑事法官出身的王东东，西赵就是赵泉。 赵泉正在泡茶，周舟不客气得坐到了他对面。 赵泉给她到了一杯，“接了一个京平市政院的案子，合同纠纷，准备一下后天和我一起去。” 周舟最烦出差，出差意味着她不能去接周二水放学，也不能听他讲故事，还不能亲到他软软的小脸蛋……更重要的是，她爸妈出国旅游还没回来，她实在不放心让陈苏芳带孩子！ 上次她出差，就把二水让陈苏芳帮忙，陈苏芳去美容院忘了时间，让二水在幼儿园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想到陈苏芳的不靠谱，再想到她最近在准备和张诚的婚礼，她就已经联想到苏苏她因为试婚纱或者定酒宴等等事忘记了二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师父，你带宝珠去呗，我不方便。” 第36章 “是不是不放心二水？”赵泉突然老顽童一样笑了，“送我家去，你师母怪想他的，整日在我耳边念叨。” 得，她周舟也是借了周二水的光。 毕竟是市政院的案子，解决了周二水的去向问题，周舟也想接这个案子。 既然已经说到周二水，赵泉又念叨了几句，“二水他爸爸真是有眼无珠，禽兽不如。” 关于这件事，周舟向他解释了无数遍，可这个老头心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有眼无珠是指离开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和这么可爱的一个儿子，禽兽不如是指让十九岁周舟怀孕了却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周舟无力得重申：“我和二水他爸真不是您想的那样，二水他爸爸人很好，是我不好，提的分手。” 赵泉只当周舟瞎，懒得和她多费口舌。 赵泉找周舟一起接京平市政院案子的事情，没一会就传遍了整个律所，一群女律师在卫生间补妆时还说到这事。 一个执业刚满五年的女律师叹了口气，“有赵律师当师父，可真好，周舟自己独立接案也快三年了吧，赵律师还这么帮衬。” “那可不一定。”另一个女儿说到，她在这家律所呆的时间也算长了，细枝末节比一般人懂得多，她补了补口红，笑着说：“你们不知道了吧，当年和周舟一起进来，一同接受赵律师指导的还有一个人呢，可惜，偏偏周舟入了人眼，那一位却不受待见。” “谁啊？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说，完全不知道呀，赵律师还有另一个徒弟？是我们律所的吗？” “看，连你也不知道吧，所以说啊，她是多不受待见呀。是我们律所的，但我不能告诉你，咱们聊这事就单纯聊聊，要是说了是谁，那就成背后说人坏话了，不大好。” 可人的八卦之心一旦挑起，又哪里这么容易熄灭。 一群女人围着那个女人叽叽喳喳出了卫生间，想问出到底是谁。 谁都没有发现，在一个隔间里，张宝珠坐在马桶上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牙齿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眼中透着恨意和愤怒。 “周！舟！”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 周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给自己拉了一波稳稳的仇恨值。 她下午去江心区法院立完案，就直接去学校接二水，一天没见二水，真是怪想念的。 周二水也是，老早就翘着脑袋等她，一看见周舟，就礼貌得和老师说再见，背着小书包飞快飞快得跑过来，周舟蹲下身接住他还给他一个大拥抱。 周舟在表达感情上一直很直接，“呈安宝贝，妈妈好想你！” 一直以来跟着周舟长大的周二水，也学会了这种坦诚，他摸了摸周舟的脸，蹭了蹭，“妈妈，今天二水也很想妈妈，早上就开始想，中午吃饭的时候也在想，好不容易到放学，想着可以马上见到妈妈了，就突然很开心～” 周舟却关注了别的地方，她诧异，“不是不让我叫你小名嘛？” 周二水又笑着露出那两个酒窝，凑到周舟耳边说着悄悄话，“妈妈可以叫，只有妈妈可以叫，二水永远是妈妈的小宝贝。” 也不知道是现在小朋友都特别会说话，还是独独周二水情商高，周二水的语言表达总是让周舟很感动。 周舟只感觉心里熨帖得暖，她揉了揉周二水的小脑袋，“谢谢二水！那二水小宝贝，我们现在要跑起来了，你还要去方老师那里呢。” “嗯嗯！”周二水主动牵起周舟的手，迈着小短腿很认真得往前跑，都怪妈妈前几周带他出去玩，他都想方老师了。 方老师有个不公开授课的珠心算辅导班，收徒门框并不低，周舟怕周二水饿着，先给他买了水果垫了肚子。 等周二水开始上课，她才折返回家，保姆阿姨已经用保温餐盒装好了晚饭，她在家里吃了沙拉，带着餐盒回去那边，刚巧中途休息。 周二水就趁着这个时间段吃饭。 周舟其实很心疼，她好不容易有了周二水，只想着孩子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得长大，可周二水从小就显露了较强的运算能力，周舟她妈妈可不认同周舟那种开心长大顺便学习的观念，就带着周二水去学珠心算，让周舟无可奈何的是周二水他自己喜欢。 等周二水吃完饭，周舟就坐在外面看他上课，她家的二水真是让人喜欢，坐在一群小朋友之间，也显得尤为突出。 七年了，周舟的脑海中还能清楚得记着程鸿渐的长相，七年前的程学长，顶着一张眉眼鼻子嘴角全都是精细线条的立体脸，剑眉星目看上去有些凉薄和冷艳，可他蜜色的皮肤和硬汉的寸头，却为他渲染着一股子荷尔蒙的澎湃感，脱衣之后更是魅力无边。 七年了，不知道现在即将三十而立的他该是什么模样？应该还是这么夺人眼球的与众不同吧。 而周二水完美的继承了他的长相，婴儿时期，周舟她妈抱出门基本就挪不动道，受到了大妈们热情的围观，别提让周妈妈多神气了。 等到上了幼儿园，周二水苦恼的事情多了一项，从每天要哄妈妈开心增加了xxx说要和我结婚。 期间，周舟更是接到了很多所谓童星经纪人的电话，周舟一律拒了。 没等周舟再次感慨完自家儿子除了一头小卷毛遗传了自己，别的啥都遗传的程鸿渐的事情，方老师走了过来。 第37章 一看见方老师特意来找自己，周舟便知道了什么事，她提前开口，“方老师，您别劝了，呈安他才七岁，年纪太小了，真的不适合去比赛，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玩。” 方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奇葩家长，别的家长都是巴不得被他选中去参加比赛，不过看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周舟，他忍不住又劝道：“咱也不是直接就去参加国际比赛，这次国内的比赛地点就在锦州。呈安妈妈，你这是在耽误你儿子呀，你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珠心算的水平，他具有极高的天赋！” 真是观念不同，如鸡同鸭讲，一番沟通后，两个人心中都升起这种感悟，难怪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放学，周舟就拉着周二水离开，就怕等下不能与之为谋的方老师又上来说这事。 到家后，保姆阿姨已经回家了，周舟抱着周二水出了电梯进了屋子，把揉着睡眼的周二水放到他学习的小书房，“二水，二水，宝贝～”她轻轻得唤着周二水。 等周二水全部清醒后，她拍了拍他的脑袋，“快去洗漱，晚上你还要给妈妈讲睡前故事呢。妈妈已经找了一个想听的故事了。” 给妈妈讲故事，哄妈妈睡觉的使命感让周二水小小的身子里迸发出勃勃生机，他彻底和瞌睡虫决裂，然后乖乖地跑去洗漱，周舟跟在他身后，母子俩一起刷牙洗脸，周二水把自己的小澡盆摆放在浴缸旁边，就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去拿故事书。 周舟给浴缸和小澡盆放好水。 等周二水回来时，她已放起轻音乐，整个人舒舒服服得躺在泡泡浴中。 第23章 二水3 周二水抱着一本故事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只橡胶的小黄鸭。 “妈妈，我今天可以和鸭鸭一起洗澡吗？” 周舟一直觉得周二水很好养，除了他歪着小脑袋、大大的眼睛嘟着嘴请求要做什么、要买什么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难遏制住自己的慈母之心！ 比如现在，她忍住想要抱着儿子猛亲一口的念头，“当然可以！” 周二水开心地把小黄鸭放到自己的澡盆里，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那妈妈，我要开始了！”周二水把故事书放在一个支架上，然后手里拿着小手帕一边给自己搓泥，一边念着故事书。 这本书中的故事都不长，读完一个刚好八分钟不到，周舟等二水念完后，开了按摩功能，还嘱咐着：“谢谢二水，这次念的也很棒，妈妈今晚应该会做一个很棒的梦，到睡觉的点了，二水先自己上床，妈妈等下再来，好吗？” 做人母快七年前，周舟把孩子培养成了一个勤快善解人意的男子汉，这就是因为她懒，包括现在，她只想泡澡，不想起来给二水擦身子、穿衣服、掖被子。 等到周舟泡好澡，穿着睡衣钻进了二水的小卧室，周二水还没睡，他在夜灯微弱的光里睁开了眼睛，葡萄一样大眼睛中映衬着夜灯的微光。“妈妈，晚安～” 周舟俯下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宝贝，要梦见妈妈噢～” 坐在床头给二水哼歌，等他睡着了，周舟才有了自己空余的时间。 她来到书房，准备了明天要用的材料，随便联系了一下张媛，后天去京平可以一起吃晚饭。 周舟大三休学了一年，有着大把时间盯着张媛吃饭、盯着陈苏芳考司考，等到她们三个毕业，张媛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考取了京平市的检察院，却没有了严重的胃病，陈苏芳成功过了司考，当了一个律师，和张诚有过小挫折，可马上也要进入婚姻的殿堂，关瑜却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回故乡，而是在毕业的时候被尚麦军拐带去了祖国之南，尚麦军的城市发展。 或许是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尚麦军，周舟很多事都无法和关瑜说出口，渐渐的，和同在一个地方的陈苏芳关系比关瑜更近了。 所以说，距离真的是一件巨大的杀器，不仅仅是对于爱情，友情也一样，她享受过来自关瑜那么多那么多的维护，可距离终究拉远了这曾经密不可分的友谊。 而感情似乎就是此消彼长，一些感情淡了，另一些感情便浓了。 这才是最现实的可怕…… 出差京平那天，把周二水送到学校，详细得和他交代了之后几天住奶奶家，周二水眉眼里都是暗笑，被周舟看出来了。 没办法，师母太宠周二水了，几乎是百依百顺，去接师父的时候，周舟还是委婉得和师母表达了一下孩子的狡猾，包括周二水在内，他也是习惯见人下菜碟。 师母却不以为然，“周舟，他的下巴搁在你的腿上，就拿那双大眼睛哀求得看着你，你难道能下狠心拒绝？” 好吧……她自己也不能，周舟叹了气，没再说什么，载着师父去高铁站了。 赵泉他晕机，只能坐高铁，好在他掏钱买了商务座，去的路上会轻松一点。 上了车放好东西，周舟顺手从椅背后抽出一次性拖鞋换上，她为了给设计院的留下好印象，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丝缎连衣长裙，十分贴身展露身材，她只能时刻注意吸腹，外加上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更是不敢放松，时刻注意路面脚下。 换上拖鞋，又问列车员要了毯子，躺在商务座上，她才觉得有一些些的轻松，可她还是要时刻注意躺姿，以免把裙子弄得太绉，唉……女人的美丽真的太麻烦了，周舟怀念穿一字拖和大t恤的舒适感。 第38章 赵泉已经睡着了，周舟微微调高了座椅斜度，打开手机开始查资料，资料查完后，她忍不住又用小号悄悄得翻着程鸿渐的qq空间，为了不留痕迹，她还特意冲了钻，可程鸿渐的qq空间最新的一条说说仍然是七年前，那段时候或许是意识到周舟可以看到他的说说，他在说说下留下很多那么卑微那么哀求的话语…… 让周舟时至今日依旧会泪目的是他最后一条，他说：乖乖，求你了等等我好嘛？ 从此以后，他再没有更新过qq。 随着时间的发展，微信开始占据大家沟通的主导地位，可周舟没有他的微信，也根本不敢去加他的微信。 她只能这么小心翼翼得把那些说说翻来覆去，记住自己对一个男生产生的伤害，然后奉劝自己不要回头！ 可另一方面，也正是如此，让她无法投入到新的感情中，毕业后进入社会以来，她也遇见过很多比较优秀的男人，说没有动心那是假的，可每每她的心蠢蠢欲动时，她就会从周二水与程鸿渐相似的眉眼中看到过去，那短短相恋的四个月，却给了她最真挚最真挚的爱情体验。 那是她再也无法遇见的爱情了。 想法这么一变，那些蠢蠢欲动的动心便显得太肤浅，如果沉浸在肉体感官之上，也是足够辜负。 而且，自己不想结婚又带着孩子，何苦再和别的男人陷入到一种尴尬没有未来的关系之中呢……想通这点，她对两性关系的需求便降到了最低点。 她不是贫瘠得，她已经拥有了太多，做人不能太贪心。 …… 列车一路向北，似乎就是从多山的丘陵一下跃进了一眼可以望到天际的大平原。 吃了中饭，眯了一会，京平就到了。 周舟穿上高跟鞋，抚平裙子，拉着行李箱跟着赵泉出站，出站口有人迎上来，是个小年轻，看着像是刚出社会，他笑着问：“是赵律师和周律师吧。我是市政府的，你们叫我小张就行了。” 小张安排好了车，一路引导着赵泉和周舟上车，他帮赵泉开了后座的车门，周舟笑了笑一边说：“赵律师习惯坐副驾驶。”一边帮师父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师父怪癖全都在交通上了，飞机不坐、轿车喜欢做副驾驶、公交车喜欢站着…… 小张一下涨红了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舟温和得化解他的尴尬，“能不能帮我放一下箱子？” 她笑时眉眼下弯，又温柔又可爱，小张的脸又红了红，飞快得接过行李箱将它们放入后备箱。 等他和周舟坐进后座，车沿着绕城高速入京。 赵泉刚刚才醒不大想说话，便双手抱着胸闭目养神。 轿车车厢里一时有些安静，周舟看着小张一副想说却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开口的样子，便善解人意得问他：“我们大概多久会到呢？是直接过去？还是先去酒店？” 小张明显舒了一口气，他说：“如果直接去市政院，可能需要一个多小时，我想着先安排俩位入住吧。” “好的。” 一来一去缓减了车厢中的尴尬。 路过一座大桥时，小张兴奋得介绍道：“这座永安大桥是我们院刘总，就是我们刘瓷总工程师的作品，获得全国优秀工程勘察设计行业奖一等奖。” 周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她外行人眼中，只觉得这桥是真的雄壮好看，整座桥都是白色的，横跨在蓝色河流之上，看上去带着一丝典雅感。 车路过另一座大桥时候了，小张又兴奋得说，“周律师，您看，这是永乐桥，也是刘总主持设计，这可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它把桥梁、摩天轮、商业设施巧妙组合建造的大型桥梁，您别看是组合，这组合里面也有很多学问，就说这桥-轮多种振源耦合的技术问题就是一个大难题，还好总工手下都是精英，尤其他去年收的徒弟、我的偶像提出来建设性意见，才成功解决，完全满足了结构振动安全性、行业舒适度和商业空间静音等方面的要求。” 一说到专业，这个小年轻滔滔不绝，丝毫不见刚刚尴尬羞涩的模样。 一路上，周舟被他灌输了好多行话，什么伺服系统主动平衡式轿厢、城市轻轨与高架桥梁抗震与减震控制研究、桩基和格构式大梁组成的超静定托换体系、双叶立转式新型开启桥…… 她听着半懂不懂，只能大致理解，他们院有一个很厉害的工程师叫刘瓷，国家认证的大师级别，他去年收了个徒弟，也很牛逼，脑子灵活、技术过硬，然后俩人联手弄了一个网红打卡桥，同时获得了多项大奖……总之，就是很厉害…… 第24章 重逢1 一直到周舟和张媛吃夜宵时，她的脑子里还时不时蹦出个伺服系统主动平衡式轿厢、城市轻轨与高架桥梁抗震与减震控制研究、桩基和格构式大梁组成的超静定托换体系…… 张媛和周舟已经快两年多没见了，平时大家都在寝室微信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到周舟的模样，张媛忍不住感慨：“你状态也太好了，看着还是和少女一样。” 张媛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觉得自己要去医美了！” 周舟笑了笑，“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我怎么觉得有点诡异。” “怎么？” “不像你会关注的事情，苏苏这么说倒是还附和她人设。” 第39章 张媛苦笑一声，“她和张诚要结婚了吧？” 周舟点点头，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张媛，皱了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媛愣了愣，“这么明显吗？” 周舟点点头，“你一直都不是一个关注外表的人，我认识的张媛一直都像是一个提灯的战士，无惧未知的黑暗披荆斩棘，是我们前进的灯塔。” “果然不愧是中文系出身。”张媛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还是有些勉强，“时间会改变很多，和社会相比，大学真的就是一个象牙塔。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苏苏就是被你逼着看书考司考的时候辛苦一点，出社会后她根本不需要花太多的精力在她事业上，她的事业不过是一个拿的出手的抬头，张家不需要她真正辛苦得往上爬，关瑜虽然一直没有和尚麦军在一起，可尚家那已经把她当成半个儿媳妇，虽然比不上张家，可尚家在他们那边也算是说的上话的，关瑜还能保持那种热心肠和天真的背后，不知道尚麦军做了多少努力。还有你……” 张媛笑着，神色中却带着一些悲伤，“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你和程鸿渐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为他生孩子，就好像你一点也不担心那么年轻生孩子会对你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你似乎一直都不担心，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家中富有，养孩子不需要担心经济状况，律师这份工作对你而言，不过也是消磨时间，可偏偏这样，你还能有赵泉做师父，你有钱有颜有孩子，日子过得舒心……我挺羡慕你们的……你们似乎都不要那么努力，能获得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张媛……”周舟轻喊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媛没在意，她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很阴暗？每次你们在群里开心的分享一些事情时，我却觉得不舒服……本来我并不想和你说这些事情，你好不容易来京平一次，我们就应该开开心心得续大学友谊就好了，看上去歌舞升平各自安好，不也挺好的。可我不得不说，我说出来了，我就真的承认我羡慕你们，那么这份羡慕就不会发展成妒忌，我也不会变成我不喜欢的那类人……” 周舟点点头表示理解，“媛，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一句话，你说只有学习是百分百得到，有投入就有回报，可进入社会后，很多事情都不是这样的，我想你也足够明白这个可怕的现实，可我依旧还是希望你不要气馁，你是我们四个人当中最有出息的，你羡慕我们的同时，其实我们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前段时间，苏苏还和我说过，说你一直都没有迷茫过，考公、去京平，都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踩出来，她很羡慕你的果断，可她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却还是惶恐不安不知道该选择那条路，你最近有没有看新闻吗？张家准备拓展ai领域，张诚想让苏苏和他一起夫唱妇随，可苏苏虽说并没有像你这么热爱法律，却也并不想就此放弃这个职业。” 张媛愣了愣，叹了口气，“的确很难选择。” 这个社会，都藏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人长大了，便是要背着苦涩也要微笑。 张媛和周舟说了很多，关于她工作上的鸡毛蒜皮办公室政治，还有婚姻上的被催婚被物化，她陷入了一个每一个来自小镇女孩在大城市同样的困惑，靠着自己怎么也买不起的房，婚恋市场上被鄙视的外地人身份，她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国际大都市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只能在每日压力巨大的竞争中追赶，可好像全部的普世价值都在忙着定义她，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定义自己。 她说：“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应该就是考上检察院的那一刻，可那一刻也像是我亲手打开了潘多拉，似乎带走了我快乐的能力，留下了全部足够困难的人生。” 她感觉每天都很累，渐渐习惯单身的日子，似乎只有在工作上拼命，才能有所获得，她是没有伞的孩子，她只能在雨中狂奔。 送有些醉意的张媛上车后，周舟叹了口气，人与人之间的悲伤是不相通的，她理解张媛的难处，可却不能感同身受她奋斗的痛苦，或许只有上辈子同样事业不顺的她可以理解，但这辈子人生已经改变，思维也早已随之改变…… 夜深了，可京平这个城市还是很热闹，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周舟本想打滴回酒店，看到这副景致突然来了兴趣，她坐在一个路边小花园的长椅上，看着街景发呆，想着周二水应该已经睡觉，也不知道他睡得习惯不习惯……这个城市好漂亮也好热闹，可她还是想尽快回去，这不是她的家，有周二水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突然，在喧嚣的声音中，她突然听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在第一时间她看向声音来源，虽然她没有意识到是谁的声音，她却迫不及待得转过头，人潮涌动之中，她看到一个比大多数人都高一个头的背影，好熟悉……周舟猛然起身，正想上前，她的鞋跟却卡在了地缝中，她只能弯下腰去拔，好不容易拔动了，她再抬头，那人影早就不知所踪。 好像程鸿渐……周舟想，那些熟悉的声音像是程鸿渐的声音，那个人像影像是程鸿渐的人影，那么多年，她似乎还能记得这些声音和这个背影……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她以为她和程鸿渐之间把握好了所谓的感情指数，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控，却唯一爱情真的不可控制…… 第40章 周舟又长长叹了口气，她想或许是刚刚提到了程鸿渐，今夜又会莫名其妙得想起他。 然而时间总会冲淡一些情愫，让周舟分不清是怀念这份感情，还是感恩这份感情曾经拥有，而怀念和感恩是人类感情的不同两极。 当天，离开了周二水的睡前故事，亦或是那个人海中相似的背影，周舟华丽丽得失眠了。 第二天早起，用了好些遮暇才堪堪遮住了黑眼圈，年纪慢慢上去，睡眠成了皮肤状态最重要的因素之一，索性她花了个浓妆，眼线、眼影一应俱全，原本日常的柳叶眉换成了偏挑眉的眉形，常用的豆沙色变成了哑光大红唇。 妆容一边，再换一身真丝的偏职业装的套装，整个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赵泉看见的时候还愣了愣，说了一句，“你这么打扮还挺好看。” 微低胸的设计，让小张更是垂着眼睑，不敢看她。 周舟逗逗他，“你觉得我适合哪种风格？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小张涨红脸，紧张得答道：“都好看。” 还没等周舟再逗，市政院到了。 和京平市政院这个名头相比，这个办公场所就显得有些匹配不上。 这也是他们找赵泉的原因，他们从一个地产公司那里购买房子和大量的地下车位，然后时至今日，他们都还无法搬进去。 至于为啥找赵泉，这就是赵泉的人脉和地位所在了。 周舟跟在赵泉身后进入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两鬓斑白却目光如炬，他看见赵泉露出一个久逢老友的真诚笑容。 周舟听见小张嘀咕：“刘总怎么会在？” 原来那人就是京平市政院的招牌，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京平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刘瓷。 “老泉啊，好久不见。”刘瓷迎上来，抱了抱赵泉，“我等下要外出，等你们把事情谈好后，晚上我们聚一下，我叫上王大胖和张二鹏，还有我去年新收的徒弟，世界名校博士生，他酒量很好，可以陪你喝几盅。” 说到徒弟，赵泉指了指周舟，“我也有个好徒弟，周舟，来，和你刘叔问好。” 赵泉并不拿周舟当外人，甚至于周二水曾一度以为自己的奶奶真是赵泉的夫人，而赵泉就是自己的爷爷，只是爸爸去了天堂，所以他更要对奶奶和爷爷好…… 第25章 重逢2 干了一天的活，周舟中午的时候还接到了周二水老师的视频，一点开是周二水粉嫩嫩的脸。 他一见到周舟，就忍不住高兴得唤着：“妈妈！妈妈！我是二水！” 周舟一见到儿子，眉眼中都是温柔，“是二水呀～二水，我的小宝贝，你怎么拿老师的电话给妈妈发视频呢？” 周二水乖乖解释，“我太想妈妈了……” 视频之中，周二水拿着手机，却没有把握好距离，挨得太近，周舟只能看见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水润水润的，还有浓烈的想念。 周舟忍不住就心疼了，眼泪在眼眶中不自觉得打转，她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安慰好周二水。 等视频一关，她的泪才滑落眼角，她好想二水啊，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倚着栏杆平复心情。 栏杆下的一楼大厅传来一阵人声喧闹，她余光一瞟，看见一群人拥着刘瓷出门，可人群中最吸引人的并不是站在c位的刘瓷，而是跟在刘瓷身后的一个大高个男人，他穿着很简单的衬衫，整个人高高大大，却并不显得魁梧，只有紧绷的衣袖彰显着蓬勃的力量感，他戴着一副眼镜，架在高鼻梁上，只觉得更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可他面色冷淡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舟站在原地迈不开腿，只能直直得盯着他，直直的。 七年了，七年的时间，让一个男人的成长，仅仅一个照面就让周舟惊慌不已。 或许是已经习惯成为视线的焦点，人群中的程鸿渐一直面无表情得往前走，直到出门，他都平静得把目光投向前方。 如果说，大学时候的程鸿渐是一外冷内热的大男孩，此时此刻的程鸿渐就是一潭幽深的湖水，让人看不透，摸不透，气场之强大，更让人不敢靠近。 他长得更成熟更男人，戴着的那副眼镜，似乎只是为了遮掩眼眸中对所有事情的淡漠。 程鸿渐的突然出现，让周舟身心大乱，她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缓了又缓，直到小张被赵泉使唤着来找她，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忍不住问小张，“你们市政院有个叫程鸿渐的吗？” 小张眼神一亮，“你也知道我偶像，他可牛逼了！去年入职的。” 程鸿渐……是他…… 周舟根本顾不上再去听小张的话，她被钉在原地，心情复杂。 果然……再怎么想念，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想要躲开。 怕尴尬，也怕生疏，更怕市侩…… 周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自制力干着这份工作，只知道结束后，小张送他们去饭店，坐在副驾驶的赵泉问她：“怎么了？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 周舟摇摇头，随即她又点了点头，瞪着大眼睛看向赵泉，“师父，我没什么胃口能先回酒店去吗？” 赵泉犹豫片刻还是说，“这次饭局我建议你去。” 赵泉话说到这份上，抬举之意让周舟无法拒绝。 第41章 可等到她跟着赵泉推门而进，一抬眼就看见程鸿渐英俊却冷漠的脸庞时，她就忍不住想要拔腿就跑。 可门已经被服务员关上，她呆愣在原地，与程鸿渐四目相对。 她看见程鸿渐的同时，程鸿渐也抬起头，他那像是面具一样的淡漠裂开，目光复杂，周舟只从那一眼之中看见了波动着的惊讶。 刘瓷和赵泉打了招呼，然后招呼着程鸿渐，“鸿渐，来，这位是赵泉，有名的大律师，这位是你赵叔的徒弟，小姑娘是叫周舟吧，我没记错吧。哈哈哈哈。”刘瓷简直就是气氛调节器。 周舟赶忙将目光投向刘瓷。 打不打招呼，装不装陌生人？周舟犹豫片刻，看见站起身走过来的程鸿渐，还是选择了先打招呼，“你好，程先生。” 程鸿渐一脸生人勿近，让周舟选择装陌生人，这样谁都不尴尬。 可程鸿渐却漠视了周舟伸来的手，和赵泉问了好后，面色如霜，看向周舟时，还勾了勾唇，周舟直觉来者不善。 “许久不见，学妹是不记得我了嘛？” 周舟愣在原地。 又听程鸿渐说：“不是才分别七年六个月零八天嘛。” 脱口而出，记得如此清楚，却也如此咄咄逼人。 赵泉皱了皱眉，他相互打量了两人，看着周舟一反常态唇紧抿着，眼里水润眼睛微红，赵泉正想说话，却被大大咧咧的刘瓷抢白，他是什么都没发现，“你们俩还是同学吗？太有缘了吧，老泉！我们俩是大学校友，收了俩徒弟也是校友，妙！太妙了。” 赵泉没接话，倒是程鸿渐微微一笑，那冷漠的脸上便如春风轻抚，冰河解冻，可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温暖，反而泛起刺骨的寒意，“的确妙。” 好不容易入座，程鸿渐却选择了周舟旁边的位子，另外俩个人也到了，赵泉本科大学的四剑客齐聚一堂，赵泉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时机问一问周舟，在“傻白甜”刘瓷的招呼吆喝下也实在顾不上周舟。 四个各自领域的大佬，忆往昔峥嵘岁月，好不开心。 而周舟像是鹌鹑一样坐在位子上，一动不敢动，只能以吃菜遮掩自己的失态。 她刚夹了一筷子海鱼，就听到身边传来冷淡的男声，“你以前从不吃海鱼。” 周舟的筷子僵了僵，她没说话，只是把海鱼塞进了嘴里，她现在也不爱吃海鱼，可她能说自己是心不在焉又极度紧张，根本没注意自己夹了什么嘛……她说的出口嘛！ 她也曾在梦中想过两人的相遇，场景不同、衣着不同、天气不同，可对面那个男生依旧是那时的模样，或许会扬着一个笑容温和得道好久不见，就像是恋爱第一个月的模样；或许是面无表情得擦肩而过，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虽然会隐约心酸，可她也能平静接受。 可事实上，在梦中她往往忽略了这七年时间带给程鸿渐的成长，此时此刻的他，轮廓更分明，不见曾经的温和，多了一丝成熟的攻击性，无时无刻都不在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他不说话呆在那里都让人无法忽略，如果他一说话，便让周舟寒毛都竖了起来，就算他只是简简单单说一句“你从前从不吃海鱼”，也让她坐立难安，身体向着远离他的方向倾斜，就像是一个小动物遇见天敌，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不能再惨！简直对不起她今日女人味十足的红唇和挑眉。 忽然，视线中的餐具中多了一双公筷，那公筷还递来了一盘糖醋排骨，耳边响起程鸿渐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你喜欢吃的应该是这个。” 对，周二水也喜欢吃糖醋排骨，可周舟看着卧在碗中的糖醋排骨，她真的难以下咽啊…… 赵泉本在吹牛逼，余光却关注到了两个小的之间不一样的气氛，他突然问：“小程，你和周舟是不同系的，怎么认识的？” 程鸿渐的目光从周舟身上移开了，周舟轻轻松了口气。 却听程鸿渐说：“周律师没和您说过吗？她大学非常出名。” 赵泉立刻想到了周二水，立刻闭言。 却是刘瓷打趣得问，“那小周，鸿渐长得这么帅，在大学是不是很受欢迎？” 周舟尴尬得点点头。 “那是你名气大还是他名气大？” 刘瓷的问题，让周舟能用脚趾头抠出一室三厅，她能和这群大佬说，她之所以在校园论坛出名，完全是因为勇敢追求程鸿渐，她能说吗？敢说嘛？说了，立马赵泉能当场把程鸿渐砍了，毕竟在赵泉认知里，周二水他爹就是个死渣男！ 周舟只能很勉强得笑了笑，“那还是程学长有名。” “你们学校真是人才辈出啊。”喝了口酒，被赵泉和刘瓷亲切称呼王大胖的男人感慨一声，“真是时光荏苒，我们一转眼就老了，未来都是他们的了，我看鸿渐再干二十年，便能抗起你身上这副担子了。小周我是第一次见，不过看老泉你这个宝贝劲，大概以后也是个大律师！” 赵泉笑了笑没说话，刘瓷是顺杆而上，“大胖啊，你还真是说对了！鸿渐是我好不容易在国外抢过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人才就得抢回国，他当时还不回来，气的我以为遇见一个崇尚外国月亮的，还是他堂叔来解释，说是在国内受了情伤不敢回。”刘瓷虽是大师，可他八卦能力丝毫不弱，崇尚脱敏反应，你有情伤是吧，那我就天天说，见人就说，被刺的麻木了，我看你这情伤还伤不伤。 第42章 他一说这话，周舟下意识就扭头看向程鸿渐，谁想程鸿渐一直用手托着下巴冷冷清清得看着自己，他抬眼，俩人四目相对，周舟透过他的薄薄的镜片看到他的眼中表达着一个意思——是你。 似笑非笑…… 第26章 重逢3 一场饭局，周舟形象得展现了什么叫坐立不安，什么叫坐如针毡。 好在临结束前半小时，师母给她发来视频请求，她以这个为借口逃了出来，坐到了大堂的沙发上，迫不及待得和周二水打招呼，“我的心肝宝贝，又想妈妈啦？” 周二水重重得点点头，然后拉着师母，乖巧得说，“奶奶刚刚带我上完课，我们已经回到奶奶家，奶奶说二水今天很乖可以看一部动画片！” “可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每周只有不上辅导课的时候才能看两集动画片的呀。”和周二水讲话，周舟的声音也忍不住变得又嗲又幼稚。 听到周舟这么说，周二水多么鬼机灵啊，只扭头看着师母。 师母心疼得抱住二水，“周舟，二水今年才七岁，咱们还是要给他一个玩耍的童年。” 一听到七岁，周舟忍不住顺口说，“师母，他马上要过生日了，都能说八岁了。” “哎呀，那也还小啊，他作业都做好了，现在才八点半不到，你每天晚上还十一二点睡呢。” 周舟对长辈的话根本无力招架，她只能对二水说：“周二水，你今天可以看动画片，不过你要记住，如果你觉得奶奶好说话，那就错了，奶奶是因为爱你，所以才无条件疼你。” 周二水点点头，“奶奶爱我，妈妈你也爱我的。” 看着自己儿子讨好的样子，周舟又气又笑，“宝贝，妈妈之所以答应奶奶，是因为妈妈也爱奶奶，但是如果奶奶和妈妈因为你吵架了，那就是你的错了！你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应该要懂得善解人意。” 周舟的声音很温和，却是柔中带刚，循循善诱，周二水乖乖的点头，他依偎在师母身上，低声喃喃：“奶奶，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我会很乖的。” 周二水又萌又软，让师母像是泡在了蜜水里，她年轻时生了三个孩子，老大定居海外，孙女一年都见不到一次，老二倒是在国内，可她做传媒的思想激进，声称自己是不婚主义，老三没长成就生病去世了……所以每到散步时候看着别人膝下孩子围绕，自己养大了两个孩子却还是孤孤单单，她这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赵泉收了周舟做徒弟，她才有了心肝宝贝，她抱住周二水，亲了亲，“哎呦，我的心肝宝贝。” 能让老妻有所宽慰，赵泉待周舟便另眼相待几分，人心都是肉长的，处来处去，真处出了几份父女情谊。 哄好奶奶，周二水又抱住手机，呼啦啦得上来对着摄像头就是一个香吻，“妈妈，我不看动画片了，我乖乖在奶奶家等你回来！” 周舟也嘟着嘴亲了亲，“奶奶答应了可以看，奶奶是妈妈的长辈，我们要孝顺长辈，所以宝宝今天可以看动画片。” 又和周二水聊了一会，师母给他开了动画片，然后周舟就看见自己儿子立刻抛下手机愉快得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得看着片头曲。 刚刚还觉得周二水是世界上最暖的小天使的周舟忍不住轻骂一句，“小没良心～” 手机回到了师母手上，师母说：“周舟，今天我送二水去上课，老师找我讨论参赛的事情，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我就报名了，报完名，老师说你不同意，我这才知道你不同意，没征求你的意见，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周舟的心因为刚刚那个可以尴尬到抠出153平小复式的饭局，还有些凌乱，听到方老师这波另辟蹊径的巧妙方法，她只能叹了口气，“没事，我就是觉得二水太小了，报了就报了吧，二水肯定很高兴。” 又和师母闲扯了几句，周舟关了视频。 身后却传来程鸿渐的声音，“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原来也不尽然。” 他的声音冰凉凉的，像是大雪天从门堂贯穿而来的冷风，周舟不自觉就打了一个寒战。 又听他说：“孩子都这么大了，毕业就结婚了？” 周舟站起身就走，“我先回去了。” 手腕却被程鸿渐抓住，他紧紧得攥着，像是要把周舟捏碎，这是一种来自男人压倒性力量的征服，周舟拼命往回抽，却怎么也挣不开，她不是没脾气，只是一直以来对程鸿渐都有一种愧疚感，可现在这个陌生的程鸿渐这样足够暴力的压迫，让周舟也生了火，她抬起眼直直看向这个男人，压低着喝了一声，“你放开我！” 程鸿渐却笑了，“所以要这样，你才会认真和我说话。” 说完这一句，他似乎自嘲得笑了一声，松开了周舟，还自然得捋平了自己被周舟抓皱的衬衫，看上去仍是高大沉稳、气宇轩昂的成功人士。 “走吧。”他抛下一句命令式的语气，迈着大长腿先走一步。 周舟站在原地，心绪复杂，她的程鸿渐不见了，现在的这个人似乎只是披着程鸿渐这个名字的陌生人。 四位大佬吃完饭，还要与时俱进得去唱歌，赵泉以她身体不舒服帮周舟拒了，却没想到程鸿渐提议由他送周舟回酒店。 周舟和赵泉都来不及拒绝，就被刘瓷拍板决定，“行，就这么定了。” 第43章 目送四位大佬前辈离去，周舟正想拒绝，还没开口，就被程鸿渐一把拉住手腕。 “程鸿渐！”周舟只感觉鸡皮疙瘩爬了一身，她感到有些害怕，“程鸿渐，你放开我！” 可程鸿渐一句话也没说，只能看见他绷紧的下颚线。 他打开车门，“上车。” 周舟假装弯腰上车，却趁着他松手的那一刻，转身就跑，可程鸿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一个公主抱拦腰抱起，把她放进副驾驶，“别跑，别动。”他似乎都懒得和周舟多说一个字，所有的语句都是斩钉截铁的命令式短语。 他探过身子给周舟系安全带，和周舟挨得很近，周舟感觉到他动作带起的风，嗅到他身上一种隐隐约约的洗衣粉的香味，她的确动都不敢动。 可程鸿渐抓住安全带后，却突然转过头，在与周舟几乎鼻尖对鼻尖的距离，让周舟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喉咙眼，她屏息着连眼睛都不敢眨。 将安全带扣上，程鸿渐立起身子，他深深看了一眼周舟，然后关上了副驾驶的门，他从车前绕到驾驶座，启动之后，电台自动播放，一首“我只在乎你”很不合时宜得流淌出来。 车开出了饭店，程鸿渐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控制方向盘，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车内一片僵硬的气氛，只有电台传来轻柔的女声：“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直到这首歌放完，电台的女主持说着一些俏皮话，程鸿渐才开口：“你，过得好吗？”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而不是询问。 周舟愣了愣，点点头，“挺好的。” “是嘛？你不问问我。” 程鸿渐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让周舟又愣了愣，“那…你过得应该挺好的吧，京平市政院挺难进的，我听说你还读了博士，参加了好些重点项目……”小张之前在车上介绍的那个偶像终于和眼前这个男人结合起来，让周舟真正意识到，程鸿渐再也不是大学时候那个让她又暖又爱又怜的男生，他本就优秀，现在更是优秀到让人仰望，也神秘到让人看不透…… 等周舟磕磕巴巴说完从小张那里听来的事情，她原以为程鸿渐会说什么，可他却什么也没说，在到周舟所住的酒店之前的近半个小时，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将车停入车位后，问她：“方便我上去坐坐吗？” “不…不大方便。”周舟紧张到结巴。 “呵，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程鸿渐冷笑着，整个人靠了过来，“我不介意你有家庭。” “什…什么意思？”周舟瞪大了眼睛。 “请我上去。”程鸿渐又往前凑过来，每个词吐息而出，热气喷涌在周舟的耳朵上，润出了红晕。 周舟听出了男女之间的暧昧，她腰身有些发软，目光有些发懵，看着程鸿渐那张越发英俊的脸庞越来越近，她甚至忘了躲闪。 有那么一刻恍惚，她甚至在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看见了缱绻的深情。 可待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双眼眸中除了冰冷还有颇具讽刺的笑意。 她反应过来想推开他，可已经为时已晚。 男人微凉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第27章 疯了1 就在程鸿渐唇落下的下一秒，周舟就挣扎着别过头，两只手抵住他的胸，惊呼道：“程鸿渐，你疯了！” 可男人步步紧逼，丝毫没有温柔，他强健的身躯压了过来，一只手紧紧攫取着周舟的下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加深了这个吻。 两辈子第一遭，周舟被强吻了！ 还是被七年未见的前男友强吻了。 他的舌头强硬得撬开她的唇，缠绕着她躲藏的舌头，让她无法喘息也无法躲避。 他吻得很深，看上去那么深情，可周舟只觉得他像匹孤狼，透着狠绝。 她愤怒的声音被吻击打着七零八碎，微微张口溢出的都像是靡靡之音。 在强有力的力气之下，女性那微薄的挣扎就像是一根草在拍打巨石。 周舟只能做的，是微合牙齿，不算轻得咬了程鸿渐一口，程鸿渐吃痛却没有放开她，一股子铁锈的味道在彼此唇齿之间蔓延。 铁锈味充斥了整个口腔，程鸿渐放开了她，也松开了她挣扎的手。 得到自由后，周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该狠狠抽程鸿渐一巴掌，还是骂他一句流氓然后转头就走。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程鸿渐冷笑着说：“周舟，当年分手后，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原因，终于，我想明白了，你从始至终，都没爱过我。你所求的，不过是一段不求未来不求结果的肉体关系。”随即，他熄火下车，把周舟从副驾驶座中拉了出来，大步流星得走向酒店。 这次，周舟很快反应过来，她一只手把住车门，对抗着男人的拉力。“程鸿渐，你想干嘛！” 程鸿渐却轻而易举一把抱起她，“不想丢脸就闭嘴。”他这么笃定周舟不敢撕破脸皮，飞快得走进了酒店大堂。 服务生帮他开了门。“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是否需要轮椅？” 周舟只能放弃挣扎，乖乖得让程鸿渐抱着，听他说：“我的朋友脚踝扭伤了，麻烦带路。” 第44章 旋即又问周舟，“哪个房间？” 周舟气鼓鼓的拒绝回答，可服务生已帮忙开了电梯，正等着她的回答，她只能说出房间号。 现在这个程鸿渐聪明到腹黑，他请服务生带路，一直带到房间内，服务生用周舟十分不情愿提供的房卡打开门，然后体贴得放入取电卡槽，退出去关上了门。 服务生一走，周舟就挣扎着起来，却被程鸿渐一把丢在床上，下一秒，他整个压了下来。 “程鸿渐！”周舟惊恐得叫道。 他却微微一笑，风度翩翩，“我在。” 然后他钳制着周舟的两只手往上举过头顶，他的腿霸道得控制着周舟乱蹬的脚，周舟就像是一个被蜘蛛网缠住的小虫子，一动都不能动，她真的慌了，眼睛中透着一阵惊惶。“你想干嘛？！” 程鸿渐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他用另一只手摘掉了自己的眼镜，随意得丢在一边，然后大拇指摩挲着周舟的唇，一遍又一遍。“是你自己来的京平，不是我特意去找你的。” 周舟真要骂人了，字眼已经到了喉咙口，程鸿渐似有发觉，一个舌吻就落下，而他的手也顺着周舟的大腿一路往上。 周舟吓住了，她执业这些年，也办过一些强奸案，谁会想，有一天她竟然也如他人刀俎下的鱼肉，所有的反抗都被轻易瓦解，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无助，或者与强奸唯一不同的是作为曾经的恋人，程鸿渐熟知周舟的敏感区，所有的撩拨都是精准打击。 可周舟还是感觉异常的难过与惊恐，她没想到她和程鸿渐的再次见面，比她能想到的更不堪，一想到这个，她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了一脸。 程鸿渐停住了，他抬眸看着周舟的眼泪微微有些发愣，片刻后，他放开了周舟，在床边站直身。 而周舟躺在床上，裙子被撩到了上面，露出光洁的大腿和内裤。 程鸿渐突然拿起被子的一角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莫名觉得烦躁，从裤兜中摸出烟正准备拿打火机点燃，想了想，没抽，就拿在手上把玩着。 “别哭了。”他沙哑的声音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懊悔。 