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相敬如宾，你让我送浴巾》 第1章 《说好的相敬如宾，你让我送浴巾？》作者：楼小舟【完结】 简介：[双男主、厌世小可怜受x爹系年上攻、九岁年龄差、先婚后爱、救赎] 贺靳野六岁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他的存在是原罪。 所以，在依附着贺家生活的那些年，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活成隐形人，余生一眼望到头。 直到二十岁这年，贺家急需一个联姻工具人，派人找到他，“贺家养了你这么多年，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贺靳野没有反抗的资格，点头答应了。 * 联姻对象是赫赫有名的沈家独子沈逾归，端方矜贵的天之骄子，高不可攀。 贺靳野与他有着云泥之别。 果然，领证当天沈逾没有到场，他对这桩联姻也很不满意。 但第二天清早，风尘仆仆的男人推开家门：“抱歉，台风在渔州登陆，所有航班临时取消，没能及时赶回来。” * 婚后生活平淡如水，唯一让贺靳野意外的是，人前一丝不苟的沈逾归，背地里竟然丢三落四。 起初，沈逾归只是很礼貌的请他帮忙找一下车钥匙，送一下文件…… 到了后面，越来越过分，连洗澡都要让他帮忙试水温送浴巾。 贺靳野忍无可忍：“你最近记性很差，是不是需要做个体检。” 对方沉默良久，一句话让他落荒而逃：“没看出来我在勾引你？” 第1章 结婚而已 时隔十四年，贺靳野再次见到了孟惜。 隔着攒动的人潮，穿戴考究的中年女人微笑着朝他招手，她胸前戴着一枚价格不菲的蓝宝石胸针，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让贺靳野眯起了双眸。 他抬手挡在额前，精致的眉眼藏在阴影之中，神色倦怠而冷漠。 “阿野，好久不见。” 孟惜走到了他跟前，笑容温柔而亲切，看起来像个性子宽和的长辈。 尽管已经年过五十，但她保养得好，过于出色的风韵还是引得路人侧目。 贺靳野冷眼看着她，没说话。 她看起来容光焕发，从头到脚都精致无比，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妈妈的气？”孟惜的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留在贺家的，况且这些年你在贺家不愁吃喝的过着少爷的日子……” 贺靳野的眼底布满阴霾，不耐烦的打断她：“又缺钱了？” 他了解孟惜，她不会没有缘由的找他。 孟惜面色一滞，也懒得再装：“何必弄得这么难看，我十月怀胎生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收起了惺惺作态的样子，露出本来面目，反倒顺眼了一些。 贺靳野冷嗤：“你也可以不生。” 孟惜冷下脸色：“你……” 教训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贺靳野就转身，走向一旁的咖啡厅。 他胃不好，早上没胃口吃饭，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孟惜搅了搅咖啡，像个贵妇人一样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被苦得皱了一下眉头，才进入正题。 “贺家最近在和沈家谈合作，商业合作总是要姻亲关系来锦上添花，你上面那两个哥哥姐姐早就成家了，如今贺家只剩下你了。”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贺靳野的表情。 她记得没错的话，他今年应该是刚满二十岁。 正是青春蓬勃的年纪，可他的脸上半点朝气也没有。 这张脸随她，生得不错，只是眉眼过于沉郁，看着就不怎么讨喜，要不是贺家没人了，这种好事也轮不到他。 贺靳野眼皮微抬，迎上她如同打量货物的目光，精致漂亮的眼里满是厌烦：“我早就离开贺家了，贺家的事与我无关。” 孟惜的话他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要让他做个联姻工具人。 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孩了。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孟惜淡淡的笑起来：“贺家养你这么多年，这是你欠贺家的。” 贺靳野满是厌烦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起伏，是羞耻，也是难堪。 孟惜只和他一起生活了六年，但她却很了解他的本性，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想到事成之后赵舒焉许给自己的好处，她不由得喜上眉梢：“想通了就自己给贺夫人打电话。” 她起身离开，贺靳野缓缓抬起头。 女人的背影与记忆中的背影逐渐重合。 六岁那年，她也这样将他丢给贺家换取不菲的封口费，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隔了十四年，依旧什么都没有变，她没问他这些年以私生子的身份在贺家过得如何，甚至不记得今天就是他的二十岁生日。 她又抛弃了他一次。 桌上的白开水早已没有了热气，贺靳野端起来一饮而尽。 凉意顺着咽喉下滑，直抵心扉，蚕食掉内里的温度，只剩冰冷。 他拿出手机，给赵舒焉打电话：“贺夫人，我可以答应替你们和沈家联姻。” 她似是笑了一声，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说说你的条件。” 贺靳野抬眼，望着窗外灼灼的日光，掷地有声道：“从此以后，我与你们两清，与贺家再不相干。” 赵舒焉静默片刻：“就这个？” 第2章 “我只要这个。” “好。” …… 大约是怕贺靳野反悔，当晚，贺家就通知他隔天去领证。 第二天一早，他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 对方还没到，他就站在门口等着。 他静静伫立在门口，清瘦颀长，干净淡漠的脸上无喜无悲。 一对有说有笑的情侣经过他时，投来好奇的一瞥。 随后，贺靳野就听见了他们压低的声音。 “天呐，这么年轻就来离婚。” “你怎么知道他是来离婚的？” “你看他的表情，哪儿有来结婚还耷着一张脸的……” 等他们走远，正准备拿手机看时间的贺靳野沉默片刻，将手机往上举了举。 熄灭的屏幕里映照出一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漆黑的眉眼满是漠然，抿直的唇角没有半点笑意。 结婚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况且，对方已经迟到一个小时了。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贺靳野顿了两秒，接起来，“你好，哪位？” “贺先生，您好，我是沈家的管家宋珉，我们家少爷那边出了点状况，不能及时赶回来和您领证，不过您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情由我全权处理……” 是个中年人的声音，态度十分客气。 宋珉说这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沈家少爷不来了。 贺靳野语气平静的回了句：“知道了。” 可能是他的语气过于淡然，那头一时没了动静。 贺靳野觉得很烦，忍耐着说了句：“再见。” 贺家昨晚就给他发过一份沈家独子沈逾归的资料，与其说是资料，不如说是一份沈逾归的个人荣誉史。 作为沈家独子，沈逾归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他二十岁独挑沈氏的大梁，如今九年过去，他已经是宁城商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样的人，看不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 宋珉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他的态度和电话里一样客气，处理起事情来老练沉稳，但还是不免好奇的打量了贺靳野几眼。 眼前的男人年轻得不像话，据说大学都还没毕业，长得倒是干净秀气，只不过看起来像是不爱说话，难道是在叛逆期？ “好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贺靳野有些好奇的翻开了结婚证。 钢印是他亲眼看着工作人员盖下去的，照片是宋珉带过来的，一眼看上去，是一本再正常不过的结婚证。 沈逾归没到场，结婚证竟然也办了下来。 “少爷的结婚证，还请贺先生帮忙带回去。”宋珉把另一份结婚证也递给了贺靳野。 贺靳野接过来，就听见宋珉又说：“不知道贺先生的行李有多少，我好安排人手去贺家帮您搬家。” 贺靳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赵舒焉提到过，结婚之后要他搬去和沈逾归一起住。 “不用。” 他知道，一起住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带两套换洗衣服过去就行，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 宋珉没有勉强：“那我送您回去。” 贺靳野语气淡漠的再次拒绝：“不用了，有公交车直达，再见。” 尾音还没消失，宋珉转头去看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 *食用指南： he，日常向，九岁年龄差，老房子着火，夫夫先婚后爱流水账小甜文 同性结婚，设定为剧情服 双洁，攻有炮灰前任（但连手都没牵过就分了） 第2章 我的呢？ 因为兼职比较多的缘故，贺靳野没住宿舍，而是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他拿了两套换洗衣服，又塞了几样日用品，顺手将冰箱里没吃完的菜也带走了。 下楼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笑眯眯的宋珉。 宋珉恭恭敬敬打开车门：“贺先生，请。” 贺靳野皱眉，还是上了车。 他被送到了沈逾归市区的公寓。 公寓很大，位置很好，楼下就是他打工的超市。 这让他有点高兴。 宋珉带着他在公寓里转了转。 “为了工作方便，少爷平时就住在这里，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我，或者直接和少爷说……” “谢谢。” 相对于宋珉的周到，贺靳野的反应就显得有些冷淡。 宋珉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转瞬又恢复如常：“那我先走了。” “慢走。” …… 贺靳野很识趣的没有去主卧，找了间客卧住了进去。 下午有课，他就没有去兼职，上完课就回来了。 拿出自己从出租屋带来的面条和青菜，准备煮面吃。 看着干净如新的厨房，他还是给宋珉打了通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 “贺先生？” “公寓的厨房我可以用吗？” 虽然是结婚的关系，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不会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静默一瞬，宋珉才说：“当然可以。” “谢谢，再见。”贺靳野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煮了面，又把厨房收拾干净，就洗澡回房睡觉了。 第3章 第二天是周六，他要做一整天的兼职，起得很早。 贺靳野煮面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手一滑，半把挂面都放进了锅里。 他静止的盯着整整一锅挂面煮熟，关掉火面无表情的端了出去。 公寓是客餐厅一体的布局，他刚把面条放到桌上，就听见门边传来动静。 贺靳野抬眼看过去，高大挺拔的身影从玄关处走出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风尘仆仆的男人率先开口：“抱歉，台风在渔州登陆，所有航班临时取消，没能及时赶回来。” 这张脸对贺靳野来说并不陌生。 他以前在书店打过工，有沈逾归的那期财经杂志卖得最好。 杂志上刊登的照片都是精修过的，一般来说会比本人更精致好看。 但沈逾归却恰恰相反，他本人比财经杂志上更好看，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气度沉雅，矜贵得让人望而生畏。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见面第一句话却是道歉。 这种被尊重，被礼貌对待的感觉，对贺靳野来说有些陌生。 “没事。”他垂了垂眼，才重新看向沈逾归：“我是贺靳野。” 沈逾归的薄唇微微勾起，“我知道，我是沈逾归。” 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即便在笑，也依旧压不住一身的气势，显得很有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这让贺靳野有些拘谨起来，他很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沈逾归已经走了过来，目光扫过桌上的面条，“准备吃早餐？” 他的语气平静而自然，仿佛两人不是初次见面，而是熟识已久。 贺靳野却更加不自在了，“嗯，我去拿碗。” 他匆匆转身进了厨房。 拿了碗和筷子，他并没有立即出去。 两人的婚姻是利益交换，沈逾归和他道歉，对他客气，也不过是为了利益而维持的风度而已。 他也应该识趣一点，少在沈逾归面前碍眼。 差不多一分钟过后，他觉得沈逾归应该已经回房间了，才从厨房出来。 可他刚走出厨房，整个人就怔住了。 沈逾归已经在餐桌前坐下，听见动静抬头朝贺靳野看了过来。 那双沉静的桃花眼移到贺靳野只拿了一只碗的手上，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我的呢？” 贺靳野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沈逾归没多说什么，语气很淡的询问，“这些你一个人能吃完？” 贺靳野摇头。 接着，沈逾归便起身进了厨房。 等他拿着筷子伸向锅里的时候，贺靳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沈逾归要和他一起吃早餐。 沈逾归先盛了一碗面放到他面前。 贺靳野从来没有单独和一个人在封闭的空间里吃过饭。 像是衣领折在了领口里面。 他感到浑身都不自在。 察觉到贺靳野一直没有动筷子，沈逾归抬眸看他。 隔着一米宽的餐桌，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让沈逾归仔细看清贺靳野的脸。 他曾忙里偷闲看过贺靳野的资料，里面夹杂着一张证件照。 照片里的贺靳野和眼前的人一样，唇红齿白的模样，干净好看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只是那双墨色的瞳仁比照片里更加沉郁，有种空无一物的漠然。 而此时，那双墨色的瞳仁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 和他吃饭，是件很烦的事情？ 贺靳野也发现了沈逾归在看他，那道难以捉摸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他不敢和沈逾归对视，拿起筷子就埋头吃面。 他吃得极快，吃完就拿回厨房将自己的餐具冲洗干净。 出来的时候，他无意识的看了沈逾归一眼。 他不太会煮饭，很少用调料，清汤白面看起来十分寡淡，沈逾归吃得慢条斯理的，看起来十分优雅。 沈逾归却在这时抬头问他，“要出门？” “嗯。”贺靳野拿起背包，匆忙出去了。 沈逾归静静的盯着被关上的门，薄唇抿紧。 …… 门外。 贺靳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商业联姻，无非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他和沈逾归心照不宣的当一阵子同居室友就可以了。 可事实和他的想象有些出入。 沈逾归好难应付。 他精神压力好大。 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按亮手机屏幕，查看了一下时间，才抬脚离开。 楼下的海联超市是本土的大型连锁商超，开在繁华地段，他从大一开始就在这里兼职，和超市里的同事早已熟络。 从员工通道进去，一路上都有同事和他打招呼。 他在生鲜海产区域工作，上班不能看手机，换好工服就将手机放进了储物柜里。 周六人多，贺靳野一整天下来，不是在捞虾就是在杀鱼，几乎没停过。 他有些累，下班的时候换了衣服没有立刻离开，准备休息会儿在走。 主管走过来，“小贺，晚上聚餐要去的吧？” “嗯。”贺靳野不假思索的应了一声。 