可周舟根本听不进去，她的眼泪如同决堤，越哭越伤心，她是在这段感情中渣了程鸿渐，可程鸿渐不是有很爱的前女友嘛，也不是全心全意，而且她生了儿子，把他的姓作为周二水大名的第二个字，周二水这个小名也是出自他名字“鸿渐”的偏旁，两个三点水。 一想到这个，她便觉得更委屈，一边哭着一边终于骂了出来，“混蛋！流氓！强奸犯！神经病！” 骂着骂着，她顺手拿起一个枕头就丢了过去。“大流氓！程鸿渐，你太过分了！你给我滚！滚！” 程鸿渐一言不发接住了丢来的枕头，把它放回床上，冷眼看着周舟哭。 在周舟不得劲又丢出了一个枕头后，程鸿渐重新放回床上，这一次他随了周舟的意愿，只是在离开之前，他拿出周舟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电话，丢下足够强硬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先接近我，而后又抛弃，可这次，我说结束才算结束，就算你结婚有了孩子，也是一样。” 房门那关上，也阻断了周舟的怒喊，“程鸿渐你变态！” 什么叫就算结婚有孩子也一样，周舟一想到程鸿渐这句话的意思，都让她不寒而栗。 原来，与被辜负的人相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恨她…… 当天，周舟又失眠了。 第二天在自助餐厅和昨晚喝酒喝high了的赵泉碰面时，师徒二人都一副肾虚的模样。 赵泉倒是问了一句，“你和那个小程之间有什么事吗？” 周舟赶忙摇摇头，“就是普通校友。” 赵泉半信半疑倒是没再问。 好在今天没什么高难度工作，就是细节的完善，一脸菜色的师徒俩才得到一丝喘息。 程鸿渐没有出现，让周舟舒了口气，在争得赵泉的同意下，她以想念二水的名义买了中午返程的机票，而赵泉还要留在这里几天，和好不容易凑头的三剑客好好聚一聚。 周舟是飞快收拾，飞机出发，就像是身后追着一群饿得眼发绿光的豺狼。 等接到周二水放学，回到熟悉的家里，才觉得心中这股气缓过来了。 程鸿渐太可怕了，不知道这七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周舟心惊胆战，这样子的重逢还是就此打住吧……她年纪大了，心脏供血会供给不上来的。 回到锦州，日子又回到了原来舒适的状态，周二水还是可爱得像个小天使，只是因为要备战珠心算的比赛，他补习的频次加大了，看着回到家做完作业，迷迷糊糊连动画片都看着看着就睡着的二水，周舟心疼极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赵泉要带着准备好的诉状去京平立案。这次，周舟坚决不去，态度强硬让赵泉有些不悦。 赵泉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你倒舍得让我这把老骨头跑东跑西！” “这样，你自己去，二水让我和你师母带，把事情搞定了再回来，反正你坐飞机也快的。” 师父拍板了，周舟也不能说些什么，她想了想，这次立案也不需要再和市政院打交道，就直接去法院，要是带着师父，还指不定又要和程鸿渐师父吃一顿饭局，还不如她快去快回。 第45章 想明白这点，她整理好材料，把二水托付给师母，坐上飞机再次飞向了京平。 她想，京平那么大，包容了那么多的人，人来人往，人山人海，肯定不会和程鸿渐碰上！ 抱着这样的心理建设，她下飞机的时候还有些轻松，入住酒店后，看着高楼耸立的别样大都市景致，更是心情甚好。 可上午飞快得忙完事情，回酒店换了一身衣服，出去和张媛吃午饭，在一个西式餐厅，就碰见了程鸿渐！ 事实证明，即使人海茫茫，命运总是出人意料。 想见时，总会失望。 而不想见时，便总有惊吓。 其中，张媛的惊吓丝毫不少于周舟，作为大学时候就得知周舟生孩子的第一人，张媛很清楚程鸿渐就是周二水的爸爸，她一看到和同事一起走进来的程鸿渐，就立刻想到了周二水，现在还是助理检察官的她还没有以后检察官的沉稳和冷静，她忍不住戳了戳周舟，低声咆哮着，“是程鸿渐！他竟然回国了！别回头！你别回头！别让他看见你！” 为什么不想让程鸿渐看见周舟，张媛也说不清楚，只是她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和周舟通风报信。 可为时已晚，程鸿渐一群人已经走了进来拐个弯，走到旁边，他看见了她们。 第28章 疯了2 他看见了她们，然而，程鸿渐只是向她们点了点头，一脸冷漠得跟着同事去向另一座。 就这？张媛愣了愣，“久别重逢，就这？” 周舟没说话，她预感程鸿渐并不会就这么简单。 张媛却舒了口气，“也好，当年，你们之间也不能说谁辜负谁，只能怪现实，现在这样也好，就当一个普通的校友。不过……”张媛凑到周舟耳边，“二水的事情你也别告诉他了，你也说不准他什么想法，万一要和你争抚养权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要个探视权，也是一个麻烦。” 张媛进去检察院的第一年就被分去了未检科，即未成年人犯罪检察科，独立承办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审查逮捕、审查起诉、诉讼监督和开展帮教维权、预防犯罪等工作。在很多未成年人犯罪背后，大部分都是支离破碎的家庭，被告人的父母各色各样，可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犯罪面前，就都是彼此指责。 而曾经又十分有幸在法院家事庭实习过的张媛，那些婚姻中的鸡毛蒜皮让还没谈过恋爱的她见识到了男女关系中最不堪的一面。 没有体面，曾经那么相爱的伴侣，最终都拿捏着彼此的软肋，狠狠攻击。 比死敌更像死敌。 张媛不敢去赌，七年后的程鸿渐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周舟的朋友，她只会站在周舟这一方，去躲避一切的隐患。 周舟本就想躲着程鸿渐，这个男人太阴晴不定，让她难以招架。 “我们吃快点，早点走。”周舟也压低声音。 “还吃什么，直接走吧。”张媛更干脆，她已经挎上了包，拉着周舟起身。 却不想，两人刚刚起身，程鸿渐就出现了。 “这么急？”程鸿渐双手插兜，似笑非笑得说了一句。“我正准备下周去锦州找你。不坐下来聊聊吗？” 话说到这份上，周舟勉强得笑了笑，“张媛下午还要上班，我正准备送她一下，那…张媛，我不送你了，你先走吧。” “可？” 周舟朝着张媛眨眨眼，让她放心。 张媛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等周舟和程鸿渐对面而坐，周舟收到张媛的微信，“我在隔壁奶茶店，有事叫我。” 她的谨慎和关心让周舟有些感动，可抬起头面对着程鸿渐那张英俊脸庞时，焦虑占了上峰。 “你说你要去锦州？” “对，我要去看看是哪个男人能把你这种女人绑进婚姻。”程鸿渐的神色依旧冷漠，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多么刻薄伤人。“顺便，送他戴一顶绿帽子。” 周舟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程鸿渐，你是不是疯了！国外七年怎么让你变的这么鲜廉寡耻？” 程鸿渐冷笑一声，“鲜廉寡耻嘛？我认。” 周舟根本不知道他想干嘛，他抛下这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就起身离开了。 可周舟不想再和他这样莫名其妙得纠缠下午，要是他真来锦州，一打听就能发现周二水的存在，周二水和他的眉眼长得那么像，再对比年龄，聪明如他，一定会想到其中的因果。 刚刚张媛的忠告也不禁让周舟心生害怕。 现在已知程鸿渐恨自己，又知程鸿渐性格大变，她也不敢再拿出大学时期的那份对感情的感性去赌她和二水的未来。 思虑许久，在回酒店的路上，她给程鸿渐发了短信，约他下午在酒店房间一见。 正巧，让坐着旁边的张媛看见，她皱了皱眉，“周舟，为什么？” 周舟并没有避讳，“我想明白了，程鸿渐这番作态，不过是怪我没有给他一个交代，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张媛不认同她这个解决办法，可她刚刚了解程鸿渐相关情况后，又改变了想法，“男女之间，最怕你来我往，一次两次只会深陷其中。不过如果你们破镜重圆，对二水也是好事，我刚刚在奶茶店特意打电话问了一些朋友，说程鸿渐是真的厉害，研究生一年就修满学分，又考了博士，还正常毕业，现在据说是在市政院，前途无量。” 第46章 “对，他是在市政院。” “我大学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你休学那一年，他回国来找你，发了疯一样，我和陈苏芳都吓傻了，就是关瑜这个傻大妞也不敢多说一句，或许，他是真忘不了你。” 周舟回想了一下，笃定得说：“七年前，他是真的喜欢我，可你我都知道，他的爱早给了他前女友了，当时还是你整日在我耳边念叨他和他前女友的感人故事，为了防止我入坑，怎么现在又觉得破镜重圆是个好事？” “因为我也打听了，程鸿渐这些年都没再谈过恋爱，而且他前女友也结婚了，婚礼现场照片传出来，新郎不是他。” 张媛没来得及说更多，车到了酒店，张媛赶着上班没下车，只是最后叮嘱了一句，“虽然程鸿渐是二水的生父，可周舟你还是要对程鸿渐保持警惕，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面目全非，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下午没什么活。” 出租车载着张媛离开，周舟在房间中等了一下，房门被敲响了。 是程鸿渐。 他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放，他看向周舟，挑了挑眉，“迫不及待？” 没头没尾一句话，周舟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先坐，我们聊聊。” 周舟坐在方桌的一边，程鸿渐闻言，没有犹豫得坐在了她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程鸿渐的压迫感便更强了。 周舟干咳几声，算镇一下自己气场，“程鸿渐，当初的事情我要和你说抱歉。” “当初什么事情？”程鸿渐慢悠悠，不急不忙。 “就是当初分手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单方面要求分手，还拉黑了你，手段太粗暴，丝毫没有顾虑到你，是我的不对。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讨厌死我了，对不起，我真心实意得和你说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晚了七年，也希望你不要介意。” “就这样？你今天要说的就这些吗？” 周舟点点头，“我希望你能放下……” “怎么放下？”程鸿渐冷笑着，咄咄逼人地反问一句。“周女士，你当年白嫖了我个把月，说放下就放下，这么轻飘飘，你是不是一点也没喜欢过我？” 程鸿渐放在桌底下的手有些颤抖，他原想着表现出豁达，让这个女人再无法轻易洞悉自己的情绪，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 但周舟看不到他颤抖的手，只是看着他带着狠劲的目光，灼热到伤人，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实话实说，“我喜欢过你，真的，但是你也没说错，我从没想过等你，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只和你谈四个多月的恋爱。” 周舟微垂眼睑，躲开程鸿渐带着愤怒的目光，自然也没有看见，在最初愤怒之后，程鸿渐是那么悲伤，他的眼眸里都是心碎，脑海中重新品尝了当年的分手之痛，刀刀入魂。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唇有些微微发抖，“周舟，你爱过我吗？比喜欢多一点？” 周舟想了想，没法回答，她以前有段足够失败的婚姻，长期的婚姻生活让她分不清所谓的爱情，她其实很悲观也很害怕，不敢再轻言我爱你。 可说实话，真的没有比喜欢多一点吗？好像也不是…… “可能就仅仅是比喜欢多一点。”她本想沉默，但想到今天的主题是坦诚，还是如实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的话音一落，那一直悬在程鸿渐心中的最后一只靴子猛然落地。 他浑身一震，许久，回了一句，语气有所缓和，神色偏于平静，“挺好……” “那我们就这样放下好吗？”周舟再接再厉，直说目的。 可程鸿渐本就缓和的神色突然崩裂，他恶狠狠得说了一句，“不可能！”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下？七年了，程鸿渐，我们成熟一点好不好？”周舟有些无奈。 “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嘛？”程鸿渐无意识得脱口而出，这句轻喃声音很低，周舟并没有听清。 她追问一句，“什么？” 可他已经起身，扭头就离开了。 周舟懵了，喊了一句，“那咱们说好了。” 程鸿渐走后，周舟才如释重负得呼出一口气，她起身却看到了桌上他留下的那个袋子。 拿起来一看，发现里面是已经切好的水果，各种各样的，但全都是她爱吃的，她愣了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程鸿渐可能什么都变了，但那份细心和贴心却似乎穿越时空，一直如影相随。 他注意到了周舟午饭没吃太多，便买了水果。他似乎是比以前更阴翳，让周舟那么陌生，却在这样的瞬间，依旧让她觉得熟悉。 “其实我说谎了……”周舟吃了一块哈密瓜，一边吃着一边就哭了。 她有些惊诧得抹干自己的眼泪，看着手指上的湿润，感到不可思议，她怎么哭了？怎么觉得难过？她的心怎么感觉像是破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一块，却有凉风一点一点往里灌。 这时，张媛打来了电话，风风火火的，“周舟，我刚刚去找了关瑜，联系上了尚麦军，逼问之下才知道，程鸿渐有抑郁症，之前破镜重圆的话我现在收回。” 第29章 疯了3 抑郁症？ 程鸿渐？ 不可能！ 周舟立刻反驳，“他怎么可能会有抑郁症？” 张媛叹了口气，“再多的细节，尚麦军也不愿告诉我，只是说让我和你传达到，如果你想知道，他随时欢迎你给他打电话。” 第47章 从张媛那里得到尚麦军的电话号码，周舟没有一刻迟疑，她打了过去。 正是一般人的午休时间，可对面的电话也很快被接通，“喂，周舟嘛？” 自从周舟甩了程鸿渐，尚麦军义愤填膺得和周舟吵了一架之后，两个人再没说过话，也删了联系方，细细想来，也是七年多了，“尚学长，是我。” “嗯，算你还有点良心。” “学长，我听张媛说……” “对。”尚麦军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但也非常真挚得告诉她，“老程得过抑郁症，和你分手之后没多久，他堂叔就发现他不对劲，在m国，抑郁症没有被污名化，也算一种较为常见的精神疾病，他堂叔一下就联想到这个病，立刻带他去找了医生，诊断为轻度抑郁症，可没过多久，老程的病情没有得到丝毫缓减反而加重了，换了另一家医院后，配合吃药和心理治疗的基础上，医生建议直面抑郁源头，所以才放老程回国找你，可他没有找到你，你休学了，你就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你的室友不知道你为啥休学，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她们只知道程鸿渐发疯一样找你，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老程才发疯了。” 尚麦军嗤笑一声，“那个时候，我想你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克老程的，上天看他太优秀，就要找点苦难磨一磨他，你说你没啥事干嘛休学？还好巧不巧就他好不容易能回国的时候……可就算这样，他也十分刻苦得修完了学分，一般人要读两年的学位，他一年就拿到手了，他还是想早点回来，天真的以为只要解决了异国距离的问题，你们还能回到过去……” 说到这里，尚麦军的脑海中不禁浮现程鸿渐那次回国，找不到周舟后，在深夜的马路上，瘫坐在人行道上痛哭的样子，学业有成、长相出众的他，看上去却和任何一个人生挫败没有希望的人没什么不一样，他胡子拉碴，眼神呆滞，喃喃自语，“是我不够好……是我不够好……她才要走…她才不愿等我……她才不要我……”说着说着，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便流下了滚烫的泪水，这是尚麦军第一次直面老程哭，哭得那么狼狈…… 周舟感觉尚麦军的话像是在她的喉咙处深扎一把刀，她很艰难地说话，甚至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我回来…之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到这个，尚麦军有些生气，“你一回来就自己在外租房子住，还和那个大一学弟打得火热，你风光无限，告诉你能干嘛？自欺欺人、自取其辱嘛？” 不是…不是这样的…… 租在外面，是方便和她妈妈一起照顾当时还是宝宝的周二水，那个大一学弟就是上辈子渣了关瑜的男人，她之所以会去找他，只是为了彻底剪断他们俩的可能性，她不想让关瑜受伤。 可这关于上辈子的一切，周舟不能说。 周舟有些崩溃，来源于内心的自责让她惶恐不安。“可他不是有一个很爱的前女友吗？不是说也在国外吗？怎么会…怎么会呢……” “什么前女友？”尚麦军愣了愣，突然他想到了当年自己帮程鸿渐出的主意，不就是找了程鸿渐的堂姐冒充女朋友，这个消息还是他利用各个渠道广泛传播的，想到这里，他紧张得问，“难道你当初一意就要和老程分手，是因为你以为老程出国是为了找前女友？” “不是。”周舟实话实说。 可尚麦军却将她脱口而出的反驳当作是被猜中后的下意识辩驳。 他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竟然……这祸端竟然是出在他身上！ 这才能解释得通，老程一出国，周舟就要分手……是他的错啊，是他在老程得抑郁症的路上狠狠推了一把…… 尚麦军顿时有些老泪纵横，他没出息的抽了抽鼻子，缓减情绪之后，还带着一些些的哭腔，“周舟，老程没有前女友，你是他的初恋！” “什么？！可张媛说他前女友已经结婚了，她看到过程鸿渐在她结婚时和她的合照。” “那不是他前女友，那是他堂姐，当年，他找了堂姐来扮演前女友，就是为了躲开那么多女生的追求。” 一通电话，两方崩溃，周舟许久都没法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尚麦军不知道何时挂了电话，她却一直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所有和程鸿渐相处的记忆此刻都蜂拥而来，无数个画面，无数个他。 第一次见面时，他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挺拔得像棵竹子；篮球场上，他的灌篮展现肌肉线条分明的长臂，他拿起球衣下摆擦汗时，露出的快快分明的腹肌；唱歌时，显示屏幕的光打在他侧颜，神色迷离那双眼眸却宛若星辰；登山时，他的细致体贴，吻一口就忍不住羞涩的嫩苗模样，和他出色的容貌形成剧烈的反差；事后，他霸道搂住自己，一定要让自己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任由彼此的汗沾染上对方的身体，好像比起激烈的爱情，他更喜欢这种相拥的依偎感；还有出国前，他的不安，他的恐惧，他迫切得渴求一个答案，他迫切得想要抓住…… 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啊！ 那么优秀那么优秀的人啊！ 却因为自己……得了抑郁症…… 当她陷入深深的懊悔中时，突然她脑海中上辈子的一段记忆闪现，她终于记起来，为什么在第一次偷看他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名字异常耳熟，是因为上辈子母校成立九十五年校庆时，程鸿渐是作为杰出成就校友被请回去的，她转发的关于校庆的博文中，明确写着：程鸿渐，在桥梁工程建设领域取得了显著成绩，在行业中具有很高知名度和广泛影响，主持了全国各地近20项大跨径拱桥、大型城市立交高架桥梁、公轨合建高架桥梁、长大高速公路地道结构等大型工程的设计、研究工作。获得了数不胜数的奖项，获评华国桥梁文化论坛年度十大桥梁人物，年度青年奖、建设功臣等多项殊荣。 第48章 获得十大桥梁人物那年，他才三十九岁，站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前辈中间，显得格外英俊炫目。 好些介绍中的照片，他都谦逊的微笑，英俊杰出的人能这般和善，更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上辈子是这么优秀而杰出的人，他是华国桥梁领域不可或缺的人才，可这辈子因为自己的介入，他险些不愿意回国，甚至还得了抑郁症……周舟被这样一个巨大的信息痛击得毫无还手之力。 时隔七年，她回想过往，发现自己真的不是个东西！ 为了自己的目的，她肆意得介入到一个人的生活中，又为了自己的目的，随意就在一顿感情中去抛弃别人，一进一出，丝毫没考虑是否伤害到他，只是一叶障目得自欺欺人，异国恋肯定要分的呀！他的真爱是前女友，只不过对我是有点喜欢罢了！ 实际上呢，她根本没法承受程鸿渐的生命之重，她根本没有一点责任心，任性妄为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她甚至无法原谅自己，如果程鸿渐没有达到上辈子的成就，她无法原谅自己。 就像是一列正常行驶的火车没有抵达目的地，半路因为她脱了轨…… 想着想着，她再也遏制不住眼泪，泪水铺满了脸庞，妆容花了像个女鬼…… 突然她的手机亮了，是关瑜发了一个链接。 ——老尚让我发给你的，说如果你还对程鸿渐有一点点的爱，你可以看看他交给心理医生的记录，而下面那条链接，是他私下的抗抑郁日记，仅他自己可见，他堂叔怕他隐瞒病情，特意找黑客破解的。 ——周舟，我一直觉得你和张媛、陈苏芳三人瞒着一个秘密，可你们不愿告诉我，曾经让我很伤心难过，但我些许猜到了，这个秘密或许关于程鸿渐，因为我和老尚走的近，所以你们不愿告诉我，即使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周舟被程鸿渐这事弄得思绪全乱，几近崩溃，她根本无力再去对关瑜的情绪进行接受和梳理。 好在关瑜也知道，她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第30章 疯了4 关瑜说： ——我知道你现在心一定很乱，我说这个不是责怪你仅仅对我隐瞒，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秘密会影响你和程鸿渐的未来，老尚站在程鸿渐的角度希望你们复合，因为他认为直到现在程鸿渐都爱你，可作为你的朋友站在你的角度，如果你已经不爱他，别勉强，只是因为自责作出的决定，才是害了程鸿渐，才会造成二次伤害，因为只靠内疚，是过不了一辈子的…… ——周舟，我希望你能幸福。 ——另外，我问了老尚，因为他希望你们能复合，所以对你有所隐瞒，程鸿渐的抑郁症应该已经痊愈了……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 周舟回了一个“谢谢”，显得有些疏远，她心烦意乱，又补充回复了一个“关关，真的谢谢你”。 回复之后，先点开了上面那个链接，那是一个存档式的云盘，里面有着好些照片，照片上都是程鸿渐手写给医生的信。 有用中文写的，也有用英文写的，周舟的英文并不算太好，就挑着中文看，时间线上并不连续。 中文的第一封—— “我很清楚抑郁症是由于体内血清素，5-羟色胺的含量过低导致的，服药后，就像是在大海中即将溺死的我，面前出现了一个浮木，药物只能让我保持不被淹死的状态，却永远无法让我上岸，的确很难开心，但一切安好。” …… “张医生，新换的药在我身上出现了强烈的副作用，按照医嘱服下药后，我首先出现头晕，紧接着就发生了昏厥，以至于之后的两天，都感到神志不清、眩晕、智商下降，除了以上生理性问题，服药之后，我最多感觉是平静，像是发呆空白，思维好像凝固住了，无法运作与思考，与生理性头晕、头疼、乏力相比，迟钝和智商强制停滞更让我觉得难以接受，张医生，是否能替换其他同类药？” …… “张医生你曾说过，抗抑郁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信感觉，所谓感觉只是主观上都自我欺骗，只有克服对感觉的依赖，治疗才能真正达到效果，我努力克服，可仍然非常困难，我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对周围的信息接收变得更敏感，似乎只要我想，我可以听到所有的声音，可我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我脑海中的臆想，有时候这种敏感又会压迫我感到极度的恐惧和劳累，大概有3—5次，我感觉喘不过气…” …… “非药物性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上周开始，我出现低烧，连绵反复，无法根治，同时伴有腹泻这类的消化功能紊乱，就医之后无法确定原因，排除了内脏、血液等问题，最后应该还是回到抑郁症上，我记得我之前看到的论文中有提到，抑郁本身就会导致身体各类问题，有跟踪数据表明，有一部分抑郁症患者的低烧表现持续近十年。张医生，如若可以，是否可以更换药，最近面临考试，该类身体状态会直接影响我的发挥。” “张医生，之前出现的攻击性，我尽力控制，避免人群，根据你上次的方案加以调节，已经得到很大的缓减，目前，最重要的是出现静坐不能的情况，焦虑无时不在让人坐立难安，不过目前我定制的拼图可以些许缓减。” …… 第49章 “张医生，关于xing和美食在带来愉悦感上要胜于药物这一点上，似乎在我身上并不起作用，在与她分手之前，我酷爱甜食，可现在任何一种美味的甜点都无法让我感到开心。关于性方面，除了她，无论男女，我都提不起兴趣，实不相瞒，我堂叔曾经为我安排过，刚开始以女性为主，后来还剑走偏锋找了男性，但无论如何，我的感官似乎都被麻痹，包括我的情绪上也无法产生兴趣，他们在我眼中，类同一束花一棵树，本没有实际上的差别，我无法靠身体自己来制造5-羟色胺多巴胺。” …… “张医生，早安，昨天我们谈的关于药物带来的xing欲减退的问题，经过一夜思考，我并不认同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昨夜，我梦见了她，那时我们刚刚在一起，她习惯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子，穿着长衣长裤，突然扭头对我笑，我就无法控制……” …… “张医生，我的攻击性出现在我梦里……我绑了她……在梦里，我侵犯了她……我希望能加重药效，我并不希望再次与她相见时，我是个怪物……” “现在是凌晨三点，张医生，我已经连续失眠快一周了，上次更换的药在我身上出现了类同失眠的副作用……不过不睡觉也好，起码不会做梦了。” “张医生，最近情节有些好转，按照你的方法设置阀值，很好克制住了自杀的念头，我还是想活着，虽然和她不在同一个城市，起码活在同一个地球上。” 内容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只剩下最后一次的记录。 像是隔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张医生，谢谢这几年的帮助，谢谢你让我活着。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句话的最后，还有来自医生的回复。 ——鸿渐，你要时刻记住，她对你的祝福，她希望你前程似锦，希望你名满天下。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强大的灵魂和健康的体魄，你爱她，便让这个成为你的阀门。另外，虽说抑郁症有复发的可能，但祝福你我再不相见。 看完最后一句话，周舟已经泪流满面。 她抱着手机，瘫坐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心生俱碎。 她做了什么啊，她多残忍啊…… 痛哭和自责抽去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只能颤颤巍巍得点开最后的链接。 她逼着自己擦了眼泪，让晶莹的泪花不至于遮住她的视线。 第二条链接点进去，就是便签式的黑体字。 这应该是程鸿渐在手机便签app中的记录，都是寥寥几句，可时间纵横了七年，直到现在。 周舟一点进去，最新被黑客抓取的那一条就是前不久——她出现了，我却不知要如何和她说话，担心有些话一说出口，她又会转身离开。我极力克制，但好像仍失败了，她觉得我疯了，是的，我早就疯了。 这是那次尴尬的饭局，周舟有些失魂落魄，她的确逃了，像是躲病毒和瘟疫。可当看到程鸿渐的记录，她才发现了他的不安和惶恐。 好像他们俩之间，永远都会慢一步，她永远无法看穿他的不安，永远都在辜负…… 周舟咬了咬牙，提溜着最后的理智往下看。 不知是程鸿渐记得断断续续，还是黑客抓取的断断续续，第二条记录直接到了去年。 ——回国后一切顺利，出差时还见到了尚麦军，我知道他和我堂叔沟通紧密，他甚至比我更害怕抑郁症复发，他们都不如张医生了解，我既要前程似锦，又要名满天下，我就不会再跨过那个阀门走向灭亡。 时间再以倒序的手法往前推进。 ——重新踏入祖国的领土，还是有些恍惚，不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这些年我刻意避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因为她过得幸不幸福，对我而言都是酷刑，我最终选择到京平，京平和锦州隔了大半个华国，人海茫茫，不可能相遇。我还是想回来的，起码在地理距离上，与她稍微近了一些。 …… ——刘瓷先生邀我回国，我已拒绝，我并非崇洋媚外，我国基建事业进入高速发展的后时代，但仍有大量的需求和调整，与其给老外建桥，还不如回国贡献一份力量，可我不敢回国，我花了足足六年多的时间来放下，我怕看见她儿女双全、家庭幸福…… …… ——教授邀请我参与的项目顺利结尾，去教授家吃饭时，他的女儿爱丽丝有个中文名字，叫做红豆，是爱丽丝的中文老师取的，这个中文老师很像她那位讲诗词的老先生。老先生每节课都吟诵的诗句，最后变成了我的写照，从心悦君兮、君子好逑开始，直至思之如狂、入骨相思，最终还是两情未久长… “未久长”三个字终于击溃了周舟所有的理智，她哭软了身子，瘫在地毯上号啕大哭，七年前的一场自有成算恋爱游戏埋下的暗伤终于在此刻破土而出。 感情之中，最怕就是一方丢盔弃甲、举手投降，直到一败涂地，而另一方却浑然不知，自大自负到原地复活。 一方还活在过去，另一方已走向未来…… 而她就是那个自负自大的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还摆了一个虽不完美却也不狼狈的ending pose，实际上不过只是自欺欺人，一叶障目。 她，终究，还是辜负了程鸿渐，辜负他的情深，也辜负了那份懵懵懂懂的爱情… 第31章 疯了5 第50章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这样的念头那么浓烈，让周舟的目光中迸发着强大的执念。 她狼狈得爬起来，冲进卫生间洗干净泪和花了的妆。 她的脑子飞快运转，已经想好了给市政院的小张打电话，从而拿到程鸿渐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她要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既没有结婚，还有个他的孩子。 他们不需要再分离，也不需要再软弱，这七年她也有所成长，也对他念念不忘，她已经足够有勇气面对这份感情，就算最终仍会和上辈子那样一败涂地，可因为是程鸿渐，所以她也愿意去尝试。 这一切的想法都在一瞬间内达成，可当她飞快擦干脸，拿起手机准备打给小张时，一个来自二水班主任的电话接了进来。 二水？！ 周舟的心有一瞬间慌乱，她赶忙接了起来。就听见对面二水班主任未有寒暄，开门见山地说：“呈安妈妈嘛，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下嘛？周呈安和同学打架了，是呈安先动手的。” 打架？周二水从小就是一个爱笑的小帅哥，周舟从没有见过他和谁吵架、抢玩具、撒过泼，班主任的话让周舟心惊胆战，她下意识问得是：“那两小朋友都没受伤吧？没事吧？” 随即就听到老师叹了口气，“现在都已经在校医那，但情况都不怎么好，都流血了，刚刚还一直捂着眼睛，校医还在处理，我也不大清楚，具体情况还是需要你自己过来看一下。” 老师这么一句话，让周舟心惊胆战，她的脑子一下就空白了，恐惧和担心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身体，她颤抖着给师父打电话，一出口都是颤巍巍的声音，“师父，二水出事了，我人还在京平，你去帮我看一下，行吗？”说到最后，她哀求中还带着哭腔。 赵泉刚刚开完庭，接到这电话，本来还准备去阅卷的，二话没说，立刻起身去学校，路上还安慰周舟，“别急，你放心，有我。我让丽萨给你定最近一班的机票，你整理好东西先去机场。等下，我到学校，我会把二水的情况以照片形式发给你。周舟，别急，自己注意安全。” 赵泉逻辑清楚，有条不紊，成为了周舟慌乱之中的定海神针。 周舟冷静了一点，她从支离破碎的心绪中，匆忙得捡起一些理智，周二水的受伤的事情成为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甚至夺走了她对程鸿渐的自责与内疚。 周二水和程鸿渐之间，她最终还是毫无犹豫得选择了周二水。 她退好房坐上车前往机场，候机上飞机，火速从京平回到锦州，这一路上，她根本无法从对周二水的担心中分出一点神。 从小到大，周二水都奇乖无比，他就像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又软又甜，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虽然有外公、爷爷，表舅，但他没有爸爸，可他只是在最初意识到这个时，瘪着嘴要过爸爸，周舟都来不及和他沟通这个问题，他就自己解决了，那么小小只的他，用小短手抱住周舟，他会安慰她，他说：“妈妈，我是你的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 那个时候，他刚刚交了一个小伙伴，那个小伙伴的爸爸在一场火灾中离开了，他也就误会了，以为自己就是这么个情况。 周二水是个很会关心别人的小朋友，他有着一些小缺点，可因为这份善解人意、包容和美貌，周边的人都喜欢他。 周舟甚至都不敢去细想老师的话，不敢去细想他为什么要捂住眼睛。 一想到可能在这场打架中，他伤到了眼睛，她就感觉心神俱碎，恨不得这伤是伤在她身上。 这种慌乱，一直到下了飞机，她连忙接上信号，看到了赵泉发来的信息。 ——侥幸，没有伤到眼睛，对方的铅笔划破了他眼睛下方的皮肤，我现在带二水去医院进一步处理。 第二条是小视频，小视频中周二水的校服皱皱巴巴的，像是一块抹布，而他葡萄一样的左眼下面被临时处理了，包着一小块纱布，他时不时还要去摸一摸，被赵泉阻止了，视频中传来赵泉的话外音，“二水，和妈妈说一下。” 然后周二水的眼睛中就像是升起了银河光亮，他飞快得扑上来，声音还是糯糯的，带着一点点的沮丧，“妈妈对不起，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一点也不疼。” 周舟两眼老泪差点飙出来，她抱着行李飞快得奔向学校。 …… 周二水的伤口得到了专业的处理，帮忙处理的医生看着周二水白瓷一样干净漂亮的小脸，叹了口气，“以后可能还是会有点小痕迹。” 赵泉的夫人也赶了过来，一听到这话，眼泪就憋不住了，“医生，没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摸了摸周二水的小脑袋，“下次过来再看看。” 在医院处理完，赵泉夫妻就把周二水带回学校，那里还有个打架的矛盾纠纷要处理呢。 周二水破相，对方也伤得不轻，两只胳膊从手到手肘都是擦伤，还有额头上磕出了血。 赵泉从来都不是个好相处的，和与他齐名的王东东律师儒雅风格完全不同，他走的就是冷傲毒舌风。 对方是爸爸妈妈齐上阵，也没用，赵大律师舌战群儒。 首先要求看监控，好的，明确是周二水生气得先推了那小胖墩一把，小胖墩摔倒了用手撑地导致擦伤，可周二水一推完看见小胖墩摔了狗吃屎，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在监控中可以看到他犹犹豫豫得去扶他，可这个小胖墩却一把打开了周二水伸来的手，然后等着周二水捂着被打疼的小手退了几步，那小胖墩觉得不解气，直接站起来拿起铅笔就往周二水脸上招呼，赵夫人看到这幕，吓得到吸一口冷气，赵泉的脸黑了黑。 第51章 再之后，周二水受伤了捂住眼睛，剩下的小朋友都围上来关心他，看得出周二水的人缘非常好，一群人围上来时，把小胖墩挤到一边，就看见小胖墩自己没站稳，一头磕在课桌上，然后捂着伤口哇哇大哭。 赵泉没理都能说出三分，更不用说现在这种情况，他直接冷冷看着在撒泼的对方母亲，一声严厉呵斥，“闭嘴！就冲着这视频，你儿子就是故意伤害未遂！要是真伤到我家孙子的眼睛，我一定把你们弄到倾家荡产！” 对方母亲被吓住了，愣了愣，小胖墩的父亲咳了两声，“是你们先动手的！还有理了？” 赵泉冷笑几声，“性质完全不一样，你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们，刚刚那段视频我已经拍下来了，我认识很多媒体的朋友，我不介意让全国人民来评评理，看看到底谁有理。” 说到这里，赵泉冷笑也不见了，脸色铁青，“医生说了，我家孙子要留疤，你们要对此负责！” 周舟前脚踏进来时，正听到这话，要留疤？！她愣了愣，眼泪也不自觉就往上涌。 周二水眼睛多尖啊，一下就看到了她，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从椅子上跳下去，就飞扑过来，“妈妈！” 正面迎接周二水那块都要占据半张小脸的纱布，周舟只感觉自己的心安定下去又瞬间飞跃起来，她的大宝贝！她小心翼翼呵护了七年多的大宝贝啊她真是又急又气，就一面噙着泪一面轻轻地拍了拍周二水的屁股，“老师说是你先动的手，为什么啊？宝贝？” 周二水摇摇头不肯说。 他这样子，又助长了小胖墩母亲的气焰，她插腰大骂：“是你儿子吧！你怎么教育的？他动手推人！你们这一家子都颠倒黑白！先动手的还有理了？！” 周舟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更是护短，她一听这，哪能忍得了，一手抱起周二水，挑眉喝了一句，“足够聒噪了，闭嘴吧。” 那副冷言冷语的模样，竟然和赵泉有那么几分相像，都是给人一副不好惹的气势。 她一边安抚得拍着周二水的背，一边说：“这里说不清楚，那就报警，是一是二公安局见，我看你儿子这下手就是冲着眼球去的，小小年纪就这样，你不教，我怕社会多一个败类。” 周舟的嘴是真的毒，周二水是她的逆鳞，触之她就要和人拼命。 她和赵泉在教育培养周二水上面都有着极为相同的观念，把孩子教成一个好少年，但遇见事情无论如何都要站在孩子这方，对错不论，就是要足够护犊子！ 小胖墩的妈妈差点背过气去，“你！你！……” 班主任老师上了一下午课，现在还要饿着肚子加着班给这两户人家做调解，她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 班主任的面子两方都要给，在看完赵泉拍的监控后，周舟气的先说：“我不可能赔偿，我不要他们对我儿子的伤负责，就是便宜他们了！” 在这一点上面，她软硬不吃。 协商到月挂枝头，周舟还是一步不让，最后看着在自己怀中有些昏昏欲睡的二水，她便“咻”得站起身，“我的态度就这样，有本事你们闹，我有钱有闲还有理，我奉陪到底。”说完这句，她和班主任道别，带着师父和师母就走了。 第32章 冷静1 师母提议去她家吃饭，而周舟今天一天早上从锦州到京平，下午从京平到锦州，这来回一路奔波，中午又没怎么吃，早就感到饥肠辘辘，就抱着周二水坐上赵泉的车。 路上，赵泉突然想到立案的事情，开口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应，然后就听到周二水奶声奶气的回答，“爷爷，小点声，妈妈太累了，睡着了。” 师母从副驾驶扭过头，轻声问周二水，“二水，伤口还疼吗？” 周二水特别小声，“奶奶，已经不疼了。” “那二水宝贝，你告诉奶奶，为什么要推那个小朋友呢？”师母循循善诱。 周二水扭动着小脑袋，悄悄地看了眼周舟，“奶奶我们悄悄说，你不要告诉我妈妈，妈妈会难过的。” “是会让妈妈难过的事情吗？” “嗯。”周二水点点头，“是会让妈妈很难过的事情。” “那是什么？”赵泉夫妻其实有点猜到了。 果然，就听周二水说：“他骂我没有爸爸，我和他说我有爸爸，他就偏说我没有！” 说到这个，周二水虽然还是小声嘀咕，可却还是不开心得嘟了嘟嘴，“他就是个白痴，又不是靠妈妈一个人就能把我生出来的，可他还一直说一直说，我就生气了，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架了。” 周二水乖到让师母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她的确不赞同暴力，所以正想鼓励一下周二水的反思，就听到赵泉很是鼓励的说：“二水宝贝，是那个小胖子做得不对，下次遇见这些人，你就要骂回去，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下，爷爷教你怎么合理有据地用语言气死别人。” 师母皱了皱眉，“二水，别听你爷爷的。” 周二水小脑袋和啄木鸟一样点了点，“奶奶，爷爷，你们要答应我，一定不告诉妈妈噢，妈妈会难过的。” “那二水难过吗？”说到单亲家庭这事，师母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几次她和赵泉俩人在家的时候，二老就会习惯性地聊起二水，然后习惯性地骂那个男人，算什么男人啊！把这些养孩子的苦都留给周舟。 第52章 “不难过！”周二水却丝毫没有单亲家庭小朋友的敏感和自卑，他特别乐观，像个小太阳，“妈妈给了我足够的爱，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马上要回来了！” 周二水真的不觉得少个爸爸是多么不能承受的事情，他幼儿园的伙伴经常被他爸爸揍，可他的妈妈从来不会揍他，只会笑眯眯得不给他看动画片…… 到了赵泉家的车库，周二水把脑袋轻轻贴在周舟的颈窝处，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妈妈，起床啦！妈妈，吃饭啦！” 周舟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是被车碾压而过，疲惫与酸痛从眼皮开始，蔓延全身，她挣扎着睁眼，就看见自己儿子可爱又精致得小脸和那块扎眼极了的纱布，她就又觉得心疼，她抱着周二水，又亲又摸，“儿子，还疼不疼？” “不疼不疼！”周二水像是个蚕宝宝，黏着周舟不放开。 周舟只能抱着他，跟着师父师母上楼了。 赵泉是三层的别墅带着车库和地下室，客厅是两层的挑高，能看见二楼的走廊。 “周舟，你带着二水，我简单做点。”师母套上围裙，不给周舟反对的时间直径走向了厨房。 周二水腻歪在周舟身边，妈妈妈妈得喊个不停，可没一会，就被赵泉的围棋游戏吸引过去了，缠在赵泉身边，爷爷爷爷叫个不停。 周舟坐在沙发上，微微有些发愣，她的目光紧紧贴着周二水，看着他弯着眉眼笑呵呵得，看着他嘟着小嘴在那边“吧嗒吧嗒”说个不停，她愣了又愣，从前不那么觉得，如今一看，周二水越长越像程鸿渐。 程鸿渐是双眼皮加长睫毛，眼睛深邃像是藏着星星，而周二水也是，他的眼睛和眉毛精致得不像是黄种人，倒有点像外国小孩，鼻子与程鸿渐更像……周舟到吸一口冷气，竟然越看越相像。 这么一想，周舟不免有些气恼，她尽心尽力养了周二水快七年，竟然丝毫没有近朱者赤的牵引作用。 反倒与程鸿渐如此像，基因的作用真是可怕。 想起程鸿渐，她就想起他的那些话，她想起大学时候，教授课前念的那些诗，她也曾一首一首誊写在本子上，可时光如梭，那个写着诗的本子早已不见。 只是见程鸿渐的那些话，她才记起那个诗句。一句一句，竟成了现如今的照应。 从相知、相喜到相分离，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后还只有那时的朝朝暮暮，没有长久之计。 一想起程鸿渐，她的心就生疼…… 她深呼一口气，来缓减那种痛苦，然后她想了想，给关瑜发了微信，向她打听程鸿渐的联系方式。 关瑜回了一个语音电话，周舟站起身，走到阳台去接。 “小甜甜。”关瑜还是那么叫她，“你想好了？” “关关，对不起，有些事我的确故意瞒着你。” “没事，多大的事唉。”关瑜笑了笑，但笑声有些勉强，周舟听出来了，“小甜甜，我希望你幸福，你放心，我等下就和老尚要程鸿渐的联系方式，听老尚的说法，程鸿渐心里还是你。” “关关！”周舟忍不住唤了一声。 “怎么了？改变主意了？” 周舟的脑海中却划过各色各样关瑜对自己的维护之情，她总是会像个雷达一样发现自己的不开心，然后像个傻子一样逗自己，面对任何人对自己的不满与污蔑，她都会忘记自己一直想要的柔弱女子人设，破口大骂。 周舟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了和她隐瞒周二水的存在，直接而间接得在她们两人之间竖起了高墙，有时候不是距离拉远了关系，而是自己本意为之。 可关瑜心知肚明，却从不生气。 周舟叹了口气，“关关，我瞒着你的只有一件事，这个事情和程鸿渐有关，所以我怕你会告诉尚麦军。” 关瑜不在意得笑了笑，“我知道的，我和老尚、老尚和程鸿渐、你和程鸿渐这些关系，的确也让你为难。” “对不起。” “没事，你这秘密能有什么大事唉～” “我有个儿子，今年七岁……”终于说出口，周舟的心中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啊，我记得你一直单身唉？”突然，关瑜意识到什么，她失控得惊呼道：“七岁！是程鸿渐的？” “对。” “天哪！我一直以为那个秘密是你为他流过产！”关于周舟不愿和自己说出口的秘密，关瑜曾经辗转反侧，她思来想去，排除了别的一切可能，剩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便只能是真相，所以她一直以为周舟休学那一年，是去做了流产并养好身子。 没想到，她只猜对了一半。 一瞬间，关瑜脑子中划过很多曾经的细节，她愣了愣，又愣了愣，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如果是这样，我反到劝你再想想。” 这话，竟然和张媛不同而和。 张媛大学的时候，就凑巧碰见周舟抱着孩子跟着她妈妈一起在散步，当时她第一反应是周妈妈违法二胎，避风头避到这里来了，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周舟身上总有一阵奶味，最终多方印证，她发现了周舟的秘密，发现之初，她一直在劝周舟告诉程鸿渐，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没道理让周舟一个女孩子自己抗，可到了现在，张媛却觉得还是别了，鬼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这可是七年，不是七天，七个星期。 第53章 而周舟没想到，刚刚得知周二水存在的关瑜竟然也不赞成。 