员工聚餐是公司出钱，他一般都会去。 因为可以省一顿饭钱。 但下一秒，他拿出手机，眉心便拧了起来。 屏幕上是一串来自陌生号码的新短信：【晚上八点在汀洲园有家族聚餐，看到短信回电话，我们一起过去。】 第4章 第3章 他气呼呼的 汀洲园是宁城有名的中餐厅，一座难求。 发这条短信的人，除了沈逾归还能是谁。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 主管的声音拉回了贺靳野的思绪。 “抱歉，我临时有事，晚上就不去聚餐了。” “什么事啊？” 主管都打算走了，闻言一脸惊奇的看向贺靳野。 贺靳野在超市兼职了快两年，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年到头的每个节假日从不缺席，对聚餐的事更是积极。 这还是头一回听他说不去聚餐。 “一点私事。”贺靳野提着包起身，“我先走了。”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存沈逾归的号码。 走到超市外面，他给沈逾归回电话。 响了两声就接了起来。 “贺靳野？” 成熟男人的嗓音在手机里更加磁性动听，贺靳野将手机从耳边拿远了一些，才开口，“嗯，现在出发吗，我在你家楼下。” 等了两秒，也没听见沈逾归说话，贺靳野的耐心就这么点，打算直接挂电话了。 却听见对面说了一声，“好。” …… 沈逾归一下楼，就看见了贺靳野。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孤零零的站在路灯下面，暖黄的灯光泄在清瘦颀长的身影上，有种说不出的寥落，如同故事的尾声。 沈逾归鬼使神差的在离贺靳野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贺靳野没有发现他，仍旧静静的站在那里，没玩手机，也不东张西望。 良久，前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不耐的安静等着，沈逾归终是走上前去。 “走吧。” “哦。” 贺靳野转身，跟着他去车库。 走了一段路之后，沈逾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刻意走在他后方的贺靳野微垂着眼，目不斜视的走路。 这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站位，双方看不到彼此的脸，还可以避免交流。 贺靳野感觉到沈逾归的脚步慢了下来，也跟着放慢了脚步，确保自己不会跟上沈逾归的脚步。 沈逾归将他带到一辆黑色宾利前，他自觉的要去打开后排的车门。 手才刚伸出去，一只修长的手臂就从一旁伸过来，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贺靳野有些迟疑。 沈逾归抬手，垂眸看腕表，“七点二十了。” 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贺靳野抿了抿唇，取下书包坐了进去。 沈逾归从另一边上车，抬眼看向身旁抱着书包坐得很端正的人，微不可察的勾唇，“安全带。” 从早上开始，贺靳野就沉默寡言得看不出一点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这会儿抱着书包乖巧的坐在那里，倒显得有几分孩子气了。 他比贺靳野大了九岁。 在他眼里，贺靳野就跟小孩没区别。 所以，在贺靳野半天没找到安全带锁扣的时候，他倾身过去帮忙，“这里。” 贺靳野却在碰到他的手指时，触电似的一下子缩回了手。 “好了。”沈逾归直起身，就对上一双暗含恼怒的墨色眼眸。 贺靳野觉得很烦。 沈逾归从早上回家开始，就表现出一副要和他好好相处的样子。 帮他开车门，帮他系安全带。 弄得好像是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一样。 可谁不知道，他们结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沈逾归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了？” 他语气很认真。 望着那张深邃优越的脸庞，贺靳野的火气没法撒出来，只闷声道：“没事。” 沈逾归收回视线，发动汽车时，嘴角浮动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小孩生气的时候，更好看了。 …… 抵达汀洲园的时候，正好是八点。 贺靳野跟在沈逾归身后进去，一眼就看见了赵舒焉。 她正笑眯眯的和身旁的女人聊天。 沈逾归说今晚是家族聚餐，他猜测赵舒焉身旁的女人应该是沈逾归的母亲。 沈逾归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相似的桃花眼，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温婉慈爱，显得平易近人。 “逾归来了。”沈夫人朝这边看过来，目光扫过沈逾归落在他身后的贺靳野身上，“这是……靳野？”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贺靳野看了过来。 沈夫人的语气很温和，贺靳野原以为她会像赵舒焉一样不待见他，一时间有些怔愣。 在场的都是贺家和沈家的人。 非要说和谁最熟，那一定是赵舒焉。 可他却不由自主的将无措的目光投向了才第一天认识的沈逾归。 男人的桃花眼里溢出笑意，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捉住了。 他被沈逾归带到了沈夫人跟前。 “妈。” 沈夫人笑容不减，眼底透着满意。 贺靳野知道，这种情况，他应该跟着沈逾归叫一声妈。 可他叫不出来。 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他垂眼，“沈夫人。” “靳野！”赵舒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沈夫人神色微顿，转瞬便笑着打圆场，“靳野这孩子比照片上还好看，我们家逾归真是有福气。” 第5章 赵舒焉见沈夫人没有生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长得俊，刚回贺家那会儿，连家里的佣人都抢着照顾他。” 话里话外都透着贺家很看重贺靳野的意思。 贺靳野垂着的眼眸，遮住了眼底的讥诮。 这时，门边传来动静。 “都是年轻人，这些事，你跟逾归慢慢谈就是了……” 说话的是沈逾归的父亲沈槐。 贺靳野认识他，在商业杂志上见过。 沈槐身后跟着的是贺洵安和贺洵缨。 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 只不过，他们从不正眼看他。 “爸。” 沈逾归抬脚就要过去。 可贺靳野的手还被沈逾归牢牢握着，他不想过去，便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沈逾归看着没怎么用力，可他的手却怎么都抽不出来。 察觉出来沈逾归是故意不松手，贺靳野压低声音，靠在他耳边咬牙道：“沈逾归，松手。” 他气呼呼的，不似平常那样漠然。 沈逾归侧头看他，眉目缓和的轻声说：“不用紧张。” 贺靳野矢口否认，“我没有。” 贺洵安跟贺洵缨都很讨厌他。 从小到大，他们每次见到他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满脸厌恶。 他不想自讨没趣。 第4章 要辛苦你了 贺靳野反驳得极快，嗓音有些发紧。 分明就是紧张了。 但沈逾归并没有拆穿。 他大致知道贺靳野在贺家的尴尬处境。 贺家那点事在宁城不是秘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贺夫人宽慈大度，替故去的贺继山认下贺靳野这个私生子，还好吃好喝的将他养大成人。 所有人都说，贺靳野应该对贺夫人感恩戴德。 沈逾归看了一眼贺靳野那张紧绷的精致脸庞，目光深了几分。 “这是靳野吧？” 沈槐已经走了过来，打量着贺靳野，半晌点头，“不错。” 他已经从沈氏退下来很多年了，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丝毫不减。 贺靳野感到很强的压迫感，正思索着要怎么称呼他的时候，沈逾归却像是察觉到他的为难一般，往前走了一步，“爸，先坐吧。” 沈逾归终于松开了他，去给沈槐拉餐椅。 沈槐落坐，贺洵安和贺洵缨两兄妹从贺靳野身前走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他垂着眼，不在意的走到沈逾归身旁坐下。 …… 说是家族聚餐，跟外面的生意饭局没什么两样，尽说些客套话。 贺靳野忙了一天，午饭是随便对付的，早就饿了。 菜一上桌，他就埋头吃了起来。 “靳野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孩子，往后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麻烦逾归多担待。” 听见自己的名字，贺靳野抬起头来。 说话的是赵舒焉，坐在她旁边的贺洵安跟贺洵缨正皱眉看着他。 贺靳野知道，他们觉得他一上桌就只顾着吃饭，很丢贺家的脸。 他没理会他们，面无表情的低头继续吃。 “您见外了，这是应该的。”沈逾归嗓音低沉，语气是属于小辈的谦逊。 “不过也别太惯着他。” “舒焉，你就别太担心了，靳野这孩子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听话的好孩子……” 沈夫人的话，让贺靳野噎了一下。 他伸手去拿自己的水杯，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就在这时，身旁一双修长的手将半碗汤推了过来。 贺靳野转过头，发现沈逾归正转头和沈槐低声交谈着什么，好似那半碗汤与他毫无关系。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盛的汤，贺靳野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温度刚好。 饭桌上的话题早就岔开了，没人再提他。 他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服务生过来加水，沈逾归正好和沈槐说完饭，就伸手把贺靳野的杯子递了过去，趁着服务生加水的间隙，又盯着贺靳野瞧。 他看起来不挑食，什么菜转到跟前他就吃什么，也不伸手转桌，吃饭的动静也轻，不说话也不多看，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存在感低得像个隐形人。 “先生，您的水。” 服务生将水杯放到桌面。 “谢谢。” 沈逾归跟服务生道了谢，抬手将水杯移到贺靳野跟前。 贺靳野一顿，“谢谢”两个字在嘴边打转，还没说出口，沈逾归已经转桌开始夹菜了。 那盘红膏蟹蒸粉丝正好转到了贺靳野跟前。 他爱吃粉丝，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没注意到沈逾归投过来的视线。 …… 中途他们还开了几瓶酒，酒精刺激了神经中枢，气氛也逐渐变得热络起来。 不过这不影响贺靳野，因为他一滴没沾。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除了沈逾归看起来还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其他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微醺的醉意。 贺靳野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乘坐电梯的时候，人有些多，贺靳野站在一旁等下一趟。 “逾归不一起走？” “我们等下一趟。” 贺靳野原本静静站在一旁，听见“我们”两个字，微微抬眼，视线和回头看他的沈逾归相撞。 第6章 电梯门已经合上，刚才还吵闹非凡的电梯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沈逾归的语气有些柔和。 刚才从包厢里出来，沈逾归既没看他一眼，也没和他说话。 他以为沈逾归像其他人一样，完全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贺靳野移开视线，往前迈了两步，走到了他身旁。 沈逾归却突然轻笑一声。 贺靳野向来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只莫名其妙的看了沈逾归一眼。 没想到沈大少爷竟然主动开始解释，“终于愿意站在我旁边了。” 沈逾归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看他时微垂着眼，眼尾带着未散尽的笑意，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感觉，就连那把磁性好听的嗓音听起来也像是带了一丝轻哄的意味。 可能是两人确实站得太近了。 贺靳野又开始觉得不自在。 他挪动脚步，和沈逾归拉开了距离。 沈逾归眼底的笑意一顿，电梯门正好在这时打开，贺靳野一脚就迈了进去。 他们出去的时候，贺家的人正和沈逾归的父母站在路边道别。 喝了酒的人话很多，说起来没完没了。 没贺靳野什么事，他就站在一旁没过去。 冷风吹过来，他脑海里闪过沈逾归在电梯间说的那句话。 迷茫了一瞬，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过来的时候，他跟着沈逾归去车库，就一直走在沈逾归身后。 他当时就觉得沈逾归似乎有回头看他。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逾归，有空跟靳野一起回家吃饭。” 沈夫人拔高的声音传来，贺靳野转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坐在了车里，正从车窗探头朝这边看。 贺家的人早已没有了身影，沈逾归正好走到他身旁，隔空应了一声，“嗯。” 汽车转瞬消失在街角。 贺靳野知道沈逾归的车停在哪里，抬脚就要走。 身旁的男人却这时踉跄了一下，朝他这边栽过来。 贺靳野下意识的抬手去扶。 好巧不巧的，他的手正好贴在男人结实的侧腰上，薄薄的一层衬衫面料，根本挡不住酒后发热的灼人体温。 贺靳野被烫得想立刻松手退开，沈逾归的手臂却环上了他的肩， 耳畔是他微哑的嗓音，“抱歉，喝得有点多，要辛苦你了。” 他嘴上说得礼貌客套，身体却一点都没客气，将大半个身子靠在贺靳野身上。 第5章 我话少 沈逾归常年健身，白日里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挺拔好看，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肉，没想到却沉得要命。 贺靳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扶稳他，累得重重喘了口气，一整天累积的疲累和烦闷在此刻撕开了个口子。 “既然觉得抱歉，那就站起来自己走。” 他的声音很冷，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沈家和贺家都是这场联姻的得利者，他用这场联姻求一个与贺家的了结。 大家各取所需，本本分分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沈逾归却偏偏不遵守规则，从早上回家开始，就若有似无的试图越界。 话音落下，贺靳野明显感觉到身上的重量轻了几分。 以沈逾归这样的身份，外面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应该很生气。 贺靳野本来就做好了撕破脸的打算，刚想退开，就听见身旁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其实，也没有觉得很抱歉。” 沈逾归的语气很正经，可他说的话却像是个无赖。 贺靳野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你……” 沈逾归的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醉意，平日里端正严肃的气势消减了许多，桃花眼朦朦胧胧的，透着迷离。 看起来是真有些醉了。 他开始怀疑沈逾归有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 对上他的视线，那双桃眼微微一弯，“当然，你也有直接把我扔在这里的权利。” 他说着，还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一副“你不管我也没关系”的模样。 看起来莫名可怜。 贺靳野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抬脚走了。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沈家大少爷，哪儿轮得到他可怜。 沈逾归微眯着眸子看着他的背影。 一步，两步，即将迈开第三步的时候，前面的贺靳野骤然转身折了回来。 