关瑜解释道：“从老尚的角度看，程鸿渐爱你爱了七年多，可从我的角度看，在没有得到你任何的有效双向交流之下，程鸿渐单方面构建情感如此之久，从老尚角度看是深情，从我的角度只看到了执念，我工作以来，见识到了太多男女的执念，在这种情感执念下，才更可怕把，很容易做出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更何况你骗了他七年，周舟，你不能单纯去想你留下了他的孩子，你要想万一他这种执念带着强有力的占有欲，那就是你骗了他七年，更何况，这七年，他过的并不好。” 关瑜郑重地说：“世事难料，下决定之前一定要把最坏的情况想好。” 或许是学法的原因，理性与思虑在关瑜和张媛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旁观者清，她们见识了太多人性的叵测，思考问题习惯性从最坏的角度入手。 俩人的忠告却也让周舟陷入了沉思。程鸿渐和周二水之间，她心中的天平早就偏移，周二水还那么小，无法保护自己的权益和利益，对于她而言，周二水更重要。 第33章 冷静2 在师父家吃完饭，师父交待：“这件事我去安排，那个小胖子报复心重，不能让二水和他在同一个教室。” 师母和周舟都愣了一下，师母先问：“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 赵泉道：“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人性本恶，小孩子坏起来才没有底线。” 周舟抱着周二水回到家后，周舟还要问周二水为什么动手，周二水就是捂着嘴不说，让周舟叹了口气，帮他洗漱完之后，入睡前，周舟又问：“真的不告诉妈妈吗？二水这么坚决不告诉妈妈，妈妈会很伤心。” “可你知道了，会更伤心的！”周二水被一激，就说了这么一句。 周舟愣了愣，意识到周二水对自己的维护，她忍不住抱了抱自家儿子，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谢谢宝贝，可妈妈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会轻易伤心的。” 周二水嘟嘟嘴，“也会伤心的，二水不要妈妈伤心！二水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好妈妈了！” 周二水的脸上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细绒毛，眼睛里眼白的部分通透的白，瞳孔的地方又通透的黑，他就像一块没被世界污染的水晶，那么纯净而可爱。 周舟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泡在一碗热汤里，全身都暖洋洋的，她有些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着二水亲了又亲。 “那二水一定要保护好妈妈，妈妈也会尽全力保护好二水的，让二水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得长大。” 当初给二水取大名时，截取了周和程两姓，最后一个“安”字才是周舟对二水最大的祝福和寄愿，她不求二水这辈子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 哄着周二水入睡，周舟摸了摸他的那块纱布，退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里，她没有开灯，坐在从尚麦军家买的红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就像有股力量把她劈成了两半，一半在爱意中上下翻滚，告诉她你应该像当年程鸿渐相信你那样相信程鸿渐，而另一半则被强大的母爱托付着，告诫着七年了，人心易变。 在这两股力量拉扯中，周舟冷静下来。 她没有被那股对程鸿渐的内疚和自责控制住全部的情绪，她认真思考着未来有可能发生的那几种情况。 分针快速得飞驰而过，她陷入缜密得沉思中。 许久，她仍是做不下决定，她有些渴，起身给自己到了杯温水，自从程鸿渐阻止她吃冰以来，她也习惯喝温水。 这个细节，突然让周舟皱起眉深深得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清楚，她很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和程鸿渐之间，终究回不到以前，回不到单纯沉溺的爱情中。 可那段爱情已在她身上留下不能磨灭的痕迹。 …… 程鸿渐被周舟的话伤了心，大中午，他狼狈离开酒店，就觉得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有何地方可去，偌大的世界，他无处可躲。 呆呆地站在酒店门口许久，久到酒店的大堂经理出来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他才像是从那种绝望之中惊醒。 他打车去了市政院，下午，他还需要整理一下要投入建设的特大桥工程。 他坐在办公桌前，脑子中却飞快闪过周舟的样子，和她说话时那么稀松平常的模样。 她说了那些真诚的回答，都像是带着钉子的鞋一脚脚踩碎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拼命回想着那两句话，她希望他能前程似锦，能名满天下！ 仿佛回想几遍，他才似乎从那种难以遏制的悲观情绪中回过神，定了定心，他看向了手中的材料。 他下周要去锦州，是真去，可一方面为了周舟，一方面也是这个项目。 蜉蝣江一段在广江省和湖州省的交界，两侧高山，中间要架座桥，这座桥是高速公路中的控制特大桥，刚露出风声就吸引了行内人的目光，这要是能架起来，必定有几个全球第一！ 这条高速公路项目几年前就开始着手，前期刘瓷带着程鸿渐进行过资料收集和电脑模拟，这次两人要去实地勘测了，刘瓷对这种特大桥的感兴趣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大师，业界基本上也在等他的设计方案。 办公桌上凌乱着各色的资料，程鸿渐慢慢也沉下了心。 第54章 等到他再次从资料中抬起头来，是刘瓷在敲门，刘瓷不悦的皱着眉，“我看有灯亮着，就想着肯定是你没走。你又没吃饭？” 他这么一说，程鸿渐才感觉有些饿，“我马上去吃。” 刘瓷叹了口气，“我都不急，你急啥，大方向已经定了，等实地看了不是还有时间嘛，小小年纪这么拼命三郎，必须得有个人看着你。我上次和你说的那姑娘，等这次回来你见见。” 刘瓷和赵泉读书时能玩到一起，便有着同样的特质，他也护短，还比赵泉操心，从他把程鸿渐当弟子以来，他是真的怕了这个无牵无挂小伙子的拼命程度，为了赶方案，他能连熬一周通宵，为了勘测，他吃住都能不在乎，啥苦都能吃。 刘瓷原本是爱才之心，相处之后，便更是怜惜他，明明一个好好的年轻人，却像是在和什么对手追赶时间，把自己活的像蜡烛，早烧光早好！刘瓷气的要死，便想着给他招呼一个老婆来管管他。 这才有了这个见姑娘的事情。 “老师，是真没时间。”程鸿渐拒绝。 刘瓷笑了笑，“没事，作为领导我给你放假，等这次回来，就给你放个年休。鸿渐，我和你说，这个姑娘是的确不错，和你一样有海外留学背景，现在在高校已经做到副教授了，人长的也好看，她家还是造桥世家，她爷爷就是鲍院士。” 学道路桥梁的，应该不会没人不认识鲍院士，华国的基建不是一开始就很强的，华国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基建狂魔，在造桥上也不是一开始就一骑绝尘领先世界，而带领中国造桥从“零”抵达世界第一的路上，鲍院士就是那个领路人。 刘瓷又说：“我把你的情况都说了，姑娘看着你的照片便点头同意见面，要说鲍家的闺女从不愁没人要，追人家的人是海量去了，你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程鸿渐自然也如雷贯耳，只是他心中一直忘不掉周舟，这七年以来，接近他、靠近他的人也不算少，男的女的都有，可他就如心在古寺，入定听钟，不起波澜。 又想起了周舟，还是有些难受，他叹了口气，筋疲力尽之下，还是好声好气得说了：“老师，我对这些真不敢兴趣，麻烦你帮我拒了。” 刘瓷实在不解，“你先看看照片再说？” “真的不用了。”一张帅脸，锁着眉，轻叹着，拒绝着，还真有些禁欲的美感。可惜刘瓷是个大老爷们，他只觉得程鸿渐真是木鱼脑袋！说不听！ 程鸿渐一脸淡漠，最后自然是刘瓷败下阵来，他咬牙切齿，又急又躁，突然思绪一转，想到之前程鸿渐堂叔说的话，顿时像抓住什么线索，豁然开朗，“你不会还在那个情伤中走不出来？” 这次，程鸿渐目光微微跳动，他没有再开口否认。 不否认，便是肯定，刘瓷瞠目结舌。 回家后和老妻叹起这事，更是长吁短叹，“也不知该说他深情，还是脑子瓦特了！也不知那个女人到底是长得多三头六臂，让他念到如今！” 刘夫人倒是看的开，“这命中自有定数，上次你不是还说老赵对他的弟子这人生大事也是烦恼，现在这代年轻人啊，主见大，丁克、不婚比比皆是。” 说到底，是师徒，却不是真父子，就算是真父子，也不见得能强迫儿子谈恋爱结婚，刘瓷只是觉得鲍家姑娘这机会实在可惜，可也没办法，只能给中间人打电话，却是好生解释，只说程鸿渐目前还是以事业为重。中间人反馈回来，说是鲍小姐温婉到善解人意，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说以事业的确很重要。 唉……刘瓷在心中又叹了口气。 哄走刘瓷后，程鸿渐看着华灯初上，心中仍是空落落得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从工作中抽身而出，痛苦便如影随形。 他关了灯，身形在路口踯躅，最终仍是去了周舟所在的酒店，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理智已经全线溃退，他只有一颗心，想着再去见她一眼，远远得也好，或者就单纯道个晚安。 他找了很多站不住脚的理由，不过都是借口，他只不过心中灼热，想要见她一面。 周舟，于他，如蚀骨的毒药，让他心甘情愿卑微低贱，丢了尊严，颠覆平日。 第34章 奔赴1 程鸿渐到酒店后才知道周舟中午就退了房，他被这个消息击溃呆愣在原地，许久，他苦笑几声。 他想，原来她竟然忌讳厌恶自己如此至深，前脚赶他走，后脚自己便躲得远远的。 意识到这点，程鸿渐如坠冰库，只觉得浑身冰凉到无抬手之力，可手背却青劲爆起，紧紧得攥成一个拳头。 “这位先生，又见面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嘛？”旁边窜出中午的那位大堂经理，面带微笑。 程鸿渐摇摇头，迈着大长腿走出来酒店。 他面色苍白，眼眸中闪烁着连绵起伏的忧郁和空旷无野的悲凉之色。 他时常还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起天冷时，周舟会孩子气得把手插在他的上衣口袋里，而他在口袋中与她十指相握，借着他温热的体温想要温暖周舟冰凉的指尖。 想起秋日时，学校有一条满是梧桐树的马路，当落叶铺满整条街，她会一蹦一跳，落叶脆如薄饼，被她踩的咯吱响，而他会在梧桐树巨大的树干遮掩下，虔诚而温柔得亲吻她，她习惯性踮着脚仰着脖子，像是一只渴望交颈的白天鹅，而他则会搂着她的腰，低下头细细亲吻。 第55章 想起那年家乡，漫天大雪，她像是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在雪地里奔跑，前一秒他才刚刚要过她，让她跑起来时的腿有些细微的异常，他发现了，便上去拦腰抱起她，那么一瞬间，他想所有运动锻炼倾泻的汗水，就是为了能用这双手稳稳当当抱住她。 雪落在她的眉眼上，她笑了笑，灿若星辰。 程鸿渐也不知道，时隔多年，他的记性为何如此之好，关于周舟的事情，他都不会忘记。 他原以为，用这长长的七年时间可以埋藏好这段感情，可是自制如他，在阴差阳错得重新见到周舟的第一面，那个埋藏往事的心田，陡然长出一棵参天的大树，这棵大树直通天际，直接接入他的脑子，让他之后的反应再不受理智控制。 他细细品味见面后的情绪，原来，他仍是怨她的…… 怨周舟的洒脱，短短数言，便能断了这份感情。 怨周舟的潇洒，短短七年，便已成家立业、婆媳融洽、生儿育女。 可他如深陷流沙，每一次挣扎只会陷得更深，他早在回国之时，就已经做好孤独终身的准备，却在那次饭局看到周舟之时，脑海中的乏味、煎熬、伪装的平静被全部打碎，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拉着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一起沦陷！ 为此，他可以没有底线，也没有尊严。 可如今，当他知道，周舟避他如避蛇蝎，他心中那股子怨气便全部消散了。 就算是陌生人也好，也好过成为她讨厌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置身荒无人烟的沙漠，任何事物都类同成了沙粒，无法让他感到一丝丝的兴趣。 …… 排练完，鲍秋水被乐队的小伙子连拉带拖进了酒吧。 乐队主唱年纪最小，刚刚上大二，他叫嚣最欢，“鲍老师！我们一定要大战三百回合！上酒！” 鲍秋水温柔的笑了笑，“在你们音乐人面前，我怎么敢算老师，只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小主唱笑嘻嘻，挤眉弄眼还是清秀可爱，“还是要谢谢老师的，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说完这句，小主唱拿起酒就“敦敦”往嘴里灌。 鲍秋水愣了愣，正要阻止，就看相对成熟的鼓手也拿起了酒…… 鼓手一直是这只乐队的核心领导人物，他一动手，剩下的键盘、贝斯、大提琴也毫不犹豫得拿起了酒杯，仰头就干！ 没一会，这群男生就脸上微醺，他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倒是让鲍秋水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羡慕。 有梦想的人，看上去真是熠熠生辉。 酒过三巡，小伙子们有几个已经醉得趴在了桌子上。 作为只喝了一口酒很是清醒的鲍秋水起身去结账，路过吧台时，看见一个大高个也像是那群小伙子一样，趴在吧台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不忘拿起前面的酒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买醉之人在这件间酒吧并不稀奇。 鲍秋水抬脚路过，付完钱，回去时，一束光正打在那吧台买醉的男人身上，在这迷离暧昧的束光之下，男人的五官英俊到惊艳，他满脸颓唐之色和低迷的气质并没有折损他半分，反而只会觉得多了一份晶莹剔透的脆弱感，和他刚毅成熟的五官形成一种巨大的反差，更是动人心魄。 鲍秋水见过很多长相优秀的男人，可唯独这一眼，她便意识到那张中间人发来的证件照根本没有表达出他全部的帅气，证件照只映射着他端正的五官，却没有办法映射出他这周身的气质。 中间人说他要以事业为重，鲍秋水倒也觉得无所谓。 可谁想，这个还没来得及见面就潦草结束的相亲对象，竟然如此风华。 一个人的惊艳，不仅看五官样貌，被证件照迷惑的鲍秋水愣在原地，像是回味了几秒钟男人的英俊。在她犹豫之时，男人颤微得起身，踉跄得离开，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就追了出去。 一出酒吧门，就看见男人醉倒在马路牙子边，一群女人围着他，笑嘻嘻得说着“帅哥，一个人嘛？要不要去吃夜宵，姐姐们请客？” 男人醉的不省人事，根本没有回答，女人们只是见色起意开个玩笑，又笑嘻嘻得打闹走了。 鲍秋水站在原地，看了看，想了想，然后她有些拘谨得抚平衣裙上的一丝褶皱，走上前。 “程先生，你还好吗？” …… “程先生？要么我先送你回家？” 鲍秋水给乐队中还算清醒的鼓手打了个电话，确认他已经有些酒醒后，便上手扶起这个原本的相亲对象。 男人感觉到有人靠近，喃喃自语，“周舟……你来了？我又开始做梦了吗？” 男人一把抱住鲍秋水，让鲍秋水吓了一跳，她用几乎接近惊叫的声音喊到：“程先生！程鸿渐！” 随即，在她耳边就响起来程鸿渐睡着的呼吸声。 鲍秋水愣了愣，刚刚那一切就像是瞬间发生，程鸿渐唇张张开开，喃喃说了什么，她还没细听清楚，就被男人紧紧抱住，然后这个叫程鸿渐的男人就把头枕在了自己的肩头。 鲍秋水的脸红了红，还是扶着他，打了车。 好不容易把程鸿渐搬上车的后座，鲍秋水哄孩子一样哄着他，“程先生？你家在哪？” 程鸿渐的头往后仰靠在车座上，听到她说话，低下头微微抬眸看她，一些散漫在空气的光折射在他的眼镜上，带着些恰到好处的冷意，“嗯？”他的声音有些迷离，却让鲍秋水猛得像是回到了内蒙古，那时候她抬起头就能看见神秘辽阔的苍穹，还有来自远方的风，轻啸而过。 第56章 她像是受了蛊惑，不自觉得靠近了一些，“程先生，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却听程鸿渐轻轻笑了起来，那种笑容那么温柔，一下就击碎了刚刚的冷意，他抬起手，十分小心翼翼得放在了鲍秋水的肩上，“你愿意去我家？真好，我很开心……你终于……愿意去了……今天原来是个美梦……” 他的声音低沉，舒缓下来的眉眼像是带着十里春风，鲍秋水被他的话弄得面红耳赤，他的眼角微翘那般性感，放在她肩上的手像是要灼烧她的灵魂！她的心在忙乱之中甚至听不清程鸿渐的声音，最后只是零碎听见他报出的那个地址，慌乱得和的士司机重复了一遍。 的士司机却是个大姐，她笑了笑，带着调笑，“姑娘眼光不错，男朋友找得不错！我开车这么多年，帅哥不是没见过，帅的这么有味道的还是少见。” 鲍秋水笑了笑，这种小事她并不习惯和陌生人去解释什么。 等到目的了，鲍秋水付了钱，把程鸿渐架着拉出了的士，才随口说了一句，“大姐，借你吉言。” 想说便是说了，鲍秋水笑了笑，架着程鸿渐走了。 程鸿渐不知喝了多少酒，人又高，压在她的肩头有些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又听到那个耷拉着的脑袋似是喃喃自语，她对这个男人实在太好奇了，便侧过头去听。 就听到这个男人满是懊悔的声音，“我错了，我错了……” 错什么了？ 鲍秋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错什么了？” 一阵风扬起，把男人的回答吹得很远很远，像是散落一地的觉悟，“我不该怨你……我该爱你的……” 第35章 奔赴2 程鸿渐做了一个梦，酒精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的同时，他依稀看见了周舟，依稀听见她喊着程学长。 程鸿渐一直都没说，其实她一团娇憨叫着自己程学长时，眼睛里都是狡黠，看着却不让人讨厌，只觉得这个姑娘灵动极了。 在她第一次去图书馆挤在角落里偷看自己时，那样的目光便让程鸿渐双耳发红，他也不明白，应该已经习惯被偷看的自己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下笔时写的那一串东西已不经过脑子，等周舟走了再看，不过一堆乱码。 他想，或许是这个女生的目光过于正直，带着感叹、欣赏与赞美并不去让他生厌。 这样的一副长相的确给他带来太多的烦恼，尤其是头发长些，遮住眉骨与眼睛露出的下半部分太过阴柔，他的确不喜欢。 可等到她在篮球场盯着自己笑得那么天真，程鸿渐不得不承认，这副皮囊终究还是对他有所帮助。 他对周舟的好奇其实来源于藏在她身上的矛盾，她那么娇柔却不矫情，她那般贤惠却不温顺，她看上去那么开心也会那么绝望。 时不时出现的矛盾架构起了神秘的周舟。 而她灼热的感情如铺天盖地的大雨，让程鸿渐无处遁逃，没有人的心能如铁，更何况程鸿渐虽然外表硬汉冷漠，内在其实温柔得像个孩子。 在梦里，程鸿渐像是回到了他与周舟最甜蜜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在一起不久，还有些生疏与陌生，彼此都小心翼翼试探着对方的底线，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就为了能多了解一下彼此。 他在深夜，站在寝室的凉台上给周舟念睡前诗歌，炎热的暑气像是浪潮扑面而来，与他一个玻璃门相隔的寝室内，尚麦军吹着空调对他做了一个鬼脸，还无声得骂了一句：“死情侣！热死你去～”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热，时不时还有蚊子骚扰他，在他裸露的腿上叮出一个个瘙痒的包。 有时候，他们也会聊天，周舟也会窝在凉台，和他说话，他时不时问她有没有蚊子，周舟便会笑嘻嘻得说她喷了十斤的花露水。 那时候的日子就像是一段流水让人满心欢喜，就像一首歌只有令人愉快的乐章。 周舟很少会和他说关于她的事情，她喜欢听程鸿渐的过去，老是在问：“学长，那你高中呢？初中呢？小学呢？还有幼儿园呢？！” 她也想了解他，这种认知让程鸿渐心里暖暖的，他毫不避讳和她说起他的过去。 说起他小时候跟着爷爷长大，爷爷去世后才被爸爸接回了身边，可他爸爸自己做科研的便总是废寝忘食，他也跟着饱一顿饿一顿，最后被送去了住校，他其实很习惯寝室生活，他的初中高中都是住校的。 但和大家想得不同，他并没有因为这张长相有着灿烂多彩的学生生活，他的青春很安静也很普通，没什么大起大落，虽然女生的青睐也让他觉得惶恐，可很快他就学会冷着脸去拒绝。 “为什么呢？”周舟忍不住问。 “因为我只有一个程鸿渐，并不能满足所有人。” 很小的时候，程鸿渐便明白这个道理，当时爸妈离婚，父母双方都希望程鸿渐能跟着他们，程鸿渐觉得好笑，如果他们不离婚不就能共同拥有他，可他们离婚了却把难题推给了他。 他只有一个人，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一个跟着爸爸一个跟着妈妈。 所以，他选择和爷爷生活，谁都不打扰，而这一切的选择，最后在他高三那年父母的复婚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说到这里时，周舟许久没说话，程鸿渐还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啃啃吱吱得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一直以为像你这么耀眼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人生。” 第57章 程鸿渐从中听出来她的怜爱与心疼，虽然没有相见，可他仍觉得他们俩挨得那么近、那么近！ 忽而，又听周舟说：“那……你喜欢孩子吗？” 程鸿渐的脑子中突然闪过的就是他和周舟的未来，一家三口，充实普通的小幸福。 霎那间，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有些讷讷的羞涩，“挺…挺好的……” 然后就听见周舟欢快的声音，“我特别喜欢小朋友！特别喜欢！” 这或许就是一个梦吧。 下一秒，他就回到了现实，回到这个冷淡的周舟面前，她的目光永远在闪躲，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时刻都在注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就像抗拒着天敌。 她对着她的孩子，又温柔又撒娇又严肃，欢快的像是林间的小鸟。 可那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她爱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如同珍宝。 对他却是冷若冰霜、假笑客套、还假装陌生、像是恨不得没有那段记忆。 那段程鸿渐拼命想留住的记忆。 他是真的怨，怨便生了恨，一些行为便不由自主陷入了癫狂。 他恨不得把她握在掌中随身携带，恨不得与她至死纠缠，谁都不放过谁，心中所有的阴暗便一时迸发，让他难以遏制得伤害了她…… 明明，他不是那么想的，这并不是他的初衷。 他像是魔怔了，最后被周舟这种避而走之才幡然醒悟，从这个魔怔之中幡然醒悟。 他爱了周舟近八年，这样的时长中，他活的像是个正常人，是个人都会夸他青年才俊，可只有他知道，在夜深人静时，内心一块隐痛处，他仍会不由自主回想起过去，回想着周舟努努嘴抱怨着撒娇着，回想着她笑起来时鼻子上会出现微微的纹路，回想着她的眼眸亮晶晶的都是星星。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伤害她的人，而他却做错了……从重逢开始的第一秒他便做错了，这样错误只是把他和周舟越推越远，明明他比别人更清楚，周舟从来吃软不吃硬。 …… 坐在客厅中，周舟沉思许久，她前前后后细细的想，横向纵向对比来来回回。 斟酌、反复、肯定、否定，推敲、预判、思虑。 成年人的精力本就有限，便只能斤斤计较精力的分配细节，可周舟在这件事上足足思考了快两个小时。 屋内灯光依旧明亮，可钟表的时针已滑向了十一点。 终于，周舟下了决定。 她打开手机，关瑜早已把程鸿渐的手机号码发了过来。 周舟的手在手机号码上转了一圈，又有些犹豫。 让程鸿渐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他真会高兴吗？ 她之前也代理过一起离婚案，她的当事人是男方，他强烈要求离婚，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老婆自从生了孩子，就全心全意都在孩子身上，这样的夫妻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男方曾气愤得说：“明明谈恋爱的时候就说好了，不要孩子的，却莫名其妙就怀上了，她还坚持要生下来。生之前也说得好好的，孩子交给她妈妈带，绝对不影响我们俩之间的感情，孩子生下来她就全忘了，整天都顾着孩子去了，电影也不去看了，约会也没了……我和她说了好几遍，可她就是不改。” 他的话让周舟记忆深刻，是因为他的想法似乎总是与一般不同，那个时候周舟把自己代入他的角色，才有些感悟得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 男人愣了愣，思虑许久，点了点头，“对，我就是不喜欢小孩，她还老是让我抱，我一抱感觉鸡皮疙瘩满身！” 周舟表示理解，她理解的立足点是存在即合理，每个人都可以自由的掌握自己的想法和人生。 慢慢的，她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更多，存在即合理，让她可以更容易站在当事人角度去思考问题。 而现在，她想起了这个当事人，想起他开庭时，一眼都没瞧被女方妈妈抱来的孩子，只是满脸悲伤得看着他的老婆，最后，仍是决定离婚。 她又想了很多，钟表走向了十二点。 她感觉极其疲惫，眼神中满是红血丝，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回了神来，最终按下了程鸿渐的手机号。 程鸿渐……周舟的心中翻滚着他的名字。 她还是信他，信自己喜欢过的男人，不论时间如何，都不会带走他宝贵的人格，都信他，他和她之间还未陌路。 她信他…… 然后就听到手机被接通，那边环境安静，却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喂，你好。” 下意识，周舟下意识就看了一眼时间，已是晚上十二点，她愣了一下，问道：“这是程鸿渐的电话吗？” “是的，他睡着了，麻烦你等一下。”女声还是那么温温柔柔。 第36章 奔赴3 “是的，他睡着了，麻烦你等一下。” 深更半夜，女人接了电话，说他睡着了……周舟还来不及思考自己震惊的心态，脸上已是面无表情，目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怒气，像是雷雨天一角翻滚的乌云。 下意识她就问道：“请问，你和程鸿渐什么关系？” 她极力想要委婉一点，奈何那一点怒气让她实在婉转不起来。 对面的鲍秋水愣了愣，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手机号码，并不是联系人的备注，可对方的语气却坦坦荡荡、直来直去。 第58章 她忍不住去揣摩这个深夜打进来的电话和程鸿渐的关系，她看了眼已经陷入沉睡的男人，反问道：“这位小姐，在此之前，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周舟轻笑一声，“没什么关系，大概可能算是被他暗恋了七八年。好了，现在到你了！”大学谈恋爱时，程鸿渐就是招蜂引蝶，牵着周舟走在大马路上，还能有女孩子光明正大来要联系方式，周舟心眼小，一到这种时候，简直就像是理智丢失，卖萌撒娇宣誓主权都是最简单的手段。 时隔七年多的光阴，含辛茹苦养孩子的成年人周舟，在这一秒，又像是回到了那个轻松自在的时候，大脑抛开理智狂奔在幼稚的大道上，一去不回。 周舟的话是真的不客气，鲍秋水觉得受到了冒犯，她按捺着心中的不满与怒气，还是解释道：“实不相瞒，程鸿渐是我的相亲对象。” 相亲对象！！ 周舟把这四个字在嘴里咬牙切齿得一顿折腾。 就听到鲍秋水接着说：“不过就在今天下午，程鸿渐说要以事业为重。” 鲍秋水看着这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高傲的她也不屑介入别人的感情关系之中。“你且放心，他喝醉了，我顺路送他回家。你等着，我把他叫醒。” 说罢，鲍秋水就接了一小杯凉水，想了想又倒掉一些，接着就把剩下的只有十分之一的水倒在了程鸿渐脸上，凉水一刺激，程鸿渐睁开了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颜色偏浅，睁开时还带着今夕不知何夕的迷茫，倒是显露着另一种惑人的气质。 心中有女神，还来相亲！鲍秋水原想借着这一杯冷水，算是了结俩个人的纠葛，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程鸿渐的眼眸时，仍是忍不住心脏乱跳，她拍了拍自己的心脏。 就看见程鸿渐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他环顾四周，最后看向了自己，目光冷漠，像是含着千斤冰霜，“你是？” 鲍秋水确定自己有给中间人发照片，程鸿渐的这一句你是，让她觉得有被冒犯到！好脾气的她忍不住冷笑一声，然后把手机丢到程鸿渐的怀里，“祝你和你的女神早生贵子。” 说罢，便拿起自己的包，扭头离开了，鲍秋水心中有气，这样的男人清醒时，这般冰冷，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还不如不睁开那眼，只是那么安静得睡着！ 程鸿渐心思淡漠，对于旁人往往不分一丝注意力，就算鲍秋水带着点气呼呼得走了，确保这陌生的女人离开自己家后，他就再也没管她，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喂？我是程鸿渐。” 被那个相亲对象一搅和，周舟心中也带着点别扭，她根本不想和这个大猪蹄子多说一句，只是淡淡得说：“你什么时候来锦州了，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情和你说。” 说完这句，她等了几秒钟，手机中除了些微的“呲呲”电流声，是那么安静。 ……周舟心中是低空划过不怨，又想着程鸿渐那货不会又睡过去了吧！ 就听到了男人颤抖和不敢置信得的声音，“周舟？” 程鸿渐的声音本就好听，像是叮铃的高山流水，而此时此刻这好听的尾音还迤逦着惊喜的不敢相信，一下就戳痛了周舟的心。 她这是干嘛啊……就算吃醋，有什么资格吃呢，不过又是伤人心…… 周舟反思了一下，放缓了声音回应道：“是我，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明天！我明天上午就来！”程鸿渐只觉得自己被一阵狂喜袭击，像是心中开出一朵皎洁的花朵，他的身体每个细胞都在雀跃，一直维持着周舟挂完电话之后的后半夜。 他都无法从这种喜悦感中走出来，他的嘴角不自觉上翘，灿若星辰的眼眸微微弯着，这些年他过得并不精致，工地现场风吹雨打，让他的皮肤蜜色得像块巧克力，皮肤糙得在他这个年龄男人的平均值，虽是帅哥，可岁月无情，在这张鬼斧神工的脸上也留下了些许的痕迹，可他这么一笑，又似乎重获年轻，少年感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赤子之心，令人动容。 可很快，程鸿渐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娶了周舟的男人。 一想到这个让他嫉妒到发狂男人的存在，他嘴边的笑淡了下去，眼睛中又覆盖上了冰霜。 他沉思片刻，最终拿起手机，仍是毫不犹豫得买了上午最早一班飞往锦州的机票。 他已错过太多年，任何事情都无法阻碍他追逐的步伐！ 他这么想的，然后毫不留念得跨过了自己的底线。 …… 转天一大早，周舟又是被周二水的甜甜早安吻叫醒的。 她要送二水去参加珠心算比赛前的加急训练，程鸿渐给她发了短信，说他已经上了飞机。 而谁都没想到，比程鸿渐更早来的竟然是一条绯闻。 周舟最先发现的是那些个和她一样等在训练班外的家长对着她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神色之中还透露着一丝鄙夷，更让周舟不爽的是，她们把这种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教室内的周二水身上。 要是上辈子的周舟，铁定就忍了！ 可这辈子她生活顺遂，又换了份律师的工作，干得就是嘴皮子的活，拜得师父从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她也得了几分真传。等她找到时机，就抬腿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又眼疾手快得抽出其中一个女人手中的手机，“看什么这么仔细，让我也加入进来探讨一下。” 第59章 说着这个借口，躲开女人慌张得要回手机的攻势，她看见锦州本地的一个扒皮公众号上发布了她抱着周二水的照片，当时准备先去开车的师父走在前面，三个人共同入照并不稀奇，可却见那个公众号上写着——妙龄少女被老男人包养，大学生子为了爱情？ 周舟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让手机的主人止住了行动，她弱弱得问了一句。“那个……呈安妈妈，能把手机还……还给我吗？” 周舟点点头，把手机还给她，然后坐回原来的位子，用自己的手机把那篇文章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这张照片，就是昨天在周二水学校门口被拍的，周舟细细回想，当时师母应该就跟在她的旁边，可照片把师母裁剪掉了，只剩下她和师父。 再加上这些信誓旦旦的爆料，一般网友看了还真难说真假。 爆料大概的意思就是周舟大学时期就被赵泉包养，然后年纪轻轻怀了孩子便生了下来，大学毕业后，赵泉为了报答她，便收她为徒，在事业上帮她走后门、走关系，大开方便之门……还列举了她年纪轻轻就接的几个大案子，以此进行佐证。 周舟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这个爆料人或是律所的人，最多也是同行，不然很难这么精准描述她代理过的案子。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就气上心头！职场上的事情，职场上拼！祸及家庭、如此卑鄙，就是小人所为了！ 而且她的儿子小小年纪，就长得这么可爱帅气，和师父没有一丁点相像好嘛！ …… “别逗了，你看这娃的长相，肯定不是你爸的种。”赵泉的儿媳妇对着一脸愁容的丈夫笑嘻嘻得说。“这一看就是有人恶意泼脏水。” 赵泉的儿子人在国外，却也收到了这条别人转发的内容，他紧锁眉头，“不行！都传到我这边来了，就算是谣言，这扩散范围也太大了。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 “这种谣言都会信，也太傻了吧。” “不是太傻，是太多人看我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老父亲不爽！看他倒霉就开心！”几乎是一瞬间，赵泉的儿子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或许爆料人的确是和赵泉有仇，可今早发的，就扩散这么快，那就是一群人的推波助澜了。 他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气他爹那张“胡搅蛮缠”的嘴，只给他妈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周舟师母温婉的声音中带着惊喜。“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妹妹前脚刚进家门，你后脚就打来电话，你那边是晚上吧？该睡觉时间点了吧。” 赵家大儿子一听就明白了，他妹也知道这事了。不然以他妹的个性绝不可能周末这么早爬起来！ 第37章 奔赴4 等四人碰头，赵家大哥携其妻子已远程视频的形式出现，赵家倒是很久没有这样凑齐“其乐融融”的样子了。 听完事情原委，看了爆料贴，师母被逗乐了，“这还有人信？就赵律师这张枯木老脸，鼻子那么塌，嘴那么大，眼睛那么小，和二水这高鼻梁大眼睛小嘴完全不一样，难不成还基因突变了？” 赵泉儿媳妇一听，这不就是我的想法吗，激动得说：“妈妈，我刚刚也是这么说的！这造谣真是一张图一个故事！” 赵泉黑着脸咳嗽两声，把大家跑偏的思维拉了回来，“囡囡，你干媒体的，帮我把这个公众号的材料找出来，特别是法人和地址。” 赵泉的女儿皱了皱眉，“爸，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我要告他侵犯我名誉权！” 赵泉的女儿小小的单眼皮中有着大大的问号，“我不反对您老告别人，可我觉得目前最为关键的是要破除这个谣言，你直接让你这个徒弟的丈夫站出来，甩一张全家福，谣言不攻自破，接着你再发个律师函，把这公众号钉在耻辱柱上，一气呵成。这个方案，你们觉得行吗？” “太行了！”赵家大哥大嫂拍案叫绝！ “不行！”赵家二老异口同声，赵泉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中皆有坚决之意。 心中都想着：那个狗男人、王八羔子，周舟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别想来占便宜！ …… 而另一边，训练课结束，周二水被留堂了，等到其他家长带着小朋友走光了，周二水被方老师牵着走了出来。 “呈安妈妈。”方老师先开口打招呼，“我有事想和你说，借一步说话。” 说着，就打发周二水坐在外面的小板凳上，大人们往旁边位移了几步。“方老师，怎么了呢？” 在周二水参赛上，周舟和方老师曾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可现在，方老师却推心置腹地拿出手机，把那个爆料贴递给周舟，“涉及你们隐私，我这的确是越界了，可涉及呈安，我又不能不和你说这事，这事情……你知道了吗？” 周舟点点头，脸上肃然但还算镇定，“我已经知道了。” “那就好，我是不相信这上面所说的，我年纪比你长，便托大和你说几句，为今之计，还是让你和呈安的爸爸一起发条说明，就发在这篇文章下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黑白不可能颠倒，真话总比谎言更让人信服。”方老师虽是珠心算上的一把好手，可她从小就是被语文老师的外公带大的，说话上带着浓厚的书卷气质。 程鸿渐嘛……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怎么可能发这说明。周舟心中这么想，面上却是笑了笑。 第60章 谢过方老师的好意，周舟带着周二水回家，她的车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地下车库有直到家门口的电梯，倒是不用再受在训练班时那些女人的白眼。 可过完周末，她总是要上班的，周二水也要上学的。 周舟倒是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刚刚又收到师父的消息说是要告这个公众号，她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她怕的是学校的老师对周二水态度有变，而自家儿子对情绪感知很是敏感，她怕二水在这事情上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周舟亲了亲儿子的额头，还给他点开了他最喜欢的动画片，让周二水欢呼：“妈妈，我爱你！~” 像是阳光下的小花，周舟忍不住又亲了亲他。 周二水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专属小板凳上，认认真真、全神贯注地看起了动画片。 坐在沙发上的周舟沉吟片刻，给孩子他爹程鸿渐发了短信，——到了就过来。 寥寥数语，并附带着她家庭住址。 程鸿渐刚刚下飞机，就收到了这条短信，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个地址是周舟的家庭住址，原本走向机场花店的脚步顿了顿。 他的目光暗了暗，最终还是坚定得走向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 玫瑰花娇艳欲滴，红艳到热情奔放，难怪是爱情的代言词，程鸿渐抬手轻轻摸了摸花瓣，露珠沾着他的手指，一丝凉意。 抱着花的男人，便是刚硬中多了一丝温情，程鸿渐大步向外走，惹得周围女人频频回首。 他本身就是长相出众，从小便是如此。 关于自卑、怯懦、退让等情绪，在他成长过程中未曾出现，可当他站在周舟的家门口，又一次感受到了怯懦。 这种怯懦，只要关于周舟，就会时常出现，他对周舟的勇气果敢和势在必得似乎都在那次回国找她时，全部溃败，之后他自卑而退让，也不知是因为抑郁症本身，还是爱情本身。 他的脑子在放空，莫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站在门口犹豫许久，最终像是从那束玫瑰花中找到了勇气，他的手微微颤抖按响了门铃。 门内传来周舟的声音，迷糊着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过了一会，门被从内打开，程鸿渐顺着缝隙往里看，能看到客厅的一角，简约大气，光洁干净。 “叔叔，你找谁？”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程鸿渐低下头去，就看见一张白嫩的小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闪现着好奇。 这就是周舟的儿子吧……程鸿渐只感觉心中有喜爱蔓延，或者是爱屋及乌，莫名之间便有了熟悉感。 他蹲下身子与周二水平视，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二水惊呼一声“呀！”，然后转身，扭着小屁股就跑了进去。 程鸿渐愣了愣，抱着花自己推门而进。 整个客厅就在正前方，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这就是周舟生活的地方。 程鸿渐目光中有光芒跳动，他环顾四周，最后落眼到了门廊的鞋架之上，那里没有一双男式的鞋子。 他换了居家鞋，发现也有点小，又细看了一眼，居家拖鞋之中，也没有适合男人的鞋码。 没等他细想，周舟围着围裙从厨房中捧着一盘菜出来，“学长，你来啦。” 稀疏平常的一句话，让一向冷静的程鸿渐眼眶有些热，说不上为什么，好像只要是她说了一句话，就胜却这世界所有的语言。 周舟走过来，淡笑一声，“这是送我的吗？” 她指了指程鸿渐手中的玫瑰，神色之中还蕴藏着一丝难以发现的欢愉。 程鸿渐点点头，递给了她，他已经有些预想到周舟的情况，大概还是和那个男人分居，说不清这个消息是开心还是怜惜，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痴痴得看着她，“你喜欢吗？” 应该没有女人不会喜欢花，尤其是每一朵在程鸿渐细心的挑选下，都盛放得浓烈，周舟更是心生欢喜，她接过花束，抱着看了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看见她的笑颜，程鸿渐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熟悉感又席卷全身他像是徒步千万里的旅人终于回到了故乡，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周舟的头，就像是曾经大学时那样。 这个熟悉的举动让俩人都愣在了原地。 突然，周二水从洗手间中急匆匆得跑了出来，丝毫不顾大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拽了拽周舟的衣角，急切得说：“妈妈妈妈！我有话和你说！” 周舟蹲下身子，握住周二水的小手。“怎么了？” 周二水抬头看了一眼程鸿渐，凑到周舟的耳边轻轻地说：“妈妈，我刚刚去照了镜子，这个叔叔和我长得好像啊！他，难道是我爸爸？” 听到儿子的耳语，周舟有些震惊，她原本想和程鸿渐谈完，如果谈妥了再告诉周二水，谈不妥那就赶他出门，以后也不需要联系，坚决得再也不见。可她没想到，周二水这么聪明，就这样莫名其妙得就得出了真相！ 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周舟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更让她猝不及防的是周二水这看似轻声细语的耳语之后，他看着周舟的表情得出了答案，然后周二水扬起小脑袋，一脸不开心朝着程鸿渐喊道：“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抛弃妈妈，和你走的！爷爷奶奶说了，你虽然是我爸爸，可你一点都没照顾我，那就算不上爸爸！” 被周二水护在身后的周舟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朝着程鸿渐放狠话，她都不敢去瞧程鸿渐，感到头疼，她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了周二水，顺带着捂住了他的嘴。 第61章 “唔唔唔死心…唔唔” “唉。”周舟缓缓抬眼看着被定在原地像做雕塑的程鸿渐，又看到他眼中的震惊之色，她叹了口气，“对，他说的没错。” 活了近三十年，程鸿渐第一次知道头一次买彩票就中了一亿是什么感觉！他缓缓蹲下身子，消化着周舟的话，“嗯……他……”卡壳了，他又咽了口水，紧张得搓了搓手，许久才像是找回了语言功能，“他是我们的孩子？” 第38章 我们1 “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二字，显得格外动人。 程鸿渐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求证，那副模样倒和周二水多了更多的相似。 周舟坚定得点了点头，“来，了解一下，这位是周呈安小朋友，今年七岁刚上小学。” 七岁的年纪一出，程鸿渐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年他出国时，周舟便怀孕了，瞬间他想到了那年周舟的休学，那年他颓废得像个行尸走肉，而他的孩子便降临人世。 程鸿渐屈着一只脚跪在地上，目光轻轻得看着周二水，这么细细一看，两人之间有着太过相似的眉眼，周二水还在“唔唔唔”放着狠话，可当程鸿渐蹲下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时，周二水停下来了，瞪着大眼睛也好奇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周舟放开了周二水，她冷眼盯着程鸿渐，不放过男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要对此进行评判，确保周鸿渐发自内心的接受这个她保护了七年多的秘密。 程鸿渐眼角微红，目光中隐约有水光波动，他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最美丽的花朵盛开最卑微的土壤之上，没想到千里跋涉有晚灯等候，没想到过去所有的痛苦在此时此刻就得到了全部的救赎。 他所有对爱情的怀疑，就在此刻，看见这个男孩，就看到了希望。 他克制着，不敢让自己太过激动，忍着滔天的情绪波动，企图稳住颤抖的声线，“呈安，我叫程鸿渐，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自大人的道歉，让周二水有些扭捏，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也有些无措，他扭过头看向周舟寻求帮助，周舟对他笑了笑，并对他点了点头。 周二水转回头，算是接受了程鸿渐的道歉，他扬起小脑袋有些桀骜不驯的骄傲模样，“没关系，但是在二水心中妈妈是最重要的，你要排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苏苏阿姨后面。” 童言稚嫩而直白，却让程鸿渐扬起了笑，他已经多年没有这般笑过，周二水指着他的嘴角，扭头又喊道：“妈妈！他也有酒窝！我也有！” 随即，周二水便扬起一个笑容，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明显，周舟忍不住又望向程鸿渐，才勉强在同一个位子找到浅浅的酒窝痕迹，倒还真有。 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亏她还以为周二水这俩酒窝是自己长出来的，原来还是基因遗传……意识恍惚，目光便飘移了，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与程鸿渐相遇，更为恍惚。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周舟只觉得心脏“砰砰”得乱跳，年岁越久，年龄越长，程鸿渐变得比曾经更有魅力，这种魅力不是指五官上的改变，而是来自全部不可言说的气质，比如就是这一目光，欲说还休，饱含情绪，千言万语就像是被压缩成一个薄薄的信纸，那般温和得往她前面遥遥一递，简直就是举重若轻，让人难以抵抗。 特别是像周舟这种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女人。 这样的“温柔一刀”比之前俩人刚刚重逢时候的相处模式更让周舟觉得心动万分。 周舟忍不住咽了口水，有些狼狈得扭过头去，反倒还是周二水浑然不知，还有些害羞得拽着周舟的衣角，目光却忍不住一遍遍逗留在程鸿渐身上。 周舟咳嗽了一声，“先吃饭吧。”看得出程鸿渐对二水接受度非常之好，甚至比周舟想象得更好，她便有意让父子俩多做相处，嘱咐了一句，“二水，带你爸爸去洗手，我们开饭了。” “爸爸”这个词对于周二水是既熟悉又陌生，在最开始的抵抗之后，或是来自妈妈有意的嘱咐，亦或是父子连心本就难以言语，周二水小小的手在犹豫片刻后伸了过来，扬在半空中，傲娇模样等着程鸿渐去牵他。 程鸿渐下意识就紧紧握住周二水的小手，初为人父，错过了周二水以前全部的成长历经，程鸿渐很是珍惜与他的每一刻相处，他握得那么紧，像是害怕珍贵的宝物从手中溜走。 程鸿渐视若珍宝的态度很好的得满足了周二水，他小大人一样，拉着程鸿渐走进了洗手间，然后指了指一个正常高度的台板，这个台板有一个倾斜的斜度，不是一般常用的洗手盆，而是在大理石中间开了一个很具设计感的正方形，“这是妈妈专用的，现在，允许你用一下。”然后自己走向旁边儿童高度的台板，很是自然得打开细管设计的水龙头，水冲下来，在台板上晕出了水渍，可很快就被设计好的弧度导流到了那个正方形的漏口中。 程鸿渐也跟着打开了水，凉爽的水冲刷在他的手指，带走了上午奔波的一身暑气，想到周舟每日都站在这个镜子前，让这水冲刷过手指，他竟然有些动容，这样子平淡的日子之中带着程鸿渐弥足珍惜的永恒。 周舟已经做好了饭，她其实在厨艺上并不是一把好手，平日都有阿姨帮忙，可每周她都会下厨给周二水做一顿饭，也是为了表达一下母爱，毕竟她自己最喜欢的也是她妈妈做的菜。 第62章 这七年下来，一些家常小菜也是手到擒来，等周二水拉着程鸿渐从洗手间出来，周舟已经给他们打好了饭，摆放好了餐具，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角，中心位处摆放着周二水专用的餐具，她选择了和程鸿渐面对面的位置，这是一个即可退为朋友，又可进为暧昧的座位安排。 程鸿渐顺从得落座，目光灼灼，看着周舟。 “尝尝。” 程鸿渐从来没有吃过周舟的菜，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嘴中，瞬间便觉得酸甜感在口中爆炸，是南方人的爱甜口味。 他还来不及赞扬，就听到二水赞美的话源源不断，“太好吃了！妈妈太厉害了！这是二水吃过最好吃的排骨！我要多吃几块！妈妈烧饭辛苦了！等二水长大，我给妈妈烧排骨！” 周二水的甜言蜜语掺和着十斤蜜糖，让被抢白的程鸿渐莞尔一笑，他这样的伶牙俐齿倒像是他妈妈，当时恋爱时的那副娇憨模样，也是甜言蜜语从不短缺。 他其实一直希望这样的日子，一屋三餐四季，与爱人。 而现在，这样的氛围扑面而来，甚至于不仅与爱人，还有聪慧的幼子，让他至今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吃完饭，周二水拉了拉程鸿渐的手，“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等周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扭头就发现二水和程鸿渐不见了。她都心一惊，赶忙走出去，细想之下，才发觉自己走了误区，然后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周二水专用小书房传出来。 周舟悄悄得靠近，便听见周二水的声音，“妈妈是女孩子，所以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他，你想好了？如果你做我爸爸，你就不能伤害我妈妈，要是让我妈妈哭！我就……我就……”一时找不到好的用词，周二水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有些苦恼。 和他一样，坐在小板凳上的程鸿渐那舍得让自己儿子苦恼，他错过了他的出生，也错过了他的成长，今天第一眼见他，便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初得知他的存在，心中便柔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拿更多的爱把亏欠的光阴补上，他揉了揉二水的小脑袋，“便罚我不能再见你和你妈妈。” “这也行！”周二水歪了歪头，躲开了程鸿渐的手，“你一定要记住！还有不准摸我的头！你现在！还算不上我真正的爸爸！我爸爸一定不能和小潘爸爸一样会打人，也不能像小静爸爸一样外面还有一个家！你能行吗？” 程鸿渐并没有因为周二水年纪小而敷衍他，他慎重得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周舟被程鸿渐这帮郑重的语气搞得哭笑不得，要是没头没尾听他这句话，旁人还以为与他对话的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说得是关于千万人性命的工程。 周舟笑了笑，旋即又觉得暖心，程鸿渐的反应比她预想得好太多，她心中有底，抬手敲了敲门，便推门而进。 周二水飞快得从小板凳上起身，冲着周舟张开小手。周舟抱起他，哄着他去午睡。 等周二水睡着，周舟出来，程鸿渐站在厨房里收拾已经洗好的碗筷。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站在厨房窗前的光亮中，让人神往。 第39章 我们2 周舟看着他的背影入神，程鸿渐却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了身，程鸿渐擦干了手上的水，慢慢靠近周舟。 “我没想到，我们……” 周舟没有让程鸿渐把话说完，她从程鸿渐眼中感受到了蓬勃的爱意如同巨浪滔天，还有感激、悔意等等，都让周舟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不论是谁，大概也只会想着她周舟对程鸿渐爱意难拔，才年纪轻轻、孤身一人便生下孩子，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期间未再嫁人，逻辑上自然而然，便是她爱他之心，时间、世间皆难改。 周舟不是好人，她自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当年她贪图美色，勾引程鸿渐陷入情爱之中，那时的做法的确心机叵测，失于自然，而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宛若一个老师引诱涉世未深的学生，更是极其不道德的。 现在她当了律师，时不时也是逢人说话，也算不上诚实，可她对所有人能巧舌如簧，对着程鸿渐，却不愿再骗他一分，纵然这样的诚实对程鸿渐而言，并不是甜蜜，只是血淋淋。 她实话实说，“学长，当初我真不是为了你，那个时候我就想要孩子，我之所以一直没结婚，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不婚主义。今天邀你来，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但你如果不愿帮忙，我完全理解。” 实话有时候是真的不动听，程鸿渐只感觉这话像是两把尖刀，“咻咻”插进他的心脏，把他刚刚所有的惊喜和狂喜全都打破。 他微垂下眼睑，遮下眼眸中的受伤。“你说，我一定帮。” 周舟把那个谣言贴拿给他看，“我想在网上发一下你和二水的合照，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我是单亲妈妈，所以我只要让他们知道你是二水的爸爸就行了，至于其他我也并不想多做解释。” 所谓的不愿多做解释，大致也就并不对外公布她和程鸿渐的关系，程鸿渐点头同意，只是点着手机屏幕中那个公众号说：“这爆料者应该是你们同行，你准备怎么处理？” 周舟无所谓，“这个我师父拿手。既然你同意，等二水午睡醒了，我就简单拿手机给你们拍一下。” 第63章 程鸿渐点了点头，所谓的正事聊完后，程鸿渐随手就拿起茶几上摆放着的二水的画册，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周二水同志，在画画方面显然就少了一点天赋，程鸿渐看得很勉强，才认出画的应该是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女孩。 周舟在旁边解释道：“这个小男孩是他，这个画的很毕加索的女孩子他说是我，我是不大认同的。”之前陈苏芳来做客，周舟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一遍，为了避免与程鸿渐多年不见的尴尬，周舟便捡起之前的二水画作讲解词，絮絮叨叨得缓缓说来。 俩人一人看一人说，慢慢得把今年来周二水的画作都看完了。 周舟听到房间中有声音，大概是周二水醒了，她急匆匆得跑进了房间。 而程鸿渐合上画本，封面上写着周二水还算的上工整的名字。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名字，那个很简单的“二水”两字，二水，两个三点水？程鸿渐的思维在脑海中跑了个马，意识到二水小名可能取自自己的名字，便像是久旱又逢甘霖。 周舟，哪有她自己嘴上说的那般淡漠无意，自己在她心中尚有一些份量。程鸿渐这般想，便看到了较为光明的未来。 不过就是重新再追一次，当初，是她追的自己，这一次，便该是他来追她了。 何况，他还是孩子的生父，名正言顺！ 程鸿渐的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浅笑，这比他原本设想的实在简单太多！没有别的男人，也不需要顾及可能的丈夫…… 这么想来。他本该早点出现在他们母子俩面前，而不是一直在过去中踯躅不前，害怕回国。 想通这一切，等周舟牵着周二水出来时，便见程鸿渐笑得和煦宛若春风，他长得本就动静皆宜，冷着脸时看上去禁欲的美感，笑起来时便有些更加炽热的少年感，他的眼眸中像是跳动着光，像是纯净到让人动容。 周舟下意识咽了口水，意识到这点，她在心中恨不得死命掐自己！又一次！又一次！美色误人啊！ 让周二水和程鸿渐排排坐好，周舟举起了手机。周二水刚刚睡醒，头顶上翘着一根小呆毛，有点可爱，正冲着程鸿渐的脸颊，程鸿渐忍不住笑着，抬手帮他压了压，理了理，周二水迷茫得抬着小脸看着程鸿渐，眨了眨眼睛。 周舟是连拍，最后就挑了那张程鸿渐帮忙压头发的那张，照片中俩人刚好四目相对，窗外灼热的阳光透着窗户纱布进来，像是帮忙安了一个很大的虚化光圈。 程鸿渐和周二水真的很像，只看照片便能明确俩人的身份。 程鸿渐看那种照片入神，周舟加了他的微信把这父子俩的第一张合作发给程鸿渐，程鸿渐下载之后，就做了手机锁屏封面。 他对周二水，父爱沉浸。 这种父爱根本不需要沉淀，他对周舟的爱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轻微的移情，有了那份对母亲的爱作为铺垫，对儿子的爱，便只会水到渠成。 …… 周舟把照片发给了赵泉，没发过去多久，就接到赵泉的电话。 一接通就是破口大骂，火力集中的一顿炮弹，“什么意思？你和老刘这徒弟看对眼了？还是就是单纯来演一出戏？我刚刚问学校要了监控，你师母也在旁边，事实很清楚，根本不需要你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 “师父，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懂吗？谎言只会越来越大，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不可能被掩盖和埋没。” 周舟叹了口气，抬眼就看见程鸿渐手撑着下巴，在看周二水玩学习机。周二水有一个自己的学习机，遇见有趣的、不懂得就会缠着周舟，周舟养孩子养得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可此刻，她听着手机中师父的咄咄逼人，突然觉得有一丝轻松，有了程鸿渐，周二水就矜持得拿眼尾瞧他，竟然也忘记了来缠着周舟。 突然，手机那边传来师母柔柔的声音，“赵泉，不对，这就是那个王八蛋！” 师母一向温和有礼，这次的王八蛋却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看看，你仔细看看，这眼睛、鼻子，多像！” 且不论赵泉多么得震惊与崩溃，那个被老友看好的年轻弟子竟然就是他一直以来念念叨叨的狗男人！就听到周舟承认道：“是的，师父……你忘了吗，他和我是校友。” 校友你个鬼！赵泉差点骂起脏话，却被师母拿过了手机，“周舟，他现在在你家吧，我和你师父现在过来，你可别被他骗了！再一次！” 师母把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她没等赵泉反应过来，拉着赵泉就下楼开车。 路上，师母还冷笑着：“这不是你朋友老刘的徒弟，就那种人品还被老刘当做宝贝，哼……对了，我把监控发给囡囡了，这照片我没发，囡囡那边已经和那个公众号的人去对接了，囡囡抛了狠话，那边才愿意删帖加发个道歉公告，你该告还得告，也能逼逼那个公众号让他识相点，把爆料者说出来。” 师母一条一条，也是清清楚楚，并不比赵泉糊涂柔弱，赵泉眼睛亮亮亮，感慨了一句，“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见你讲那么多话了，没见你对一件事情那么上心了。你放心，我一定执行到位！” 师母觑了他一眼，“别看我，看路！好好开车。” 第64章 她心如箭，和二水合照的那个男人眉眼如画，她是真的怕周舟那个傻女孩，又被他拐骗，当年年纪轻轻就被骗着生了孩子，不是说二水不好，二水那么乖那么可爱。而是在师母眼中，她想起周舟养孩子的艰辛，真是替周舟着急！ 可别又因为那男人的甜言蜜语弄混了头脑，又被这皮囊欺骗，又跌个跟头！ 想到这里，师母又忍不住催了一句，“在安全情况下，再开快点！我这心中，七上八下的，就怕周舟这个傻丫头啊！我真怀疑他此时此刻找上门来，是想趁虚而入，以这次谣言来抢周二水！” 路途漫漫，师母的脑洞越想越大！ 第40章 我们3 师父和师母来的很快，下午太阳还未西斜，他们就按动了周舟家的门铃。 周舟起身去开门，师父便如同炮仗一样冲了进来，环视一周，没有见到程鸿渐，皱起眉，“那个渣男呢？走了？” 师母也紧跟在后，态度还是算温和，脸色却有些青，“也没看见二水，你让他带走二水了？” 周舟点点头，“二水吵着要去商场，说是和小潘约好了要去喂鱼，你们又要过来，我只能留在这里等你们。” “糊涂！”赵泉直拍大腿。“做那么多年律师，你怎么还如此单纯！那些个离婚案件一方当事人带走孩子拒绝探视的，还不够多嘛？还不够让你有所警惕的嘛！哪个商场，我们现在就过去！” 赵泉说的周舟早就想到了，她之所以让程鸿渐把周二水带出去，就是不想让程鸿渐正面迎战师父师母，她欠程鸿渐的本就不算少，怎么能再让他来接受这些子的事情和压力。 她笑了笑，态度上谦逊，拉着师母坐下，“我让家政阿姨跟着一起去了，阿姨那里我也交代过了，你们放心好了。” 在师父师母来之前，周舟还接到了陈苏芳特意打来关心的电话，那本来发布在公众号上的造谣贴已被人搬到了别的地方，倒像是有人在特意广泛传播，希望引起更大的反响，陈苏芳知道这件事后，就直接让张城手下的宣发帮忙，做好舆论的控屏工作。 周舟把师父发给她的监控视频、程鸿渐与周二水的合影交给陈苏芳，陈苏芳就像是一个战士得到了子弹，笑嘻嘻地说：“看我不弄死他们！” 大恩不言谢，周舟和陈苏芳之间早就过了假的客套，陈苏芳急着去大展身手，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 没过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又打了电话过来。“小甜甜！他回来了啊？” 回来…… 周舟的口中轻轻念了一遍，“回来”二字像是一个美味的糕点在她的味蕾上炸裂，一股浓郁的奶香便扑面而来，倒是让人心生愉悦。“对，他回来了，我们相遇了。” “那你确定好了？不都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嘛？” 周舟愣了愣，她斟酌着回答，“从血缘上，他本就有知道二水的权利，可从婚姻法上，他是二水父亲的事实并不等同他是我丈夫。” 陈苏芳被这话绕了进去，她本就长得好看，美人疑惑地抓耳挠腮也是好看，她把周舟这句话重复地念叨了一遍，“他是二水宝贝的父亲，但并不等同他是你的丈夫。哦！我大致明白了。” 这本就涉及个人的选择隐私，陈苏芳也不愿抓着这个深究，她挂了电话，又念了两遍那句话，最后无奈得摇了摇头，她信周舟个鬼！都是口是心非的女人！周舟便是把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融合到了极致。 陈苏芳撇撇嘴，她才不相信周舟能把两者分得那么清，既然周舟已经打开了家门，让程鸿渐踏入她的领域，沦陷便是迟早的事情。陈苏芳又忍不住看了眼照片，多年未见，程鸿渐虽然黑了点，却是越发英俊了，马上就要成为张太太的陈苏芳亲眼见过的男明星也是数不胜数，可程鸿渐这张脸却也是丝毫不输。 照片中，他的眉眼温柔地像是在发光，看着周二水，摸头发的动作亲昵而和缓。 美色惑人，俊朗在前，周舟不过是口是心非。陈苏芳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句。 …… 等周舟一面解释她和程鸿渐的往事，一面各给师父和师母上一杯清茶，二老的态度倒是有所缓和。 听到程鸿渐出国，周舟怀孕，师母不赞同的皱起眉，“当时你应该就让他知道，而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自己生下来。” 赵泉一向是隐形的“妻管严”，他也点头附和，“当时你的确做得不对！可老刘那徒弟知道自己要出国的，还和你谈恋爱也不对！就算是你追他好了，男人连这点事都管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程鸿渐算不算男人这事，周舟最有发言权，她抿了抿唇，为程鸿渐辩护道：“师父，其实就是我骗了他，然后又甩了他，他之所以这么久都没发现，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敢回国，你也听刘总说过，他怕触景生情，所以，他是个好人，我不是。” 赵泉接过那么多案子，他的当事人被告原告、被告人都有，他自然能听出在自家徒弟和老刘徒弟之间是谁辜负谁，可男女之间的事情能用这种正常逻辑去推嘛！他本就个护短之人，本就是没理也能说出三分理的，他的徒弟就算有错，也是关起门来自家的事情，老刘的徒弟算什么！陌生人罢了。 可自家徒弟明显这心是偏了，把那个男人护在身后，什么错什么坏都往自己身上倒。 第65章 周舟的行为让赵泉很不爽，他心里不爽快，嘴上就要倒出来，便有些强词夺理，“行！你算是犯罪故意，那他也并不无辜，怎么也算个应当预见而没预见，导致这么多年周二水因为没有爸爸这事受了委屈的危害结果，要么就是已经预见却轻信能够避免，不管怎么说，都能算得上是过失犯罪。” 周舟叹了口气，“您要这么说也不对。他是有违法阻却事由的。” “哼！还违法阻却事由。”赵泉不屑一顾。 “对，就是违法阻却事由。他有被害人承诺，当时我对我自己有处分权，我已满十八岁也有承诺能力，承诺行为和结果意思表示真实，而且实施行为也没有超出承诺范围。” “你就是强词夺理！”赵泉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中，上么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周舟一向都恭敬温和，第一次与赵泉针锋相对，赵泉发现对着徒弟真是打骂不得！还他妈说不过！ 她本就是当事人，当事人自愿认罪，赵泉这个辩护律师说破天也难以无罪辩护。 师母拍了拍自己老公的肩算作安抚，随即握住了周舟的手，“我看出来了，周舟，你有心维护他。那任我们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可事关二水，虽说我只是你师母，也算不得二水正经的奶奶，可我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师母的话让周舟心中又酸又疼，她反握住师母的手，“你就是二水奶奶。” “好，那我就更要说了，你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一定要妥帖，更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护好二水，对一件事情下决定之前一定要站在二水的角度去思考，我姑且相信那位在之前七年的缺位中算是无辜，可他人品如何、到底够不够格当二水的爸爸，此事还是需要考量的。在此之前，我并不赞同，你让二水知道他的存在，因为在爸爸这件事情上，二水的心结并不比你小，他一直以来对此闭口不提，不过是怕伤你的心，小孩子心里也是委屈的。万一他认定了这个爸爸，可随即这爸爸却伤害了他，我不敢去相信这件事的后果。” 说到这里，师母叹了口气，“可你现在已经这么做了，咱们也没必要再去谈论利弊得失，我的想法是最近这段时间，二水先跟着我，这个造谣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兵荒马乱的，最重要的是，那位工作在京平，要证明他的够格，起码要他先解决异地的问题。” 周舟不同意，她还是忍不住为程鸿渐辩驳，“这对他不公平，他在京平正顺风顺水，前途无量，让他放弃现有的基础到锦州来，这对他影响太大，并不公平。” 师母摇摇头，“那周舟，你让那位介入你们的生活，你让二水知道他有个爸爸，到底得到了什么呢？我看不到你在这件事情中可以获利的地方，你只有一味地增加了风险，却没有任何成果。” 被师母这么一问，周舟愣在了原地，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不过是借着这一次澄清谣言的借口，让程鸿渐走进自己的生活。她并非对程鸿渐无动于衷，她早就在得知他的感情时，便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思考。 之后所谓的思考，不过是基于告诉程鸿渐这个世界上有周二水存在的既定条件上，对风险进行评估，她好像能对所有人都心硬如铁，却没办法在对程鸿渐说一句话假话、再伤害他一下。 看着周舟的沉默，赵泉夫妻对视一眼，还是由师母下了诊断，“这么多年，你孤身一人守着二水，原来是你的心里也没有放下他。” 是啊，她的确从未放下过程鸿渐，那么美好的爱情，就像是上瘾的毒药，只要一口都让人再难忘怀，何况她已入骨入心，早就难以根治。 师母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二水先由我带着吧。明天你自己看时间，把二水送过来，我在家里等你。” 第41章 我们4 送走师父和师母后，周舟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发呆，一下没有二水的打扰，竟然还有些难得的冷清感和寂寞感。 好在她没有过多的沉浸在情绪之中，她起身穿上围裙开始做晚饭，等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周舟的饭菜上了桌，程鸿渐带着二水回来了。 家政阿姨跟在后面进来，见菜已上桌，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告辞，虽对这突然出现的男主人感觉诧异，但职业素养还是让她拒绝了周舟一起吃个晚饭的邀请，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周舟哄着二水去洗手，然后发现程鸿渐只凭着刚刚几个小时的相处，便已经让二水有所依赖，二水自然地拉着他的手，“快快，咱们去洗手，我饿了。” 周舟伸出去想要牵周二水的手有些尴尬，在半空中转了一会，又收了回来。 小没良心，她在心中嗔念了一句，看着眉间带着喜悦的程鸿渐便有些不顺眼，才几个小时就这样了，难不成还真有父子连心的说法？ “我可养了他七年啊！”周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还是走进厨房为他们俩盛饭。 打算吃完饭，就让程鸿渐走人了，天黑夜静，是该送客。 餐桌上只听着二水欢快地分享着今天下午的事情，他朝着周舟比划了一个特别大的圆，“妈妈，我们下午吃了那么大那么大的西瓜！” 周舟忍不住皱起眉，眼波扫过程鸿渐，微微带着些不赞同。程鸿渐的注意力全都在这对母子上，一收到周舟的眼神，立刻解释道：“就是大学时候2元一片西瓜的大小。” 第66章 这话一出，周舟便忍不住想起过去，她和程鸿渐的恋爱是没有春夏的，可在秋天的开始，西瓜还在售卖，那个时候并不流行切块，都是切片，放在塑料袋中拿在手里吃。 周舟特别爱吃西瓜，2元一片的西瓜根本不够吃，她总会在吃完自己那一片后，去抢程鸿渐的，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伸长脖子去咬他的西瓜。 程鸿渐特别宠她，也特别喜欢逗她，往往抬起手把西瓜举过头顶，任由她像是小白兔一样在他面前蹦着、跳着、够着，最后等她气鼓鼓地转身要走，程鸿渐就会伸出大长胳膊，像铁块一样箍住她的手腕，然后把那片西瓜心甘情愿地递到她的唇边。 那时候的光景，真是如流水一般平缓无奇，却温暖无比。 周舟稍微走了神，等她回过神来时，便看见周二水整个人趴在程鸿渐的肩上，小嘴吧嗒吧嗒地凑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察觉到周舟投来的目光，周二水还举起小手放在了程鸿渐的耳边，遮住了自己小嘴巴。 周舟的心就又默默的酸了一下，她实在很难再用父子连心这种理由安慰到自己。 等到吃完晚饭，周二水精神头十足地要拉着程鸿渐去散步，被周舟抱着就坐到了小书房专属的位子上，并得到来自亲娘的一枚警告，“今天玩了一天了！作业还没写，方老师布置给你的任务也没完成！还想着出去，门都没有！” 二水委屈地瘪着嘴巴，翘起来的地方都可以挂上一个小水壶，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头看向站在小书房门口的程鸿渐，无声的求助着。 这点眉眼官司周舟一下就看见了，她回过头，朝着正想开口说话的程鸿渐投去一个强势的挑眉，程鸿渐瞬间改变阵营，笑着耸了耸肩，“的确不能出去了。” “哼。”周二水的小脸就垮了。 “做完作业，明天带你去看海豚。”程鸿渐慢条斯理地接着说，竟然还知道周二水最喜欢的动物。 “好！咱们说好了！”周二水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嘴角的酒窝也不要钱一样的露了出来，周舟愣了愣，她还没答应呢！她皱着眉正要说什么，就被自家儿子发现了，周二水抬起手就勾着周舟的脖子，在她脸上留下一个香吻，“妈妈也要去是嘛，太好了！二水太开心了！我现在就做作业！” 先声夺人这一招，周二水玩得活灵活现。然后他就转过身，表现出认真做作业的样子，还把小手举到半空中摆了摆，赶苍蝇一样，“妈妈，你不要在这里影响我。” 周舟深吸一口气，自己痛了那么久才生下来的自家儿子，她忍！转身为埋头奋笔疾书的二水掩上了门，抬头便看见程鸿渐冲着她笑了笑，自成风流。 周舟刚刚在儿子那里吃的瘪就有了去处。 她神色微微有些冷淡，“时间不早了。” 程鸿渐点点头表示赞同，却拿下那架在高挺鼻子上的眼镜，环顾四周，“我睡哪？” …… ？ “额。”周舟愣了愣，程鸿渐便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他语气自然温柔，目光缱绻又深情，直直盯着她看，分外迷人。“我，睡，哪呢？”语气轻飘飘得羽毛般挠人，尾音上翘带着低音炮的迷离，更像是哄小孩一样。 周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程鸿渐低着头微垂眸看着自己的这副模样，明明穿着最正经的衬衫，只开了第一个扣子，却像是一道飓风夹在着火焰的热气，扑面而来的性感之意，让周舟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拉开距离。 她强拢着理智抬眼琢磨，最后肯定，所有的暧昧元素都来源他的眼睛，而那双眼睛攫取到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还弥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这一天，她已经不知道发过多少次呆，跑过多少次神，她只能招架不住的举手投降，移开自己的目光，然后讷讷地说：“小区旁边就有酒店，印象中好像是四星级，你可以住那边，明天既然你说了要带二水去海底世界，我暂且同意，可我希望下一次你能先和我商量一下，不是因为二水非常忙，是因为我比较忙。” 周舟一直秉持快乐童年，周二水在技能培养和爱好学习上已经落了其他同龄小朋友一头，可周舟手头的工作有些多，特别是今年赵泉想要再拉她一把。 周舟说得飞快，像是这话很烫嘴。 程鸿渐却觉得格外的熟悉，两个人之间因为岁月造成的陌生感，就在这一刻被击碎，程鸿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周舟的耳垂，“怎么紧张了？” 是的，周舟一紧张，话就特别多，说得就特别快，看上去像是一个急着要转身逃避的小白兔，抓耳挠腮地把这些轱辘话说完，一只脚已经悄悄选定了逃离方向。 “我没有紧张啊。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周舟硬撑着一个笑容，扮演着嘴硬，随即意识到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把自己的耳垂解救出来，“学长，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你男大当婚，不要让相亲对象误会我们的关系。” 相亲对象？程鸿渐挑了挑眉，旋即便想到了什么，他认真地解释道：“没相过，一个也没有，老师想给我介绍，我拒绝了，连她照片都没见过。昨天我去酒店找你，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厌恶我，便去喝了酒，那人应该是看过我的照片，碰巧遇见罢了。周舟……” 程鸿渐上前一步，拉近了他们俩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让周舟只能抬高头，她看见程鸿渐的眼眸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目光所触之地都让周舟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听到他的声音磁性又好听，像是弦乐之中的低音大提琴，又像是摇滚乐中的贝斯，皆是性感至极的乐器。 第67章 她听到他说：“这些年，我自始至终只有你，没有别人，没有。” 她知道的，她看过他的日记虽然断断续续，可她知道他的深情如同爬山虎，在这七年之间，爬满了整面墙，一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想到那些抑郁症时期的文字，之前被张媛、关瑜、师母一桶桶浇下来的十足冷水，就立刻满满蒸发，她的心灼热到快要烂掉，她的手只能在这种难以负荷的巨大情绪中颤抖着抓住了程鸿渐强有力的小臂，就像当年，他们欢爱时，她总是忍不住攀着他的小臂，在上面落一下不深不浅的牙印。 她的喉咙之中像是堵着一团气，她有些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下，她只能点点头，使劲地点点头，艰涩地从喉咙中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简简单单三个字，程鸿渐原本紧束的心便放松下来，他来之前本就没了怨气，这一刻不仅怨气全无，心中更是只剩下酥酥麻麻的满足，间隙中还有一丝对最亲密之人才会展现的软弱，他的喉咙上下滑动，眼角有一些微微发红，他用大手覆盖在周舟的手之上，紧紧攥住，语气中只有心软和心甘情愿，“那就够了。” 只要你知道我爱你，那就足够了。 第42章 我们5 程鸿渐终究没有踏进那四星级的酒店，周舟所住的房子除了她和二水的房间，还有三间客房，一间是她爸妈在住，剩下的两间中，她打扫了一间用于程鸿渐留宿。 此行前来，程鸿渐本就轻装上阵，周舟找遍了整个屋子终于在一个抽屉中找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 夏季本就是一个炎热流汗的季节，周舟想到下午他带着二水出门，便想到了换洗的衣物，她抱着浴巾微红着耳尖，“你要不要去一趟超市？” 程鸿渐正在很自觉地接手家务，操作着洗碗机，往里面加了专用盐，随口就回了一句，“应该不用。” 周舟抿了抿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去一趟。” “行。”程鸿渐把洗碗机关上，按动了标准洗的按键，回过头详细问道：“你有什么要买的？列个单子，我现在下去。” 周舟摇摇头，看着他的帅脸，做着那么居家的事情，在心中默默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他这般正经，倒显得她有些多思多虑多不正经。 突然周二水唤着，“妈妈！”穿过了小书房的门传到了厨房，周舟把浴巾递给程鸿渐，然后转头去找二水。 二水终于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了，要周舟给他检查作业，这是周舟最不喜欢的养娃任务之一，她想了想，便凑到二水耳边嘀咕：“你爸是博士，让他给你检查？” “什么是博士？”周二水特别喜欢这种低声说话的秘密感，像是他和妈妈有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二水现在是小学生，六年之后是初中生，中学三年是高中生，再三年就是大学，大学四年之后是研究生，研究生又两到三年，读完之后才能读博。二水，那你和你爸之间差了几年书？” 这种题目根本难不倒周二水，他脱口就说：“十八到十九。” “对。”周舟其实在心中还没算完，不过她相信周二水在数字方面的天赋，便随口就赞同。 周二水的小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着满满的崇拜，“他好厉害啊！” “对啊，他很厉害的。”周舟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想起在宣传文中的程鸿渐，每一张照片之中都是她难以抵达的高度，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一辈子自己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在周二水比一般小朋友在数字方面的敏感性更高时，她便想到了程鸿渐的遗传，周妈妈也算帮着周舟一手把二水带大，好几次二水睡后，周妈妈会对着周舟嘟囔一句，“你真不告诉我二水他爸是谁？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个理工科，就你和你爸这文科基因还真生不出我这么聪明的乖孙孙。” 周舟能说什么，只能说母亲大人说得对呗。 周舟看着眼前神似程鸿渐的二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周二水享受地还晃着自己的脑袋蹭了蹭。 “那你要不要让他来检查作业啊？” “要！”周二水扬起一个笑容。 “自己去叫。” 二水起身太快还带倒了小板凳，周舟扶了一下，走出了小书房就看见程鸿渐蹲着听周二水blabla的讲话，与被周二水缠着的程鸿渐目光相对，她莞尔一笑，然后拿着手机走进了自己的大书房，她手头有个案子还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本想着明天上手，可程鸿渐答应周二水要去海底世界，她只能抓紧现在有空的时间看一看，顺便还能让程鸿渐了解一下带孩子的不容易！ 她的手刚刚翻开案卷的复印件，却莫名又想到那个换洗衣物的事情，她和程鸿渐曾有过的亲密，让她对程鸿渐的身材尺码最熟悉，她想了想，还是在不管他、管他之间忍不住选择了后者，算是认命得叹了口气，她点开手机给他下单，现在城市生活越来越方便，在超市、便利店购物也可以像点外卖一样。 周舟给他买了外穿的衣服，最后滑动手指来到了内衣区，明明正经无比的事情，可她的脑海中忍不住在选择尺码时迸发了一些过去的记忆，嗯……她羞红了脸。 她和程鸿渐各方面都很搭，包括床上，单身那么多年想起过往那些欢愉，周舟忍不住泛起了电流一样的酥麻，她飞快得下单付钱，强制自己把目光投向桌上的案卷。 第68章 程鸿渐登堂入室的第一夜，周舟已经心猿意马。 师母说得没有错，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早就看穿了周舟的自欺欺人的借口。 可掩耳盗铃正欢着的周舟本就当局者迷，丝毫都没了平日的精明，只有当她把目光投向案卷时，渐渐冷静下来的她才恢复了一点以往的冷静。 这起案件是一起贩卖毒品的案子，对于这种法援的案子，一般的成名律师都不愿意打，主要原因是因为钱真的少，而且主打刑事案件的律师能出名的更看不上这点钱。 可周舟不同，刑事不是她主打的领域，她和赵泉一样，打得最多的是商业官司。她在刑事律师上有所名气，都是法律援助的案子。 在业界，众人偶尔说起来，也说她算得上锦州律师界的一朵小奇葩，对法援的案子格外热衷，还开玩笑得说是因为赵泉是大奇葩，所以才有这么个小奇葩。 其实只有周舟明白，重活一次，名利钱财对她而言的吸引力早就减淡，她还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多去帮助别人，法援就是个很好的方向。 而这起案子的被告人还是个学生，才十八岁，却是大胆，销售新型毒品给成年人，用的是微信转账加同城跑腿运送。 真是个胆大的。 周舟一边翻着案卷复印件，一边握着笔在本子上做着摘记。这个案情并不复杂，被告人也自愿认罪认罚，可她习惯记录，也习惯摘抄关键词，等她看完了材料，关键词已记满了一面。 合上案卷，她在脑海中把这些证据材料进行复盘，从被告人说的第一次售卖开始…… ……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程鸿渐正带着周二水洗漱，他拿着毛巾给二水擦脸，听见门铃声，抱着二水去开门。 接过门外店员的购物袋，他还有些摸不到头脑，周二水却认出来这家是自己和妈妈常去买零食的店，伸着小手就往外拿，一件件，从男士衬衫、t恤开始，一直到运动裤和休闲裤，再到男士内裤和刮胡刀，二水翻到最后都没看见零食，他撇了撇嘴，不开心，“都不是给二水的！妈妈太过分了！” 程鸿渐却扬起了笑容，蹲下身来，一件件装回袋子里，不禁又笑着和二水炫耀：“嗯，都是买给我的。” 二水撅起嘴，头一次意识到了有一个爸爸的不好之处，妈妈偏心！妈妈太偏心！ 程鸿渐知道周舟在忙，不敢让二水去找她，长臂一捞就抱住了他，把他举到半空中，“明天爸爸给你买，二水想吃什么？” 头一次被举到半空中的周二水瞪大了眼睛，他皱了皱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那我明天能不能坐在你脖子上？” 周二水幼儿园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小潘，小潘爸爸不高还胖，可小潘可以坐在他爸爸的脖子上，然后还冲着他炫耀，叫的很大声，“二水！我现在比你高！” 哼！那个时候周二水撇撇嘴，对于这种作弊的小伙伴不屑一顾，可看着小伙伴被他爸爸举着背着又很羡慕，只能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发呆。 他没有爸爸，妈妈抗不动他……意识到这一点，周二水很沮丧。 周二水抬起小脑袋，打量着程鸿渐的身高，比小潘爸爸高！如果能坐脖子就好了…… 程鸿渐看着小屁孩眼睛里的期望，亮晶晶得像是宝石，他右手发力，周二水只觉得上下颠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稳稳坐在了程鸿渐的脖子上。 哇！好高啊！ 程鸿渐有一米九，周二水的手抓着他的头发，新奇得打量这个全新高度下的家。 他晃了晃小脚丫，小手摸了摸程鸿渐的头发，“我们去那里，我要摸灯灯！” 客厅的正中间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有着垂落下来的流苏，程鸿渐稳稳得走了过去，一边还嘱咐着：“不能拽，只能摸噢。” “嗯嗯！” 周二水很乖，平日里像个大孩子，而当他伸长胳膊摸到流苏时，“咯咯”得笑了起来，眼睛都眯得看不见了，他又摸了一下，然后开心的抱住了程鸿渐的头，把自己的小脸贴在他的头上。 有些忸怩得，又小心翼翼轻声说了一句。“明天去看海豚，我也可以坐在你脖子上吗？” 这样的忸怩和小心翼翼，让程鸿渐觉得心疼，他斩钉截铁得回答：“当然可以。” 接着就感受一个吻落在他的耳侧，听到他的儿子对他特别小声得说：“那你就先算是我爸爸。” 先算是爸爸，还待转正。 程鸿渐却还是忍不住笑着把他举下来，紧紧抱在怀中。 第43章 我们6 周舟从工作中抽离出来时，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她连忙开门出去，想喊周二水睡觉，一边走向小书房一边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没人回答，倒是客房的门突然打开，程鸿渐只围着那条浴巾探出身来，他的手按住那薄厚正好的唇，做着“轻声”的动作，随着胳膊的上举牵动着肌肉的运动，身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滑过肌肉分明的腹部，跌落半遮住人鱼线的浴巾之中。 “嘘，我已经哄睡了。” 中央空调缓缓送着凉风，室内温度适宜还偏清凉，可周舟的脸颊却慢慢布上了红云，多年未见，程鸿渐的身材比大学的时候更好，更魁梧也更有男人味。 大学时，他的肌肉并不厚重，覆在还不算壮的身体之上，加之人又高，便有了那么一点点少年感的单薄，而此刻，也算是奔三的他，整个人壮了一圈，肌肉像是雕刻，但并不厚重，是恰巧那种穿衣显瘦脱衣很有肉的状态，周舟眨了眨眼，微微撇过头去，转身就准备走。“那行，那时间不早了，你今天还一路奔波，早点睡，晚安。” 第69章 “周舟。”程鸿渐叫住了她。 “怎么了？”周舟僵着身子不敢动，只是微微扭过头目不斜视得看着他的脸。 程鸿渐刚刚洗完头发，头发丝上水珠还在往下砸，一些落在他的颧骨上，一些落在他的眉毛上，一些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笑了，睫毛跟着微微一颤，水珠就掉落下来，好看极了，“挺合身的。” 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浴巾上，牵引着周舟忍不住目光下滑，耳尖又有些发红，最让人无处可逃的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又“砰”得砸开。 周舟忍不住还是咽了口水，干巴巴得说了一句，“噢。” 然后就立刻极速得往房间走去，等她坐在床上，她喟叹出一声满足的呼气，身体往后，倒在了床上，啊！程鸿渐还是很符合她的审美，无论是大学时候的他，还是现在这个他，看着他的样子，周舟就被美人鱼引诱的水手，就算溺死在海里，她也想马上跳入海中。 而皮囊带给她的视觉冲击之下，是程鸿渐迷人的声音，他敲了敲她所在的房门，隔着门道了一声晚安。 磁性的低音炮轰炸着安静的房间，然后她听到他说，“乖乖，好眠。” 啊啊啊啊啊啊！周舟的脑子简直要立刻马上就地爆炸，一声乖乖让她无不动容得想起过去！ 他在图书馆时，会趁着午休人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和她一起看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书，他的手会抬起帮她固定着书，看到一处他不懂的时候，还会轻轻问着：“乖乖，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她一起吃饭时，会细致得帮她处理带壳带刺的食物，然后放到她的餐盘里，假装要抢她手机，“乖乖，吃饭看手机对消化不好。” 他和她会去市中心看展，有一个概念展的互动区摆放在一张钢琴，他们路过时，正巧有个观众在那边弹，还算好听，她看得入迷倒是让他吃醋，他凑过来索吻，说了一句，“乖乖，我也会弹。”然后等着那人下来，一向不爱出风头的他迈着大长腿就上去了，坐在钢琴前，那一向抓着篮球的手敲击起了琴键，流畅悠扬的乐曲便倾泻下来，占据了她的整个耳朵，而那个穿着篮球裤的男生还冲着她扬了扬眉，像是一幅画，强势布满她的视线。 乖乖，是他给她的爱称，此刻，一声乖乖，周舟就像乘着时光机飞回了过去。 