沈逾归已经自觉的抬起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又压到了他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说得他们俩很熟似的。 贺靳野想到什么，冷哼一声，“听说人年纪大了话多，看来是真的。” 他明显感觉到沈逾归的身体僵了一瞬。 接着便是沉默。 远处，提前找好的代驾师傅正等候在黑色宾利旁。 贺靳野转头瞥了一眼沈逾归。 他微微垂着眼，衬衫有些起皱，领口歪斜，但却半点不损他身上矜贵的气质，依旧有种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谁能想象，这个男人刚才还跟他耍无赖。 简直表里不一。 “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话少。” 沈逾归语气幽幽的。 不知是不是贺靳野的错觉，他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幽怨。 第7章 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位沈大少爷，很在意别人说他年纪大。 …… 深夜的街道空旷通畅，半小时后，车就停在了公寓楼下。 贺靳野率先下车。 转头打算去扶沈逾归的时候，他已经自己从另一边下车了。 代驾师傅的钱提前付过了，他概是闻到了沈逾归身上的酒气，将车钥匙交给贺靳野就离开了。 沈逾归的步子比之前稳当多了，想来是酒气散了一些，贺靳野也就没再扶他。 进了家门，贺靳野把车钥匙递给他，“你的车钥匙。” 沈逾归“嗯”了一声，接了过去。 之后，两人便各回各屋。 主卧有单独的卫生间，贺靳野住在次卧，要在客厅旁边的公卫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擦着头发经过主卧的时候，没忍住脚步略微顿了顿。 醉了酒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洗澡。 不过，沈逾归之前看起来已经清醒了不少，应该不至于在浴室里摔倒吧。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一下子打开了。 事出突然，贺靳野手一抖，毛巾都掉到了地上。 他天生冷白皮，皮肤又薄，在浴室里被热气熏得脸红红的，倒不像平时那样冷淡了，整个人添了丝鲜活气。 沈逾归的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两秒，才移到他湿润的发丝上，“怎么不吹头发。” 那种熟悉的不自在感出现得很突然，突然得让贺靳野本能的抗拒。 他捡起地上的毛巾，耷着眼皮，浑身上下都是疏离。 “没怎么。” 他说完就走，几步就进了次卧。 沈逾归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房门，失笑的低叹了一声。 小男孩的心思挺难捉摸。 他不过关心一下，没想到小男孩反而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炸毛了。 …… 贺靳野这一晚睡得不太好。 他做了个梦。 准确来说是噩梦，因为他梦到沈逾归了。 梦里，沈逾归拿着吹风机追着他跑，非要给他吹头发。 他都说不用了，沈逾归还偏要按着他给他吹头发。 然后，他就醒了。 摸了把头上的汗，正要起床，就听见有人走到了门前。 他动作一顿，动作很轻的坐回了床上。 半晌，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提示有新短信。 贺靳野点开，发现是沈逾归发给他的： ——【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我先出门了，另外，房门密码改成了你的生日，容易记住，晚上我会早点回来。】 字里行间，透着成熟男人的平和沉稳。 他能想象出沈逾归编辑短信时，沉静专注的模样。 可是，他昨晚表现出的态度很明显，沈逾归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希望沈逾归无视他，别管他，最好当他是个死人。 可沈逾归却做着普通丈夫会做的事——发短信跟自己的伴侣报备。 他不明白，沈逾归到底要做什么？ 门外早已没有了动静，贺靳野推门出去，房间里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沈逾归的身影。 他今天还要兼职，刚才在房间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时间吃早餐，准备简单洗漱一下就出门。 取毛巾洗脸的时候，他目光一顿。 昨晚还空荡荡的毛巾架上摆着一个吹风机。 …… “……上午最后一场会议结束时间是十一点半，易总那边十二点有个饭局，如果您要去的话，我提前给易总那边回复。” 孟林按照流程向沈逾归汇报上午的流程，恭敬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回复，“沈总？” 他疑惑的看过去，这才发现沈逾归正拿着手机刷新着短信收件箱，像是在等谁的短信。 第6章 落款是，沈逾归 再三确认手机里没有未读短信之后，沈逾归才收了手机，“告诉易总，我中午会准时到。” “好的。”孟林偷瞄沈逾归一眼，没错过沈逾归脸上迅速划过的失落。 他不免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让沈总这么期待。 不过，他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助理，他好奇，但他不问。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孟林上前两步打开门。 沈逾归一迈出去，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就蹭了上来。 眼见着男人笔直挺括的裤腿上蹭上了几根绒毛，孟林低低斥了一声，“图图！” 图图是只长毛虎纹玳瑁猫，以前在公司楼下流浪，一开始凶得要命，有人靠近就张牙舞爪的，抓伤了许多好心投喂它的员工。 但它长得实在貌美，一双大耳朵竖得高高的，圆圆的猫瞳，胖乎乎的脸，就算脾气差，大家也仍旧喜欢它。 去年冬天很冷，孟林担心它过不了冬，就收养了它。 他工作忙，不常在家，就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图图偶尔会偷跑出来，沈逾归遇到过几次，图图起先对他也是凶神恶煞的，后来时间久了，它大抵也察觉出来他没有恶意，偶尔也会低下高傲的猫猫头亲近他一下。 顶着大耳朵的小猫仰头软乎乎的冲他叫，“喵~” 沈逾归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它呼噜着舒服的蹭他的手。 想起那条石沉大海的短信，沈逾归若有所思的问孟林，“你花了多长时间，才让图图愿意和你亲近？” 第8章 一听要聊小猫咪，孟林脸上属于打工人的麻木一秒散去，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 “具体不记得了，好几个月吧，图图其实是个善良的小猫，只是长期流浪没什么安全感，时间久了它知道我是真心养它，它就对我放下戒备了……” “沈总你都不知道，图图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其实它背地里都不埋屎的哈哈哈……” 沈逾归面色平静的起身，很平静的看向孟林。 “孟助理，开会时间到了。” “好的。” 孟林一秒收了笑容，顺手捞起图图塞回了旁边自己的办公室。 沈逾归抚了抚袖口沾上的猫毛，等孟林跟上来，才迈步往会议室走。 他这个助理业务能力很强，平时也都很正常。 前提是不要和他聊小猫咪。 …… 下班的时候，贺靳野坐在休息室里给自己的手指换创口贴。 换班的同事正好走了进来，看见他手上的伤口，有些诧异，“小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划到手了？” 贺靳野是整个海产区杀鱼最利落的人，除了刚来那几天以外，还没见他割到过手指。 “没事。”贺靳野头也没抬，将创口贴两端压平，“我先走了。” 他将手机放到裤兜里，提着双肩包背上，就大步离开了。 没走两步，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心头毫无预兆的跳了一下，脚步也顿住了。 平日里忙着兼职赚钱，他没什么社交，也没有亲人，除了快递，几乎没有电话。 而他最近都没有网购。 会给他打电话的人，范围缩小到精确的某个人身上。 他迟疑了几秒，拿出手机，看到陌生号码下面标记着的“快递送餐”四个小字时，心底一松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怅然。 “喂？” “您好，贺先生，这边有一个您的快递，方便签收一下吗？” “你是不是打错了？” “没错啊，这个号码是你本人的吧？上面显示的就是这个电话，快递是从渔州寄过来的，前几天就该到的，只不过那边有台风登陆，给耽搁了……” 贺靳野越听越疑惑。 他最近没有网购任何东西，也没有那种交情深到会给他寄东西的朋友。 但快递员坚称就是寄给他的，并且因为包装盒有破损，要求当面验货签收。 东西是寄到了学校，贺靳野不想给快递员造成麻烦，只好立刻赶过去。 …… 学校的派件量大，贺靳野过去的时候，快递员还在。 他说了名字和电话，快递员抱出一个箱子给他。 “就是这个，是贵重物品，麻烦你验收一下。” 箱子破了个洞，边角处有些潮湿。 贺靳野又对照了一下寄货单信息，确实是他的名字和电话，寄件人姓名是一间酒店的名字。 他当场拆开了箱子。 包装得十分严实，里面的礼盒没有任何污渍和破损。 打开盒盖，最上面是一张贺卡，下面放着一个篮球。 是……礼物？ “同学，东西没问题的话，麻烦签收一下。” 快递员的声音拉回贺靳野的思绪。 他接过笔，签完字，快递员就离开了。 贺靳野还抱着箱子愣愣的站在原地。 其实小时候他也收到过礼物的。 那时候他还没回贺家，和孟惜住在一起。 他生物学上的父亲贺继山对孟惜十分大方，孟惜拿到钱就不着家，留下一把零钱放在餐桌上，让他自己出去买东西吃。 不过每年贺靳野生日那天，孟惜就会待在家里。 她会给贺继山打电话，央求他来陪贺靳野过生日。 贺继山会派人送来精致的蛋糕和昂贵的礼物，还会给孟惜一大笔钱当作补偿，本人却从未到场。 这样的日子结束在他六岁那年。 那年贺继山死了，孟惜带他去了贺家。 贺家尤其看重脸面，怕孟惜闹事，也担心孟惜以后还会借他生事，便给了孟惜一大笔钱，买断他的人生。 孟惜得到了钱，贺家也能避免未来横生枝节。 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只有他，像个货物一样，被随意丢弃。 后来，他从别人的鄙夷和谩骂中，渐渐拼凑出自己不堪的出身。 一个不知廉耻的小三生出来的孩子。 他的存在就是原罪。 被厌弃，被憎恶，都是他应得的。 所以，他不交朋友，也不和任何人亲近。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可时隔这么多年，看着眼前精心包装的礼盒，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拆开，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得到一丝温暖。 夜色渐浓，渐次亮起的路灯照亮了他内心的贪婪，他坐在路灯底下，怀着一颗颤动的心，小心翼翼的翻开了贺卡。 映入眼帘的是苍劲有力的字迹： ——贺靳野，生日快乐。 落款是，沈逾归。 第7章 哪里都方便 沈逾归驱车回到家的时候，推门便是一室冷清。 屋子里一片漆黑，楼道里的穿堂风灌进来，身体也跟着浸入了寒意。 他站在门边顿了片刻，才反手关上门，打开玄关的灯，连鞋都没换，就拿出手机给贺靳野打电话。 第9章 贺靳野不是活泼跳脱的性子，沈逾归不觉得他周末会有很多社交活动。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明天还要上学，正常情况下，他此刻应该待在家里。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沈逾归不禁微微拧眉。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电话被自动挂断。 他垂眸，在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一圈。 贺家人的电话倒是有，只不过从昨天聚餐的情况可以看得出来，贺靳野跟贺家人的关系并不亲近。 当时散场的时候，贺家没有一个人跟贺靳野多说一句话。 可除了贺家人以外，还能找谁？ 最终沈逾归的目光落在“宋叔”两个字上。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贺靳野刚刚煮好泡面。 朝门口看了一眼，他搁下筷子，抬脚去开门。 外面的人很有耐心，敲门声只不轻不重的的响了两下，就静了下来。 这一栋楼是自建房，绿漆斑驳的铁门上没有猫眼，贺靳野打开门，看清外面的人时，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楼道里本就狭窄，沈逾归高大挺拔的身体往那里一站，就显得更加逼仄了。 头顶的声控灯因为年数过久，只散发出微弱的光，但依旧将男人身后铁锈斑斑的楼梯扶手和涂满各色污渍的墙壁照得清晰，而他一身名贵的西服，纤尘不染的模样，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你打算让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沈逾归率先开口。 依旧是那副低沉好听嗓音，语气不温不火的，可贺靳野却听出几分隐藏的怒意。 迟疑两秒，他微微侧过身，让沈逾归进去。 倒不是因为沈逾归生气了就怕他。 只是，那份延迟送达的生日礼物，让他没办法再将沈逾归这个人视而不见。 快递是加急的，如果不是台风从渔州登陆在路上耽误了，应该会在他生日当天送到他手里。 那天，孟惜去找他说联姻的事，根本就不记得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知道，沈逾归给他寄生日礼物也不过是为了体面，但那终归也是一份心意。 沈逾归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精味。 他蹙眉环视一圈，看见了桌上热气腾腾的泡面，“你晚饭就吃这个？” 他边说边回头看贺靳野。 贺靳野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拿起桌上没开封的矿泉水，“喝水吗？” 平时没人来找他，家里连只多余的水杯都没有，就连这瓶水也是之前兼职的时候老板发的。 见沈逾归接了水，贺靳野又将房间里仅有的一把椅子提到他跟前，“坐。” 沈逾归坐了下来，拧开瓶盖喝了水，才抬头仔细打量房间。 房间又旧又小，十分简陋，除了必备的床、柜子、桌子以外，没有多余的物品，胜在收拾得干净整洁。 外面的阳台上放着生活用品，像是厨房，连卫生间都没有。 “你找我有事吗？”贺靳野边说，边端起了泡面。 房间里没有别的椅子，他只能坐到床上吃面。 沈逾归的眉头拧成了结，薄唇抿直，又松开，“为什么住在这里？” “这里方便。”就在学校旁边，房租还便宜，打工也方便。 “哪里方便？” “哪里都方便。” “……” 要不是和贺靳野相处了两天，知道他是那种寡言少语的人，沈逾归都要以为贺靳野是故意呛他。 没听到沈逾归说话，贺靳野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面色很差，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贺靳野三两下吃完泡面，解释道：“离学校近，打工也方便，也不会打扰到同学。” 打工？ 沈逾归没听贺家提过这件事。 “为什么打工？” “赚钱。” “贺家不给你钱？” “我想自己赚。” 贺家的人虽然看不上他，但只要他开口求他们，他们肯定也会给他钱。 只不过会嘲讽奚落一下他。 与之相比，边读书边打工要辛苦一些。 可有时候，身体上的疲惫其实不算什么，精神上的重压才更致命。 贺靳野喝了口泡面汤，起身把碗放回桌上，擦了擦嘴角，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回床上。 沈逾归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 他总是垂着眼，不怎么和人对视，也像是不想让人窥见他内心的想法。 可沈逾归比他年长，深谙世事，他极力掩饰的一切，沈逾归都看得清清楚楚。 “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嗯？” 话题跳转得太快，贺靳野愣了一下，伸手去拿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 “我手机出了点问题。” 之前看完贺卡，他内心的震惊大于喜悦。 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就是觉得迷茫，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逾归，便回了出租屋。 回来之后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机了，充上电也没办法开机，便先去煮泡面，想着能开机了再跟沈逾归说一声自己今晚不回去了。 毕竟，沈逾归早上出门时也发了短信。 但没想到泡面才刚煮好，沈逾归就找上门了。 第10章 贺靳野快把开机键按烂了，屏幕还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反应。 沈逾归挑了下眉头，“哦。” 简单一个字，情绪很淡，贺靳野却听得莫名心虚。 “楼下有公用电话亭，也可以打电话。” 反正，他没有故意搞失联。 手机开不了机也怪不了他。 这么一想，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你吃饱了？”沈逾归往椅背上靠，看起来像是适应了这个破旧的小房子。 贺靳野谨慎的没有立刻回答。 沈逾归并不是那种会说废话的人，他问出的问题，通常都有指向性的答案。 于是，贺靳野试探性的问道：“你晚上吃饭了吗？” 沈逾归眼皮微抬，沉静的眼眸在灯光底下熠熠生辉。 “没有。” 贺靳野无端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第8章 可以帮我找一下车钥匙吗？ 家里只有泡面。 贺靳野犹豫再三，还是咬牙起身，“走吧，出去吃。” 就算他在海联杀了两年鱼，心和刀一样冷，也还是没忍心给沈逾归吃泡面。 他平时不打篮球，但也知道以沈逾归的身份，不可能送什么便宜货,就算是出于礼貌，他也应该请沈逾归吃顿饭。 尽管如此，拿出钱包的时候，他的心还是在滴血。 沈逾归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下楼。 在大门口的时候，遇到外出回来的房东。 “小贺，出去呀？” “嗯。” 房东是个保养得很好的阿姨，她是本地土著，平日里爱拿腔调，心肠不坏。 她一眼就看见了跟在贺靳野身后的沈逾归，笑容不由得热切了几分，“这是你朋友呀？” 男人那通身的气派，一看就非富即贵，更何况，他腕上的表她认得，上百万呢。 贺靳野平时过的什么日子，她再清楚不过，和这种有钱人压根不是一个层次。 现在同性恋不稀奇，好多年轻漂亮的小伙子找有钱男人的。 贺靳野垂着眼思索要怎么回答，没注意到房东阿姨越来越暧昧的眼神，沈逾归看得清楚，缓缓开口，“是亲戚。” 家庭成员，当然也算亲戚。 “这样啊。”隐约察觉到男人的不悦，房东阿姨讪笑一声离开了。 见她脚步匆忙，贺靳野疑惑的回头看了沈逾归一眼，却见对方神色淡淡的，没有任何异常。 走出大门，贺靳野放慢脚步，和沈逾归并肩走，“你想吃什么？” 沈逾归侧头，目光扫过身旁比自己矮了半寸的肩头，落在男生眼睫微垂的脸上，他微绷着下颌，像是有些犯难。 “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我一般吃食堂。” 学校周围的餐厅和饭馆还算平价，但跟食堂比起来还是有些贵。 沈逾归想起他那间破旧的小出租房，有些哑然，“就近找一家吧。” 于是，他们就近找了家粤菜馆。 贺靳野很慷慨的给沈逾归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过了饭点，餐厅里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沈逾归没有立刻动筷子。 “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些。” “没事，我可以打包。” 对面的男生神色诚恳，显然没有意识到他要表达的意思是一起吃。 …… 结账的时候，沈逾归多看了服务生两眼，贺靳野就一脸警惕的说道：“这顿我请。” “嗯？”沈逾归微微偏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看见贺靳野出门时拿了钱包，也猜到贺靳野可能准备好要付饭钱。 但单纯的付饭钱，和请客吃饭是不一样的，后者更倾向于表达友好。 沈逾归吃过各色宴席，想请他吃饭的人也不少，倒是头一回被人请吃饭之后，诡异的升起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他这位新婚的“亲戚”，在家的时候可是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 贺靳野抽出崭新的现金交给服务生，“剩下的菜麻烦打包一下。”说完又看向沈逾归，犹豫了几秒才再次开口，“你送的生日礼物，我收到了。” 沈逾归闻言微怔，“什么时候？” “晚饭之前。” “喜欢吗？” 贺靳野其实不会打篮球，但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沈逾归还以为贺靳野早就收到了，他以为贺靳野不提，是因为不合心意。 他像贺靳野这么大的时候，接手了沈氏的业务，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和朋友一起去打篮球，所以才送了篮球。 …… 沈逾归的车停在贺靳野的出租屋楼下，两人又一起走了回去。 贺靳野发现沈逾归开的不之前那辆宾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逾归眼神闪了一下，“今晚不回去了？” 贺靳野摇头，“我明早八点有课。” 沈逾归的公寓距离学校半小时车程，早上还会堵车，而他租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走路十分钟，实在没必要折腾。 沈逾归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勉强他。 “周末回去的时候，可以帮我找一下车钥匙吗？”在贺靳野疑惑的眼神中，他解释道：“昨晚你把车钥匙给我之后，我不记得放到哪里了，今天一直没找到。” 第11章 他微微拧起眉头，似乎因为找不到车钥匙有些烦躁。 贺靳野猜想，可能是他比较习惯开那辆车。 “好。”他的重点都放到了车钥匙上，也没有去想他那句“周末回去的时候”说得有多自然。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逾归眼底闪过笑意，“上去吧。” 等贺靳野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沈逾归才上车。 刚把车开出巷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转头瞥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着“司漠”两个字。 接电话时开了免提，男人故作作感的声音响彻车厢。 “终究是感情淡了，沈总出差这么久回来，都不来看看你的小漠漠。”司漠说完还煞有介事的叹气，像个被辜负的怨妇。 沈逾归面不改色，“刚吃完饭。” “啊？”司漠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惊道：“你怎么不叫我滚？你以前都是直接叫我滚的，这么客气，是真的感情淡了？” “贺靳野请我吃的。” “贺靳野？谁？等等，姓贺？”司漠激动的哇哇大叫：“就是你家里给你找的那个老婆？” 沈逾归轻飘飘应了一声：“嗯。” 司漠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得意，在那头气得上蹿下跳：“我有问你跟谁吃饭吗？我有问吗？你有病！” 他气得挂了沈逾归的电话。 面对单身狗的无能狂怒，沈逾归很大度。 他一点都不生气，并且在司漠再次打来电话时，也及时的接了电话。 沈逾归接电话的速度，快得让司漠感觉到了羞辱。 可他就是该死的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个贺靳野到底什么样啊？贺家把他藏得那么紧，圈子里半点他的消息都没有，你爸妈为了让你结婚连你的死活都不管了，商业联姻这招都用上了……” 汽车行驶到路口，沈逾归望着红绿灯上的读秒器，认真回答：“贺靳野他…挺好。” 虽然贺靳野寡言少语，煮的面也很难吃，又不爱搭理他，像株被烈日暴晒过的小草，没什么朝气，蔫巴巴的，可怜兮兮的。 可他长得好看，还很顽强，学习也好，还会自己赚钱……优点也不少。 所以，他觉得贺靳野，挺好。 第9章 小同学 贺靳野一整天都有课。 晚上在食堂吃了晚饭，才有时间出去修手机。 老板接过手机，皱眉看了半天，就是不说话。 贺靳野主动开口问：“能修吗？” “修倒是能修。”老板指了指一旁的配件，“就是不划算，得五百块钱，你还不如买个新的。” 太贵了，确实不划算。 “那我不修了，谢谢。” 贺靳野把手机拿回来，又尝试着按开机键，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有些沮丧的耷拉着眼皮，垂着头往出租屋走。 又要花钱买手机。 本来就快存够钱了，现在又要再攒一段时间了。 手机维修店离他住的地方不远，走了没多久，他就感觉有人在看他。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沈逾归站在出租屋的楼下，身旁停着的昨天开来的那辆车，正遥遥看着他，脸上是若有似无的笑意。 即便是第二次看见沈逾归出现在这里，可他还是和这里格格不入，显得突兀。 此刻是下班回家的高峰期，几乎是每个路过的人都向沈逾归投去好奇的目光，而沈逾归泰然自若的站在那里，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 他身上的从容与气度，仿佛与生俱来。 路过的人越来越多，贺靳野不喜欢成为别人的焦点，便加快脚步走过去，“有事吗？” 他问得简洁，带着点催促的意思。 就差直接说：有事说完赶紧走。 沈逾归失笑，抬手递给他一个手提袋，“你应该用得着。” 贺靳野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部手机，充电器也在里面。 “我自己……” 他一开口，就被沈逾归打断，“是我以前用过的，一直放着，你要是用不着就处理掉。” 贺靳野想到沈逾归昨天过来找他，就是因为他的电话打不通。 要是再有像家庭聚餐那样的事，沈逾归联系不上他，也会很麻烦。 再加上沈逾归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贺靳野便没再拒绝，“谢谢。” 沈逾归唇角动了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不过没等他开口，就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沈总，我们得出发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孟林走近之后，才发现沈逾归面前站着的贺靳野。 巷子里的路灯本就有些暗，贺靳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靠墙站着十分不显眼，所以他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贺靳野。 察觉到自家沈总不太友好的眼神，孟林很识趣的默默走开，将自己藏到路灯旁边，眼神却止不住的偷偷往贺靳野的身上瞟。 沈总早上一到公司就让他买了一部新手机，还让他把换下来的旧手机装起来。 晚上临时要出差，到点下班的时候，沈总却不急着去机场，而是让他把车开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 他不知道沈总要干什么。 但他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助理。 他好奇，可他不问。 第12章 将贺靳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在那个眼熟的手提袋上。 那不就是他之前给沈总装手机的手提袋吗？ 难道沈总特意跑这么远一趟，就是给这个……小同学送旧手机？ 孟林又仔细打量了贺靳野一眼，瘦瘦的高高的，皮肤白白的，长这么嫩，看着还是在上学的年纪，是成年了吧？ 贺靳野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 他能感觉到孟林在看他，有些不自在的微微侧身，背朝着孟林的方向，对沈逾归说：“时间不早了，你有事就赶紧走吧。” 孟林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沈逾归是大忙人，亲自给他送手机，想必也是因为担心联系不上他会产生多余的麻烦。 “贺靳野。”沈逾归突然叫他名字，神色也淡了几分。 还是那张成熟深邃的面庞，却让贺靳野感觉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嗯。” “你很讨厌我？” “嗯？” 贺靳野其实听清楚了。 但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听错了。 沈逾归怎么可能会问这种问题呢。 他可是沈氏集团的掌权人，生来就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爷，他怎么会在意别人对他的喜恶呢？ 况且，没人会讨厌沈逾归的。 沈逾归将他不断变化的神情尽收眼底，转移了话题：“我要出差几天，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我。”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情绪的问题不是他问的。但他没有继续往下问，还是让贺靳野松了一口气，“嗯，再见。” 说完还往旁边退了半步，腾出空间好让沈逾归上车。 沈逾归看向躲在路灯后面鬼鬼祟祟的人：“孟林。” “诶！来了，沈总！”孟林一阵风似的几步跑了过来。 上车之后，沈逾归又朝窗外看了看，发现贺靳野还站在那里：“上去吧。” 贺靳野抬脚就走。 沈逾归面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停滞，回头发现孟林正从后视镜里偷瞄他，目光沉了几分：“开车。” “好的！”孟林立即收回视线发动汽车。 等到汽车平稳的驶上内环高速，沈逾归低沉的嗓音响在车厢里：“有话就说。” 之前在楼下的时候，孟林就一直在偷看贺靳野，上车之后，孟林就一直看他，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孟林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开口：“那位小同学……是沈总您新交的朋友吗？” 沈逾归抬眼看他，语气不轻不重的：“小同学？” “看着年纪蛮小的。”孟林觑着他的脸色，支支吾吾的试探：“在上大学吧？跟我表弟应该差不多大……” 孟林给沈逾归做了四年助理，一听他支支吾吾的语气，就猜到他要问的究竟是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沈逾归往外看了一眼：“孟林。” “诶！” “等会儿到了机场，你先别进去。” 孟林不解：……？ 沈逾归面无表情道：“趁着下雨，把你脑子里的脏东西洗洗干净。” 他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前不久孟林才跟他提过，下个月他表弟的成年礼，可能要请假回老家一趟。 孟林刚才就差直接问他是不是搞了个未成年。 第10章 逞什么能 贺靳野上楼之后，先去洗了澡，然后才开始捣鼓沈逾归给他的手机。 他盘腿坐在床上，将手提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发现底部还放着一份使用说明。 充电线很新，手机屏幕光洁平整没有一丝刮痕，要不是边缘处有很明显的脱漆痕迹，几乎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沈逾归说是用过的，估计也没用几天，这点轻微脱漆并不影响使用，只不过对他而言，这和坏了没什么区别。 贺靳野装上自己的电话卡，又插上充电线，开机之后，发现连电量都是满的。 他以前用的都是没超过一千块的便宜手机，用不到一年就会卡顿，要不是兼职需要微信联系，他就直接买老人机。 头一回用这么好的手机，手感无比的丝滑。 贵的就是不一样。 刚把微信登上去，就显示有全员消息。 【周四晚上宁城大酒店缺人，要求有相关经验，五官端正……】 看了一眼消息预览，贺靳野点进去就直接给自己报了名。 宁城大酒店的兼职他之前就做过，这种星级酒店时薪比较高，去参加酒宴的人也基本都是奔着拓展业务和交际去的，也不怎么吃菜。 所以运气好的时候，他还能打包一些菜回家吃。 这样一来，又能省几顿饭钱。 只不过现在天气还不够凉快，他没有冰箱，最多只能打包两顿的量。 …… 转眼就到了周四。 贺靳野下午只有一节课，三点半下课就直接坐公交去宁城大酒店。 他之前报名之后，当晚就收回了回信，让他周四下午早点过去。 酒店那边通知的时间是五点，他提前二十分钟到达。 领班正在点名，示意他快点过去，“贺靳野，过来领制服。” 贺靳野有点诧异领班还记得他的名字。 解散的时候，领班又叫住贺靳野，指向一旁的柜子。 第13章 “那儿有糕点，换完衣服抓紧时间垫一下肚子，晚上忙起来就没时间吃东西了。” “谢谢。” 贺靳野十分感激她的好意。 眼前的男生长得高高瘦瘦的，一张过于好看的精致脸庞让人过目难忘，即便穿着极普通的衣服，也仍旧难掩贵气。 第一回见到贺靳野的时候，她还以为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直到她看见，他和其他人一样打包剩菜，才知道他是真的穷。 