每一个夜里，他们都互道晚安。 “学长，晚安。”她也忍不住高声回了一句。 隔着并不厚的木制房门，两个人的嘴角都微微上翘。 程鸿渐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现在十一点都不到，他的工作习惯让他不适应早睡，更何况今天一天的事情让他的精神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拿出手机，对着周舟发给他的合照看个不停，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那些有孩子的同事为什么爱在朋友圈发那么多孩子的照片，他看着照片中的二水，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懵，真是可爱。 他的手在屏幕上微微一滑，便也忍不住滑到了朋友圈，然后发了条朋友圈，没什么文字能表达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便只是简单发了个月亮的符号，发出去后，又撤了回来，觉得标志主权意味不够，又加了一句“我儿子”。 …… 周舟洗漱卸妆花了半个小时，回到床上拿起手机，就发现关瑜发来的微信语音，点开一听，那边嘈杂，“周舟，老尚看见程鸿渐的朋友圈就开心的疯了，拉着我半夜出来唱歌。感情这事，你自己开心最重要，总之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朋友圈？ 周舟先回来个表情，然后点开了程鸿渐的微信号，今天加了之后，她就去他的朋友圈看了一圈，都是他们桥梁上的一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而当她点开程鸿渐的头像准备进入他的朋友圈，就发现对话框中出现了一句“我拍了拍c.”…… emmm……… 这个功能可真好！周舟翻个白眼，险些把手机丢出去。 就看见程鸿渐回了一下。 “c.拍了拍你”…… ——“想我了？” 好的，看清对方这一句，周舟的手机还是“啪嗒”一下掉在了床上。 周舟拿起来，重新看了眼那句话，暧昧得有些烫眼，又发现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的期待感，让她的心不禁动了一下，她赶忙趁着他打字的时间，点开头像进入朋友圈，紧接着就看见了那张合照和那句话。 ——我儿子【月亮】。 倒是简约霸气。 周舟唇角微勾。 退回到聊天页面时，便见程鸿渐发来的消息，“我后天得去云仙县，手头有个项目要在浮游江云仙段建一座特大桥，等这个项目弄完，我准备到锦州发展。” 不是什么两性之间暧昧的话，周舟唇边的笑渐渐淡下去。 她不是个好人，可她不能再当程鸿渐人生中的坏人。 她的脑海中一边翻涌着上辈子程鸿渐在他的领域所站的高度，一边盯着那“到锦州发展”五个字像是看到他未来的寡淡。 不行！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打开房门，客房就在她房间的斜对面，她转动门把手便开了门，程鸿渐没有锁门。 她推门而进时，看见程鸿渐依旧赤裸着上身，斜靠在床头，重点位置盖着那条空调毯，露在外面的大长腿随意地搭着，那副眼镜被他随意地放在床头柜。 第70章 穿得再少的程鸿渐，周舟也都见过，可不知为何，他就这样随意风流地靠着，从手机中抬起眼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周舟的脸立刻马上就红了！ 有阅历的男人果然不是毛头小子可以比拟的，周舟脑海中像弹幕一样滑过这么一句话。 程鸿渐挑了挑眉，拍了拍床边，“过来坐。” 周舟的脑子便“轰”得一下，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炸开了。 她不自在张开手摇了摇，“不用了，我站着就行。我是来和你说你微信说的那事。” “嗯。”说到正事，程鸿渐端正了态度，直起身认真听。 “我不同意你到锦州发展。以我对你们专业肤浅的认知，我觉得在京平你的发展前景更大。如果你是因为二水，才考虑来锦州，那完全没必要，平日里我可以照顾二水，你要是有时间，周末过来陪陪他就行了。” “那你呢？” “什么我？” “那我想每天都陪你，怎么办？”程鸿渐惯用的直球又来了，他从床上起身，空调被从身上滑落，他穿得像是卖男士内裤广告的模特，靠近周舟，又抓住了她的手。 周舟被眼前景色一时愣住，轻易便被他抓住了手。 “不仅是为了二水，也是为了你，我不想和你异地，我害怕被你抛弃。” 说得还挺押韵，周舟愣了愣，随即就看穿他眼中的一丝不安，这一次，她和他的频率终于没有错位，这一次，她终于精准而及时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安。 周舟很想说，她并没有同意就这样破镜重圆，也没有做好就接受程鸿渐这个前男友为现男友的心理建设，她白天的时候还和陈苏芳信誓旦旦说孩子他爸只是孩子他爸，并不等于她的男朋友、爱人、老公。 可当她面对程鸿渐，才发现以上全部都是屁话，在那双眼眸中的不安之下，她只想消除这种不安，为此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她想踮起脚亲他，告诉他这一次，她不会再抛弃他！ 第44章 我们7 隔天周日，因为要去海底乐园，周二水醒得特别早，还没到五点半，它已经自己乖乖得穿好衣服，今天要去看小海豚，他就翻箱倒柜终于在自己的小衣柜里找到了那件小海豚的t恤，穿好小内内，穿好裤子，再穿上那件小t恤，周二水急匆匆得跑到周舟的房间，他要去照镜子，周舟房间有一面落地的镜子。 推门而进，却发现妈妈不在床上，周二水眨巴眨巴眼睛，急着去照镜子便也没多想。 在镜子前臭美得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少了什么，突然想起苏苏阿姨之前送的海豚小背包，对！就是缺了这个。 周二水挠了挠头，可他记不起把小背包放哪里了。 “妈妈！”他要求助妈妈，让妈妈帮忙找。 周二水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妈妈，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他又“噔噔”跑去厨房，妈妈也不在，客厅也不在，又跑到书房，书房门大开着，一览无余的没有人。 周二水急了！他带着哭腔，“妈妈！妈妈！”一声一声，带着点苦楚的犀利，他随后转动客房的房门，门打开后，就要探进去小脑袋。 却见眼前被什么挡住了，他抬起头正看见的就是程鸿渐的胸膛。 一看见熟人，周二水再也憋不住了，“爸爸，妈妈不见了。” 程鸿渐把门的缝隙挡得严严实实，他长臂一捞，就抱起嗷嗷哭的周二水，下一秒就出了房间，然后还带上了门。 他赤裸着上身，感觉自家儿子的脑袋缩在他的肩头，那一块裸露的皮肤上沾上了二水的眼泪。 他赶忙摸了摸二水的后脑勺，安抚道；“妈妈在的，刚刚我还见到她呢，现在才五点半，我们再睡一会好不好，再睡一会，妈妈就回来了。” 二水抽泣着，鼻尖红彤彤的，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还盈着泪水，“真的吗？” 程鸿渐郑重得点点头，大手抹去儿子的眼泪，他的手有些糙，还在二水白嫩的小脸上留下了一些红痕，吓得程鸿渐赶忙吹了吹，“不疼吧？” 二水摇摇头，被他逗着“噗呲”笑了，“傻爸爸，二水不疼的！外公的手比你更硬，像是石头一样！” 周舟她爸少年时是家里农活骨干，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成了那个时候稀有的大学生，仍是要勤工俭学，直到毕业，当了老师，每日粉笔字的同时还要顾着家里的田，一直到周舟五六岁的时候，才歇下了农活。 可这手却是怎么养都养不回来了，糙得像是砂纸，一摸二水的脸就能让他红好大一块，周妈妈心疼啊，可又不能阻碍外公抱外孙，只能不嫌麻烦得每天给自家老头擦护手霜。 二水自己也早就习惯，所以还笑嘻嘻得用小手摸着程鸿渐的肩，“那我要你陪我睡行吗？等妈妈来了，我要让妈妈帮我找小海豚的包包。” 程鸿渐业务不大熟练得给周二水穿睡衣，周二水特别规矩，睡觉一定要穿睡衣，“好啊。” 突然二水抓住他的胳膊，扬起还带着一颗眼屎的小脸问：“有人咬你吗？！我帮你咬回来！” 只见程鸿渐蜜色健美的胳膊上，三四个牙印零落得分布着，但并不明显，可周二水眼睛那么亮，还向程鸿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牙。 程鸿渐被儿子这么一指，脸“砰”得就红了，他随意摸了一下胳膊，哄着二水，“我已经咬回来了，快睡吧。” 第71章 “你真的咬回来了吗？” 程鸿渐的脸越来越红，“真的。” 顺手摸了摸二水的小脸，避开了那块纱布，关于这个伤他早就问过了周舟，知道是和一个小胖子打架打的，心中也是后怕，他又摸了摸二水的头，“儿子，爸爸很厉害，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妈妈的。” “嗯！”周二水很给面子得扬起笑脸，“我们一起保护妈妈！” 等周二水重新睡着了，程鸿渐才蹑手蹑脚得起身，回到自己所在的客房，那张床上，周舟赤裸着背还在熟睡。 这手臂上的牙印，程鸿渐的确咬回来，一想到和儿子讨论了那么久的牙印，程鸿渐的脸又忍不住红了红。 他轻轻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得看着仍在熟睡的周舟，她其实比大学的时候更好看，更成熟，但面容中仍带着天真，她的皮肤比以前白，当他抱着她的时候，他的肤色和她成为了格外明显的对比，迤逦着十足暧昧的色彩。 他忍不住挨了过去，轻轻抱住周舟，周舟像是一只猫找回了原来的窝，拿着鼻子蹭了蹭他的胸膛。 昨天晚上，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他们像是两把干裂的火柴，被一把大火瞬间点燃，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她的唇吻着他的喉结，他们紧拥着，像是要把纵横着的七年时间压成薄薄的一张纸。 他的手虔诚得抚摸过她的身体，认知着比大学更瘦的腰和更丰满的胸。 周舟低低的浅吟，带着娇羞。 程鸿渐想，这应该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声音，那么丝丝扣扣，像极了这江南的雨，缠绵悱恻，自有媚态，而周舟，就是长在这江南绵雨中最摇曳的那朵莲。 他远远观赏却是怎么也不够，只能撑着一叶扁舟，靠近她，拥抱她，把她拆分下肚，赶走任何一只靠近她的蜻蜓。 这是他的小荷，这是他的莲蓬。 谁都不能碰！ …… 清晨，周舟醒来，她抬起身子，空调被下滑露出一片布满吻痕的上身，她愣了愣，又愣了愣，后知后觉得发现，他娘的一夜都没熬住…… 她对程鸿渐的爱裹着奉献一样的怜悯，只求他眼中不再悲伤。 就像是献祭献上了自己的唇，度过一夜欢愉。 她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睡都睡了，还很好得证明俩人在床上依旧和谐。 破镜重圆也就圆了，就这样吧，她不想想太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她起身看见已经被程鸿渐折好放在床头的衣物，昨天那些都散落在地上，她老脸一热，穿戴好后，素着一张脸就开门出去。 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看见她从客房出来还不明所以，周舟尴尬得笑了笑，跑去看二水，程鸿渐正在给二水穿衣服，一向小大人一样习惯自己穿衣服的二水抬着小手，等着程鸿渐伺候，看着实在是娇气极了。 周舟这才发觉，程鸿渐出现在二水人生中的第二天，周二水就变得娇气了，或许是家里有了男人，他这个小肩头上没了那么大的压力，他又变回了小孩模样。 周舟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么一想，这些年真是辛苦周二水了。 吃完早餐，周二水终于如愿背着他的小海豚包包，穿着小海豚的t恤，坐在程鸿渐的脖子上，见到了他的最爱小海豚。 在蔚蓝色的水下甬道里，周二水的脸都要贴到那巨大的玻璃上。 周舟站在他身后为二水阻挡人流，他年级小个子不高，小小的一个人，被水和蓝光放射着粼粼的光。 “小心。” 周舟从出神中反应过来，看着程鸿渐一手护着自己，一手阻隔开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拿着相机拍的出神，倒退时没注意身后有人。 周舟愣了愣，她护着二水，而程鸿渐护着她。 这种背后有人的安全感，说实话并不赖。 这么多年，说不累实际上也是假的，只是二水长大了，又那么贴心，生活上才渐渐轻松了一些。 程鸿渐发现她走神，低头轻轻问：“怎么了？” 周舟笑了笑，“没什么。” 第45章 我们8 看完海底世界，周舟开车带着爷俩去吃饭，程鸿渐说话算话，问周二水想吃什么。 周二水开心得腻在他身边，像是一只拼命摇晃尾巴的小狗，“披萨！二水要吃披萨！” 程鸿渐满口说好，周舟忍不住扶额，这周围的大人就没有一个不拜倒在周二水可爱之下的，她还算能勉强维持，而现在来的这个爸爸简直是更好说话，还是要她唱黑脸。 周舟一边开车，一边否决，“不行，周二水你要吃蔬菜。” 周二水嘟嘟小嘴，小脸贴着程鸿渐的胳膊，整个人软软得，冲着程鸿渐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爸爸。” 程鸿渐立马就举手投降，帮忙说道：“可以在披萨里面多加点蔬菜。周舟，拜托了～” 程鸿渐隐隐带笑，有些俏皮，他这种和外表全然不符的反差感，周舟从来难以抗拒，她只能缴械投降，车掉头往周二水最爱的披萨店开去。 三人坐定后，周舟起身去洗手间，本来乖巧得坐在位子的二水立刻飞扑到程鸿渐怀里。 程鸿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怎么了？儿子！” 二水温顺得像一只羔羊依靠在程鸿渐的怀里，小脸上却都是计划得逞的狡黠，“爸爸，你真厉害，妈妈都听你的。我们说好了，下次你也要这样帮我。” 第72章 脸上这个小狡黠，心里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算盘，简直就和周舟如出一辙，甚至于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程鸿渐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屁孩简直就是披着自己外表的小周舟。 心中升起的是濡沫的父爱，程鸿渐拿出纸巾怜爱得给他擦汗，动作轻柔而仔细，“二水，明天爸爸要出差，你要好好照顾妈妈，然后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一说到要走，周二水嘴角的微笑突然消失了，他讷讷得问，“你，还回来吗？” 这样不舍的小模样，让程鸿渐有些心疼，“当然回来！这儿有妈妈还有你，我不管去哪，我都会回来的。我出差后，我们可以每天视频。” 得到程鸿渐的保证，周二水又生龙活虎回来，他其实很容易满足，在和妈妈软软的香香截然不同的怀抱里，他紧紧抱着程鸿渐的脖子。 “爸爸，你要是不回来，一定要记得和我说一下，不要和妈妈说，妈妈会难过的。” 周舟家的小男子汉，一直以周舟的保护者自居，懂事到让人感觉心疼。 程鸿渐紧紧抱着他，“不会的，我一定回来！” 周舟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这一副父子情深的画面，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主要是程鸿渐太温柔，和他那一身蜜色的腱子肉太过反差。 可正是他的温柔，让周舟也格外沉迷。 就像，昨夜，他的肌肉隆起隐藏着强有力的爆发力，把她笼罩在身下，灯光在他身后像是灼热的太阳，他蜜色的皮肤就像是巧克力让周舟意乱神迷，他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猎豹，有着力与美的糅合，可他还是那么温柔，像是大学时候那个面冷心软的大男孩，他讨要一个吻，那吻便落在她的耳边，渴求一般问着：“可以吗？” 那一秒钟，周舟想得是什么呢，想得是俩人重逢之后的画面，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她避他如蛇蝎，他的询问与征求就像是一个大巴掌落在周舟的脸上，拒绝太深才这么小心翼翼，爱的太深才这么患得患失。 周舟一只手抱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绕到脑后扯下自己那盘起的头发。 青丝铺满枕头，她眼波流转，无声胜有声。 …… 周二水开心得吃到了他的披萨，他还有好多悄悄话要和这个爸爸说，却被周舟连带着书包睡衣一起打包送去了赵泉家。 程鸿渐被周舟同样强硬得留在家里。 路上周二水不开心，“我不想去奶奶家。” 周舟调笑了一句。“你这话要是被奶奶听到，奶奶要伤心的。” “那好吧，那我不说了。”二水撇了撇嘴，抱着自己的书包，看着窗外向后飞驰的街景一言不发。 送周二水到师母家，二水跟着师母走了，留下赵泉对着周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和刚刚那一副慈祥的爷爷模样全然不同，周舟忍不住先开口认错，“我本来想一大早就把二水送过来的，可二水他要去海底世界！师父，我错了。” 赵泉冷笑一声，“你没错，你对着呢！你师母一大早就开始等，就想着你尽快送过来，别让二水和那个姓程的多接触，你是一点都没顾及到她的思虑。” 听到师母等了大半天，周舟心里也有些发堵，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师父，你信不信真有父子连心的说法？” 赵泉赶苍蝇一样，“得得得，你快走吧。” 周舟没办法，“程鸿渐明天就走，我明天再来接二水。” “哼。”赵泉没吭声，用一个鼻音表示对程鸿渐的偏见。 关上门，他就忍不住给他好友刘瓷打电话。 刘瓷的电话没打通，等了很久还是正在通话中，赵泉放下手机，准备过几分钟再打，就看见二水屁颠屁颠得跑过来，“爷爷爷爷！我们来玩上次那个下棋！” 赵泉本冷硬的脸上立刻如绽放在春季的花朵，笑容都咧到后脑勺了，“好嘞好嘞，走！爷爷牵着你走。” 陪着二水玩游戏，倒是把和刘瓷告状的事情忘在脑后。 而刘瓷那边，正接到的是中间人的电话，“老刘啊，你劝劝你徒弟呗，鲍老先生今天特地给我打了电话。” 刘瓷的夫人本在整理他明日出差的衣物，听到这么一句，放下手中的衣服，走了过来。 就听到中间人笑着说：“鲍老先生看到了小伙子的论文，你说巧不巧，随口和永明讨论着，秋水正坐在一旁，一张嘴对你徒弟的履历如数家珍，之后，鲍老先生越琢磨越不对劲，问到我这边来。” 永明就是鲍院士的儿子，也是鲍秋水的父亲。 中间人赞叹了一句，“我看啊，秋水对你徒弟有意，这事还真能成！” 可我徒弟无意唉……刘瓷简直想仰天长叹一声，鲍老先生为人正直好为人师，为业界带出来非常之多的优秀学生，还有很多人都受他恩惠，而鲍老先生膝下只有鲍永明，这个儿子没学桥梁，却娶了一个妻子是学桥梁的，在鲍老先生的提携下，现在也是业界赫赫有名，要是程鸿渐能娶鲍秋水，鲍秋水也不是学桥梁的，那程鸿渐的前途大有可为啊。 挂了中间人的电话，刘瓷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倒是刘夫人说了一句大实话，“别做白日梦了，鸿渐既然已经拒绝了，就不会同意的。” 刘瓷两只手搓了搓，神色有些犹豫，“那可是鲍院士，万一呢？” 第73章 “没有万一。”刘夫人无情得拆穿刘瓷的幻想，可看着丈夫的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又安慰道：“不过事在人为，你明天当面再问问，也行。” “行！” 第46章 大桥1 送走周二水，周舟回去的路上想起了程鸿渐送的那捧花，她特意跑到花店，选了一个尺寸上刚好、长得也好看的花瓶。 回到家后，程鸿渐正在打电话，他倚在窗前，对着电话那头吩咐着什么，听见开门声，回头对着周舟微微一笑。 周舟的心就颤了颤，她飞快换上拖鞋走向书房，避免与程鸿渐共处一室，失去了周二水的调和剂，一切的氛围都像是暧昧。 程鸿渐嘱咐好同事需要带上的东西，关上手机就听见书房传来的玻璃破碎声。 他赶忙赶过去，“怎么了？” 只见书房中周舟抱着那束他送的红玫瑰，正弯腰在捡那散落了一地的花瓶玻璃碎。 “别动，我来。”程鸿渐大步上前，阻止周舟的手，然后自己蹲下身，开始处理大块的玻璃碎片。 周舟抱着玫瑰，看着那一地玻璃碎叹了口气，像是解释又像是感慨，“我特意买的花瓶，本来想把这花从旧花瓶中转移到新的里面，没想到，还没用，新的已经粉身碎骨。” 程鸿渐并不在意，他只关心周舟有没有受伤，对这玻璃花瓶破碎之事，只是说：“你要是喜欢，我每周都送一束。” 周舟愣了愣，这却没接话。 大学的时候程鸿渐还是一个略显别扭的男学生，感情之中大都是周舟在主导关系，她特爱调戏他，有一次，程鸿渐突发奇想问她最喜欢男生怎么打扮。 而她笑眯眯地张口就来，“我喜欢的男生打扮，就是一件篮球服，上面的数字是7号，下面穿着的是同色的篮球裤，脚上穿着黑色的篮球鞋。手上还握着一瓶矿泉水，是他女朋友送的。” 她笑得狡黠，像是一只小狐狸，程鸿渐刚开始还在侧耳认真听，越到后面，脸越是涨红，打篮球之后流淌而下的汗珠，就像是这鼻梁上滑过的露珠，周舟笑了笑，替他擦了擦，接着说：“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旋即，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什么都不穿，我也喜欢。” “咳咳咳咳！”程鸿渐那一口矿泉水呛出了声，整个耳朵红的要滴血。 周舟抱着花，脑海中莫名就浮现这个场景，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觉得以前的自己怎么这么会撩。 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脊背，宽阔而强健，她的眼下就是红彤彤的玫瑰花，心中却想着：怎么倒过来了呢？ 此时此刻，他们俩的关系就好像发生了倒置。 程鸿渐的直球手法，常常让周舟难以招架。 比如收拾好那一地玻璃碎片，程鸿渐却执意要用抹布跪在地上再细细拖一遍，周舟说不用，他却轻抓起周舟的脚腕，“我见你不爱穿拖鞋，万一扎着就不好了。我不想你痛。” 我去！周舟的耳朵又忍不住红了起来，这个男人怎么能把这样的话说的那么自然，不带一丝别扭，那么真诚到让人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很久，周舟才想到，这暖洋洋的应该就是被保护和被珍惜的安全感。 再比如，那顿晚饭，阿姨烧好饭菜就赶紧闪人，两个人吃着饭，周舟开口说起了明日的事情。 “我明天上午要去见被告人，可能没办法送你去车站。” “没事，打车很方便。”程鸿渐一边说着，一边还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周舟其实对桥梁领域没什么研究，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起上辈子程鸿渐那极其成功的事业，忍不住又嘱咐：“你可千万别冲动着放弃一切，来锦州。” “我知道了，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程鸿渐的目光紧紧看着她，“我知道你想我前程似锦，可我真得会想你。” 周舟实在难以抗拒那样真挚的目光，特别那双眼睛，闪烁着是个女人都难以拒绝的爱意。 周舟低下头，吃了一口饭，迷糊不清地说着，算是回应。“我会把周末时间都空出来的。” 程鸿渐便满足地笑了。 吃完饭后，程鸿渐很自觉地收拾碗筷，一边又说：“我和你一起去赵律师那，把二水接回来吧。” 周舟正在洗葡萄，手上的活停了停，摇摇头，“让二水多陪他们一晚吧，明天我会去接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舟当然知道程鸿渐的核心意思是什么，可她实在不想让程鸿渐去承受来自师父和师母的压力，就算这压力可能只有一点点，或者这种难堪也只会一点点，毕竟师父和师母的教养和素质不容许他们对程鸿渐做出什么伤害。 可周舟仍是不想。 她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 下一秒，程鸿渐从身后抱住她，他的手穿过周舟的手，纤长的手指抓住水流下的葡萄，“我来吧。” 然后就真得认真地开始洗葡萄了。 可这个男人的存在感那么强势，她被他像中型犬一样圈在怀中，周舟有些无所适从，正准备弯下腰侧着离开，程鸿渐的下巴就轻轻搭在了她头顶上。 还好我洗头了！第一时间，周舟脑海中率先滑过的是这个念头，旋即，她意识到两个人的动作，一下就羞红了脸，身体微微有些僵硬，一动不敢动。 第74章 程鸿渐洗完葡萄，摘下一颗甩了甩水，抵在了周舟的唇边。“你先尝尝。” 而说着这话的时候，他低下了头弯着腰，喷出来的鼻息刚巧落在了周舟裸露在衣裳之外的脖颈上。 周舟不自觉就微启唇，程鸿渐推着那颗葡萄触碰到了她的唇。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所为，周舟只觉得他炙热的指腹在她的下唇上轻轻一按，像是盖章一样留下他的气息，才拿开。 周舟微微一咬，感觉葡萄的酸甜在口中爆裂开，可那下唇的灼热却也持久未消。 程鸿渐已经放开她，弯下腰拿出盘子装水果。 那一截遒劲的腰身，让周舟有些意乱神迷。 好在她及时回过神，快走几步离开这个燥热的厨房。 时光突然就缓了下来，不需要忙着养孩子，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必须完成，周舟在书房坐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心中那一丝丝的蠢蠢欲动，起身、开门、走向程鸿渐所在的客厅。 程鸿渐正在用电脑看初步的设计方案，他手撑着下巴，桌子不够高、椅子也不够高，他的大长腿有点无处安放的尴尬，电脑的光照亮他的眼镜，周舟想了想，又折回书房拿了一副自己常用的防辐射眼镜出来，递给程鸿渐，“防辐射还能防蓝光。” 程鸿渐接过，直接架在了自己的眼镜之外，还扬起头对着周舟笑着说：“奇怪吗？” 怎么会奇怪，这张脸如此英俊，什么东西放在上面都很合理。周舟摇摇头，不敢让自己太沉迷于皮囊之色。 把目光移向电脑，看着上面很是复杂的文字方案，每个字都懂，组合在一起却像是天书。 程鸿渐多细心的人，他的手在电脑触摸板一滑，ppt往下拉，露出一张电脑建图的桥梁预想图。 人类总是更能接收图表的信息表达，周舟看着这座桥，两个桥塔中间是桥面，和一般的看上去并没什么不同，可能唯一不同的就是中间没有桥墩。 程鸿渐柔声说了句：“我准备建一个悬索桥，主桥就是特大单跨双铰钢桁架加劲梁悬索桥，引桥采用先简支后刚构t梁，左右半桥分开设计。塔柱形式涉及为门型，之前去考察的时候，路段有坡度，那两桥塔上塔柱高度相差较大，到时候再设计桥塔具体横梁布局，初步预设横梁为薄壁结构，设置水平面内的预应力束，预应力束采取凹槽式锚固，用封锚混凝土补平……” 周舟这辈子上辈子都是文科生，并不是很能理解程鸿渐的话，大致就是说的是中文，每句话拆开每个字她都明白，凑在一起就完全天花乱坠，可她看着程鸿渐说话时的模样，自信、沉稳、那般英俊，他的唇开合着描绘着他的大桥，他的特大桥，无法抵抗的来自专业的魅力。 周舟忍不住把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桥梁预想图，似乎因为是程鸿渐，所以连她看不懂的这个预想图都变得熠熠生辉。 这桥，还挺好看的。 第47章 大桥2 周舟去见被告人的时候，登记好信息，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载着程鸿渐的火车该开向施恩市，他需要在施恩市下车，然后乘坐大巴前往云仙县，据他说，到云仙县后当地会安排专车送他去旅馆，与同事汇合后再去往选址区。 施恩市她没去过，只听说有一个风景甚好的大峡谷，也听说地势齐绝另有一番风味，她只想这天长水阔，也不知程鸿渐要去的地方那条路好不好走。 程鸿渐离开的第一个上午，周舟便有些微微的思念。 周舟回过神，跟在警察身后，去见那个贩卖毒品的被告人。 …… 而另一边，程鸿渐的确是一路颠簸，直到云仙县，云仙县是个小县城，在高速发展的广江省之中，显得特别落寞，本地没有支柱产业，只能自欺欺人得说发展旅游业，可交通条件的落后，让旅游业也处于半死不活的模样。 当地管建设的干部来接的程鸿渐，态度谦和还带着点殷勤，程鸿渐从他那里知道刘瓷和别的同事也刚到，先去了旅馆，等吃完午饭就去选址区。 程鸿渐见到刘瓷时，他也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正在和当地主管这一块的副县长喝茶，看见程鸿渐就起身，“鸿渐，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秦副县长。” 程鸿渐一瞧老师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便知道他应付这位副县长已经应付到有些头疼，程鸿渐还挎着包，闻言快走几步，和那也已经站起身伸来手的副县长握了握。 “您好。”程鸿渐一向面冷内热，看上去不好相处，可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对着这个并不恶意甚至可以说热情满满的副县长，他倒是嫌逊有礼，还能侃侃而谈。 被解放出来的刘瓷松了口气。 两人的熟练配合程度，一看便不是第一次。 等到了午饭，又有几个领导和主要干部过来，好在这个从施恩市特意赶来的领导并不爱打官腔，都是很朴实的大白话，眼里还闪着一些老男人的动容，“我真是，真是慕名已久，刘总的桥还立在我老家门口呢！一座桥改变一方百姓命运啊！” 一问，才知道，他的老家在祖国西部，那里崇山峻岭，还在地震带上，一座桥带来的地区聚变是难以想象的。 刘瓷有些开心，造桥的听到这话是最开心的。 而且机关大院食堂的饭局上都是日常小菜，也没有酒，刘瓷吃得还算舒心。 第75章 一群人走出食堂时，正遇见一行食堂吃完饭的小年轻，看见县里几位领导跟在人群里，这群小年轻便知道肯定是来了大人物，都停下脚步，给他们让路。 市里的领导和刘瓷并肩走在最前面，程鸿渐本想往后退几步落在人群后，可以给周舟发微信，却被刘瓷一叫，喊到了最前面，就听到自己的老师开始对着这个仰慕他许久的领导说道：“这次主要让我徒弟操刀，让他和你说说。” 刘瓷真是懒，一把把程鸿渐拉到中间，让他成了c位。 好在他们一行人也急着去桥址区，没来得及多唠什么，便坐上车走了。 从云仙县县城到桥址区还有近两小时的车程，程鸿渐坐上车后就给周舟发了微信，体贴询问她吃了吗。 便听一同坐在后座的刘瓷突然开口说道：“说说你那情伤吧。” 哪还有什么情伤，程鸿渐挽起一个略带甜蜜的笑容，有些欢喜是藏不住的，“已经没有了。” 刘瓷一听，抬眼看了程鸿渐，发现他的确面色轻松，嘴角还带着笑，刘瓷心中大喜，这是自己的脱敏计划取得了阶段性成功啊，他干脆利落把鲍秋水的照片从手机中翻出来，递给程鸿渐，“那正好，你看看，还是上次那个姑娘，人家名字可好听了，叫秋水，鲍秋水。” 车上还有个本地的司机，刘瓷有些话便不好说，只是很隐晦的点了点，“她家也颇为属意你，毕竟，像我们这种工作性质，和同行的更聊得来不是。” 程鸿渐没接刘瓷的手机，反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灵活地翻到自己朋友圈的第一条，那如同惊雷一样炸出一地朋友“尸体”的照片，递给刘瓷。“老师，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您不用给我介绍了。” 这语气之中满满的炫耀，倒是有了一些之前没有的活力和人气。 “得了吧，越说越离谱，还儿子！”刘瓷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您可别不信，自己瞧。” “我咋就这么不信你能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一个儿子呢！”刘瓷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嘴巴上还调侃了一句，下一秒便没了声音。 实在是长得太像，事实胜于雄辩。 他愣了又愣，点开图片放大一看，又瞧了瞧坐在自己身边的程鸿渐，又瞧了瞧照片，顿时觉得这朋友圈评论第一条太符合他现有的心境。 ——夭寿啊！不声不响！连儿子都有了！ 对，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受。 突然，他灵光一现，问道：“这是你那情伤给你生的？” 程鸿渐点点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很庆幸跟着老师回国，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刘瓷是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他对程鸿渐的“情伤”敬谢不敏，虽不像赵泉夫妇对二水他爸那么大的恶意，总也是心疼程鸿渐而引发对那个女人的不满，不满这个女人带给程鸿渐的情伤，就像是一条常年盘绕在程鸿渐脖子上的蛇，时不时就咬上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几口。 可一看这么大一个娃，刘瓷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啥都不能说，也不能再说那女人什么，只是又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啊。” 可惜一段那么好的姻缘，终究还是落不到自家徒弟身上，刘瓷又忍不住想，要是程鸿渐娶了鲍秋水，起码能轻松很多，再加上程鸿渐的才华，在事业上最少也能少奋斗十年吧。 可惜啊，可惜他的徒弟还是得靠自己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爬吧。 程鸿渐对于鲍家的事情丝毫没有心动，他只是忍不住又拿出这几天拍的周二水的照片，和自己的老师炫耀，“小名叫二水，因为我名字鸿渐二字便是两个三点水。” 刘瓷一瞧，还真可爱，小脸嘟嘟的，眉眼间的灵动一瞧着就知道这孩子聪明。 听到这个小名，也是感慨，“你那情伤还算得上有情有义。” 程鸿渐一想周舟师父和刘瓷的关系，便忍不住先给刘瓷打预防针，“你也认识。” “怎么可能！”刘瓷不信，旋即又瞧了瞧周二水的照片，“我真认识？” “就是赵律师的徒弟，周舟。” “什么！” 刘瓷大惊，他的脸本就圆，瞪大着眼睛时，有些像被刺激了的河豚。 一直到下车，刘瓷还是一幅难以置信的模样。 只是很快，他的目光便被要造桥的这片区域吸引过去了。 程鸿渐和刘瓷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每来一次都会为眼前这幅自然景观震撼一次。 郁郁苍苍的高山重峦叠嶂，最远处的天际还飘着几朵残云，抬起头还要配合着腰部力量，才能看见山顶。 而这里到桥址区还要步行进山。 进山的一段小路，紧紧挨着陡峭的悬崖，悬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山坡几乎陡峭成了九十度，谷底还有波涛的水流那么湍急，没人敢探出头去看，高差太大，要做类比的话，应该是近三百层楼的高度，而在对面是距离非常之远的另一座高山峭壁，相距近千米。 穿峡谷而过的大风狂吹着程鸿渐的头发，他一手强劲有力地扶着刘瓷，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让它架稳在鼻梁之上，目光往山路的尽头眺望，那里在未来，将有一座桥架平这峡谷，连起两座山。 第48章 好命1 周舟见着的那被告人，还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五官偏向女孩子的俊美，倒让周舟多瞧了几眼。他留着一头微长的头发，刘海遮住了眉毛只看见他一谭清水一样的眼睛。 第76章 在沟通过程中，这少年却并不像外表那样，说话硬邦邦得，能用一个字回答的绝不用两个字，显现出的是一种不愿沟通的姿态。 交流到最后，周舟几乎已经明白少年的想法，不过是认罪认命，就这样吧…… 他漠然得说了句，“周律师，我不需要辩护，就这样吧，毁灭吧。”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丧？” 少年想了想，愣了愣，“没意思啊，挺没意思的。” “没意思？”周舟挑了挑眉。 少年咧开嘴，扯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有时候，我就想跳到河里死了算了，有时候，我又想在市中心放一把火，然后再死了算了。我就是个人渣，周律师别费心了，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少年的目光那么狠绝，笑容上都是僵直的嘲讽。 周舟的心一惊。 直到周舟见过被告人后，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的监护人，材料中看见离异二字，显示着少年的命如漂萍，无人关心。 周舟才明白什么叫没有意思，做人很难不孤独，不管拥有多少，依旧会有孤独的那一刻，可最怕的是做人这么久，却和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和这个忙碌的社会没有一丝关系，一个人活着，像是活在任何一个独立的角落，而这个人山人海之中，离开，也没有人挽歌。 周舟明白的，上辈子的她也曾如此绝望，可命运没有让她在这种绝望之中呆太久，她在一个痛苦的夜晚后，陷入沉睡，醒来便又重头来一次。 她把握住了，虽然有些卑鄙无耻，可她因此有了二水，并且改变了命运。 可偶尔清晨，在二水没来唤醒她之前，她都不敢睁眼，她不是爱睡懒觉，她是怕再次睁眼时，她会发现这都是一场梦。 就像是庄周梦蝶，一切都是虚幻。 她时不时就有这种惴惴不安，每次都感觉心底发慌，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那么爱抱二水，只是为了从他小小的身子里获取那一点点的力量。 重生一辈子，她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像交一份答卷一样回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改变了她的命运，改变了陈苏芳和张诚的人生，改变了她妈妈和张媛的健康情况，帮助关瑜躲过了爱情劫难，最后看着她还是一脸纯真得和尚麦军在一起，她生下了二水，自诩对他足够照顾，她好像做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对得起别人了，对得起自己了，好像就是唯独辜负了程鸿渐。 她很明白的，可男人和女人之间，好像很难去把这些算得太明白，她只能就这样下去，只能希望他还像上辈子一样前途似锦，也希望能竭尽所能补偿他。 可当她看见这个被告人，看着这个疯狂得贩卖毒品的少年，她突然明白，她很难再去把原来受过的伤都当做从未有过，把原来那种绝望全部拆除当做希望，她在那些失败的情感中丧失的是一个毫无保留爱他人的能力，她早就不那么单纯，也时不时会想着同归于尽。 意识到这一点，周舟忍不住有些心慌，意识到自己在情感上的缺陷，她有些无措。 手机响了一下，是程鸿渐发来的微信。 周舟赶忙拿起手机，斟酌着又斟酌着，最后略带着毕恭毕敬得连忙回复。 明明只是单纯得回复了一句，却让周舟如释重负，她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笑的。 还没等她叹完气，赵泉的电话接了进来。 说是造谣的人找到了。 这么快？！周舟有些咋舌，按照赵泉的意思往律所赶。 到律所时，已是大家午休时刻，有些律师喜欢在办公室午休，可此刻的律所却很安静。 周舟推门而进，赵泉站在张宝珠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得看着她整理东西。 律所的另外两合伙人也一脸严肃，与赵泉站在一起。 看见周舟推门而进，赵泉甩过了一个眼神。 周舟走了过去，站在赵泉身边时，才看见了张宝珠脸上的泪痕。 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周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当她知道那个人是和自己同期进来的张宝珠时，仍是觉得有一阵恍惚。 张宝珠唉，那个曾经热情邀请自己去健身房的张宝珠，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加过班的张宝珠，张宝珠是周舟的战友，两个女生之间彼此扶持走过了律师生涯最开始也是最难的几年，周舟点奶茶时都会顺手点一杯送给她，实际上，周舟有想过律所其他人，可她从没有想到是张宝珠。 周舟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没有任何可以说的，她的目光暗了暗，脑海中出现的都是那些年她和张宝珠成为赵泉徒弟时的点点滴滴，都是法律上的新手，脑海里装的都是书本上的死知识，在律师职业生涯上走得也没有那么坚定，时不时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适合这个职业，很多很多的细节。 虽然后来，两个人工作上越来越忙导致了关系上的疏远，可周舟一直以为俩人还是朋友，那种有着曾经美好时光的朋友……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发堵发慌，甚至还有些被背叛的撕裂感。 反倒是张宝珠看见她投来的目光，自嘲得擦干了眼泪，桀骜不驯得挑衅道：“行，你牛逼，你又赢了。” 赵泉把周舟护在身后，“张律师刚刚还哭着说做错了饶了你，现在倒又是另一张嘴脸。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去起诉你，但是非曲直我会说明白。” 第77章 “你还是不愿放过我。”刚刚，张宝珠对着三人一遍遍哀求，甚至于辩白，可赵泉这样的做法，仍是想让她在锦州混不下去。想到这里，她便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冲着赵泉和周舟说道：“有些人真是命好，那我祝你事业上无比成功，人生中痛失所爱！” 张宝珠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就算气急，也不愿自降身份，怼人的话也并不粗鄙，要表现出文雅。 可她这样撕破礼貌的话仍是让周舟白了脸，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正中周舟最害怕的软肋。 合伙人看不惯她的嘴脸，抢先说道：“张宝珠，嫉妒让你面目全非。” 赵泉正想接着这话往下喷，却听见周舟问道：“宝珠，为什么？” 张宝珠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周舟，发现这个女人眼中竟然真的全是疑惑，这种疑惑让张宝珠嘴角的嘲笑淡了几分，突然也让她有些意兴阑珊，这算什么，一个被自己嫉妒的人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很讨厌她，这算什么啊…… 张宝珠心中徒生一种百无聊赖，心中那些赵泉对周舟的偏爱，那些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周舟喜提的贵人相助，那些自己永远也无法学会得自然融洽得和赵泉谈笑风生的性格，那些在过去那些年里时不时出现在别人嘴里用自己来衬托的周舟，那些每一个刺痛她自己的瞬间，好像真的丝毫不受关注，除了自己难过，竟然连另一个流言中的主角都不知道，张宝珠愣了愣，最终迎向周舟实在不解的目光，她有些颓唐，“你就当我，嫉妒你命好吧。”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张宝珠整理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把它们都放在了箱子里，抱起箱子转身就走。 却听到周舟似是喃喃自语，“好命？竟然是这样……” 周舟曾经有段时间很羡慕张宝珠，张宝珠自由自在，健身达人，还会跳舞，兴趣爱好也特别多，生活丰富多彩，因为二水的关系，周舟没有太多的个人时间，只能时不时看着张宝珠的朋友圈，一边羡慕一边点赞。 而此时此刻，张宝珠竟然嫉妒她的命好，而因此造谣陷害。外人只看见别人身上的一身华袍，却忘记自己穿着的也是璀璨！ 第49章 好命2 当天晚饭，周舟是跟着赵泉回家吃的。 二水仍是个小太阳，在饭桌上叽叽喳喳的，他本身嘴皮子就溜，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把师父和师母都逗得合不拢嘴。 吃完饭，喝了茶，周舟牵着周二水回家。 等母子二人一个车内空间时，周二水担心得看了周舟一眼，突然叫道：“妈妈，我要和爸爸视频！爸爸和我说好的。” 外面城市灯火璀璨，马路上又开始微微堵车，周舟趁着堵车的片刻拨通了程鸿渐，视频打开时，程鸿渐一脸温柔的笑容。 周舟眼尖，一下就看出他站在宾馆的走廊里，“在忙啊，那等会你空闲了再打给我。” “没事，没什么急事。” 周舟本还想说一句，余光却撇到了周二水蠢蠢欲动要来拿手机的小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因为张宝珠带来的些许郁色也消散了一些。 “你儿子急得找你。”周舟把手机递给二水。 二水一接过来，就开心得和程鸿渐打招呼，“你在干嘛呢？”还有些奶声奶气的撒娇。 程鸿渐和同事本在刘瓷房间里加班讨论，接到周舟的视频通话申请，便走到了走廊上，看见二水亮晶晶的眼眸，他的心就柔软得不成样子，声音不自觉就放得更缓更柔，笑眯眯得回答：“爸爸在和别的叔叔一起加班，二水，今天过的怎么样？” “二水今天过得很好，爸爸，我换了位子，新的老师对我可好了！” 实际上不是新的位子，是新的班级，这事都是赵泉在主控，周舟没想到是赵泉的能量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 停滞的车流动了，周舟紧跟着车流队伍进行移动，耳边却传来二水的下一段话，“二水心情很好，可妈妈心情不好，爸爸你哄哄妈妈。” 周二水坐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伸着小手就把手机往前举，周舟愣了愣，就听见手机中传来程鸿渐的声音，低哑性感带着关切。“周舟，怎么了？” 周舟在开车，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转过身去拿手机，只能说了句，“没多大事，我在开车，回去和你说。” 周二水便缩回了手，抱着手机，继续看着屏幕中的程鸿渐，絮絮叨叨聊着别的事情。 一路聊到家，周舟把车停入车位，才从周二水手里接过手机。 才发现程鸿渐已经换了场地，从走廊到了房间内。 看见周舟，他眉眼温柔，“出什么事了？” 他一向主动积极，想要融入周舟的生活。 从相逢开始，对于他的问话，周舟都难以去敷衍什么，心中有愧，便在语言表达上更为详细，她把张宝珠的事情前前后后和程鸿渐说了，期间还打发了周二水去小书房学习。 珠心算的比赛迫在眉睫，既然要去参加，周舟自然也做好了好好督促二水的准备。 等到又剩下程鸿渐和周舟二人，隔着手机一线牵，周舟又觉得有些拘束。 她把事情前后说完，便乖乖得等着程鸿渐说话。 程鸿渐没评论，只是说：“周舟，我一直有这种感觉，人越长大越孤独，这种孤独不是说很难感知快乐，而是很难再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来源于方方面面，比如人与人之间多了缠斗而非友善，同事之间亦是如此，多了利益纠葛，就少了真心。” 