想想也是不容易，领班微不由得叹气，拍拍他的肩膀，“赶紧去换衣服吧。” …… 宴会的排场很大，菜品和酒水，全都是菜单上最贵的。 贺靳野忙得脚不沾地，中途去接水的时候，听见旁边有两个同事忙里偷闲的小声聊天。 “你猜最后上的那道点心单卖多少钱？” “就那一口的量，盲猜88？” “想得美，要158！” “啧，这一场宴会下来都花上千万吧，主办方谁啊？” “好像是姓贺。” 贺靳野对八卦不感兴趣，水壶接满就打算走，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之后，顿住了步子。 一旁的同事见状，自来熟的问他，“你知道姓贺的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贺靳野垂下眼，推着装满水壶的餐车离开了。 姓贺。 宁城能摆得起这么大排场的，还能有几个姓贺的。 就算是贺家，也没什么要紧的。 宴会上人多眼杂，他们不会去注意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 如贺靳野所想，他回到宴会上，就远远的看到了赵舒焉和贺洵安，只不过他们没看见他。 他也因此放下心来。 …… 下班的时候接近凌晨。 贺靳野换好衣服，领完工作，就提着打包的饭菜准备回家。 他是从酒店后门走的，不过后门不好坐车，需要绕到大门再走一段路。 刚绕出来，他就看见了贺洵安。 贺洵安应该是在等司机，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的烟燃得快烫到了手指，也没有反应。 之前在宴会上，贺靳野就看他一直在喝酒，想来是喝得有些醉了。 贺靳野想趁着他醉，就赶紧从他身后溜过去。 快走到贺洵安身后时，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人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表情，袖子里似乎是藏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贺靳野停下脚步，发现他的正前方就是贺洵安。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寒光一闪，接着就是一声怒吼，“贺洵安，去死吧！” 咚！ 刚才还站在路边的贺洵安，被那人直直扑倒了地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奋力抵抗。 贺洵安是标准的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也会学一些武术，只不过他喝醉了，逐渐落了下风。 眼看着四周仍旧没有人过来，贺靳野也顾不得多想，一跑了过去就用手臂勒住歹徒的脖子。 贺洵安只觉得身上顿时一轻，有些脱力的重重喘了几口气，才看清来人是贺靳野。 “你怎么在这里？” 歹徒明显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力气大得不得了，贺靳野都有点撑不住了，朝贺洵安大喊：“起来啊。” 贺洵安有点脱力，尝试动了一下，根本起不来。 贺靳野也发现了这一点：“往旁边滚。” 贺洵安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愠怒，但还是沉着脸往旁边滚。 和面子比起来，还是命重要一点。 这时，酒店的保安也赶了过来。 歹徒见状，发疯似的拿着匕首用力的乱砍，贺靳野怕他跑了不敢松手，手臂上挨了两刀。 歹徒用了全力，刀口很深，他的手臂顿时血流不止。 好在保安已经上前将歹徒制住了。 贺靳野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平复了一下，就转头去找自己打包的饭菜，这才发现打包袋早就破了，饭菜洒出来被踩了一地。 真可惜，又只能回去吃泡面了。 他刚要起身，就听见头顶传来贺洵安的怒喝声：“逞什么能，蠢得跟猪一样！” 晚饭没了本来就烦，贺洵安还骂他是猪。 他抬头，冷冷的看着贺洵安：“想在停尸房过夜就早点说，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儿了。” 第11章 人夫感 “你……” 贺洵安嘴角颤动几下，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他跟贺靳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见面，贺靳野都是那副低眉顺眼任由磋磨的样子，连和他大声说话都不敢，就更别提讥讽他了。 他仔细端详贺靳野片刻，想到了什么，嗤笑出声：“怎么，以为进了沈家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 救护车的声音将贺洵安的话截断。 有好心人怕出大事就打了急救电话。 护士从车里下来，扬声喊道：“谁打的电话，伤患在哪儿？” 人群中有人朝贺靳野这边指了指：“这边，好像就一个人受伤了。” 警察也在这时赶到。 现场一时间有些嘈杂。 护士上前给贺靳野做了止血处理。 贺靳野伤得不算重，其实用不着救护车，但来都来了，还是被推上了救护车。 第14章 护士在最后面，大喊一声：“家属呢？” 贺靳野垂头坐在车里，闻言抬起头来：“我自己可以。” 几乎是在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贺洵安的声音便传来。 “来了。” 接着，贺洵安就上了车。 贺靳野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贺洵安跟上来做什么？ 刚才不是还骂他蠢吗？ 察觉到贺靳野的视线，贺洵安抬头，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十分的不耐烦。 …… 到了医院，在贺洵安的要求下，医生一边给贺靳野清创缝合，一边开了一大堆检查单。 贺靳野看得心疼。 那么大一堆检查，得花多少钱啊。 他没忍住，小声对贺洵安说了句：“没伤到骨头。” 贺洵安不搭理他，仍旧让医生给他检查。 缝完针检查完，已经是深夜了。 贺靳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贺洵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接电话。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的酒早就醒了，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神情严肃冷冽，嗓音也带着冷意。 贺继山死得早，贺洵安在赵舒焉的帮扶下，早早的就子承父业的挑起了贺氏偌大的家业，身上有着与沈逾归相似的威严与气势。 贺靳野小时候就挺怕他的。 初到贺家那年，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很好奇，试图亲近。 那年的贺洵安已经十九岁，被赵舒焉教养成了一个很合格的继承人，初具威严。他不需要对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多做什么，只是一个厌恶不屑的眼神，就足以让贺靳野胆颤。 后来大家互不相见，维持着体面，贺靳野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接完电话的贺洵安转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贺靳野：“杵那儿做什么？等着我请人来抬你？” 其实，贺洵安不说话的时候，是个体面人。 但一说话，就不是人了。 他一走过去，贺洵安就丢过来一包药：“饭后吃，一天两次。” 贺靳野下意识的接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药，又抬头去看贺洵安。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帮他拿药。 贺洵安拿他之前的话呛他：“要不是你，我今晚就得在停尸房里过夜了。” 贺靳野：“……” …… 汽车在沈逾归的公寓楼下停稳。 贺靳野往外看了一眼，看向身旁和自己隔得老远的贺洵安：“谢谢。” 他原本是想自己回去的。 可一出了医院，贺洵安不由分说的让他上车。 他不上车，贺洵安就让司机开着车门一直等着。 上车之后，贺洵安也没问地址，直接让司机把他送来了这里。 贺洵安没理会他，仍旧是司机过来打开了车门。 贺靳野一下车，司机就关上了门，等他转身去看的时候，汽车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了出去。 他盯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注视良久，自嘲的低笑一声。 贺洵安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他。 上楼之前，贺靳野在楼下通宵营业的便利店买了袋泡面。 沈逾归的公寓好几天没人住，门窗紧闭着，空气也闷闷的。 贺靳野打开门窗透气，才去厨房煮泡面。 他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吃完泡面，一滴汤都没剩。 吃饱喝足感觉整个人都舒适了不少，在餐桌前歇了一会儿，他才端着碗回厨房收拾。 手臂上的伤不能淋浴，贺靳野只能简单擦洗了一下，他这一天又困又累的，回房沾床就睡着了。 后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人推门进来，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沈逾归住的可是高级公寓，管理严格，安全得很，不可能有人闯进来。 他这么想着，就睡得更安心了。 …… 第二天早上，贺靳野还没清醒，就感觉到手臂隐隐作痛。 刚要抬手臂，扯到伤处，疼得“嘶”了一声。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绑着纱布的手臂，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受伤了。 上午没有课，他不着急起床，只不过晚上的兼职去不了了。 他先给主管发消息请了假，还拍了一张手臂的照片。主管回复得很快，嘱咐他好好养伤，工作的事不用着急。 沟通好之后，他松了一口气，才慢悠悠的起床。 一只手活动起来真的很不方便，换衣服都要换半天。 贺靳野推门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时，整个人愣了一下，步子刚要往回撤，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 “醒了。” 沈逾归应该是刚洗完澡，前额的发丝微湿，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质地柔软的布料消减了他身上的锐气，有种温吞的人夫感。 贺靳野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沈逾归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臂上。 贺靳野想要解释，就听见他又问，“疼吗？” “还好。” 其实有点疼。 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药劲儿早就过了，睡着了没感觉，这会儿清醒的状态下，就有些疼。 但他无法坦然的在沈逾归面前说疼。 因为那会让他有种在求别人心疼的感觉。 第15章 好在沈逾归并没有要多问的意思，贺靳野连忙说：“我先去洗脸了。” 进了浴室，他伸手去拿毛巾的时候，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抢先一步取走了毛巾。 他茫然回头，看见沈逾归淡然自若的脸庞。 第12章 碰碰他 沈逾归站到贺靳野身侧打开水龙头，调试好水温，将毛巾放进去打湿拧干，又抖开对折好，才递到他手边。 洗手台前的空间不算小，但贺靳野站在了正中间，沈逾归就只好微微侧身站着，他的肩膀轻轻一动，就能碰到沈逾归的胸膛。 距离有些太近了，贺靳野顾不上去接毛巾，只抬脚往旁边挪了挪。 沈逾归有些好笑：“我帮你洗？” 贺靳野的耳朵烧得慌，赶忙摇头，一把抢过毛巾给自己洗脸。 他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在脸上胡乱的搓洗一通，跟个小孩儿似的。 沈逾归一边看他，一边给他挤牙膏。 贺靳野将毛巾拿开的时候，白皙的脸颊已经被搓得红红的了，额头的发丝也被折腾得乱七八糟。 沈逾归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过来：“我去做早餐，有忌口吗？” 从贺靳野记事起，就没有人这样贴心的照顾过他。 就连孟惜都没有。 他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的接过牙刷，恍惚的开口：“没。” 沈逾归把毛巾搓洗了一下，晾在毛巾架上，才转身出去。 浴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贺靳野看看晾得平平整整的毛巾，又看看牙刷上挤得圆润饱满的牙膏，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 从浴室出来，他就听见了厨房的动静。 沈逾归在做早餐。 他走到厨房门口之后，没有进去，只歪着头偷偷往里看。 从前，沈逾归对他来说，就跟天边的一片云一样，远远的看一眼都不行，更是摸不着了。 而此时，沈逾归就站在灶台前，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去揭另一边的锅盖。 两个灶头都开了火，一边炒菜，一边煮着水。他有条不紊的照看着两个灶头，从容不迫的模样看得贺靳野心头微跳。 这时，沈逾归关掉其中一个灶头，有所察觉般的就要回头往这边看。 贺靳野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在被沈逾归发现之前，就已经收回脑袋躲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躲什么呀。 厨房里再次传来铲子的声音，掩盖住他骤然剧烈的心跳声。 “再等几分钟早饭就好了。” 沈逾归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贺靳野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吓了一跳，连忙点头。 他头顶有一小撮头发高高翘起来，弯月似的，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荡着，有点乖，也有点可爱。 沈逾归看得手痒，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先去坐着。” 他能感觉到头发的主人已经僵住了，面上却不显，松开手时，那一小撮头发又“腾”的一下翘了起来，摇曳顽强得跟它的主人一样。 而它那故作镇定的主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僵硬茫然。 看起来十分不自在，又十分不解。 沈逾归知道，对流浪猫不能太得寸进尺，要是被吓怕了，下次想再碰碰他可就难了。 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回厨房，隐约听见身后的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 沈逾归做了青菜肉丝面。 汤清肉鲜，上面还卧着一个油煎的太阳蛋，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贺靳野拿起筷子，拘谨的观察着沈逾归。 发现沈逾归终于动筷子开始吃之后，他才动手开吃。 幸好伤的是左手，不然连吃饭都困难了。 面条和看起来一样好吃，他连汤都喝光了。 沈逾归吃得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他吃光之后变得锃亮的面碗：“吃饱了？” 贺靳野重重点头：“嗯。” 大约是吃人嘴短的缘故，沈逾归觉得他点头的动作都比以前诚恳了许多。 他又问：“上午没课吧？” 他和贺靳野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他能看出来贺靳野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如果上午有课，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学校了。 “没。”贺靳野坐得端正，一板一眼的跟听训的小学生一样。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中午想吃什么？” 沈逾归问得极其自然，贺靳野心中却惊了一下。 他听出来沈逾归这是中午还要做饭的意思，微微垂眼：“我中午回学校食堂吃。” 沈逾归也吃完了面，放下筷子：“学校食堂吃得惯吗？” 即便被拒绝，他的态度也很温和，一点都不强势。 这让贺靳野放松下来。 “吃得惯。” “嗯。” 察觉到沈逾归要起身，贺靳野立即也站起身来，想帮忙收拾碗筷。 沈逾归看着他的手臂淡淡的开口：“不是还有兼职要做？” 只有早点养好伤，才能早点去赚钱。 贺靳野被他说动了，把手收了回来。 可是，听见厨房里传来洗碗的动静之后，他就开始坐立难安。 这一早上，沈逾归一直在照顾他，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让他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第16章 像是偷了东西的贼，总觉得会被警察抓走。 …… 两个碗两双筷子，沈逾归很快就洗完了。 转身看见贺靳野拿着拖把走进来，迈开步子过去就要接过来，却被贺靳野侧身躲开。 “我来拖地。” 男生脸上是固执的神情，分毫不让。 沈逾归面色微顿，静静的看了他两秒，才侧身让开。 公寓里定期会有专人来打扫，厨房里做过饭也依旧十分干净，很好打扫。 不一会儿，贺靳野就拖完了地。 洗拖把的时候，沈逾归过来便接了过去。 “我……”自己可以。 后面四个字，在看清沈逾归的面色之后，没能说出口。 沈逾归的脸色说不上生气，只是身上那股子矜贵疏离感变得重了一些，让贺靳野有些不敢开口说话。 他敏感的察觉到，沈逾归有点不高兴。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蜷紧，又松开。 他默默的想，洗个拖把而已，好像也没有争的必要。 沈逾归洗完拖把放好，就径直转身去了客厅。 贺靳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出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沈逾归站在窗边打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去倒了一杯水轻手轻脚放到窗边的小桌上。 只要沈逾归略微侧身，就能看见。 做完这件事，他内心的亏欠感轻了几分。 但没想到，他直起身就对上了那双难以琢磨的眸子。 沈逾归挂了电话，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贺靳野，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连夜赶回来的吗？” 第13章 我应该知道 贺靳野自认为已经极度小心，没有想过会被沈逾归发现，正觉得茫然无措，听清他说的话之后，整个人更是彻底懵了。 “我……”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些底气：“我没惹事。” 六岁那年去了贺家之后，他其实并没有住在贺家。 他只在贺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被送到贺家名下某处房产的公寓里。 贺家安排了一个保姆照顾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某次他因为同学骂他是没有爸妈的小畜生，和人打了一架之后，老师要联系家长，赵舒焉才出现在了那间小公寓里。 她居高临下的教训他，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要安分一些。 前不久特意来见他的孟惜，也是为了钱来当贺家的说客。 记忆中只有这两个人曾特意赶来见他，前一个是因为他惹了事，后一个是为了钱。 沈逾归又不缺钱，就只有可能是觉得他惹了事。 沈逾归听了他的话，先是有片刻的错愕，随即蹙眉：“谁说你惹事了？” 贺靳野一脸茫然：“那是为什么？” 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沈逾归连夜为了他赶回来。 他脸上的茫然那样真切，真切到让沈逾归有些躁郁：“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能是为了什么！” 良好的教养让他拥有极强的自控力，他不会大吼大叫的发脾气，只是加重了语气。 伤成这样？ 贺靳野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想到他不是因为自己惹事才回来的，又松了口气。 “我没事，医生说一个星期就能愈合。” “两个刀口加起来缝了二十八针叫没事？” “你、你怎么知道……” “我应该知道。” 男人沉静的眉眼间透着压抑的怒气，嗓音也是沉了又沉。 贺靳野搬过来也没几天，头回见沈逾归这么生气，他心里有些不安。 小时候他感到不安会觉得惶恐会睡不着觉，可他现在大了，只会破罐子破摔。 反正人活不下去就会死。 有什么好怕的。 “知道就知道。” 无所谓的语气给他清冽的嗓音添了一丝桀骜的意味。 是了，流浪猫惹急了就要伸爪子，进行无差别攻击。 沈逾归气极而笑：“你是觉得我们结婚只是过家家？” 贺靳野闻言猛的抬起头来，雪白如玉的脸上是大写的“对啊”。 沈逾归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说，你对结婚这件事的看法。” 他面上的笑容有些大，跟平常不经意间的微笑很不一样，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贺靳野心中莫名有些畏怯起来，但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各取所需，相敬如宾。” 他说完，没有像以前一样垂下头，而是盯着沈逾归。 可沈逾归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随即，他垂手端起贺靳野倒的那杯水，边喝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贺靳野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沈逾归清楚了他的想法，以后他们就能做到真正的相敬如宾了吧？ 想到这里，他安下心来，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 昨晚回来得太晚了，他准备睡个回笼觉，再回出租屋拿书包去上课。 贺靳野刚回房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应该是沈逾归又出来了，不知道在忙什么。 反正跟他没关系。 他把被子扯过头顶，刚闭眼，就听见细小的震动声。 第17章 摸到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显示有新短信：【我有事出去一趟，记得吃药。】 是沈逾归。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给贺靳野发短信了。 盯着短信来回看了两遍，贺靳野关掉手机，重新将被子拉过头顶，恍若无事发生。 三秒之后，他又慢吞吞将被子拉开，喃喃道：“他应该明白什么叫相敬如宾吧？” …… 车厢里十分安静，只有小猫偶尔嗲嗲的叫一声。 孟林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往后排看。 沈逾归低头，伸手从猫包的透气孔逗弄里面的小猫，小猫很温顺的拿脑袋来蹭，舒服了还要喵喵叫。 孟林见状也放心了一些。 他今天本来是带图图去驱虫的，结果半路接到了公司的电话。 公司出了点事，事情还有点急，他只能顺便过来接沈逾归一起过去。 “孟林。” 听见沈逾归的声音，孟林本能的回应：“沈总您说？”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发现沈逾归还在逗猫，并没有抬头。 “图图被你带回家之后，抓伤过你几次？” “那你生气吗？” “不生气。” “为什么？” “它又不是故意的，它只是害怕而已，我才不跟它计较呢。” 沈逾归闻言陷入沉思。 害怕么？ 孟林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逾归的回应，忍不住主动问：“沈总，您是想养猫吗？” 沈逾归不置可否的从抬头，后视镜里看他。 孟林当作默认，眼底迸发出兴奋的光：“沈总，养猫这事儿我在行啊，您想养只什么样的？” 沈逾归不假思索：“漂亮的，很白，不怎么搭理人。” 孟林：“……” 漂亮的，很白，他都能理解。 不怎么搭理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跟了沈总四年，头回知道他还有这种癖好。 “怎么？”他久久不说话，沈逾归瞥他一眼。 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助理，孟林自然不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很善意的和他科普：“其实白色的猫在猫群里是最丑的。” 沈逾归沉默两秒：“开你的车。” 孟林从他平静无波的嗓音听出几分寒意。 生气了？ 他好好的给沈总科普，沈总还生气了？ 他不理解。 沈总以前情绪挺稳定的。 怎么最近变得这么阴晴不定了？ 难道是因为结婚的缘故？ …… 晚上。 贺靳野下了课，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车牌。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他想假装没看见，却看见车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豪车本来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要是沈逾归顶着他那张时常出现在商业杂志里的脸叫他的名字，那他就别想过平静日子了。 在车门彻底打开之前，贺靳野埋头走了过去。 第14章 他还小 沈逾归亲自开车，贺靳野很自觉的坐进了副驾驶。 安全带在右边，他左手不能用力，右手拉得有些费劲。 沈逾归自他上车之后，便一直观察着他，确认他真的没有要向自己求助的意思，眸中闪过无奈，倾身过去帮忙。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一出现在视野里，贺靳野整个人就警惕起来，防备的看了他一眼。 但沈逾归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利落的替他扣好安全带，便直起身去发动汽车。 贺靳野调整了一下安全带，抱着书包坐好。 “不问我为什么来接你？” 贺靳野闻言，终于转头看他：“是贺家约你吃饭，还是你爸妈？” 平时在家里，沈逾归对他的态度并不算强势。 他亲自来接他，就是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说明他们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而现在又是饭点，极有可能是双方家长中的某一方约他们吃饭。 汽车起步，沈逾归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是你大哥。” 贺靳野抱着书包的手倏地紧了一下：“为什么带我？” 沈家和贺家现在是深入合作阶段，两家的掌权人约个饭局谈点事情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沈逾归带上了他。 沈逾归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情愿：“你不想跟他一起吃饭？” 贺靳野哑然。 这句话应该去问贺洵安才对。 昨晚他救了贺洵安，对方对他也依旧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让我带上你。”沈逾归说完，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平日里总是微垂着头，此刻却微微直起了身子，有些讶异的转过头来。 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沈逾归不动声色道：“如果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 前方的路口可以调头，很快就能回家。 他说完便回头专注的开车，没去看贺靳野。 半晌，他才听见身旁低低传来一声：“没有不想去。” 即便不去看他的脸，沈逾归只是听他的声音，也听出了紧张不安。 上次家族聚餐的时候，贺靳野也是这样。 …… 地点订在了汀洲园。 正是晚饭时间，贺靳野跟在沈逾归身后进去，人来人往的，不时就有人和沈逾归打招呼，大多是一脸讨好。 第18章 沈逾归始终面容平静，但贺靳野仍旧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他放慢了脚步，渐渐落在了人群之后，也离沈逾归更远了一些。 大概是慑于沈逾归身上的气场，那些人虽是围了过去，却都站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还很有秩序的小心讨好的上前和他说话。 沈逾归站在人群中央，如众星拱月。 贺靳野却想起早上的时候，他站在厨房里煮早餐的样子。 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们本就是云泥之别。 并不是工作场合，沈逾归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些人的，只不过贺靳野也在，他想表现得温和耐心一些，没想到这些人却没完没了起来。 他耐心渐失，面色越来越淡。 那些人终于察觉到他的不悦，很快就散了。 等人都走完了，沈逾归回过头去，却发现贺靳野竟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 遥遥对视两秒，他沉声道：“过来。” 贺靳野走上前来，停在他侧后方半步远的位置，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带路。 眼神那样漠然，仿佛他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行人。 沈逾归心头一窒，瞬间明白，一切前功尽弃。 …… 贺洵安坐在包厢里，不时的看一眼门口。 腕表的指针指向约定时间的前一刻，包厢门被推开了，沈逾归和贺靳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他站起身来迎接：“沈总。” 现在两家是姻亲关系，他原本可以不用叫得这么客气。 可他和沈逾归在商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敌对过也合作过，丝毫不敢小瞧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沈家掌权人，心中有几分忌惮，自然就生分客气了一些。 沈逾归微微颔首：“贺总。” 贺靳野没理会寒暄的两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等着上菜。 汀洲园的菜很好吃。 又可以省一顿饭钱。 怎么想，都觉得有点高兴。 贺洵安瞥见他已经坐下，不悦的沉声道：“贺靳野，有没有点规矩！” 他和沈总都还站着，这个没规矩的竟然先坐下了。 贺靳野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你叫我来是教规矩还是吃饭？要是不吃饭我就走了。” 是贺洵安非要叫他来的，他只是来蹭顿饭，不是来受气的。 贺洵安没想到贺靳野竟敢当着沈逾归的面顶撞他，觉得有些失了面子，面色愈加难看。 “你……” “他还小，贺总和他计较什么。” 沈逾归慢条斯理的打断他，余光瞥见贺靳野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想起早上两人发生争执时，他也是这副模样，心下莫名平和了许多。 原来贺靳野并不是针对性的不爱理他，而是平等的不爱搭理任何人。 就连有血缘的大哥也不例外。 “让人上菜吧，贺总。” 贺洵安这才压下怒气，叫来服务生上菜。 贺靳野还是没忍住看了沈逾归一眼。 沈逾归会帮他说话，他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 向来是没人站在他这边的。 …… 菜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很快就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 都是些上次来没有见过的菜，贺靳野看得有些馋。 他攥着筷子咽口水。 贺洵安一直盯着他，见他没有冒冒失失的先动筷子，面色缓了几分：“伤怎么样了？” 贺靳野眼里都是桌上的菜，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是在问他：“没事。” 他缝针的时候，贺洵安忙着接电话没有在场。 但他是亲眼看着贺靳野怎么受伤的，知道他的伤口有多深。 可他此刻却轻描淡写的说没事。 贺洵安看他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注意别碰水。” 