第78章 周舟点头，“我明白。”她上辈子早已领悟了这个道理，谁都是有私心的，谁都不能苛刻得要求别人，可或许这辈子实在过于顺畅，让她堕入麻木的幸福感中，没有察觉到隐藏在日常之中的危险。 程鸿渐看着她还是情绪不高，便和她说起了他之前遇见的事，他的事情比张宝珠更严重，他的同事想让他当替罪羊，背上那座桥质量不达标引发事故的责任，那人呆的时间比程鸿渐久，利益共同体多，想要甩锅并不难，好在程鸿渐一向冷脸冷语，不常沉浸在社交之上，对于一些异常便容易洞悉。 程鸿渐说：“很多时候，遇见小人，并不是我们的错，可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站的更高，看得更远。” “不畏浮云遮望眼。”周舟叹了这么一句。 程鸿渐就是这样的人，冷静自持、沉稳理智，所以，上辈子他才会走的那么快那么高。 他没有畏惧，也不屑和别人虚与委蛇，他本身的能力就高出别人一大截，所要做得便是完美得完成手上的每一个任务，然后等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完成第一个自己总负责的大桥。 华国还处在高速发展的阶段，桥梁建设的需求期至少还有十几年，这十几年足够助力程鸿渐更上一层楼。 这些，周舟都是知道的。 有那么一刻，看着手机中程鸿渐专注深情的目光，周舟突然觉得，他和自己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他天生就该站在台上接受万众瞩目，而她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关于名利她并不想要，甚至于她害怕太过优秀出人头地，她崇尚中庸。 所以当她一向认为优秀的张宝珠，竟然嫉妒她在事业上所受到偏爱，从而祝她事业有成却痛失所爱，这种诅咒更让周舟不寒而栗。 原来，她也能有一天被别人羡慕，羡慕所谓的好命。 她这种好命，无时无刻不让她惊惶，害怕一切都是梦中梦，害怕一切都是臆想。 有时候，她真的感觉要被这样的好命逼疯。 之前张媛说起这事，她只能拿陈苏芳举例，每个人都有藏在岁月静好背后的举棋不定。 是因为，她不敢和张媛说关于这埋在她心底最深的惶恐。 …… 周舟不敢去打扰程鸿渐加班，俩人接着又聊了几句便挂了视频通话。 正巧陈苏芳的婚礼请帖在大学寝室群里炸开了锅。 陈苏芳发了电子请帖，然后发了害羞的表情包。 ——老娘终于要结婚了！ 紧接着张媛就回复道——现场是不是能见到明星哈哈哈。 时光荏苒，连一向严肃的张媛也会了几句打趣的话。 陈苏芳回复——有是有，可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新娘嘛～我不管你们有空没空，都给我过来当伴娘！二水当花童！ 安排的是明明白白，周舟心中的郁结被这个喜事冲淡几分，笑弯了眼，真好，苏苏和张诚终于要结婚了！ 上辈子那个历尽千帆的花花公子，这辈子根本没有花的机会，他与苏苏感情稳定，俩人一起拼搏，被苏苏教育成了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而苏苏也不需要经历分手之痛，意志消沉浑浑噩噩过了一两年才慢慢缓过来。 他们，终于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舟很是感慨，又见陈苏芳在群里发了一顿话。 ——姐妹们，感谢这一路有你们！有时候想想，我真是足够幸运，或者上辈子积福，能和你们分在同一个宿舍，现在我作为1402第一个结婚的，诚挚邀请你们来当我伴娘，我的捧花必须你们来抢！ 周舟眼睛一热，就盈满了泪水。 却又见关瑜发了一条。 ——谁想竟是你这小辣椒第一个结婚，你告诉张诚，让他在红包里多塞点钱，我这次飞过来，就是来赚他红包的，哈哈哈哈。 群里一整嬉戏打闹，下个月的二十五号，1402第一美就要嫁人了！ 当天夜里，周舟睡得很好，那种惶恐感没有再来找她，隔天早上起来，她自己睁开眼，溜达到周二水卧室，看着熟睡中的周二水莞尔一笑。 而另一边，程鸿渐一行人对桥址区的勘测工作也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让他最期待的便是每天晚上和周二水的视频，要不是刘瓷有些水土不服，他还挺想让刘瓷和二水聊一聊。 一直到第六天，刘瓷才缓了过来，精神头很好得走在人群最前面。 意气风发，像是个老小孩。 程鸿渐紧跟着他，害怕他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那条紧挨着悬崖的小道，走了那么多遍，大家也都走熟了，没有一开始的紧张感。 中巴停在山腰处，等着工作结束后，把这一群人才接回去。 生龙活虎的刘瓷这次站在山崖一边，看着对面千米远的另一个山崖，眉头微皱，他忍不住叹了一句，“峰高谷深，复杂地形，这山区大跨度悬索桥咱们画个图倒是简单，可先导索施工还是难点。” 程鸿渐跟在他身后，安慰道：“总有办法的，咱们回去再琢磨琢磨。” 正值夏秋之交，雨来得很快，桥址区没有躲避的地方，同事飞快收拾手上的东西，程鸿渐不紧不慢打开伞递给刘瓷，自己从包里拿出雨衣套上，又拿出一件递给刘瓷。 最近大雨频发，刘瓷一行人已经习惯。 第79章 第50章 意外1 从桥址区回来，刘瓷一行人赶忙回宾馆冲了个热水澡。 程鸿渐人高马大，挤在小小的卫生间里飞快得淋了一下，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拿起手机。 发现周舟给他转发了一条信息，大概明天凌晨，今年的第一个台风会波及广江省，根据台风预测路径，在明日夜里八点，程鸿渐所在的云仙县将直面台风。 ——台风来了，小心点。 一句话，让程鸿渐嘴角上翘。 他感觉到周舟小心翼翼得摸索着与他的相处之道，他心急给她回了电话。 “我这边刚刚下了大雨。”他轻声说道。 周舟接电话的速度也很快，她正在法院立案，一瞧窗外晴空万里。“我这边天晴。” “你在忙吗？”程鸿渐问。 周舟面前放在材料，看着导诉台的导诉人员等着有些不耐烦，她抱歉得笑笑，拿起材料给后面的人让出位子，“还好，不忙，就是在法院，有个案子要立案，现在法院都在搞无纸化，我还得学着网上立案。” 程鸿渐轻笑几声，“再过四天左右，我这边就结束了，回京平之前，我来找你，还有二水。” 立案大厅旁边的审判楼里挤出一大堆的人，他们刚刚开完庭，矛盾激发，闹哄哄得，周舟抬头看了一眼，便听到闹哄哄之中，手机那头程鸿渐略带撒娇得说：“周舟，我想你们了。” 她的脸一下就红了。“二水也很想你。” “那你呢？” 法警出来了，强力得分开那两拨人，高声喊了句：“这是法院！谁敢动手！”吸引了整个立案大厅里人的目光。 而这一切都和周舟没什么关系，她立在大厅的落地窗前，午后暖洋洋的日光播撒在她的身上，没什么热度，她选择追寻内心，坚定的回答，“当然。” 程鸿渐便开心地笑了。 挂完电话，那笑容还在嘴边，迟迟难下去。 刘瓷等他开门而出，便见自己一向眉眼冷漠的徒弟一脸春风，他愣了愣，旋即想到那个“情伤”，便不发表评论，和程鸿渐说起另一件事情，“刚刚政府的人来通知，说是明天晚上台风，我想了下，明天上午过去再干一会，下午就让大家歇在宾馆，等台风过了继续。你明天上午别过去了，有个学校宣讲你去一下。” 学校宣讲？程鸿渐被这任务愣了愣，“老师，学校宣讲？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任务？” 刘瓷不好意思得挠了挠脑袋，这就是“粉丝”误事啊，上次吃饭，当地的领导一个比一个会灌迷魂汤，最后他也不知怎么得就答应下这事，本来也忘记这事，谁想刚刚从山上回来，县里宣传部的领导就恭候在宾馆了。 刘瓷打哈哈得说：“当地孩子们特别喜欢桥，就派你去了。” 程鸿渐哭笑不得，又听到刘瓷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会有人跟拍，穿的正式一点。具体事情，宣传部会有人联系你的。” 说完，他就立马闪人了，不给程鸿渐再问问题的机会。 刘瓷一溜烟就没影，程鸿渐关上门，窗外还是黑压压的乌云一大团，离晚饭还有些时间，他认命得掏出笔记本电脑，开始翻看以前的案例，看一下哪些可以用来宣讲的。 晚饭前，他接到了云仙县宣传部的电话，敲定了他们过来接的时间。 夜里，惯例接到了二水的视频通话，周舟正在小书房检查周二水的作业，二水跑到了客房，紧接着就叽叽喳喳得说道：“爸爸，苏苏阿姨要结婚了！我要去当小花童了！我还给苏苏阿姨牵裙子！” 陈苏芳嘛，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程鸿渐问儿子，“今天妈妈开心吗？” 周二水托着脑袋想了想，“开心的，可妈妈和我说，爸爸那里会有台风，爸爸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二水会保护好妈妈的！” “二水真棒！” “我就是很棒！” 父子俩又说了一些日常琐事，就听着周舟检查完作业过来找周二水，把手机从二水手上没收，周舟的脸上没有笑意，“二水，下次你要是再不认真做作业，我不会给你手机了。” 二水撇了撇嘴，“我有认真做！妈妈冤枉我！” 周舟把手机摆放在桌子的支架上，让程鸿渐可以看见周二水的作业本，“那我让你爸爸看看你做错的地方。” “啊！不要！”周二水扑上去就用身体盖住了作业本，他今天从方老师那里回来就有点晚，为了能和程鸿渐视频，他便乱填了半本作业，此时此刻被周舟严厉得指出来，小男孩心里难免觉得有些难受。 视频那头，程鸿渐看不得母子俩僵持，开口说道：“二水，那我们现在把错的地方都改过来好不好？爸爸陪你一起。” 适当得给周二水递上一个台阶，二水立马就下来了，他在桌子前坐好，端端正正得得，然后拿出铅笔开始认真修改。 程鸿渐在手机里，看着他做作业。还时不时细心提醒几句。 周舟看着这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原来心中的那一点点气也没了，体贴得给这父子俩关上小书房的门，准备给周二水准备一些水果。 门一关上，周二水就耷拉着小脸，和程鸿渐抱怨道：“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能早点和你说话，我怕你一直在等我。” 程鸿渐的心都被这个小p孩说得暖呼呼的，他做了一个搁从前绝对不会做的动作，对着那冰冷的手机屏幕，他给了儿子一个吻，“儿子，那明天爸爸给你打过来，那妈妈就不会怪你。但今天这种做法你真的不对，你看妈妈那么忙，还要抽出时间给你一题题检查作业，你这不认真的做法多伤妈妈的心。” 第80章 “我知道了。”周二水点点头，“我等下就和妈妈道歉。” 等到周二水拿着水果进来，迎面就接收到了周二水的一个熊抱，“妈妈对不起。” 一下子，啥都不气了，只觉得自己的娃怎么如此可爱。 带着二水去跳绳，周舟就拿着手机站在家庭健身室外，问程鸿渐，“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也是初为人母，周舟的脸上有一些忐忑，把程鸿渐逗笑了，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飞回锦州，然后抱住周舟摸摸她的头。 “你别光笑，不说话啊。” 程鸿渐的手轻搭在他的薄唇上，嘴角的笑容仍未停止，只是眼眸里都是缱绻的爱意，“不会，凶最会面目可憎，你只有美，就算有时严厉着冷脸，也是美。” 情话是不要钱吗……周舟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嘴角上翘又被她克制住，只是打趣回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学长这嘴真厉害。” 程鸿渐神秘一笑，“我哪里厉害，只有你知道。” 周舟敏感又快速得get到了他的点，这个男人顶着一张最最正直的脸说着却是最最风月无边的话边了！ 一团红晕飞上她的脸，她急急忙忙得结束对话，“你自己注意安全，二水该睡觉了，我挂了。” 视频通话被她挂断，可那副小鹿乱撞一样羞答答的脸庞却映着了程鸿渐心头。 他躺在床上，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又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还是那么可爱。 枕着情人自醉，一夜好梦，程鸿渐早起和刘瓷在宾馆一起吃完饭，看着刘瓷和其他同事上了中巴，顶着微雨开往桥址区，而他坐在宾馆大厅，等着宣传部的人来接他去学校。 因为下雨，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天光穿透不了那么厚的积云，给不了这个略显破旧的小县城一丝白日的明亮。 程鸿渐背着一个单件挎包，里面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里拿着雨伞，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心里想着今天要宣讲的东西。 突然，“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声音响彻这个小县城，嘈杂声像是要冲破这厚厚的积云。 “啊！” “啊！桥！桥！” “水冲上来了！”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被雨声打乱。 程鸿渐心中猛得一紧，他甚至来不及撑伞，一头扎进了雨中。 往声响处狂奔了五百米，就看见一座桥中间段崩塌，桥边停着几辆车，车上的人下来后，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怎么也不敢靠近。 旁边的居民也涌了出来，有人在报警有人狂喊：“快救人，快救人！” 可这些天云仙县连绵大雨，这条穿城而过的母亲河水流巨大，根本没人敢下河。 这座桥，程鸿渐知道，每一次他们一行人从宾馆出发去桥址区，这桥都是必经之路。程鸿渐心一紧，手有些颤抖，他狂奔上去抓住一个人，飞快得问：“有人掉下去吗？” 那人正是从自己的车上下来的，慌乱得点头，“有！有！有一辆中巴，还有很多行人！还有好几辆小轿车！” 第51章 意外2 中巴！程鸿渐最不想听到的词出现了，下一秒，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飞快拨开人群挤到河边，就要往下跳。 “后生！要不得啊！”旁边一个老人一把抱住他的腰，“这水太急，下去就上不来了！” 程鸿渐根本来不及再做什么动作，另一条腿也被另一个老人抱住，这附近都是老城区，住在这里的都是老年人，程鸿渐根本不敢动，怕一动就踢倒了这两位老人家。 “阿公，你们快放开我。”程鸿渐大喊。 “不能放不能放，后生你等等，老尹去拿绳子了。” 其中一个老人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递来一根两指粗的麻绳。 程鸿渐连忙拿过来，往腰间系，等他系紧，就看见绳子的一头被一个老人抱着。 “老尹！” “别废话，你们过来抓紧。”被唤作老尹的阿公把绳子交给路边的几个小伙，把绳子那一端飞快得系到了围栏上。“救人要紧，下去吧。” 得到老尹这句话，抱着程鸿渐的两个老人才放开了手。程鸿渐二话不说，猛得扎进了那湍急的河流。 河水湍急，入水的程鸿渐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卷入瀑布的鱼，根本来不及动弹，就被巨大的冲力直接带离岸边。 程鸿渐发力对抗，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绷得很紧，他使劲挥动手臂，然后深呼一口气，潜入河中。 “放！放！”岸上老尹指挥着放绳子，给程鸿渐更大活动的空间。水中那年轻人的影子已经不见，只有绳子飘在河面，维系他的安全。 程鸿渐潜下去，就又被水冲了一段距离，连天的雨水让河水非常混浊，间隙还冲来一些垃圾、枯枝断木，程鸿渐才堪堪避开一截手腕粗的树枝，就看见一辆小轿车卡在一块断桥之间，而在他十分有限的可见范围内没有看见中巴和其他行人。 他是为了刘瓷和那一批朝夕相处的同事下水的，可眼前那辆小轿车，他也不能不救，没有任何犹豫，程鸿渐飞快向那辆车游去。 一到车旁，扒着车窗使劲往里看，才看见一个人影在驾驶室，黑色的长发飘荡在水里，是个女人。 第81章 程鸿渐顾不上再斟酌解救方式，拿起轿车尾部上一块桥的碎石就往驾驶室车窗上砸，他几乎用了全力，脖子上青筋隆起，可车窗只是碎了一小点，肺部的气马上要被用完，他只能强忍着做最后的努力。 他的表情狰狞，看上去远没有平日的帅气，他抡起石块狠狠砸向车窗，终于，蜘蛛网一样稀碎的裂纹在这次击打之下，破开了大洞。 拼着最后一口气，程鸿渐把那个女人从车里拖了出来，一手架着她的腋下，一手艰难滑动手臂，往河面游去，女人并不轻，很重，好在程鸿渐微微露头后。 眼尖的老尹一声令下，“拉！” 周边一群人都抓起绳子往回拉，巨大的拉力拽着程鸿渐回岸边靠近。 程鸿渐呛了口水，回头两只手拖住女人，这个时候，他才方向这个女人之所以这么重，是因为她腹部高耸，竟然是个孕妇！ 突然，余光瞟到一团黑，本来有些精疲力尽的程鸿渐反应迅速得把那孕妇往自己怀里一带，来不及躲避，他只能用自己的背去迎接那一截断枝。 那是一截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树枝，被河水裹挟着，带着极大的冲力直直撞在了程鸿渐背上。 痛！程鸿渐下意识咬紧了牙关，身体往下一沉，又连连呛了好几口泥沙混杂并不干净的河水。 在这种疼痛中，程鸿渐只感觉自己的腰像是被人用巨锤狠狠锤了一下，可很快，他就被人们拉回了岸边。 无数的手伸向他，他忍痛把怀里的女人往那些手中送，几个大妈把孕妇拽上了岸。 程鸿渐顾不上休息，没有回应岸边那些人，一咬牙，又往河中央游去。 最后一个水上的声音便是那个叫老尹的老人特别大的吼声，“放！” 第二次下水，他有了经验，潜下水后，也不对抗这水流，只是睁着眼拼命看，河水浑浊，刺激地眼睛生疼，可他顾不上这疼也顾不上背部传来的痛。 突然他看见了一个偏黄色的阴影，很像是中巴的颜色，他连忙游过去，不是中巴，只是一团从上游冲下来的类似于钢管一样的废弃物。水流太大，那跌落水面的行人大概早已被冲远，在程鸿渐的可见范围内，也没看见其他小轿车，怕也是被冲到了别处，那个孕妇的车只是刚好卡在桥墩这才得以被看见。 不行，要换个地方，程鸿渐的心一沉，随即拼命往水面游去。 突然，一个巨大的冲力从程鸿渐的膝盖处传来，接着便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程鸿渐甚至来不及看是什么砸到了自己，他的膝盖处像是断了一样，使不上力，那条腿一僵，游泳的节奏就被打破了，慌乱之中他被水流冲了几米，呛水后又有些窒息。 岸上的老尹密切关注着那片水面，突然觉得绳子被拽出去的速度太快，察觉不对，下意识他朝着那群拉着绳子的小伙子喊：“拉！快拉！” 说是小伙子，其实也就是半大的少年，这附近有所初中，他们今早骑车上学，突发这事。 少年们赶忙飞快地拉动绳子。 等到程鸿渐被这半大少年的一股蛮力从那冰冷浑浊的河中拉了回来，已是进出气都少了。 老尹看到这里，连忙招呼刚刚再给那孕妇做人工呼吸的女学生过来，这女学生是医学生，这次是回老家给姐姐送嫁，她才刚刚和另一个有急救知识的路人把孕妇从阎罗王那里拉了回来，让几个大妈照看等救护车来，无缝链接被喊了过来。 一过来便瞧见那石砖上平躺着一个男人，浑身湿透，那一件白色衬衣早就脏兮兮的，其中有条腿还不自然的微微弯曲着，很是狼狈极了，可那男人长得极好，面庞英俊，鼻梁和眉骨极具优势，可紧急关头，她也不敢再想什么有的没的，招呼着刚刚已经搭配熟练的路人一起来帮忙。 有人把绳子从程鸿渐身上取下来，就要往自己身上缠。“我水性好，我接着下。” 老尹却摇摇头，“不行！不能再下了！” “阿公，救人要紧啊！” “不行！太危险了。”说完这一句话，老头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往河的上游看去，大家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气氛顿时凛冽。 只见不远处一大堆裹挟着泥土、石块、断木冲了过来，才几分钟时间就冲到了断桥这一处。 其中有人不禁呆呆地说了句，“这是上游哪里滑坡了嘛？这跟泥石流一样！”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心中都沉了沉，大家心头都只冒出一个想法，难了，生还几率更小了。 救护车、警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 周舟在茶水间泡茶时，突然被人一推，陶瓷茶杯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滚烫的开水飞溅起来，烫伤了她穿着黑色包裙的小腿。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到。”撞人的是实习生，刚刚在和另一个实习生打闹，真的没注意到周舟。 实习生稚嫩的脸色煞白，周舟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没事没事。” 被烫的地方有些发红，周舟拿着毛巾往洗手间去。 拐角处听见有三四个同事在闲聊。 “没想到张宝珠这么狠，’遗言’这么针对。” “说啥了？我之前在出差，只听说是清场了。” “就八个字，事业成功，痛失所爱！” 第82章 “这太过分了！这不是咒人家孩子嘛！” “也不一定，你们看到那照片了吗？周律师老公很帅！可能指的是她老公。” “什么？周律师有老公？快给我看看我！” 不知怎么的，周舟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眼皮乱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抬起手使劲按了按眼皮，安慰自己左眼跳福、右眼跳灾，是右眼，那就是男左女右，所以还是跳福！ 只是心中却有一块地方，突然冰冰凉的。 第52章 台风1 周舟处理完被烫的地方，办公室外飘起了小雨，这次台风来势汹汹，广江省多处都出现强降雨，好在锦州市不会直面台风，最多被扫到一点尾巴。 尾巴扫到的锦州，只下着一丝丝的小雨，忽下忽晴的，让天气更闷热了。 周舟心烦意燥，把办公室的空调调低，仍然觉得很是燥热，越想越心慌，起身赶到茶水间。拿出冰的矿泉水，灌了两口，才觉得舒服一点。 上午十点一刻，周舟在接待客户，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下身穿着工装裤，踩着一双粉红色的球鞋，看上去像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青年，他带着墨镜，也戴着项链，抬起手递给周舟合同原件时，手上的好几根手指都套着不一样材质的戒指，手腕上戴着一个古朴的镯子，看上去挺怪的。 年轻男人姓秦，带着白框的墨镜，用手撑着下巴，突然把墨镜往下抖了抖，滑倒鼻尖，露出一双向上挑的单眼皮，算得上周舟代理案件中皮相顶尖的当事人。“周舟？周律师，你多大？看上去和我差不多。” 周舟撑出一个假笑，并未回答，她看着手上的一份承租合同，一份合伙合同，承租在前，合伙在后，这个今年才二十岁的“小朋友”用十年租金近三百万出资加入这个合伙合同。 而这份合伙合同明显就是网上拉下来的模板，写着写着后半段就变成了合伙企业相关条款，周舟大致浏览一遍，指着那份合伙合同说：“这合同真有意思，给人一种你们三位既想合伙，又不想合伙的感觉，特别其中这句合伙关系终止后，投资仍归出资人个人所有。” 这位秦先生无所谓得摆摆手，“我当时也没仔细看，那栋楼位子也不好。” 财大气粗的人，周舟见过不少，往往炫富时总让人有些讨厌，偏偏这个年轻男人还是一副大男孩的模样，说话中透着无辜，并不让人反感。 周舟正想问他的诉求，便接到了赵泉的电话。 “怎么了？师父？”她起身出来接电话，秦先生的目光漫不经心得跟着她移动。 周舟不是没有感觉到，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赵泉说的话上，语气急迫、喘息粗重。 “周舟，你现在在哪？” “我在律所，发生什么事了？” “你立刻来接我，我们开车去云仙县，刘瓷出事了，整车人都没了。” “轰！”周舟差点瘫软在地上，她一手撑着玻璃，一手佝偻着背，心那一块像是被卡在了嗓子眼，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舒服一点。 赵泉自然能想到周舟的反应，他在电话那头严厉地呵斥，“不要想别的！立刻来江心法院接我！路上还要开近五小时，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们要最快速度赶到云仙县！” 就像抓到了主心骨，周舟从那巨大的不安与惶恐中回过神来，她甚至忘记处理那位还在等她的秦先生，回办公桌上拿起车钥匙，就狂奔着下楼。 “周律师！跑啥啊？我呢？”那秦先生本在玩消消乐，突然看见周舟狂奔的身影，从接待室中探出脑袋喊了一句，可周舟老早就跑远了。 看着周舟的身影，秦先生一乐，“跑得还挺可爱。” …… 周舟接上赵泉时，赵泉脸色铁青，师徒俩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 下一秒，车在周舟的驾驶下，飞快地冲进雨中，整个空间安静极了，只有手机导航的声音时不时蹦出来。 周舟不敢问，她什么都不敢问。 车开上了高速，有一些积水的地方，溅起了半米高的水帘。 从锦州到云仙，预计需要五个小时，可周舟开得飞快，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开过了一半的路程，此时已过了午饭的时间，赵泉和周舟都不想浪费时间，车驶过一个一个服务区，没有停留。 期间，赵泉接到了刘瓷夫人的电话，“嫂子，你别急，我已经往那边赶了，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刘夫人说了什么，周舟听不大清，只是隐约听见哭腔，撕心裂肺。 又听赵泉安慰道：“老刘这个人从来都是福大命大，大学时候从两人高的小山上摔下来，也毫发无损。嫂子，你自己要稳住，具体情况等我到现场再告诉你。” “好，你先登机。” 赵泉挂了电话，那双捏着手机的手青筋隆起，他虽是这么劝刘夫人，可他的心底却早就凉成了一片。 周舟踩下油门，车速更快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云仙县的人通知到了刘瓷老婆那，说是桥塌了，整个车掉进了河里。” “车里有谁？”周舟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可她咬着牙逼迫自己冷静。 “刘瓷从京平带过去的全部人。” “轰呼”车外大风呼起，暴雨如注，雨越下越大，这是台风要来了。 第83章 周舟不敢分心了，大雨直拍挡风玻璃，高速上能见度很低。 千万不要封道！周舟心中闪过担忧。 此时此刻，她只想飞到云仙县，她目光投向空无一车的高速，心中不停祈祷：你可千万活着！一定不会有事啊！ …… 雨势太强，车速只能放慢。 历时五个多小时，下午三时三十八分，车开到了这个广江省的经济欠发达县——云仙县。 云仙县的雨也并不小，天空像是漏掉一大块，直接往下倾倒雨水，距离台风过境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一到事故区，老远就被交警拦道，所有私家车不能入内，以确保救援车辆道路顺畅。 “掉头，这路不能进。”交警穿着雨衣，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喊得很大声。 赵泉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拿出刘瓷夫人的委托书照片，“我们受京平市政院副总工程师家属委托，放我们进去！” 那个交警凑过来看了眼，很是谨慎，“你等一下，我去汇报。” 赵泉已经拨通了刘夫人给的电话，“不用了，这应该是你们县里的领导，你直接接电话。” 折腾了几分钟，交警放行了，等到周舟往里开，就看见了那座断桥，整个桥从桥中央断了，只有两边靠进路边的部分还残存，岸边已被清场，百姓们都围在警戒线外拉长脖子看着，有三条救援船艰难地在河上飘着，更远处还有两条救援船顶着大雨在搜救。 猛地，周舟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抓紧！ 现场的情况，比她想得严峻太多。 这样湍急的河水、这样零星的救援、这样的大风大雨……周舟不敢去想那么叫做“生还几率”的词语，她停好车，套上雨衣和赵泉往救援队所在区域狂奔而去。 雨刮在脸上生疼，可俩人的脚步没有一点迟缓，一靠近警戒线，就有警察过来，赵泉还来不及掏出手机拿出那委托书照片，就看见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举着伞，身后跟着几个人过来了。“是赵律师嘛？” “我是，你是？” “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是管重点项目建设的柳奕，救援还在进行，你放心，我们不会放弃的。” “柳副县长，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大雨滂沱中，人声显得很轻，两个人都是吼着和对方说话。 “中巴已经找到了，但他们砸窗自救，中巴里只有5个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刘总和其他人我们还在找，希望还没有断。” 一听刘瓷不在那5人之内，赵泉悬着的心有片刻的缓和，周舟却顾不上礼节，她上前一把拉住这个柳副县长，“那程鸿渐呢？” 看到柳奕脸上出现的片刻疑惑，周舟便知道除了桥梁大师刘瓷，这位副县长对别的人并不清楚，毕竟刘瓷一行人到这里也没几天，关于其他人的身份辨认也一时无法很快进行。 意识到这一点，周舟一把抓过副县长后面的一个中年大叔，“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那5个人！麻烦了！”因为恐惧、担心，周舟的声音很是尖利，雨水打湿她的脸，花了她的妆，看上去狼狈极了。 柳奕朝着那中年大叔点点头。 中年大叔把雨伞往周舟头上举，“那您跟我来。” 第53章 台风2 周舟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外面套着一件质量堪忧的雨衣，露出的白皙小腿上全是泥水。 她紧跟着那个大叔，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狼狈难堪。 尸体被安置在旁边的一个饭店大厅里，远远不止5具，周舟腿有些发软，她强撑着握住椅背，让自己不瘫在地上。 那个大叔和旁边负责的人说了一句，穿着警服的人带着他们到了五具装尸袋前。 从他打开第一个拉链开始，周舟的手已经紧攥到发白，她整个人像是从阴间而来的女鬼，苍白。 第一具，不是他！ 可周舟的心没法缓下来，所有的血液都飞速流向她的脑袋，让她有些发晕。 不是他！ 不是他！ …… 当第五具尸体被打开，周舟的心才猛然下坠，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还好不是他。 周舟的脑子里发空，只剩下庆幸，庆幸他不在这五人之中，庆幸她还能心怀期待。 程鸿渐，我上辈子已经经历太多的生离，求你了！我不想与你死别！ 周舟木着一张脸，却坚持站在河岸边，她在祈祷，祈祷他活着。 雨势越大，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散开，有的躲进了岸边的居民房里避雨，绵长的河岸边，只剩下警察和工作人员，而周舟窈窕的身影僵直地站在那边，格外惹眼。 大雨溅湿了她的衣领，顺着脖子处雨衣的缝隙往里灌，一下就湿了前胸，风一吹便是彻骨的透心凉，可周舟却像是丧失了感觉，她就像是一座雕塑站在那边，遥望着每一搜救援船，希望能得到关于生存下去的最先讯息。 程鸿渐，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等了近二十分钟，她已经手心发汗，不行！她不能这么等下去了！ 她找到了刚刚那位大叔，要求下水参与搜救。 大叔连连拒绝。“女士，这绝对不行！你不是专业救援的，风险太大了！你放心，旁边县市的救援队已经往这边赶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进，离台风登陆云仙县的时间越来越近，雨和风也越来越大，高速封路迫在眉睫，而小山城云仙县能够投入的救援力量实在太有限，周舟的心慌极了。 第84章 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在遭到拒绝后，她突然看见岸边栏杆上悬挂的长绳，就什么也不顾，抱着那长绳跑了一会，在两拨救援船的中间段，她扯开雨衣，飞快地往自己腰间系上绳子，另一端固定在栏杆上，抬腿甩开鞋子，起身就跳入了水中。 下水前，她听到有人在大喊：“不好！有个女人跳下去了！” 她的游泳技术是在平静的游泳池练出来的，一跳进这水里，她就感觉到了和游泳池截然不同的水流环境，大自然的力量真得让人难以抗拒，太过强大从而心生怯意。 她被冲出一段距离才勉强维持住了身形，正想脑袋扎进水里往下浅，腰间就一股强劲的拉力，把她往岸边拉。 根本没法抵抗，周舟就被那位大叔和两个年轻力盛的警察小伙飞快地拉回了岸边。 “周舟！你不要命了！”赵泉冒着雨狂奔而来，怒吼声像是要穿破天际！ 等他跑到岸边时，周舟被拉了上来，这下真得像女水鬼一样，趴在岸边的石板上，浑身湿透，还不能自控地不停咳嗽。 赵泉气不打一处来，他上前就给了周舟一巴掌，“你清醒一点！你不要命，二水还要妈妈！” 直到此刻，周舟眼中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混合着残留的河水和倾盆的雨水，让人分不清。 周舟被赵泉强制留在了零时被征用的临河店铺里，周围都是忙忙碌碌的云仙县工作人员，周舟呆若木鸡得坐在角落，像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玩偶。 这原来是开饭店的，老板娘看她可怜，给她找了毛巾。又忍不住安慰道：“小姑娘，人生就是这样的，生死有命。你要想开点，你刚刚跳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之前下水救人的小伙差点把自己都交待在那。” 周舟还是呆呆望着河面。 老板娘叹了口气，她把毛巾披到周舟的肩上，陪着她一起往外看。 下午五点二十分，救援队先后搜到了三辆车共四个人，全部都无生命体征。 大家的心都沉了沉，周舟的泪早已落满了脸。 雨声巨大，现场只有一片静默。 老板娘心肠好，给工作人员下了大锅面，又端了一碗放到周舟面前，“姑娘，吃点热热身子？” 周舟抬起头，艰难地抿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了，我没胃口。”声音沙哑。 老板娘过来摸了摸她的手，“你这也太凉了，像个冰雕一样，我的衣服先借你，走吧，先去换个衣服。” 周舟固执地摇摇头，目光仍是一刻不停地逗留在河面。 或许是河水的冲力有限，救援队在那块区域先后又找到了两辆车，车上有老人小孩共计5人，也都没有生命体征了。 “造孽啊。”老板娘看着被救援队报上来的一个小小身躯，叹了一口，或许是不忍再看，她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果然，上热搜了。也不知道那孕妇救没救回来……哎……真是造孽啊！” 热搜里有个视频，老板娘点开看了起来。 猛地，一直一动不动的周舟突然回过头，一把拿过老板娘手中的手机。“是他的声音。”她喃喃自语了一声，就看见视频中程鸿渐与还未下水的一个救援队员争执，要求参与救援，这个镜头一闪而过，显然不是主要拍摄内容。 周舟把视频倒了回去，就看见程鸿渐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其中一条腿不自然地垂着，腰背也不自然地往前弓着。 他，还活着！ 周舟“咻”地站起身，他还活着，她要去找他！ …… 程鸿渐一直在强撑着，他呛水后被救回来，却拒绝急救医生的救护，他死也不上救护车，就要呆在现场。 等到救援队赶到，他正盯着那座断桥，脸白得像张纸。 坚持要参与救援时，已是气若游丝，间隙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救援队自然不可能同意，也来不及劝几句，忙着救援去了。 程鸿渐被警戒线围到了外围，他盯着那座断桥出神，不久之后，他又踉跄得站起来，往下游走去。 老尹喊了一声，“后生！去医院吧！” 可他全然不顾，踉踉跄跄得，又淋着雨走去。 老尹实在没办法，只能给他撑了把伞。 一个老头加一个瘸腿的帅哥，走在大雨中，实在奇怪。 老尹知道这个年轻人要干嘛，他们俩一路沿着河岸，企图找到落水者的痕迹。 过了许久，程鸿渐突然问了一句，“阿公，你知道桥要塌，所以才备了长绳子。” 老尹愣了愣，没说话，满是皱纹的脸上滑过一丝阴霾。 程鸿渐木着一张脸，继续说，“我估算了一下，上游主拱断成13段，下游主拱断成15段，断点，都是焊接处，那座桥残留部分的主拱钢管，对接焊缝都存在裂纹、未焊透、未熔合等严重缺陷。阿公，你应该是知道今天这不是意外，而是一起人为责任事故。” 程鸿渐缓缓吐出那“人为责任事故”六个字，目光冷酷到骇人，他的鼻尖抽了抽，像是再压抑内心中极大的愤怒。 这不是意外，不是涨水的原因，也不是台风的原因，这座桥之所以会塌陷，它就是一起人为责任事故。 背后的原因，程鸿渐隐约也有所猜测，违法设计、无证施工……最后导致这座刚建没多久的桥崩塌。 第85章 这是一起人为主导的悲剧！ 第54章 台风3 老尹听着程鸿渐异常肯定的话语，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坦诚得说：“是，我知道，迟早有一天这桥会塌。当时他们在建桥的时候，我的孙儿也被拉去干活，他没有任何电焊的经验，包工头就直接让他上手，我也去瞄过几眼，在那里搞电焊的都是农民工，根本不会这门手艺。我当时劝我孙儿别干这缺德事，我孙儿不听，桥建好后，我就在这桥边租了个房子，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看着……” 老尹战战兢兢得看着这桥挺了三年，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的时候，桥，终是塌了…… 听到这个原因，程鸿渐哽咽了几声，他嘶哑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很飘渺，忽远忽近，像是鬼魅，“阿公，那个中巴载的人之所以来云仙，就是为了造一座桥，蜉蝣河特大桥……我的老师，建了很多桥，在全国各地，他为了桥梁而生，可绝不应该！为了那座桥而死！” 这句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吼出去的，在滂沱而下的大雨中，他流下了两行清泪。 “就因为那样一座桥……” 刘瓷的风格从来不华丽，他最看重的是实用和安全，一直到程鸿渐投入他门下，才会有了更多的城市景观上的追求，包括那将摩天轮和大桥相结合的想法。 程鸿渐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师因为那样一座桥落水遇险。 风雨更大了，程鸿渐立在雨中，如同孤傲的一匹独狼，想起他的老师，一向内敛的他绝望得大吼一声，精神上已经接近崩溃。 老尹瞧着不对，上前喊了几声，“后生！后生！” 可程鸿渐没有任何回应，直到雨中传来一声大喊，是女人的声音，“程鸿渐！” 这一声像是破开风雨的一道光，让如同行尸走肉的程鸿渐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向来人，看着周舟淋着雨狂奔而来，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程鸿渐！”只吐出这三个字，她的脸就紧贴着他的胸，整个人颤抖着，这是一种失而复得后的巨大惊喜。 而程鸿渐也如孤狼找到了属于他的圆月，就像风停下时刚好有一树垂柳，他紧紧抱住周舟，绝望得垂下头，把一直紧绷着的心中无措和软弱全都告诉她，“乖乖，桥塌了，水很急，我好怕他们……” 周舟无声得抱住他，紧紧得抱着他，企图传递给他一丝丝的力量。 风雨中，他们像是两根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不畏惧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 每个人都在期待奇迹，可奇迹却往往并不怜悯众人。 云仙县人民医院的手术室中，一片忙碌，医生皱着眉，朝着另一个医生摇了摇头，手术台上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女人紧闭着双眼。 不能再犹豫了，医生无情得通知了等在外面的男人，“孩子或许还能救。” 男人惨白着一张脸，手指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把跪在医生面前，“求求你，再试试！再试试！孩子不能没有妈！” 医院外一阵大风刮过，像是应和着男人的撕心裂肺。 许久。 “哇！”一声孱弱的孩子啼哭响起，像是一只小奶猫无意识得叫了一声。 这个新生儿，成为了这起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唯一的幸存者…… 台风过夜，刘夫人和其他同事的亲属被滞留在了火车站，火车站工作人员知道他们的特殊性，只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进行关照。 台风直扑云仙县，这个小县城唯一的高速路封道，刘夫人领头想包车从省道过去，可司机都惜命，反而劝了他们一句，“安全最重要！命要紧！” 一句话，让那一群人中的一个年轻女人爆发，“我的老公呢！你们都惜命！我的老公到现在下落不明！他是为你们去造桥！” 刚刚订婚的小夫妻感情正浓，女人发疯一样大吼大叫，人群之中有人掉着眼泪。 刘夫人像是一座雕塑，站在最前面，脊背挺得僵直，可她按捺住自己所有的悲伤，安抚众人。 刚刚，她接到了来自赵泉的电话，刘瓷被找到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初中生，两个人都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她的老公已经离她而去，把她孤身一人留在这个人世间。 听到刘瓷怀里的孩子，刘夫人泪中带着笑，她自嘲得和赵泉说了一句，“路上有孩子相陪，也圆了他的一个梦。” 刘夫人不能生育，刘瓷也不离不弃，刘夫人心里很清楚他很喜欢小孩，可害怕自己伤心，一直自诩见着孩子就烦。 想起这些回忆，一向冷静自持的刘夫人终是留下泪。 而在云仙县，救援队在找到刘瓷后又接着搜救了近三十分钟，距离台风越近，风浪太大，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停止搜救工作。 至此，还有人没有找到，其中就包括那个几近疯狂新婚妻子的丈夫。 晚上八点，台风如期来了…… 台风咆哮着，像一个狰狞着嘶哑咧嘴的魔鬼，放肆地横行，霸道着撕扯着整个世界。 云仙县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山城在这个台风夜从热搜的二十位爬上热搜第三位。 随着更多的爆料，程鸿渐预判的结论被很多参与者揭底，这座桥经过了太多手的装包，最后的施工团队根本不具有资质，有些参与建设者也冒头印证，其中也包括了老尹的孙子，终于让这件事超出了可控的范围。 第86章 众人愤怒了。 愤怒那为造桥而来的人却葬身异乡冰冷的河底。 愤怒那现场流出的视频中那无辜的一家老小的尸体。 愤怒这座大桥就要崩塌在台风来临前，让所有的救援不得不停下。 愤怒这仅仅投入使用三年的大桥，最后落到这种结局。 有一个网友的评论被顶到了高位。 ——“抱薪者最后死于人为纵火！” 这夜注定不平静。 台风刮着医院的窗一颤一颤的。 病房里一直传来剧烈的咳嗽，病床上，程鸿渐上了监护的仪器，挂瓶换了好几瓶，可他的发热还是没法消散。 周舟陪在病床前，紧握着他的手一刻都不想放。 她的眼睛中满是血丝，已是凌晨一点，台风过境后，风力慢慢减弱。 程鸿渐像是陷入噩梦，整个人剧烈的挣扎起来，周舟连忙按住他的手，不让挂瓶的针被拽出来。 “学长！学长！”她唤了唤，另一只手拂去他额头的汗珠，心软又心疼。 他被送到医院后，周舟才知道他之前下水救人，有些呛水，那水里有大量的细菌侵入了他的肺部，而他拖着那只骨折的小腿，还来来回回的走，情况并不乐观。 “学长唉……”一向不爱表露真实情绪，只会用笑来掩盖的周舟，低哑得吐出这二字，语气中都是酸楚。 看着程鸿渐睡梦中还紧皱着眉，周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企图抚平。 靠着发烧的爱人身边，周舟的头轻轻搭在程鸿渐的耳边，把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话，在失而复得的巨大落差后把这些话全都说出来。 “学长啊，我不是个好人，我受了伤就把自己锁了起来，把自己受过的苦都毫不犹豫得丢给你，我不是个好人，我没有你的正直，也没有你的追求，我成为不了伟大的人，我只是街头最普通最平凡的那一个，甚至我比别人更怯懦，更无耻，更弱软，更自私……” “我不是个好人，我轻易地介入你的人生，把你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还不知悔改到自欺欺人，学长，你其实特别特别好，好到让我自惭形愧，可我又不想放手，我想我会学着，学着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会努力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在中途把我抛下，我们说好了……” 第55章 蜉蝣1 程鸿渐的烧退下去后，他老是倚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周围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都没能让他有所反应，只有周舟坐在他旁边轻轻唤了一句，才会回过头，很勉强得笑了笑。 程鸿渐肉眼可见得更加沉默。 周舟没办法，只能让周二水和他视频，周二水小甜心，又暖又甜，让程鸿渐的脸上有了难见的笑意。 台风过后，云仙县一篇狼藉。 程鸿渐只问了一句，“师母什么时候会到？” 赵泉还在外面主持大局，间隙给周舟送了消息，周舟帮他按摩被打上石膏的腿，“已经到了，可你还不能出去，你身体太虚弱了。” “乖乖。”程鸿渐看着她，目光中有些哀求，他消瘦了一点，唇色苍白，那双眼眸中的光也渐渐湮灭。 周舟咬着牙别过脸去，“我知道你的心，我明白，可我不能不顾医嘱，亲爱的，你放心，我师父会照顾好刘夫人的，等过几天，你再好一点，我就推你去找她。” “乖乖，让我见师父最后一面。”程鸿渐放软了声音，像是一把低音大提琴拉出一个长音。 周舟紧握住程鸿渐的大手，紧紧攥着，“你师父生前签了意向书。” “什么意向书？” “遗体捐赠意向书，捐给他的母校，刚刚，广江大学的专车过来已经送走了。” “那……那都不办……”程鸿渐的话卡在喉咙中，哽咽着，眼角发红。 周舟心疼极了，只能抱住他的手，“刘夫人送了一程，说这也是刘总的意愿，一切从简。” “师父，他就是这样的人……”想起刘瓷，程鸿渐双手捂住了额头，大手遮住了他的灿若星辰的眼眸，让周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着他万分痛苦得说：“那座桥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只要看几眼，我就会知道它有问题，可我……可我一次也没去过，如果我去一次，就一次，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周舟抱紧他，希望给他更多的力量，她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善良的人总在自责，无耻的人还在狂欢，而她这贫瘠的语言又如何来抚慰善良之人如大火蔓延的愧疚。 