他见过贺靳野那个贪婪卑劣的亲妈，潜意识里认为有其母必有其子，觉得贺靳野会和那个叫孟惜的女人一样卑劣。 可这些年，贺靳野却安分得过分，没惹事，没到他眼前恶心他。 他会和孟惜不一样吗？ 第15章 我们家阿野 贺靳野一心想着吃饭，注意力都在沈逾归身上。 今天是贺洵安请客，他跟着沈逾归一起来的，也算半个客人吧，只要沈逾归动了筷子，他就可以开吃了。 所以，他听见贺洵安的话，头都没抬：“知道。” 语气有些敷衍，贺洵安听着莫名来气：“你自己的身体，就不知道上心一点吗？” 沈逾归正好在此时动了筷子，闻言微微一顿。 今天这饭到底还能不能吃到嘴里了！ 贺靳野没耐心了，直接给沈逾归夹了一筷子菜，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味道果然还是和上次一样好吃。 沈逾归垂眼看自己碗里的菜，转过头，看见贺靳野吃得一脸心满意足，很浅的勾了下唇角。 他发现，贺靳野不管吃什么，都是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 而贺洵安还沉浸在怒意当中，低斥了一声：“贺靳野！” 贺靳野毫无波动的抽空回了句：“我很上心。” 以前高烧三十九度，他都要赶去打工。 而这次，他给自己请了一周的假，已经上心得不能再上心了。 第19章 可听在贺洵安耳里，这句话比之前更加敷衍。 不待贺洵安发作，沈逾归开口了。 “贺总。” 淡得没有情绪的两个字，却将贺洵安心里的怒火浇灭了大半。 沈逾归将筷子搁到筷托上：“我理解你作为大哥的心情，但我们家阿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我们家阿野”这几个字加了重音。 贺靳野刚夹着一块鱼肉送到嘴边，惊得手抖了一下，鱼肉“啪嗒”一下掉到了桌上。 贺洵安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沈总说得对，我也不能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 他的视线落在贺靳野身上，变得意味不明。 当初沈家提出联姻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重新划分收益分配比例。他和妹妹都已经结婚了，况且沈逾归喜欢的是男人，他那些堂弟表弟不是已经成家，就是喜欢女人。 沈家一早就将这些情况调查清楚。 他不打算轻易退让，被母亲提醒之后，才想起贺靳野这个人。 想着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便将贺靳野的资料给沈家送了过去。 倒是没想到，沈家竟然答应了。 贺洵安想不明白沈家看上贺靳野什么，在他看来，贺靳野除了一张脸长得不错，一无是处。 猜测沈逾归大抵是到了年纪，想成个家了，或者是图一时新鲜。 但沈逾归刚才的态度，却让他有些猜不透了，听着像是真的上心了。 沈逾归没理会贺洵安探寻的目光，伸手夹了块鱼肉放到贺靳野碗里。 贺靳野回过神，低头就将刚才掉到桌上的鱼肉夹起来送到了嘴里。 沈逾归：“……” …… 包厢里的气氛并没有因此冷下来。 因为沈逾归和贺洵安开始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两家有合作，聊起来便不会冷场。 贺靳野无意间听了一些，好像是个很大的项目，现在是项目初期，正是大量投入的时候，若是初期不顺利，沈家有回撤资金的权力。 简单来说，就是两家的合作现在还不算稳固。 难怪要让他当联姻工具人。 于是，贺靳野吃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等他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贺洵安见他扭头看沈逾归的座位，难得的主动解释：“沈总出去接电话了。” 贺靳野哦了一声。 “刚才我和沈总的话，你都听见了？”贺洵安听起来像是在问他，实际上更像是个陈述句。 贺靳野知道他还有话要说，朝他看了过来。 他对贺靳野这副听话的模样很满意：“既然已经和沈总结婚了，那就好好和沈总相处，安分一些，这样对你好，对我们贺家也好。” 贺靳野缓缓往后靠，找了个的舒服的姿势，才缓缓出声：“我到底做过多出格的事情，才总让你们不厌其烦的让我安分一些？” 除了小学的时候，和同学打架被叫了家长，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这两天见面，贺靳野跟贺洵安说话的语气都不怎么客气，而他此刻的语气却很平静，让贺洵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反驳，可他唇角动了一下，又沉默下来。 因为他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话。 这些年，他和贺靳野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贺靳野安分得不像是一个私生子。 他没找贺家要过任何东西，他悄无声息的活在离贺家很远的地方，像个隐形人。 要不是沈家提出联姻，他都想不起来还有贺靳野这个人。 好半晌，贺洵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和孟惜有联系吗？” 像是终于找到了贺靳野出格的凭证，他又变得镇定起来。 贺靳野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凭实力考上了宁城最好的大学，靠的不是运气，靠的是这里面的脑子。” 他有脑子，所以他不会再认孟惜这个母亲。 六岁的时候，她为了钱抛弃他，二十岁的时候，她为了钱再次卖了他。 贺洵安被他讥讽得变了脸色，冷笑道：“毕竟血浓于水，谁知道你会不会跟孟合起伙来对付贺家。” 贺靳野定定看了他片刻，垂下遮住眼底的那一丝黯然：“如果真的血浓于水，我们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液，也没见你们对我和颜悦色过。” 这句话触到了贺洵安的逆鳞。 “贺靳野，你算什么东西？你母亲破坏了我们的家庭，你的存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容忍你活着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我们的原谅！” 他情绪激动，音量拔得很高，整个人重重的喘着，像只暴怒的狮子。 贺靳野低着头没说话。 不管他怎么告诉自己，他并不欠贺家的，他都无法问心无愧的面对贺家人的质问。 他有时候也想问问他们，他到底错在了哪里。 可他心里又清楚，他什么都不做，他的存在就是错。 只要他活着，他就一直欠贺家的。 第16章 为什么不生气 空气随着沉默而变得寂静。 贺洵安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物，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调整好情绪再次看向贺靳野的时候，他却微微怔住了。 第20章 贺靳野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呼吸都很轻，胸膛看不出什么起伏，静得像一尊没有气息的雕塑。 他其实不怎么正眼看贺靳野，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不太明显，只有见过他小时候长什么样的人才能看得来。 而贺洵安见过小时候贺靳野。 如沈逾归所说，与他们相比起来，贺靳野年纪还小。 思绪只游离了一瞬，就被他自己拉了回来：“跟沈家合作的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这半年至关重要，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过完年之前，你必须把沈总哄得开开心心的。” 贺洵安不容置疑的语气如同下达指令的上司。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后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沈逾归走进来，他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嗓音低沉的说道：“抱歉，这通电话接得有些久。” “沈总见外了。”贺洵安露出一丝笑意，神色自然极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逾归坐回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落在贺靳野身上。 他垂着头，一副寡淡的模样，沉默，安静，跟平时没区别。 贺洵安伸手碰了碰餐盘，询问沈逾归的意见：“菜都凉了，再点一些别的菜？” “不用了，已经吃饱了。”沈逾归将手机扣在桌面上，语气波澜不惊：“昨晚连夜赶路，没休息好，现在有些困了。” 听他提到昨晚，贺洵安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确实应该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圈子里的消息都是长了翅膀的，昨晚他在酒店门口前脚被袭击，后脚消息就传了出去。 贺靳野在医院缝针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沈逾归的电话，斟酌之后便主动告诉了他贺靳野受伤的事。 他没想到沈逾归会连夜赶回来，这场联姻他原本也不抱希望，只是刚巧沈家提了，贺靳野本来也欠他们贺家的，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他今天约他们出来吃饭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沈逾归和贺靳野两人相处得怎么样，若是贺靳野真能抓住沈逾归的心，能给贺家助力，也不错。 没想到还真让他试探出了点东西，可现在听到沈逾归提到昨晚的事，他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沈逾归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沈总……”贺洵安试图从沈逾归的神情中寻找答案，可他神态沉静，看不出一丝经年浸淫商界的精明算计，有的只是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单看这张脸，沈逾归真不像是个商人，只不过贺洵安和他交过手，见识过他的手段，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光霁月。 沈逾归恍若未闻一般打断他：“阿野是你弟弟，你被歹徒袭击，他出手相救也是应该的，你原本不用这么客气的请我们吃饭。” 贺洵安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一直没动的贺靳野，也抬头看向了沈逾归。 他和沈逾归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也看出来他是个深沉内敛的人，平时不轻易表露情绪，惯于隐藏锋芒。 可他刚才的话，听起来平平常常，却分明带着攻击性。 贺靳野有点茫然的看看贺洵安，又看看沈逾归。 气氛怎么就剑拔弩张起来了？ 是他错过了什么吗？可他明明就坐在这里呀。 “沈总你也说了……”贺洵安实在叫不出来“阿野”这两个字：“他是为我才受伤的，按理说，我这个做大哥的，应该保护他才对。” 贺靳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贺洵安阅历深厚，听明白了沈逾归话里的深意。 沈逾归说他薄情寡义，对贺靳野这个舍身相救的弟弟没有半点情谊就算了，还利用贺靳野，嘲笑他是个无耻小人。 贺靳野还只是个学生，没听出他们的潜台词，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两个吵架，反复提他做什么？ 最莫名其妙的还是贺洵安。 明明心里恨不得他去死，却连保护他这种鬼话都说得出来。 他忍不住低低的自嘲一笑。 沈逾归离他最近，一下子就听见了。 他敛了眸，拿起桌上的手机：“贺总是自己开车来的？” 贺洵安听出来他是打算要走了，连忙起身。 “我送你们出去。” “不用了，我们也是自己开车来的。” 见沈逾归起身，贺靳野也紧跟着要站起来。 只是，他才刚挪脚，手就被人牵住了。 他下意识想抽回来，又想到贺洵安之前说过的话，便没再挣扎。 沈逾归将他拉起来，牵着他就往外走。 贺洵安没跟上去，目光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勉强松了口气。 …… 一出包厢，沈逾归就大步往外走，越走越快。 汀洲园很大，下楼之后还要穿过一个假山流水的庭院。 贺靳野实在跟不上他的步子，经过假山的时候，出声道：“你走慢点。” 前面的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沈逾归回头：“抱歉。” 他的面容又恢复到一贯的平静，手却没有松开。 贺靳野轻轻挣了一下，示意让他松开。 贺洵安不在，没有逢场作戏的必要了。 沈逾归松开手，深深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 第21章 晚饭时没有喝酒，回去的时候还是沈逾归开车，贺靳野上车就打了个哈欠，他是真有些困了。 他偏头靠着车窗，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沈逾归的声音。 “为什么不生气。” 语气温温淡淡的不带情绪。 贺靳野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什么？” 沈逾归不答，又问了一句：“你跟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这次，贺靳野听明白了。 “他们”，指的是贺家的人。 “你都听见了？” 沈逾归会这样问，应该是听见了他跟贺洵安的对话。 他心中有答案，也没等沈逾归回答，漠然道：“没什么好生气的。” 听着他毫不在意的语气，沈逾归微微蹙眉，却什么都没再说。 直到进了家门，沈逾归叫住了他。 “贺靳野。” 第17章 我会配合的 沈逾归的语气郑重而严肃。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贺靳野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姓贺。 可沈逾归的声音好听，把他的名字都叫得好听起来。 他转过身，沈逾归神情严肃：“我有话和你说。” 这么正式的语气，想必要说的事情很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在汀洲园的事情有关。 贺靳野心中只忐忑了两秒，就嗯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逾归坐到了他对面。 可能是贺靳野年纪比他小很多的缘故，沈逾归大多数时候看着他，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两个字——乖巧。 就像现在，他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沈逾归也觉得他这样很乖巧。 即便，贺靳野身上并没有与乖巧沾边的属性。 甚至在大多数人看来，他不太讨喜。 沈逾归也是从贺靳野这个年纪过来的，他理解年轻人的个性，并不觉得贺靳野这样有什么问题，把这些当成孩子气。 直到今晚，他才意识到一切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贺靳野原本是垂着眼的，一直没听到他说话，忍不住抬眼看向他。 沈逾归对上他的视线，嗓音低沉的说道：“我以为联姻的事情，是所有人达成一致的结果。” 贺靳野疑惑：“难道不是吗？” 不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商量好了，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吗？ 沈逾归嗓音微沉：“我说的所有人里，也包括你。” “我的意见不重要。”贺靳野已经有些没有耐心了，他觉得沈逾归在说很无聊的事情。 沈逾归连面色都沉了下来：“怎么就不重要？” 贺靳野往后靠去，坐姿没有了最初的认真，有些散漫起来：“因为没人会在意。” 他的意见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所以不重要。 沈逾归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这个圈子里，有私生子的家族不在少数，但凡是认祖归宗又安分听话的，都能过得体面。 所以他便认为贺靳野也是如此。 他能猜到贺靳野在贺家的处境尴尬，却没想过他的处境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艰难。 “两家的合作其实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家提出联姻也只是想在收益分配上拿到一些主动权，后来贺家把你的资料送了过来，我爸妈很满意，我也没有意见，所以促成了这桩联姻。” 