她只能让程鸿渐枕在她并不宽大的肩头，感觉他的泪浸湿她的衣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许久，她组织好了语言，轻轻地说道：“学长，我不信命的，可我信劫难，我想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无数的劫难，这些劫难一旦降临，在所难免，我们只能牢牢把握住手中拥有的，不辜负。” “学长，人力难以到达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在这种难以招架的局面面前，周舟再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就像上辈子她再怎么努力，都到达不了彼岸，而这一次也是这样，她只能无力地看着一个女人冲了上来，高高抬起手狠狠扇了程鸿渐一个巴掌，她站在轮椅后来不及反应，就被程鸿渐拉住了手，他对着她摇了摇头。 周舟只能咬着下唇，双手攥着轮椅的握柄紧到发白。她听到那个女人大呼小叫，听到她绝望的呼喊：“为什么你活下来了！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了！为什么你不陪我老公一起去死！你凭什么！凭什么活下来！凭什么他活不下来！” 第87章 周围抱着骨灰盒慢慢走出来的其他亲属冷眼看着，眼中闪过的各色复杂的光芒似乎也在默默赞同女人的话。 程鸿渐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很直，他沉默地接受那个女人持续的咒骂，没有回嘴也没有愤怒，让周舟心疼极了。 女人骂累了，哭着瘫在地上，周围有人上来抱起她，她苍白着一张脸，“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大喊了几句，女人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程鸿渐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周舟来不及阻止，就看见程鸿渐一点也没有拿手阻挡，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那口口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往下蜿蜒。 这种屈辱，这种对程鸿渐的侮辱，周舟实在忍不住了，就算那个女人是遇难同事的妻子也丝毫不能让周舟再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她上前挡在程鸿渐的面前，“你这个疯……” 还没说完，就听见程鸿渐仍是虚弱的声音，“乖乖，别说。”他的声音不重，刚刚有些恢复的身体宛若游丝，可一向尖牙利嘴的周舟却像是被人点了哑穴，“疯女人”三个字被咽回了肚子。 程鸿渐不让她骂回去，她强忍到身体颤抖，可她还是顺从地蹲下身，拿出纸巾给他擦脸，她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几道淬毒的目光，她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个大毯子包裹住程鸿渐。 今日，离事故那天已过去五天，刘夫人这几日为遇难的同事忙前忙后，赶过来时，那位新婚的妻子已被人扶到了一旁，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程鸿渐叹了口气，向那些家属说了几句，拿着骨灰的亲属便都准备走了。 “乖乖，扶我起来。”程鸿渐握住了周舟为他擦脸的手。 周舟不明所以，只能充当他的拐杖，却见这个高大的男人勉强地站起身，还踉跄了一小步，然后放开了周舟，那只打着石膏的腿勉强支撑着，就这样，向着那一群亲属鞠了一躬。 人群中有叹息声四起，最后消散在了风里。 人走后，周舟扶他坐回，仍然固执地还要为他擦脸，程鸿渐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和有些发红的眼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是那么温柔。 刘夫人叹了口气，上前，“身体好点了吗？” “师母。”程鸿渐喊了一声。“好多了。” “别怪她，鸿渐。” “当然不会。” “你做得对，那个姑娘只是需要发泄一下，谢谢你能理解。”刘夫人上前，从皮包中拿出湿巾递给周舟，“你就是老赵的徒弟吧。这几天照顾鸿渐，辛苦了。” 周舟接过湿巾，抿了抿唇，“刘夫人，节哀顺变。” 刘夫人轻轻笑了，她的脸色并不好看，可那个笑容虽说勉强，却很包容也很和蔼，“我没事。”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下，朝着一对老夫妇招了招手。 那老夫妇拿着一个包走了过来，两鬓斑白，有些佝偻，刘夫人向他们介绍了一下程鸿渐，那对老夫妇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了过来，落在了程鸿渐身上。 其中的阿公走了过来，把怀中紧紧抱着的包放到程鸿渐腿上，“这是我儿子临死前都抱着没放手的东西，里面属于他的我已经拿走了，剩下的遗物，我想并不算他一个人的，整车人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了，给你吧。” 说完这句，没等程鸿渐说话，那对老夫妇又彼此搀扶着，走了。 程鸿渐当然认识这个包，这个包的主人是刚刚毕业的小伙子，爱笑，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两个小虎牙，皮肤黝黑特别喜欢跑工地，心也细，很得刘瓷的喜欢，此行很多的资料数据都会汇总到他这里。 程鸿渐的手下意识攥紧了那包，下颚绷得紧紧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可他忍住了，没有像那次在周舟面前那样失态。 “鸿渐，你们想造的桥在哪里？”刘夫人问道。 “蜉蝣江。” “蜉蝣江，蜉蝣。”刘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多有意思的名字，人之一生，蜉蝣一日，朝闻道，夕死可矣。” 刘夫人拍了拍程鸿渐的肩，“鸿渐，如有可能，劳烦你替他们完成此行目的，刘瓷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本事，只爱桥，在那蜉蝣江上架一座桥，就架他最喜欢的铁索桥。” 程鸿渐紧抿着唇，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本如一潭死水的眼眸中跳动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周舟感激地向刘夫人投去目光，刘夫人刚巧抬眼接收到了，朝着周舟点了点头。 第56章 蜉蝣2 云仙县的事故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关注，在热搜上呆了一天后，上级zf形成了调查组，来到了这个台风过后一片狼藉的小山城。 在程鸿渐转院之前，上面的领导来探望过他，跟在大领导后面的便是施恩市里的领导，其中就有那位刘瓷的粉丝，他还是操着一口最朴实无华的话，沉默许久，开口说道：“会有很多人记住他们的，他们建的桥会比一代人的寿命更长，鸿渐，快点好起来，把那座桥就架在蜉蝣江上，让更多人看见那座桥，便知道你们这群人！” 程鸿渐点了点头，脸色沉重。 一直到他转院到了广江省第一人民医院，一直到他渐渐康复，周舟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笑，曾经那种轻翘嘴角，酒窝会隐隐约约展露，眉眼间都是轻松欢愉，还略带着少年气的这种笑，台风过境已消弭在内陆，可那场的风雨却一直萦绕在程鸿渐心中，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第88章 周舟没有请护工，在律所那里请了长长的年假和事假，一直陪在程鸿渐身边，周二水放学后也会去医院，孩子更敏感，一下就感受到了爸爸的改变，在被可允许靠近的范围，周二水会把小脸枕在床头，用小手摸着程鸿渐的脸，絮絮叨叨地说：“爸爸，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可以悄悄和我说，我不会告诉妈妈的，这样她就不会担心了！但你一定要和我说，我是男子汉，我们可以来一次男子汉之间的说话！” 二水的贴心与周舟的细心，像是漫天雪花中的唯一的火光，浩瀚沙漠中唯一的绿洲，程鸿渐只有在面对他们时，才能从那喘不过气的苦闷中稍得解放。 “只要有你和妈妈在，爸爸怎么样都会好好的。”程鸿渐亲了二水一口，二水把头蒙进他的脖颈。 在照顾程鸿渐的期间，周舟去出了一次庭，就是那个少年贩卖新型毒品的案子，这个案子依法适用简易程序，不公开开庭审理。 周舟看着那个少年，他就站在法官的正对面，用他秀美的侧脸对着她，年轻的脸上都是默然，有时候周舟甚至分不清楚，是孤独让他自暴自弃选择贩毒，还是贩毒让他行踪隐秘更无法交到朋友，周舟有时又会想或许只要有那么一个朋友，他都不至于今日站在这里。 在庭上，纵然被告人全然希望自己立刻马上进监狱，能与周围的世界做一次全方位的隔离，可身为辩护人的周舟却并不能因此消极辩护。 她按开摆放在她面前的话筒开关，从犯罪时系未成年人且系初犯、偶犯等方面辩护。 “犯罪时年龄未满十八周岁，依法应当减轻处罚，且到案后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认罪认罚，被告人父母离异，靠吃百家饭长大，性格孤僻，法律意思淡薄，缺乏正确认知，导致其走上犯罪道路，目前已深刻认识到自身行为的错误，认识到所贩卖的第三代新型毒品的危害性，望法庭对其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 少年犯紧紧咬着唇，间隙向周舟投来一个目光，很复杂的目光，微微还泛着一点点的水色，周舟并不是一个走抒情或慷慨激扬风格的律师，她辩护词凉凉地像是一篇书面稿，可她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穿了少年虚张声势的强大，洞穿了他的内心中最深处的怯懦。 法槌敲下，法官宣判如下： 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八个月，缓刑二年，并处罚金贰仟元。已上缴的违法所得款2000元予以没收，扣押的毒品上缴禁毒委员会。 庭后教育中，周舟并没有看见监护人，反而是法院安排的适格成年人来代替，耳边传来少年又拽又冷的声音，“周律师，不用找了，我找了十多年都没找到他们。” 法官已经从审判席上下来，穿着灰扑扑的新款灰色制服，映衬着左胸前那拳头大小的法徽格外显眼，这位男法官也很年轻，看着才三十几岁，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小年轻，未来还那么长，好好珍惜，别看过去那些苦，万一甜都在后面呢？做什么决定前最好都等等，可能十分钟，可能一天，可能一周，希望就出现了呢？自暴自弃特别不爷们！” 刑事法官见得恶多了，见到的善也多，蹦着脸开庭时看起来异常严肃权威，此刻说着的话却阳光明媚到像是个天真的孩童。 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只要不丧失希望，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就算苟活也能坚持下去，每个人都有韧性，都该像一把能被千锤万击的钢，即使你有着99%的丧，只要一丝乐观，那就要相信未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开庭结束，回到医院，周舟带去了一束花。 程鸿渐正倚在病床上看书，看到那束花，带着轻微的笑意，“花美人更美。” 周舟点点头，坦然接受赞美，只是在抱着花走向花瓶还是走向程鸿渐之间，选择了这个百炼成钢的男人，她单手抱着花，另一只手微微托起程鸿渐的下巴，在男人的唇上留下不含情欲只有亲昵的一吻。 “亲爱的，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他不是被风雨困住的雏鹰，他必然要击破这遮住视线的雨帘，冲上九霄云外。 程鸿渐舔了舔唇，淡淡笑了笑，“应该先陪二水去参加比赛。” “然后呢？” “然后还需要一个吻。”程鸿渐的目光轻柔得像是羽毛，周舟不等他多说一句话，另一个吻便落下。 这样的日子美好的不成样子，周舟很少再做噩梦，陪着程鸿渐康复的日子，就像是两人重新开始谈恋爱，学着习惯有对方的相处模式。 直到程鸿渐接到来自刘夫人的电话，市政院全体遇难人员的追悼会近期要开始了，考虑程鸿渐的腿伤，刘夫人并不建议他参加。 可程鸿渐怎么可能不参加，只是在临走前十分抱歉得和周二水道歉，时间上冲突，他不能陪着二水去参加珠心算的比赛。 二水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尤其他比其他孩子更懂得去世这事，他只要一想到很久以前自己以为爸爸死了时的心情，便忍不住用小胖手抱住程鸿渐，并安慰，“爸爸，你不要太难过了。” 周舟担心他的身体，可她却也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只是在二水抱着他的时候，不放心得嘱咐道：“比赛结束，我就带着二水往你那边赶，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特别是对那些个风言风语万不要放在心上，你活着并不是一种错误，是上天对我和二水最大的关照。” 第89章 在毁灭性的创伤事件后，有一种情绪叫做幸运者内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个分支，它可能会持续数月、数年，甚至一生…… 周舟清楚，所以她并不去进一步探究，只是留给程鸿渐更多的空间，让他能留出时间哀悼，她不能去设定一个停止悲伤的期限，程鸿渐需要用他自己喜欢的方式来愈合伤口。 在程鸿渐带上拐杖坐着轮椅离开的那天，周舟带着二水去参加全国珠心算比赛，这一次她第一次理解方老师口中的天赋，这种天赋是碾压性的速度，与周二水小孩子的外形模样形成巨大的反差，直到周二水拿着那枚第一名的奖牌炫耀式得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老师甚至比她更激动，摸着周二水的小脑袋，恭喜他获奖，并告诉周舟继续下去可以参加全球比赛，代表华国。 周舟却来不及和方老师多说什么，她带着周二水坐上了去京平的飞机。 等他们俩赶到追悼会时，追悼会的流程已经结束，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门口闲扯，周舟听到有人在说：“程鸿渐可真能耐，有名的师父刚死，就傍上了鲍院士的孙女，真是牛逼。” “可不是。”另一个人附和了一句，“这个圈子里，他要想达到他老师的成就，还是需要贵人相助的，我听说他还想继续争取那座桥，总工不同意，要想说动总工，也需要权威人士助力。” 第57章 秋水1 那三个男人还在说，周二水攥了攥周舟的衣服，小小声得说：“是爸爸的名字。” 周舟伸出手指轻点嘴唇示意二水轻声，她的心情微微有些复杂，但她不愿再听下去，牵起二水往里走，却听到那三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小虫子不自主得飞到耳朵里。 “我听说鲍家对程鸿渐有些想法，嘿嘿，就是招婿的想法。” “不会吧，假消息吧，程鸿渐不是都有儿子了。” “得了吧，怎么可能，你看他那照片，俩人长得多像啊。” “那照片上的孩子那么大，你们可别忘了啊，程鸿渐是从国外被带回来了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啊，我看着，应该是他爸妈给他生的弟弟。” “不论怎么说，鲍老先生的招牌在，要是真看上程鸿渐，我瞧着这是要高飞了。” 一直到周舟彻底走进追悼会的会场，才把这些男人的八卦话都甩在身后，有时候，八卦并不是女人的特权。 周舟呼出一口气，尽量漠视那些八卦的话，一进会场，却看见在各大花圈遮挡处，程鸿渐坐在轮椅上正听着刘夫人说话，和刘夫人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身材高挑，系着高马尾，很有气质。 “妈妈，爸爸在那边，我们快过去。” “等一下二水，爸爸在忙。”周舟却下意识牵住了周二水的手，脸上轻微有些不自然，只是冷着一张脸把目光投向程鸿渐。 远远看去，刘夫人说完后，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突然很是特意，微微弯下腰，和程鸿渐说了什么，嘴角微笑着眼睛中都是亮晶晶的火光。 而程鸿渐还是那副表情，也没有微笑，只是锁着眉沉思着。 周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思绪，纷纷扰扰，乱七八糟，总是无法平静与静心。 可周二水却急着要去找爸爸，站在原地踢着自己的脚跟一下又一下，又翘起脑袋往程鸿渐那边瞧，突然程鸿渐微微一个眼神一扫，他便高兴得跳了起来，“爸爸！”欢乐的童声清脆嘹亮，一下就传到了程鸿渐耳中。 他刚刚只是无意识得瞟了一眼，这次目光再看来时，眼眸中有了亮光，一直紧绷着严肃的脸上也多了一些些的笑意，他抬起手招了招，二水便像是一只归巢的燕子，放开了周舟的手，飞一样得跑了过去，一头扎进程鸿渐的怀抱，还很细心得避开了那条受伤的腿。 “爸爸，我好想你啊！” 一句童言，倒是让那个高马尾的女人愣了愣，刘夫人却是没什么惊讶，笑眯眯得摸了摸周二水的小脑袋，像是吟唱一首诗，感慨得叹了一声，“真好，太可爱了。” 一听到有人夸自己，二水从程鸿渐的怀中抬起脸，甜甜一笑，露出了嘴角的酒窝，“谢谢婆婆！” 周舟跟着也过去，和刘夫人打招呼后，目光逗留在了那个女人脸上，女人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她，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微微相遇，便相互撇开脸。 程鸿渐伸出手握住周舟的手，周舟反手握住，两人很有默契得像是在这样一个动作中传达彼此的情绪。 周舟却似乎能感受到那个女人的目光微微逗留在他俩相握的手上，就这一下，像是被其他同类践踏了领地，周舟手臂上的毛孔都竖立起来，下意识，她就攥紧了程鸿渐的手。 周舟像是刑诉中因果关系中的介入因素，原本在交谈什么的三人反倒转了话题，那女人说了一句抱歉，就拿着手机离开了。 刘夫人很喜欢周二水，应该说很少有长辈不喜欢周二水的，本还想和周二水多说点话，只是带着周舟和二水悼念之后，却突然来了个电话，“鸿渐，你来我去一下，上面领导来了。” 和刘瓷一样，刘夫人也不爱和领导接触，只能请坐在轮椅上的程鸿渐帮忙。 程鸿渐和刘夫人走后，周舟牵着周二水受到了剩下的人眼神“注目礼”，这倒是让周舟有些哭笑不得，她能够理解，毕竟在她和周二水出现之前，还有那么多人认为周二水是程鸿渐的弟弟而非儿子。 第90章 周舟无所谓，倒是周二水特别天真可爱得指着一个女人问道：“阿姨，你为什么要拍我。” 一下被抓包的女人尴尬得笑了笑，很抱歉得拿着手机就走了，走之前还又很尴尬得说：“不是阿姨，是姐姐。”她也是今年刚刚进的市政院，也曾经对程鸿渐有所想法。 周二水其实调皮的很，看着一向嘴甜的儿子这次像是失灵一样，周助便知道了他的小心思，看着女人的落荒而逃，也是翘起了嘴角。 俩人有着一丝丝彼此心领神会的小秘密，带着周二水去上厕所。 周舟一人等在外面，便遇上了那个高马尾的女人，那个女人的电话像是遇见了什么矛盾，她叹了口气，温和得说道：“如果这拆乐队是你们的决定，我尊重。” 她其实长得很好看，周舟仔细打量，突然意识到这个点，这个高马尾的女孩子把头发全都扎了上去，露出的整张脸很素净也很温婉，眼睛很大眼尾弧度是往下的，是那种纯净的模样，应该是很多男人心目中妻子的理想型。 或许是周舟的目光太过灼热，女人放下电话便直径走过来，像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有灵犀，女人开口便说道：“我们其实见过，不，应该说我们通过电话。你好，我叫鲍秋水。” 鲍秋水这次来，是跟着她妈妈一起来的，她妈妈有事先走了，她却留了下来，只是为了在悼念胡结束后，能和程鸿渐说一些话。 周舟自然想到了那个说是程鸿渐相亲对象的女人，她矜持得点点头，“我叫周舟，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女人的手微微一握，便立刻分开，两个人彼此一笑，笑容都没有见底。 鲍秋水说：“你应该挺好奇我们刚刚在说什么吧？” “并没有。”鲍秋水的这句话隐约带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周舟自然不会去说自己很想知道，只是嘴硬。“大致也能猜到，不外乎是和桥相关，我是文科生出身，学的是法律，对这些一窍不通。” 周舟又笑了笑，“鸿渐倒是会和我说很多，我并不感兴趣。” 实际上，只要是学长说她都会很感兴趣，可周舟怎么可能会坦白，一面对潜在情敌，她就像是换了一种性格，直接切换到了“一杯浓厚绿茶”的样子。 鲍秋水愣了愣，随即笑着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知道程鸿渐想继续那个项目，在追悼会之前，他想去找他们院的总工，可他们总工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我的想法是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让我妈妈帮忙，我妈妈和他们总工关系还算可以。” 鲍秋水说到这里，周舟意识到了她的言下之意，“程鸿渐拒绝了？” “对，所以我想说，真的完全没有必要，我只是真心想帮助。”鲍秋水这话便显得有些不客气，周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第58章 秋水2 当天晚上，周舟做梦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甚至明白只要自己坚定得想要醒来，她就可以从这个梦境中挣脱出来，可她没有，她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个梦里。 看着梦中，程鸿渐牵着鲍秋水的手，在一个盛大的婚礼现场，听着司仪说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程鸿渐没有戴眼镜，长得也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那样的五官与长相，可他嘴角的笑容就像是设定的程序，初看时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可看多了，便让周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她像是一个幽魂，飘到了程鸿渐面前，彼时，程鸿渐正在为鲍秋水戴上那硕大的钻戒，鲍秋水看他的眼中满满是爱意，而他嘴角的微笑却还是那样，没有多一分一毫的变化，更像是一个演员，就偏偏不像一个新郎。 婚礼很盛大，一个老人上来说话，“希望你们共同努力，顾好小家，再为我国桥梁更努力吧。” 周舟一直跟着程鸿渐，他那唯一不变的表情之中，就在刚刚那位老先生说到桥梁时，才有了一丝丝的波动，嘴角的笑容缓了缓，整个人才袒露了一点真实的情绪。 一直到送走宾客，回到新房，鲍秋水上来抱他，他没有躲开，只是也没见多少热情，他松了松那正经的领带，梳起的大背头向下垂落了一根头发，搭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一丝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推了推鲍秋水的手，“我去洗澡。” 鲍秋水一身贴身的红色敬酒服，格外曼妙优雅，她缠着程鸿渐，“我和你一起吧。” 程鸿渐拒绝了，“你先去卸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他的声音还是温柔，可说出的话不容鲍秋水拒绝。 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抱着，周舟觉得很不舒服，可她又知道是梦，想着看不下去就要醒起来，然后狠狠扑到睡着一旁的程鸿渐怀里，揍他一拳后再亲他一口。 可似乎正是因为梦，才由主人得以控制，画面一转，就似乎去到了另一个地方，看着程鸿渐坐在一个落地窗的办公室里，有个穿衬衫的男人笑嘻嘻得在那说：“为了这个项目，你蜜月都不过要来坐镇，嫂子能同意？” “当初结婚前就说好了，她也是同意的。”程鸿渐看着电脑，一脸无所谓得回答了一句。 那个男人有些为鲍秋水打抱不平，“您老能不能对嫂子上点心，她等你等了那么多年，你才同意娶她，你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程鸿渐接得倒挺快，噎得那男人半天没回话。 第91章 “难不成你真和别人说的一样，和嫂子在一起，就是冲着鲍老先生去的？” “不是。” “我就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以你现在的成就，这不过就是再多奋斗几年的事情。” “我想安心干活，就必须要解决这事。” 男人愣了愣，“什么意思？” 程鸿渐移动鼠标滑动，看材料看得入神，男人忍不住凑过去用自己的脑袋挡住电脑，又问了一句：“什么意思？你不爱秋水？” 程鸿渐皱了皱眉，推开那男人的脑袋，“今年已经三十五了，我们这个年纪少谈爱情，多谈工作。” 说完这个，程鸿渐又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了电脑的那份材料中。 而周舟等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他的黑发中有那么一两根的白发，再看他的五官，眼角有一些细纹。 原来这梦说得是未来……不对……程鸿渐没带眼镜，他没有近视，这不是未来的预测…… 等她从梦中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外播撒进来一些光亮，她往旁边看去，就看见睡着东倒西歪的周二水，翘着一只腿在程鸿渐胸膛上，而程鸿渐睡得板正，一只手还轻轻搭在二水的小肚子上。 今天从悼念会回来，周舟和周二水就住进程鸿渐的房子，京平的房子是寸土寸金，程鸿渐的房子比之周舟在锦州的房子实在小很多，周二水却特别开心，只有一个房间只有一张床，终于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了。 而现在，从那个梦中清醒过来的周舟，却看着程鸿渐那张睡颜有些牙痒痒，把周二水这奇葩扭曲的睡姿调整好，看着他又晃着脑袋缩到了床中间，窝在程鸿渐的腰那一块继续甜甜睡去。周舟才轻轻翻过身，伸出手不自觉就掐了掐程鸿渐的脸，嘟囔了一句，“你这么讨女人喜欢，可还行？” 周舟的骚扰让程鸿渐在睡中似乎有一丝丝醒来，可他没有睁眼又像是没有醒来，只是很是自然而熟练得伸出手，想要挽住了周舟，周舟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轻抬头，让他的手穿过脖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的鼻息喷出来，触碰了周舟的额头，就这一瞬间，周舟突然意识到那个梦，或真或假，或许就是她忽略的事实。 她的介入对程鸿渐而言，或许是一种改变。 改变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了他未来所有的经历，或许在上辈子，他出国读书后就直接回国，可能依旧在市政院，也依旧在刘瓷手下干活，然后前途无量向上晋升，一直到三十五岁，迎来了催婚最后选了等待多年的鲍秋水，而最后到校庆的时候，能年纪轻轻就达到那种高度，或许也离不开与鲍秋水的婚姻。 这么一想，周舟就觉得这梦越想越真，或许，上辈子，程鸿渐真的就是和鲍秋水结婚，大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 意识到这一点，周舟突然觉得心很慌。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甚至还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阻碍了他的事业…… 这种心慌让她一夜无眠，早起时，还挂着两个超黑的黑眼圈。 可二水开心极了，他第一次来京平，还是向学校老师请假的周一，拉着周舟玩疯了。 直到周二，周舟要回去了，程鸿渐拄着拐杖要送娘俩去机场，周舟阻止了，心中有些话要说不说的，最后还是憋在了心中，“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把手头的案子结了再来，大概两周……” 可在临出门前，却被程鸿渐拉住了手，把周舟抱在怀中，男人亲了亲她，一只手拨开她的头发，盯着她的眼睛，皱着眉疑惑得问她：“到底怎么了？这几天心事重重。” 周二水在旁边啃着小蛋糕，吃了嘴角都是碎屑，“对，去看升国旗妈妈都没笑过！” 周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废什么话，快去把脸洗洗。” 支开二水，周舟看向程鸿渐，又踯躅了。 “说吧，我是你男人。”程鸿渐的声音很温柔，有着腻死人的深情，和梦中的程鸿渐完全不同。 周舟想了想，直接说道：“要是鲍秋水能帮上你，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原来是这事。我不需要她帮忙，我自己能行。”程鸿渐眉眼之间是轻松，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自信，旋即又亲了亲周舟，“你最是没安全感，之前就误会她是我相亲对象，我一定要洁身自爱，最好沾都不沾，包括任何人。” “我哪里没有安全感。”周舟嘴硬，惹来程鸿渐低沉得笑，爱不释手一样又亲了亲周舟的脸颊。 “好，我说错了，我家乖乖最有安全感。” 第59章 不拘1 周舟带着二水回到锦州，来不及休息，下午就要送二水去上课，二水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在回校前，一定要带上他刚得的金牌。 这种小虚荣心让周舟有些忍俊不禁，送二水到学校，看着他像只小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得走进校门，终是让周舟笑弯了眉。 等回到律所，先去见了赵泉，追悼会赵泉没去，之前广江大学的专车过来，他坐上车送了老友一路，直到他们相识的大学。 周舟敲门而进时，就发现赵泉望着窗外发呆，突发的事故像是一把锤子锤向了他的脊骨，此刻周舟看去竟然只看见他从未有过的疲态。 “师父。”周舟轻轻喊了一声。 赵泉回过神来，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回来了啊，坐，我有话和你说。” 第92章 周舟乖巧坐定后，赵泉给她泡了一杯白茶，白茶甘甜，倒是很合周舟的胃口，就听赵泉说道：“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把外国都玩了一遍，大概一周后就回国。怎么了？” “你和程鸿渐的事，你怎么想？” “我们挺好的。”周舟愣了愣，说完话又强调了一遍，“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只是他最近身体刚刚恢复，我准备把现在手头的工作结一下，先去京平照顾他一段时间，正巧我爸妈回来可以在锦州照顾二水。” “我和你师母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异地的问题，原来我们一直想锦州是你的故乡，也是二水从小成长的地方，何况你还是独女，远嫁总怕你吃苦受累，可现在，嫂子一个人孤身在京平，虽然老刘也带出了好些个学生，最亲的却还是这个才带回国没多久的程鸿渐，我和你师母商量过，如果可以，等你爸妈回来，我们去和他们解释一下关于程鸿渐无法到锦州的原因。” 说到这里，赵泉脸上浮现了一丝别扭和尴尬，“只是委屈你了，当然，这说到底还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们只是希望你考虑到这点。” 周舟摇摇头，“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让程鸿渐来锦州，他在京平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如果需要做出选择，我会选择带着二水去京平。” 对于周舟而言，她经历了失而复得，在那种强大的情绪起伏中，周舟早就做出了妥协和退让，如需要，她愿意陪着他。 准备从赵泉办公室出来时，看着又陷入发呆的赵泉，周舟忍不住说了句：“师父，节哀顺变。” 赵泉愣了一下，突然苦笑了一声，“痛苦总会稀释，日子总会过下去，活着的人还是会继续活下去。”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周舟，我想退休了，我老了，我的脑容量有限，我害怕记太多的案子，反而把重要的人忘记。离开的人最怕的不是太让人难以承受的悲痛，而是终有一天会被人忘记，我害怕啊，我害怕有一天，我都不记得他了。” 周舟愣了愣，她的手攥着门把手，沁出一手的汗，她觉得一阵心疼，只能别过头去，不让眼中的湿润被师父看见。 “师父，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 “你去忙吧。” 给赵泉关上办公室的门，周舟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回过神。 前台同事找她，“周律师，有人找。” 周舟推门而进时，就看见立在窗前角落里的少年，他刚刚交了罚金获得缓刑，也是周舟法律援助对象。再转眼就看到合伙协议纠纷的秦先生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游。 “周律师。我可终于见到你了。”秦先生从游戏中抬眼，笑嘻嘻地说了一句。 那个少年也对周舟行了注目礼。 周舟没搭理秦先生，看着少年问，“找我有事？” 少年点点头，他不爱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摸出两张纸递给周舟，然后就讷讷地说了句，“我走了。”说罢，便真的走了。 周舟翻开对折着的两张纸，一张是一封信，信上简单地说着——谢谢你相信我，我以为小金丝和笑气一样，只是违禁品。 周舟了然，第三代新型毒品比之原有的毒品，的确在外观上更不容易辨识，它是实验室合成，更新快品种多，且伪造地和日常用品很像，之前周舟就觉得这个少年太大胆，先不说在朋友圈直接发宣传，还都是直接让跑腿送毒品，后来，她才想到第三代新型毒品的特殊之处。 再看到笑气，周舟叹了口气，在一定性质上，笑气和第三代新型毒品功效上差不多，具有成瘾性，对身体伤害也很大，可目前并没有被列为毒品的序列。 第二张白纸倒是让周舟有些吃惊，这是一张欠条，金额是两千，还款时间是一年。 这孩子啊……周舟又叹了口气，随手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把欠条丢了进去，只见那抽屉中已经存放了很多各色各样的纸条，乍一眼看去，在一些翻折的纸条上隐约可见借条、欠条二字。 “你干嘛借给他钱？”秦先生突然出声。 周舟一抬头才发现刚刚还大马金刀一样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悄无声息走到她的旁边，似乎还把刚刚的纸条都看见了。 周舟皱了皱眉，“秦先生，直接偷看就算了，还问？” 被唤做秦先生的男人实际上也年轻的很，是个阳光开朗的大学生，穿着潮流时尚，这次见面，他更是自来熟的自来熟，嬉皮笑脸地回应着：“你不说，那我来猜一下，刚刚那个小孩肯定犯事了，这欠条上的两千元是你帮忙交的罚金吧。不过，周律师，你这心也太好了吧，那么多欠条啊？你工资够吗？” 周舟把抽屉关上，横眉冷眼，“秦先生，上次我有急事怠慢了您，还希望您见谅。您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 “上次没事啊，你都不是帮我找了另一个大律师嘛。再说了，叫什么秦先生，搞得我好像很老，你叫我秦非就行。”秦非还是笑着，“你瞧你这么善良，我肯定要帮助你，我又有个案子，到时候多给你点律师费。” “总觉得你在骂我。”这个社会说人善良，不像是褒奖，像是嘲讽，周舟挑了挑眉，连“您”都不说了。 秦非摇摇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都是诚恳，“那你可误会我了。我真碰见问题了，我名下有一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糕点店，有人用我的商标也开了一家。” 第93章 周舟这次回锦州，主要是为了把前段时间积下的案子结出去，再去京平照顾拄着拐杖的程鸿渐，所以并不准备接秦非这个商标权纠纷案。 “我们所有个打知产特别厉害的律师，我帮你引荐。” “不，我就想周律师你赚我的钱。” 这话说得有些越界还带着暧昧，周舟拒绝地更果断了，“我对知识产权这一块了解不深，我不会接你这个案子的。” 周舟的果决，让秦非有些败兴，可很快，周舟就发现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男人开始频频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似乎很闲，一周三次来律所报道，还经常带点巧克力什么的丢在她的办公室，每次都扬着笑脸，“hello，周律师，又见面了！在忙什么呢？” 死皮赖脸到周舟有些无语，程鸿渐忙着争取那个蜉蝣江大桥，每次视频通话周舟都能感受到他的疲惫，周舟自然不会把秦飞的事说给他烦心。 直到有一次下雨，周舟车轮胎出问题，秦非“碰巧”路过，顶着细雨帮她换胎，雨点蒙白了他的头发，倒让周舟无法再忽视这个男人，周舟在他旁边蹲下身为他打伞，像是顺口说着，自然到风淡云轻：“秦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老公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 第60章 不拘2 什么时候有空？ 小雨微风中，秦非按压千斤顶的手都觉得僵了一下，什么时候都没空！他皮笑肉不笑得打岔着：“周律师，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 “可能是因为我老公太优秀了。”周舟翘了翘嘴角。 “有多优秀？有我优秀吗？周律师对我还知之甚少，我从小就……” 周舟打断他的自吹自擂，“秦先生，你优不优秀我不需要知道，你未来的妻子知道就行。” “也对。”秦非撇了撇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算我再优秀，在你眼里可能也比不上那根萝卜……” “看不出你年纪轻轻，领悟不浅。”周舟把这句话换给他，她蹲的脚有些麻，站起身，风吹过她的长发，一缕飘荡着扫过了秦非的脸颊。 秦非愣了愣，突然抬头，皱着眉神情古怪，“你别不信，虽然我自己也不大信，可认识你之后，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我们应该是一对儿……” “不可能，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周舟矢口否认。 “或许是上辈子？”秦非尴尬得笑了笑。 上辈子也不可能，我就是从上辈子来的，周舟心中念叨了这么一句，嘴上也是不客气，“别说我已经有孩子老公，更别说我老公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就算我单身，我也不接受姐弟恋。” 秦非撇撇嘴，没说话，只是把换下来的轮胎搬进后备箱，在临走前，那个带着腕表和好些戒指的手拽了一下周舟的衣角，小孩子一样，“周律师，我总觉得……” 见他还要说，周舟打断他，“做第三者，可是不道德的，不论男女。” 细雨绵绵，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 秦非坐在他的大g上，陷入沉思，他看着周舟的车开走，直到融入车流再也看不见，他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喃喃自语，“奇怪了，这种有些难受的感觉是怎么了……” 他按了按自己心脏这边的胸膛，吐出一口气，“好像什么属于我的东西不见了……真奇怪，难不成真上辈子有缘？” 而另一边，周舟接二水放学回家，周二水这个小鬼缠着周舟要和程鸿渐视频，周舟被磨的没办法，便打开了视频谈话，可是很久，程鸿渐那边都没有响应。 想着他可能在忙，别也没有多想，只是哄着周二水去睡觉。 等把二水哄睡着，她走到客厅又想着给程鸿渐打电话，这次还是没有接通…… 她的心就忍不住担心起来。 接下来的十分钟，她给他打了电话，也发了微信，甚至于发了短信，都没有回声。 她病急乱投医，直接打给了之前招待她和赵泉的小张，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小张接起电话时候还有迷糊，鼻音很重，“啊，周律师，我这几天发烧请假了，偶像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 周舟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不过偶像最近肯定过得不好，他想把蜉蝣江特大桥的设计稿完成去参加招投标，可总工和大部分人都不希望把这个项目继续下去了，也是觉得晦气吧……现在得势的那个领导还见偶像不爽，院里也没有人能像刘总那样护着偶像……” 小张被烧得脑子乱七八糟的，说的话也是乱七八糟、主次不分、毫无逻辑，“之前他还想污蔑偶像，想让偶像给他背黑锅！妈蛋，黑心！还好被调走了，可谁想，刘总出事了，和他一样黑心肠的狐朋狗友得势了！” 说得周舟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她挂了电话，担心便在心中不断蔓延，此时此刻，她痛恨这原本给予她安全感的异地，她和他的距离太远，远到出现什么事情，她都无法陪在他身边。 好在，没有让周舟焦急太久，程鸿渐的电话打回来了。 周舟飞快得接起，点击屏幕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学长！你在哪里？” 那边嘈杂的声音纷纷扰扰，程鸿渐说话声便显得有些失真，可也明显可以听出他喝酒了，“乖乖，我刚刚在应酬，现在准备回家了。” 第94章 “那就好。”周舟舒了口气，“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先休息。” “好，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挂完电话，周舟呆坐在椅子上，仍有些忧心忡忡，她的额头处有根筋像是微微跳动了一下，拉扯着她的眼皮感觉有些痛。 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她极其潦草地洗漱完，又很是潦草地开始收拾家，直到夜里十二点，她还是没忍住给程鸿渐发了微信——学长，到家了吗？睡了吗？ 微信没有回，她这心便又提了起来。 程鸿渐是个非常合格的男朋友，微信永远秒回，就算一时没空，也会先回一句“在忙，等下聊”，而不会像今天晚上这样，电话迟迟不接，微信迟迟不回。 周舟忍不住一字一字斟酌刚刚他说的话，在那些嘈杂的背景声之下，程鸿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很好听，只是带着喝酒之后明显的咬字不清。 她使劲回想，渐渐也不知道是真的回想起来，还是凭空捏造出来，那背景音中似乎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 周舟忍不住皱起了眉，她犹豫片刻，只能再给程鸿渐打电话。 可电话还未拨出去，程鸿渐便打了过来。 周舟赶忙接通，“学长！”声音雀跃。 却听那头传来鲍秋水的声音，略带慌张，“周舟嘛？你快过来接他，他被人灌了很多酒，我把他从酒桌上带下来了，可我不知道要不要送他去医院。” 周舟的心“咯噔”一下，到底喝了多少酒？这么严重？！旋即她又觉得慌张，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不在京平，你们现在在哪？我让我朋友去找你们。” “我推着程鸿渐出来了，要么我先带他去附近医院看看？你朋友直接去医院和我们汇合？” “好，麻烦你了。” 周舟挂了鲍秋水的电话，就飞快给张媛打电话，张媛刚刚加班回家，倚在床头看书，正准备关灯睡觉，接到周舟的委托，二话没推辞，就起身赶到医院。还不忘安慰周舟一句，“别太担心了。” 可周舟怎么能不担心，她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能够跨越山海，直到京平。 可她不能，她无能为力，她只能呆坐在客厅，无能为力得等待…… 秒针走得飞快像是在赶路，分针不快不慢，还透着闲适，时针最是懒惰，逼急了才动一下。 周舟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钟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是陷入魔怔，直到张媛打来电话。 “没啥事，放心吧，我现在送他回家。” “到底怎么回事？” “我回去再和你说。”张媛支支吾吾。 直到夜里一点，张媛才拨通了周舟的电话，只是开口便问：“那个女的怎么回事？我瞧着她对程鸿渐有些别样的情谊，心甘情愿忙上忙下，尤其了解程鸿渐的情况，或许都比你了解……” 周舟瞬间就不舒服了，可对于程鸿渐的关心远超对鲍秋水的芥蒂，她皱着眉问：“学长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那女的也没和我细说，只是说为了争取什么项目。”张媛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处境，不禁叹了一句，“都是社畜啊……” 周舟就愣在了原地，浑身冰凉……甚至在一瞬间，她想：如果不是自己介入了程鸿渐的人生，或许他就不会遇见这么多磨难……或许，她本就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打扰命运…… 第61章 不拘3 周舟又失眠了，睁着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脑子中乱七八糟像是一团毛线球。 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早上被二水叫起，周舟起床就感觉头重脚轻。 送二水去上学，二水特别兴奋，进学校前还不忘和周舟说：“妈妈，你别忘记给我请假，我后天要去给苏苏阿姨的做花童的！你别忘了！” “好好好。” 嘴上应承着二水，其实有些心虚，要不是儿子提醒，她还真忘了。 给周二水的班主任发了请假的消息。 程鸿渐的电话就接了进来。 周舟一愣，按动蓝牙耳机接入了电话。 “乖乖。” 程鸿渐声音沙哑，像是海浪冲击沙滩，还带着疲倦。 “学长……”周舟下意识应了一句，却戛然而止，不知再说什么。 程鸿渐刚刚从醉酒中清醒，啥都没干，就记着给周舟打电话，急切着解释道：“我要和你解释一下，昨天你打我电话，我其实没结束，对不……” “没事没事。”周舟飞快得打断他的话，又略带着小心翼翼，“能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吗？” “就是为了争取蜉蝣桥，和一些同事吃饭，希望能帮忙改变一下总工的看法，给一个去参加招投标的机会，毕竟大量的勘测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不去参加总觉得有所遗憾，何况，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啊。” 这些沉重的事情，程鸿渐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轻松一点，“就喝多了，别的也没什么事，让你担心了。” 周舟直觉就不对，她问道：“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没有。”程鸿渐轻笑着，满满宠溺，“要是有人为难我，我便辞职来锦州，正好陪你和二水。” “骗人！”周舟的泪花盈满了眼，她把车拐进了路边的停车位，“程鸿渐！你骗人！昨天晚上，那所谓的同事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想让你背黑锅的人？” 第95章 “怎么会这么想呢？那人早被调走了。”程鸿渐像是在给周舟顺毛，还是温声着笑着。 “那……那是为了那人报复你吗？”周舟回想着小张的话，只感觉遍体生寒，“学长，我很怕，很害怕……” 听到周舟的颤抖的声线，程鸿渐愣了愣，“乖乖，别怕，我能够应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这些人不值得我们畏惧害怕。” “所以，是他们这些人逼着你喝酒？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周舟感觉愤怒，这种愤怒让她心生恶意，她恨不得立马飞到京平进行报复，她的程鸿渐凭什么要向那些人低下头颅！ 程鸿渐轻笑着，倒也是风淡云轻，“他们能做什么，不过是小事小节，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乖乖，在我心里，你、二水、大桥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不过都是浮云。” “乖乖，这事之所以骗你，总也是我大男子主义作祟，我总希望在你面前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狼狈，不狼狈……”周舟喃喃自语，像是被迷了心神，“都是因为我……你本不该…这样的……” 程鸿渐本不该这样的，上辈子，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是很多干桥梁人的偶像，本不该这样…… 晃神中，周舟又说道：“如果是鲍秋水，如果是她……就不会这样了……” 程鸿渐敏锐得感知到了周舟有些崩溃的情绪，“周舟，这和鲍秋水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她能帮你，可我不能……” “什么浑话。”程鸿渐皱起眉，话语上也是生气，“周舟！我和鲍秋水绝无可能，我的所有可能只在你这里。而且，正如你的事业我无从下手，我的事业也该我自己去负责，你是我的爱人，只需要你爱我，我就心满意足，我们没有必要为爱负担上其他的需求。” 说到最后，程鸿渐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微带着示弱，“乖乖，别这样，昨晚的事情并没那么严重，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如果让你产生这样想法，才是让我最难受的事情。” 程鸿渐的话语简简单单，却让周舟的情绪得以平复。 她抽出纸巾把眼泪擦干，安静的空间中只听见周舟抽泣的声音，程鸿渐长长叹口气，“别哭。”他烦躁得抓了抓自己头发，感觉这两字真是无力到底，距离，还是距离，他本是应该在她旁边，拥她入怀。 “可以了。”周舟理智回笼。 程鸿渐舒了口气，“乖乖……” 周舟冷静下来，红着眼睛，还是执拗问着，“学长，干你们这一行的，有没有可能四十不到就获得很多大奖，比如年度桥梁人物，或者是什么建设工程？” 程鸿渐很奇怪她这个问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略带着玩笑性质，“那或许是天之骄子？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这样的人物。” 对，这样的人物被我耽误了……周舟只觉得心揪着痛，在这样的情绪下，一些难以言喻的秘密便脱口而出。 “学长，我上辈子过的不怎么样，可你就是这么厉害的人，你四十岁不到就主持了很多大型项目，获得了很多成就。”周舟强调了一句，“这不是胡话，也不是做梦，这是真的，你信我。” 程鸿渐信她，所以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钟，在消化这个莫名其妙的信息，最后在周舟极度紧张之中，他说：“那我上辈子，应该很惨，我想不出，如果不爱你，我会爱谁？” 周舟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个梦，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猜测，“有可能你娶了鲍秋水。” 程鸿渐缓缓皱起眉，“乖乖，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所以你现在是认为你的出现耽误了我吗？” “对。是我不知廉耻引诱你，是我肆无忌惮介入你的人生。” “又说浑话。”程鸿渐叹了口气，“如果上辈子我真是靠鲍家才有了成就，那我倒是要鄙夷上辈子的自己了，估摸着我上辈子大概活得也不那么开心，而这辈子，能遇见你，才是我此生幸运。乖乖，你要相信我，虽然我现在工作上的姿态并不好看，可不是因为你，只能是我自身能力不够，还是说，你只是喜欢上辈子光鲜亮丽的我，厌恶这辈子狼狈无能的我？” “当然不是！你也不是狼狈无能！” “这就对了，你要是为我好，就让我爱你，而非离开我。”程鸿渐一槌定音，有些平日没有的霸道和强势。 “至于事业，我当时就答应你了，我总要前程似锦的，我自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说到底，程鸿渐信不信这关于“上辈子”的事情并不是最重要的，在程鸿渐心里，和周舟、二水好好走完这辈子，才是他所追求的。 这份爱情，他失而复得，便不愿再失去。 第62章 礼成（大结局） 陈苏芳的婚礼很盛大，周二水穿着小西装很是精神得跟在陈苏芳身边，还不忘拉着另一个小女孩的手，倒是个小暖男。 张媛和关瑜是伴娘，本来陈苏芳想让周舟也当伴娘，她的理由理直气壮，周舟只是生了孩子又没有结婚，可周舟却不想让她和张诚家人之间出现矛盾，便格外坚决得拒绝了。 此刻，她和尚麦军站在一处，看着陈苏芳和张诚在婚礼布景里拍照片，尚麦军胖了很多，看上去更憨了。 “老程不来吗？”害怕尴尬，尚麦军挠了挠头，憋出这么一句。 第96章 “他有事要忙，过来也不方便。”周舟也是中规中矩回答了一句。 尚麦军看了她一眼，周舟笑了笑，俩人便一笑泯恩仇，主要是尚麦军这边，把过去自己骂周舟的事翻过去，他“嘿嘿”一笑，“你变了很多，希望你好好待老程，老程他真不容易。” “我知道。”周舟郑重得点点头，旋即把目光投向和张媛站在一起的关瑜，“你也是。” 陈苏芳倒在张诚的怀中笑作一团，娇俏得像枝头的一朵海棠花，明艳而浓烈。 这是幸福的感情关系中才会长成的状态，让周舟的心中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小太阳，暖暖的。 终于，上辈子各走一方的情侣终于走到了婚姻的殿堂。 世人总是希望任何剧情都是圆满的，这是每个人对生活的期望，而陈苏芳的婚礼就像是周舟心中的期望，人来人往之中，她看着陈苏芳笑着开心，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和程鸿渐的未来。 走了很远的路，只要前方有光，便不会觉得累。 而没有办法赶过来的程鸿渐刚刚修改完设计稿上最后一处细节，他起身拄着拐杖准备去接水，发现鲍秋水被同事带了过来。 那个同事挤眉弄眼的模样，让程鸿渐相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关于他的绯闻会成为院里的热点。 等他们俩坐到了院里的咖啡厅时，程鸿渐的脸色冷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各方面条件优秀的鲍秋水在两性相处中，显然没有遇见对她冷言冷语的男人，她愣了愣，“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 “我认为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 “这话真伤人。”鲍秋水拿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以此遮掩自己眼中些许的落寞。“我只是顺路来你们这里办事。” 这样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程鸿渐没揭穿，“我知道你的好意，谢谢你，可我不需要借鲍老先生的势。” “是我愿意帮你的，和你没关系。” “我不愿你帮，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我不需要你报答，就这样就挺好的。” “男女之间，最怕欠债。” 鲍秋水说得飞快，有些话已经不过脑子，只是顺着自己心中的感情而发，而程鸿渐接地更快，态度像是石头，又硬又伤人。 这样的态度，让鲍秋水觉得有些伤心，她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鸿渐并不以此沉默为尴尬，他神情自若得在沉默中喝完前面的那杯茶，抄起拐杖起身，“秋水，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想我的态度应该表达得很明确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程鸿渐！”鲍秋水下意识唤了一声。 可这个男人拄着拐杖，走得缓慢却很坚决。 鲍秋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入神，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鼻子微微颤抖，眼尾已经有些发红，为了遮掩自己的失态，她低下头去，灌下了一口咖啡。 真苦啊…… 她想，这个男人和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他这么冷酷，像是眼镜上折射的一道冷光，像是怎么都暖不融的冰块。 可她又很清楚，这个男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便又是另一幅模样。 她的心很酸，像是嫉妒，又像是吃醋。随即，她苦笑几声，她凭什么吃醋呢，她和程鸿渐连朋友也不是。 …… 云仙县进入了旅游旺季。 地陪导游小巩每日忙地像是一条老狗，云仙县的主打风景区，缆车上去还要走山路，来来回回特别“锻炼”人。 搞到第二周，小巩实在吃不消这种锻炼强度了，向领导申请被调去了另外一条路线。 今天这一批是散客，他站在旅行社店面前，急匆匆地吃完包子，就看着大巴车悠悠地驶过来。 怀着地陪的职业素质，小巩从上车开始就扬起了灿然的笑容。 一段已经说了无数遍的开场白，用来暖场，接着就是要介绍今天的第一个行程，“今天我们第一站要去到的，就是有着天桥之称的蜉蝣江特大桥，这座桥上半年刚刚竣工，将天堑变通途，大家猜猜，这桥面距谷底多高？咱就说几层楼高吧，想象一下，这可是天桥！还是全球最长悬索桥。” 这大早上的，很多人都还迷迷糊糊的，小巩一抛出这个梗，没人回答，有点冷场，他正想把气氛找回来，就听见坐在大巴第二排传来一个男声：“630米。” “对了！”小巩的目光随之看向那位男人，男人出色的样貌让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他的那一声“对了”吵醒了枕在男人肩头的女人，女人揉了揉眼睛，抬头问：“到了吗？”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细语，“还没有，再眯会。” 女人点点头，重新在他的颈窝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 小巩看了一眼，觉得他们应该是对新婚夫妻，这黏糊劲，这一顿狗粮，铺天盖地的。 到了蜉蝣江特大桥观光通道口前，游客一个一个下了车，小巩看着那长相出色的男人牵着那女人也下了车，小巩扯着小蜜蜂，在人流中举着自己的小红旗，“大家跟着我，别走散了。” 是旅游旺季，这个景点人很多，甚至在前不久还超越了云仙县的主要4a景区，成为了第一热门的景点。 走过观光通道，上了观景台，小巩介绍着桥相关的内容，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这蜉蝣江特大桥，是咱们高速的控制性工程，全长1400米，主跨920米，大家往下看，恐高的游客自己把握，桥下面就是蜉蝣江，深不见底的峡谷啊，大家拍照的时候小心点，注意保管好自己的贵重物品，掉下去可是拿不回来了。” 第97章 小巩一边说着，一边余光看向那对小夫妻，那俩人在观景台的一角，相拥着，在交谈着什么，女人没化妆全素颜，五官看上去一般般，就是皮肤白，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何况她还不丑，只是搂着她的男人长得实在太出色，两相对比就显得女人有些路人。 小巩继续介绍：“说起这桥，我就不能不和大家介绍一下这桥背后的故事，这桥的设计单位是京平市政院，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几年前，我县一座桥崩塌事故，当时死亡名单上就有京平市政院的专家，他们来云仙，就是为了造这座桥，不幸得是全车人都留在了这里，唯一一个专家团里的幸存者，带着他们之前勘测好的数据，造了这座桥——蜉蝣江特大铁索桥。” 小巩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对我们本地人而言，觉得很羞愧，人家是来给我们造桥的啊！全被我们自己造的桥害了！唉……那事故调查清楚后，相关责任人开庭审理，当天法院前围了很多人，要不是说是要文明守法，我们当地人是恨不得拿上臭鸡蛋，好好招呼上。” “我们云仙人不会忘记，这么件事，和那一群专家，只要桥在，就不会忘记！” 对啊，只要桥在，就不会忘记。 …… 这个景区还有蹦极项目，小巩问大家的意愿，问到那对小夫妻时，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她摸了摸肚子，“倒是挺想去的，可现在不方便。” 哦～人精小巩点点头，笑着说：“恭喜恭喜。” 小巩带着那一群要蹦极的游客走的时候，还在想，那对小夫妻的孩子也不知道会像谁，爸妈底子都不差应该也丑不到那里去，要是多像爸爸一点，长大肯定又是一个大帅哥或是大美女。 山风吹过，不远处的桥面之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车轮挤压过减速带发出的“哧哧”声，和着这山风在山谷里飘荡，而其中又夹杂着虫鸣声，别有风味。 桥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像是永远不会停下来…… 第63章 秦非 上辈子1（番外） 秦非没心没肺、吃喝玩乐、天不怕地不怕，长那么大，头一次想用“不好惹”来形容一个女人。 他陪着他兄弟出来喝酒，听着他平日克己复礼的技术流兄弟破天荒地砸了一个啤酒瓶，“艹！艹！艹！”连骂三声，足见这个腼腆的大男人的愤懑。 秦非往日的嬉皮笑脸也不见踪影，他拍了拍兄弟肩表示安慰，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兄弟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巴，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从角落找出扫帚，乖乖得把一地的酒瓶碎片扫到一起。 “哎……”秦非叹了一声，“别搞了，我自己的店，没事。” 兄弟没搭理他，扫着扫着抱着扫帚就蹲在角落，自闭了。 他兄弟平日披着威严的警服，带着眼镜文文静静的，平日喜欢玩游戏，可也算是兢兢业业，让他今天如此失态，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一个女人。 秦非顺手抄了一杯酒倒进自己的嘴巴，目光逗留在屏幕上，上面显示着一篇报道，标题用黑体写着“锦州飙车案事故通报会疑点众多，65码车速能否将人撞飞5米远？” 这篇文章一发表就立刻引来围观，3小时后上了热搜，这个本不算复杂也不算奇特的飙车案顿时成了炙手可热的选题，各色的媒体全部跟上。其实这篇文章的标题在众多同类的文章中，并不算是过分，秦非的手指轻点过那标题下的记者名字，这个女记者才是这件事情的幕后推手。 他的兄弟就是那悲催地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出“车速65公里每小时”的倒霉蛋，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小了，上级对这新闻发布会并不重视，便让他这个技术干部去，他也是天真无邪，就这样“赤条条”得去了，认认真真开完新闻发布会，主持人说了结束，很多媒体记者都收拾家当准备走人了，他刚准备下来，这个女记者就迎上去，问了一句：“那警官，你觉得他车速大概多快？” 按照兄弟的说法，当时他都以为结束了，就是私下聊聊，毕竟事发路段没有监控，当时鉴定机构也还出具相关的结论，女记者目光灼灼盯着他，很执着得就求一个答案，他也便说了一句：“我个人认为应该65码。” 好嘞，就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成了当天的头版头条，兄弟被上级领导严厉的批评，甚至会面临处罚，讨论到深夜，最终请宣传部一起控制舆情，可网友的讨论却越来越剑走偏锋，直指事故背后的徇私枉法和黑灰地带。 被领导又骂了一顿，放出来了找秦非喝酒。 兄弟心里苦啊，秦非知道，听他这话，便也知道这个女记者才是真厉害，这是给警方挖坑呢，要是换了别的有经验又老道的发布人可能不会往下跳，可惜，这次的发布会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够重视，埋下了祸端。 秦非又喝了口酒，过去用脚踢了踢躲在角落自闭了的兄弟，“你放心，我帮你整回来。” “哎哎哎！你可别干违法犯罪的事！”兄弟急了，倒是从自闭中一把抓住秦非的裤子。 秦非似笑非笑，“搞个恶作剧罢了，我早就改过自新了。” 秦非家里有钱，又长得有模有样的，年轻时就是个混不吝的，走到哪里横行到哪里的爷，曾经还为了意气之争，在酒吧一夜砸了十几万，也是不愿受气的主，用钱砸着人跪下求饶。 秦非拿起手机，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那女记者的名字。 第98章 哦，还挺好记。 周舟。 …… 秦非斜倚在自己的超跑上，脸色怡然，丝毫没有一丝自己的车挡住了别人车的歉意。 那辆被挡住的大众车已经停下，驾驶室却没有下来人。 秦非倒是无所谓，他拿起电话按着朋友给的号码打了过去，隔着大众车的车挡风玻璃，他嘴角噙着笑，指了指手中的电话。 挡风玻璃内，一个纤瘦的女人接起了自己响铃的电话。 “周记者，是吧？”秦非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女人，玻璃折射着光微微有些看不清她具体的长相，可他清楚这个女人的目光也紧紧盯着他自己。 大众车内沉默了几秒，一个更冰冷的女声响起，“我是，何事？” “我叫秦非，很高兴认识你。” “秦先生认识一个人的方式，真特别。”女人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不像是个活物。 “之后会更特别。”秦非也笑嘻嘻得说了一句。 “神经病。”女人挂断了电话，在秦非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她猛得倒车，拐进了逆行的车道，之后又飞快驶向了拐角，瞬时就不见了。 逆行的车道刚巧是红灯，没有来往的车辆，倒是让她一路顺畅逃了。 秦非愣了愣，旋即便被那“神经病”这三个字逗笑了，他也不摆pose了，感觉刚刚这一过招，自己的确有些神经病。 回去之后，指示着另一些混社会的朋友，在这个叫周舟的女记者车上泼上垃圾，他存心要寻周舟开心，便也光明正大得把车停在了她对面车位上，准备看一场好戏。 被泼了垃圾的大众车在一下班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秦非坐在车上听着一堆人围在那里，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还在八卦。 “这是周舟的车吧，你瞧瞧，肯定是得罪人了，有人这么整她。” “她这种人活该，整天面无表情像个鬼一样，也不爱搭理人，自视清高，还老是做那些报道，被人报复也是正常，你说就她这样的，才活该生不出孩子，又没男人。” “她是离婚了吧，难怪这么拼，我看她整天都在外面跑，一篇稿子改来改去也是不烦的，我还想着要是我是她老公，我不得气死啊，一个女人这么不顾家。” “是离婚了，两年前就离了，而且她不能生，听说是有病。” “难怪啊，工作起来跟个狂魔一样的，哎，不过她的业务能力的确没的说。” “这都什么人啊，要报复她不能换个方法吗，这是污染公共环境啊。”又有人走了过来加入了八卦阵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还给咱们周大记者寄过死老鼠什么的。” “还有这事？谁啊？” “我具体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们私下都猜可能是那起幼女强奸案的被告人，不是说他家很有势力，本还想着搞个缓刑，被周舟文章这么一发，谁敢给他活动啊，他家不得恨死周舟啊。” “说起这个，我倒也是佩服周舟，可能也是没家没落的，自己也没孩子，这胆子就是大，私下不都在传，前后脚的五六个记者一起去做得采访，就她敢写敢发。” “的确是……”说到这个话题，众人倒是沉默着，没再说几句，便散了。 接着又来了一批人，秦非又听这批小年轻说：“这不是周老师的车嘛，谁这么过分啊！” “是周老师的车，咱别管了，我听别的老师说，周舟昨天在自己私人的公众号上又捅娄子了。” “捅什么篓子了？” “她写了一篇题目叫无罪人以死明志，有罪人苟且偷生。” “啊，是说那事吗？”一群人神神秘秘，说到这里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缄口不语了，随即便默默走了，却是勾起了秦非的好奇心。 那事？什么事？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搜了搜这篇文章，看完这篇后，他没忍住翻起了周舟写的别的文章，为了看更多的文章，他又忍不住关注了她的公众号。 看了十几篇文章后，他还没等来周舟，可他放下手机，皱着眉眼中有些疑惑，这个狡猾的女人会写出这些文章吗？不都说文如其人吗？ 他愣了愣，拨通电话，找了一群人来又把周舟的车弄干净了。 他坐在车里一边看文章一边等，一直到夜深了，也没等来周舟，正当他想走时，便看那个女人背着一个比她人都要大的包下来了。 这个女记者太瘦弱了，像是一个马上就被风吹走的蒲公英，细细的手腕上骨头的痕迹很是明显，而她还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她那么疏离那么羸弱，那么矛盾。 秦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在角落，细细观察着她，一寸一寸仔仔细细。 他想，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也不像女人，不会笑，反倒是眉间有细纹看上去就是苦相，目光冷的像是手术刀，硬邦邦得像是茅坑的石头，头发油腻腻得被胡乱扎成了低马尾，看上去一点也不干净可爱，和他接触的那些女孩子全然不同，明明也不年轻了，还不爱保养，素面朝天不顾形象。 好像唯一还带点女性特质的就是她的声音，冷冷清清，还挺好听的。 第64章 秦非 上辈子2（番外） 秦非本没想跟着这女记者，只是手脚反应速度快得让他的大脑跟不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尽然干着尾随的猥琐事，不禁愣了又愣。 第99章 这都什么鬼！ 他调转车头正想着迷途知返，就看见那女记者的小破车停了下来，她瘦弱的身体像是一个罩着衣服的木棍，还背着一大包东西，整包东西压到她的肩上时，她还踉跄了一下，秦非调转车头的手便停住了。 “艹！”他皱着眉骂了自己一句，把车停到一边，准备下车帮忙。 可那女人消瘦的身材走得却很快，秦非来不及帮忙，就看着她的身影拐进了路边的小巷。 他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小巷子错综复杂，左拐右拐，又右拐左拐，他停下脚步，避开路中间的一摊污水和一泡狗屎，就瞥见一个破旧的小屋里，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婆婆拄着一根木棍呆坐着。 那个叫做周舟的女记者便卷起袖子，从那大包中一样样往外拿东西，先是油面盐，再是调料，“阿婆，今天咱们吃面。” 那老婆婆没回声，只是用呆滞的没有亮光的眼睛盯着外面，正巧看着是秦非的方向。 秦非被她看着心里有些发毛，往阴影中又躲了躲，探出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老婆婆是个瞎子，就听到她说了一句，“我孙儿回来了，我听见声音了！” 旋即就传来周舟的声音，带着疲惫，冰凉的嗓音中微带着一丝温和，“阿婆，等案子结束，方攀就回来，现在他还有事要忙，我们先吃面。” 秦非听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打开手机搜索，才发现方攀正是那个飙车案的被害人，大学生，在打零工的路上被撞死了，据一些网上的跟帖，这个瘦弱的大学生被撞得飞起，然后才重重摔下，血染红了洗旧发白的衣服，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直觉到这个女记者给兄弟下套中有隐情，秦非站在小巷臭气熏天的一角，忍着，等着，终于等到周舟走了出来，她真得很瘦，是这种并不好看也并不体面的精瘦，皮肤也不白，常年跑新闻的黑。 她迎面走来，光亮的目光隐晦得看了眼秦非，带着警惕，刚开始还没认出他，越走进，只剩一步就擦肩时，她突然意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机敏得停下脚步，“秦先生，有何贵干？” 秦非愣了愣，突然就失语，看着女人警惕又冰冷的目光，他的心沉了沉，“你别误会，我要是说我不是有意跟踪你的，你信吗？” 周舟：“……” 说完这句话，秦非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说得都是什么话啊。 好在秦非有一优点就是持之以恒，得到周舟的白眼后，回到家他是越想越不对，便让另一个朋友帮忙打听打听。 隔了三四天，一个朋友请他喝茶，左臂纹着关公，说话也像是戏文，“秦老弟，听兄一句劝，这事水太深，咱不掺和。” 秦非皱眉，“要拿我当兄弟，直说。” “你打听那个叫方攀的小伙子，前段时间投了一份实名的举报信，没过一周，有人找到我这买凶，我推了之后，也没听说谁接了，反正当时那人信誓旦旦打包票，说是公检法这一块完全不用担心，说是有门路。不过我瞧着，现下也是悬，你瞧着警察说得六十五码，全国都盯着呢，门路难找。” “那不挺好。”秦非大马金刀，喝了口茶，“那还怕啥，我也不是好惹的。” “何必呢？秦老弟，明面上是不能动了，可那群人心黑手辣，我们这些正经人没必要和他们对上。” 秦非想到了周舟，想起那个女人谨慎的目光，对着任何人都能立起尖刺，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他怕啥，旋即，他又想到自己被周舟下套的兄弟，这事，也不算亏。 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惹上了这群人？ 秦非钱多人闲，害怕周舟出事，便换了一部低调的车远远跟着，三天后，周舟敲了敲了他的车窗，女人冷漠的目光像是x光线上下打理着他，“秦先生，你的方式的确很特别。”似笑非笑，说着第一次见面时，秦非说得那句话。 秦非被噎了一句，有一丝尴尬，还是嘴硬，“周记者，你别不信，我这是在散步。好巧啊。” “哦，我劝秦先生这几天还是别在散步了。” “什么意思？” 突然，周舟转过头，地下车库入口处有一辆车闪烁着巨大的灯光，灯光照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灯光实在太亮，让人根本看不清。 秦非眼皮一跳，顿时意识到什么，他大喊：“上车！” 在那辆车疯狂冲过来时，周舟打开了驾驶室的门，被秦非一把揉住她的腰，好细……同一时间，他踩动油门，车飞快开了出去。 一进入主街道，车辆增多，那本紧追在后面的车便悄悄拐走了。 秦非长长舒了口气，便听到半个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的周舟，丝毫无劫后余生的大喜大悲，反而有条不紊得打电话，“对，不算是故意杀人，也算是故意伤害。我手上有证据，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木着一张脸，对着秦非说道：“靠边停车，这次谢谢你了。” 车一停她就开门下车前，秦非赶忙拉住她的衣服，“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 “这里不好拦车，我送你！”秦非坚持。 周舟上了车后座，秦非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她，看她神色波澜不惊，忍不住问：“有人要杀你！” 第100章 “嗯。”周舟点点头，“很正常。” “你干了什么？你知道谁要杀你？” “我知道。”说完这三个字，周舟便闭嘴了，她依旧一脸警惕，秦非便知道，她不信他。 把她送到一处酒店，周舟下车之前，突然说道：“秦先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不要再出现了。” 这话本是善意，只是用那带着些许凉薄的口气说出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和轻蔑，秦非正想怼回去，周舟已经关门而去，他一口艹卡在喉咙里，最后叹了口气，“这女人，我才刚救你一命……” 真得是和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秦非虽然闲，可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主，一向都是别人倒追着他贴，那句话是戳到了他的自尊心，便忍着不去想这个女人。 越想越烦，索性出国去玩。 醉生梦死好一段时间，接到了自己兄弟的电话，就是那被周舟下套的倒霉蛋交警，“咋啦？急急忙忙的？” 倒霉蛋说：“内部消息，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故意杀人！这段时间扫黑除恶巡查组正在这，一份举报信到了他们手里，是那个女记者，那个交通肇事的轿车司机已经被扫黑除恶巡查组带走了。” 倒霉蛋叹了口气，“我觉得那记者挺牛逼的，巡查组到的前段时间，她把舆论吵起来，让那群人不敢再动手，巡查组一到，就通过内线把消息捅了上去。挺厉害的。” 时隔几月，再听到周舟的消息，秦非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心跳声大如鼓点，绽放在耳边，他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你说她到底是为啥？这么嫉恶如仇？这么不顾自己？” 倒霉蛋想了想，最后憋出一个理由，“不都说是无冕之王嘛……” 有一种冲动在秦非胸腔里翻滚，催促着他回国，去找到这个女人，然后仔仔细细看看她，那么瘦弱的身子里，怎么就有这样的力量。 当天，他赶着最近的班机回到了家乡。 他不知道周舟家住哪里，便还是老方法，等在了她的报社单位门口。 等了许久，他看见了周舟的身影，还是那件衣服，裹着瘦弱的身子。 他赶忙下车，追了过去，“唉！周舟！”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男女之间，除了见色起意，还有另一个渠道，那个渠道的引路人叫做“好奇”。 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好奇她的过去和经历，好奇她的未来有没有你…… 第65章 秦非 上辈子3（番外） 周舟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不对，是个傻逼玩意。 长得人五人六，穿着名牌潮流，脸白嫩得像只鹅，就是脑子不怎么好。 一面跟着一面还耍帅，周围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破鞋也有人爱穿。”这货脸色一变，就要冲上去和人理论。 这有什么好理论的呢？嘴长在人家身上，对女性的歧视大环境如此，这些人不过都是提线木偶，也不过都是沧海一栗。 周舟一把拉住那个小傻逼。 小傻逼还不乐意，紧皱着眉，“你拉我干啥！放开！” “没必要。”周舟冷冰冰说了一句。 “有必要！今天她这么说你，我把她弄了，这叫做杀鸡儆猴，以后就不敢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 听到这男人的话，周舟没有一点感动，她的心像是冰封起来的大冰雹，还是冷冰冰地，她摇摇头，“治标不治本，不在面前说，在背后说，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她放开了他，大步流星的走了，秦非狠狠瞪了一眼刚刚嚼舌根的人，紧追着周舟走了。 周舟去了殡仪馆，秦非亦步亦趋跟着她，两人领到了一个骨灰盒。 周舟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目光中冷冰冰的，抱着骨灰盒却是难得一见的郑重。 秦非小媳妇一样跟在旁边，脸上扭来扭去变换着措词，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节哀顺变。” “这是方攀的父亲。”周舟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秦非还想说什么，周舟已经走远了。 跟着周舟把骨灰盒送到了那个住在破房子的老婆子家，老婆子摸着那骨灰盒，半晌没说话，浑浊的老眼兀然落下两滴泪，因为常年干活儿骨节扭曲的手颤抖得摸着手中的骨灰盒，“找……找到了？” “找到了，带过来给您瞧瞧，再选个日子，好好下葬。您老放心，有我呢。”秦非头一次见那个女记者这么温和，看着她拍拍老婆子的背，然后把骨灰盒放好，掺着老人上床休息。 回去前，秦非听到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伊伊呜呜呜”，他听了一会，才发现是那个老婆婆在哭。 等到周舟出来时，这个一向铁石心肠的女人，眼圈也有些微红，只是她人黑，没那么明显。 走着那条小巷出去时，秦非忍不住问：“你和方攀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这么帮他们家干嘛？” 周舟停下了脚步，她抬眼撇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人，“那你干么跟着我？越发明目张胆。” 秦非被噎了一句，他和周舟的确也没什么关系，可他嘴硬，梗着脖子说道：“我们俩这事和这事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起码我还活着，方攀一家四口，除了他眼瞎的奶奶，都被害死了。”周舟叹了口气。 第101章 “什么！”秦非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害死了？” “洪国勤为首的黑恶势力还以为自己活在过去，作恶不择手段，他强奸了方攀的母亲，方攀父亲要告他们，被活生生填上土，浇上水泥，他母亲知道自己丈夫绝不可能是失踪，肯定是被洪国勤害死了，准备去上访的前一天被人推下了水，一夫一妻，一个死在土里，一个死在水里，可那群人还不肯放过方攀。”周舟一面往外走，一面近乎冷漠地说着这些话，大白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秦非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是为了这惨案，还是为了这个冷漠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似乎还觉得用料不够狠，继续说道：“我和方攀没什么关系，只是收到过他寄过来的信件，他希望媒体能帮他，而且他手上有目击证人的证词，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便被撞死了。秦先生，你知道媒体是什么吗？是一群鬣狗，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聚，而我，是这群鬣狗中最无恶不作的人，我和方攀没什么关系，可我知道，他一家的事情肯定会成为一个热点。到时候，你会看到的是我掌握的独家消息。” 周舟说完就走了，方攀这事费了她许多心神，也动用了许多人情，最终能在保护好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让那群畜生被调查，她已经有些心身俱疲。 好在，把那个小傻逼吓走了，明天起终于安静了。 周舟想着这个，睡了过去。 谁想一起早，出了自己租房的旧小区门口，就看见那个男人，明明奔三的年纪，还笑的唇红齿白，一脸天真，双手空空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走，一起去吃早饭。” “秦先生。” “在！” “你到底要干嘛？”吓也吓不走，赶也赶不走，最糟糕得是人不坏，也不能拿手段对付，周舟感觉头疼。 而秦非更直接，“我没想干嘛，我就是好奇，你的生活太精彩了，和看小说一样。” 周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正巧被他的眼神捕捉到，“真的，你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心肠不坏，干嘛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你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瞒您说，我秦某，在江湖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周舟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想再搭理他，自己往旁边的早餐店走去。 她盘算着，等方攀这案子真正判下来，她还得去和那个被她坑的交警道歉，毕竟为了把事情闹大，她也是毫不犹豫就利用了他新闻发言人的身份。 至于那交警领不领这个道歉，她也无所谓，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又听到那个小傻逼再问：“昨天回去我一琢磨，不对劲啊，哪来的目击证人？还全程目击？这又不是同一时间。” 周舟看了他一眼，倒还不笨，“对，所以就是你想得最不可能的人。” 秦非愣了愣，他想什么了？他没想到是谁啊？最不可能的人…… 这黑恶势力终于被起底，在政法系统浩浩汤汤的扫黑除恶行动中，成了中央挂牌督办的案子。 秦非不想让周舟觉得他愚蠢，便找了眼镜张问细节，眼镜张作为一切事情的开端新闻发言人，对这案子也格外上心。 等洪国勤的案子到了法院，他也知道了一些细节，才和秦非说道：“那证人是洪国勤的二女婿，有一次去找洪国勤时，听到有女人在哭喊，心中不忍可也惧怕自己这老丈人，等到洪国勤手下那批人弄死方攀他爸时，他远远跟着用手机怕了视频，他本就是洪国勤的女婿，主要跟着洪国勤非法采矿，干着违法的事情，可他没想到他老丈人连杀人这事也干，一下就吓得不行，想把那段视频删了，之后又听说方攀的妈妈溺水身亡，看着一老一小实在心有不忍，才直接把视频发给了方攀。” “那后来呢？” “方攀他爸妈的事情让他不相信警方，便想着找媒体，可也正是因为找了媒体，走漏了消息，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洪国勤买凶杀了。” 秦非愣了愣，两个大男人对坐着，叹了口气。 眼镜张更是唏嘘不已，“这傻孩子，他应该相信警察的啊！不过，也不怪他……。” 庭审没几天，周舟撰写的文章又上了热搜，文章末尾，这个冷冰冰的女记者这样写道：总有罪恶散落在被人忽略的角落里慢慢地生长，一旦它没有被割除，就会让善良和正直的人们感到失望[1]。 [1]出自《暗黑者》 第66章 见家长（番外） 周爸爸周妈妈回来之后，周舟又恢复了极其舒服的日常，她本来确定和爸妈摊牌带着二水去京平找程鸿渐。 可程鸿渐却凭着自己的实力接下了那蜉蝣江大桥的任务，在未来一段时间他都会泡在工地，周舟去京平也是异地。 周舟便继续留在了锦州，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和爸妈说，便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到了再说也不迟。 周六早上，周爸爸去送二水上兴趣班，周妈妈去锻炼，周舟又进行她最爱的周末活动——赖床。 早上九点，门铃响起，周舟挣扎着睁开眼，喊了一句妈妈，无人响应，只能自己爬起来，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迎面一个拥抱，她的脸紧贴着来人的胸膛，就感受到了熟悉。 “学长！”周舟惊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第102章 下一秒，程鸿渐捧着她的脸，低下那帅的人神共愤的脸，轻轻吻了一下周舟，“今天有事要来锦州，我抽空来见你一面，等下我就要走了。” 施工现场呆了那么久，可程鸿渐却一点也没被晒黑，反而因为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精神奕奕，本就深邃的眼眸更像是蕴含了银河，让人晕眩，重新在一起不算短的时间里，周舟仍是无法逃脱程鸿渐的美色。 看着他的眼眸，她就忍不住踮起脚又献上自己的吻。 真是小别胜新婚，特别是这密集工作中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亲密时刻，两个人都特别投入，周舟穿着睡衣直接就瘫在了程鸿渐的怀里，程鸿渐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格外投入得亲吻怀中的爱人。 两个人深吻得太过投入，直到门口传来一个响声才让俩人有所反应，程鸿渐转过头就看见刚刚就没关上的门外站在一位阿姨，一把舞太极用的剑掉在了地上，那位阿姨瞠目结舌紧缩眉头，看见自己这眉头就更紧了。 紧接着就听到怀里的周舟略带不好意思得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啊。” 妈…… 程鸿渐有这么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后，一个健步就上前捡起地上的剑，“阿姨好，我叫程鸿渐……”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周妈妈很是可惜得看了一眼他，然后冲着周舟压低声音吼道：“你给我进屋，我有话问你！” 程鸿渐毕恭毕敬得拿着那把剑，愣在原地就看着周妈妈一个大力拉着周舟进了房间。 “说！多久了！”周妈妈义正言辞，“他知不知道你有个孩子？知不知道二水已经上小学了？” 周舟被这连续的追问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无奈得笑了笑，“妈，你误会了！” “误会？！”周妈妈本坐在床上，一听到这个一跃而起，“你们在玄关就亲得这样那样……哎呀！我都不好意思看！” 说到这里，周妈妈的神色有些复杂，“这小伙子长得倒是挺帅的，高高大大，真好。可是……他能负起责任吗？照顾好你和二水，还是说你骗了人家，根本就是玩玩他的？” 越说越离谱，周舟举手投降，“妈，我没有骗他，他什么都知道，而且他……” 他就是二水的父亲……周舟还没把这后半句说出口，就见周妈妈眼睛一亮又急匆匆得冲出去了。 等周舟追出去，就看见自家母亲很和蔼看着程鸿渐，笑眯眯，“小程啊，你是做什么的呀？和我们家周舟谈了多久了？” 头一次见丈母娘，明明见过大世面的程鸿渐还是觉得有些紧张和拘束，他对着周妈妈笑了笑，正想回答，就听着周妈妈喃喃自语，“真帅！” 程鸿渐头一次感觉自己这副样貌也是有些好处，他笑得更灿烂了，“阿姨，我是做桥梁设计的，前不久才和周舟重逢，很抱歉没有及时来拜访你们。” “没事没事，今天见着也是好的。小程啊，既然你不介意二水，看得出你是个非常大肚的男人，其实周舟这些年除了二水他爸，也都没和男人接触过，当然，二水他爸你不需要担心，他根本不知道二水的存在，现在人也在国外，不会打扰我们生活。” 周舟尴尬到扶额，她赶忙上前，“妈，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大学的男朋友，也就是周二水的亲爸，程鸿渐。” 周舟明显看见自己妈妈的慈祥的脸上裂开了…… 周妈妈回头怒瞪了周舟一眼，用自己的五官在愤怒表达一个意思——你怎么不早说！！！ 周舟耸耸肩，“我想说的，你这急急忙忙的，没给我机会。” 周妈妈的口水差点梗在喉咙间。 程鸿渐和周妈妈的初见有些尴尬，和周爸爸的见面却是一见如故，周爸爸笑眯眯得搂着程鸿渐的肩，“小程啊，下次来家里吃饭，来来来，我送你下去。” 程鸿渐本就是忙里偷闲，挤着时间来看周舟，可想象的温存倒是没有，全部换成了见家长。 程鸿渐甚至来不及和周舟吻别，就被老丈人一手搂着出了门，周妈妈追了出来，“带点水果，路上吃！” 周舟站在家门口，朝着程鸿渐嘟了嘟嘴，明显不满意这一次急匆匆的见面。 程鸿渐神色温柔，一面朝着周妈妈道谢，一边安抚着周舟，最后在电梯门关上前，抬起手隐晦得朝着周舟比了一个心。 周舟只觉得世界便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