贺靳野糊里糊涂的接受联姻，从来没关心过这件事是怎么成的，贺家也没给他解释过。 却没想到，会在沈逾归这里听见事情的始末。 “所以……”他抑制住喉间的干涩：“所以，就算不联姻，也不会影响合作？” 沈逾归点头：“是。” 他的语气有多笃定，贺靳野就有多想笑。 他也真的笑出了声来，如画的眉眼间却是散不开的沉郁：“原来是这样啊。” 他甚至连一个联姻工具人都不是，也谈不上锦上添花。 贺家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件闲置碍眼的物品，给随意处置了而已。 “贺靳野。” 沈逾归嗓音发紧的叫了他一声。 贺靳野恍惚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仔细去看沈逾归的时候，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沈逾归这样的人，生来就在云端，被贺家塞了一个闲置物品，没有给他难堪，已经是很有风度和教养了。 “离婚的事，我会配合的。”沈逾归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贺靳野猜他是想离婚。 就算贺家不同意，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就算他真的欠贺家的，可沈逾归又不欠，不能受他连累。 和刚才的笑相比，他此刻的语气又冷静到了极点。 很少有正常人会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大的情绪反差之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的平静。 沈逾归定定看着贺靳野，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我说这些的目的不是为了离婚，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意见很重要。” 至少对他来说很重要。 当初如果知道贺靳野是被逼的，他是不会同意联姻的。 不过看着贺靳野无动于衷的神色，沈逾归就知道他一点都没信。 沈逾归没打算多解释：“如果你想离婚，我会答应你，贺家那边，我会帮你处理。” 他说的每个字贺靳野都能听懂，可组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明白了。 第22章 答应他。 帮他处理。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托起，柔软，温暖。 这样陌生的感受，让他有些茫然：“可是……真的不会影响你们的合作吗？” 每个人都说他欠贺家的，这件事早已经刻进他的骨子里。 他无法坦然的做出自私的决定。 沈逾归的语气比刚才温和，有点循循善诱的意味：“就算影响到了又怎样？这是我和贺家的事，这桩生意本来也与你无关，你没有从中获取任何利益，不需要为此负责。” “可……” 可他欠贺家的呀。 贺靳野退缩了。 他又垂下头，像被烈日晒蔫的小草，安静仿佛刚才根本没开过口。 沈逾归并不催促，耐心的等着他自己做决定。 半晌，晒蔫的小草支起脑袋，小心翼翼的问：“可以等过完年再去办离婚手续吗？” 他还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只为自己着想。 贺洵安说过，这半年至关重要，让他把沈逾归哄得开开心心的。 也许半年之后，他们合作的项目稳定下来，他就心安理得了。 沈逾归目光专注看他，回了声：“好。”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里如同卧了一汪湖水，波纹漾起，晃得迷人眼。 贺靳野的心跳好似漏了半拍：“谢谢。”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他们会像同居室友一样的生活在一起。 等到需要两人一起出现的场合，贺靳野也会陪沈逾归一起逢场作戏。 宁城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沈贺两家的大项目，他们两人关系和睦，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向外界宣告，两家的合作关系牢固，从而让那些想从中作梗的人歇了心思。 各自回房的时候，贺靳野再次被沈逾归叫住。 “贺靳野。” “嗯？” “抱歉，我不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第18章 补偿性的示好 临睡前，贺靳野无端的又想起了沈逾归在门口对他说的话。 沈逾归以为他是自愿联姻的，还向他道歉。 他认识的人不多，沈逾归是其中身份最不凡的那个，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出身却对他没有恶意的，还是向他道歉次数最多的人。 可沈逾归原本也没做错什么。 他倒是因此明白了沈逾归这些日子对他表示亲近的原因。 这样一个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度的男人，管理公司的时候是不同凡响的沈总，经营婚姻的时候自然也会做一个体贴合格的丈夫。 沈逾归对他的善意与亲近，并不是因为他真有多大的吸引力，而是出自于沈逾归自身的教养与责任感。 沈逾归是一个很好的人。 各方面都很好的人。 贺靳野为自己之前对沈逾归的恶劣态度，感到有些内疚。 这种内疚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 今天是周六，就算请了假不用去打工，贺靳野也还是受生物钟的影响，早早的就醒了。 而沈逾归的作息也很规律，两人都起得早，推门出来便遇上了。 对内疚对象补偿性的示好，是人性的一种本能。 所以，贺靳野一反常态的主动出声问好。 “早。” 沈逾归眼底的笑意快得让人难以察觉：“早。” 他昨晚睡得好，刚起床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嗓音透着慵懒，一双多情眼显得温柔。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贺靳野觉得手脚都有点没处放：“我去洗漱了。” 转身离开时，走得同手同脚。 沈逾归无声的笑着跟了上去。 他像昨天一样，为贺靳野挤牙膏拧毛巾。 贺靳野全程都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两人昨晚彻底说开以后，他们现在算是合住室友的关系，沈逾归帮他也是出于好意，他想拒绝，又不知怎么开口。 沈逾归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我们还要在一起住半年，以后难免也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需要他帮忙？ 贺靳野想不出来，沈逾归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我的车钥匙还没找到。”沈逾归把拧好的热毛巾递给他。 他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明明之前沈逾归还特意拜托过他。 “我去给你找。” 贺靳野抬脚就要去找，沈逾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急，等会儿吃完饭再找。” “哦。”他又回身，接过毛巾。 他洗完脸，沈逾归晾好毛巾就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贺靳野从镜子里看他，他佯装毫无察觉，伸手将门带上。 …… 贺靳野洗漱完就急急的去给贺靳野找车钥匙。 他记得，那天他是在玄关把车钥匙给沈逾归的。 之后，他们就各自回了房间。 如果是掉在了玄关到卧室的路上，早就找到了，所以车钥匙不是在玄关就是在沈逾归的卧室。 他当然不可能擅自去沈逾归的卧室，便从玄关开始找。 玄关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柜子的开放格，换鞋凳底下也有可能。 沈逾归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就听见玄关那边有动静。 第23章 他放下早餐，走过去就看见贺靳野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往换鞋凳底下看，大抵是因为里面有些暗，他看得不太清楚，所以一直眨眼睛。 “要手电筒吗？” “找到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贺靳野从里面掏出车钥匙，语气罕见的带着一丝雀跃：“你看！” 他人还趴在地上，就迫不及待的把车钥匙展示给沈逾归看。 “谢谢。”沈逾归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将由于他动作过大被弄歪的换鞋凳推回原位。 原来换鞋凳是活动的…… 他还以为是跟定制鞋柜一体的。 贺靳野有点小小的尴尬。 沈逾归直起身，接过车钥匙：“去洗手吃饭。” 今天的早餐是煎饼和豆浆。 这已经是贺靳野第二次吃沈逾归做的饭了，两人非亲非故的，这让他有种占了沈逾归便宜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可沈逾归的厨艺实在好，上次的面做得又好看又好吃，这次的饼看起来也很香。 沈逾归把豆浆往他面前推：“看看浓淡合不合适，如果太淡了，下次我多加一点豆子。” 他的语气十自然，自然得让贺靳野产生了亲昵的错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捧起杯子就喝了一口。 沈逾归见他咽下去，才问：“怎么样？” “好喝。”贺靳野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的肯定。 这是他第一次喝家庭自制的豆浆，味道很香很浓。 不像他平时喝的那种一块钱一杯的豆浆，淡得像水一样。 沈逾归观察了一下贺靳野的表情。 他平时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冷淡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表情，眼神灰蒙蒙的，不过刚才他的眼睛倒是亮了几分。 看来他是真觉得好喝。 “那就好。” 他们头一回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贺靳野不擅长聊天，又嗯了一声。 偏偏沈逾归却像是来了聊天的兴致： “你自己住的时候，会经常做饭吗？” 贺靳野吃人嘴短，老老实实的回答：“有空就做。” “一般都做些什么菜？” “有什么煮什么。” 这话乍听着像是在怼人。 但沈逾归和贺靳野相处下来，大致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只是在说实话。 “什么菜都会做？” 贺靳野愣了一下，意识到沈逾归误会了，这才解释：“能买到什么菜，就回到煮什么菜。” 超市每天打折的菜都不一样，有什么他就买什么。 沈逾归端杯子的手一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都煮着吃吗？” “嗯。”贺靳野又咬了一口饼，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沈逾归想起第一天回来的时候，贺靳野煮的面。 里面只加了很少的油和盐，除了果腹，与美味毫不沾边。 “怎么不炒着吃？” “煮的方便。” “嗯？” “菜切好一起煮下去，比炒菜简单。” 贺靳野吃完，喝下最后一口豆浆。 而沈逾归的盘子里还有两块饼。 他小时候就被要求学过用餐礼仪，但他吃饭的速度并不慢。 但他发现，贺靳野吃饭的速度却比他快多了。 不知道是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样，还是只有贺靳野这样。 第19章 我不怕麻烦 贺靳野吃完饭之后就安静的坐着。 沈逾归一放下筷子，他就立刻起身：“我去洗碗。” 在沈逾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餐具就被人收走了。 他愣了一下，转头去看的时候，就只看见男生清瘦的背影。 他不过是顺手多做了一份早餐而已，并不费时间，也不值钱，可贺靳野的反应却像是欠了他天大的恩情，看起来很不安，一定要做些事情来偿还。 如果他此刻进入厨房去帮忙洗碗，无疑会加重贺靳野的不安。 所以他没有进去，只是停在了门边。 他发现，贺靳野无论是厨艺还是做家务，都不太擅长，透着一种没有被好好指导过的孩童般的笨拙。 贺靳野并没有发现他，注意力都放在餐具上。 早餐的油不重，餐具也比较好洗，他的手臂也不怎么痛了，洗起来并不算为难。 洗好的餐具擦干放好，收拾好灶台，最后拖地。 做完这些，已经四十分钟过去了。 看着整洁一新的厨房，他心里舒了口气。 吃了沈逾归的早餐，打扫了厨房，这样也不算欠他的了。 出来的时候，贺靳野无意识的寻找着他的身影。 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可能出去了。 不过，经过书房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动静，像是在接电话。 原来沈逾归没出门呀。 那他是不是中午又要在家做饭？ 可贺靳野不想再吃了。 尽管他做的饭很好吃。 要不然…… 假装有事要出门？ 可他没撒过谎，要怎么和沈逾归说。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和沈逾归说。 可是，沈逾归那么谦和有礼，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人，很没礼貌？ 也许他可以像沈逾归那样发短信。 第24章 贺靳野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他回到房间，就立刻给沈逾归发了短信： 【我有事出去一趟。】 发出去之后，他又有点心疼。 他的电话卡是最便宜的套餐，不包含分钟数和短信。 发条短信要额外扣一毛钱。 如果能微信联系就好了。 他起身去拿自己的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刚才放下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只好又折回来。 不是新短信，是微信的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沈逾归三个字便映入眼帘。 头像是层层叠叠的云层，看起来像是在飞机上拍的照片。 没想到沈逾归会突然加他微信，他心头微微跳了一下，才通过好友申请。 立刻就有新消息发了过来。 沈逾归：【现在就要出去？】 ay：【嗯。】 沈逾归：【不能吃了午饭再走？】 看他提到午饭，贺靳野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了。 本来就是撒谎，他越说就越心虚。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不轻不重的两声敲门声之后，是沈逾归低沉的嗓音：“如果不是很着急的话，吃了午饭再走吧，我中午早点做饭。” 贺靳野蜷紧手指：“有……”点急。 由于心虚，他的声音很小，沈逾归根本没听见。 “我正好下午也要出门，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周到谦和的语气让贺靳野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那我们十点半开始做饭，你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帮忙。” 沈逾归的嗓音里似乎是带了点笑意，有点模糊又有点快，没等贺靳野分辨出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外面已经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他静静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有些泄气的直直往后倒，将自己摔到床铺里。 总是这样。 一旦对人形成了内疚心理，就很难拒绝对方。 …… 十点半的时候，贺靳野准时去了厨房。 沈逾归已经站在冰箱跟前找食材了，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吃什么？” “都可以。”贺靳野往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沈逾归说是让他来帮忙，可他进来才发现，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贺靳野的回答在沈逾归的意料之中。 别人说都可以，或许只是客气话。 但贺靳野说都可以，一定就是字面意思。 他是个不会提要求的人。 所以沈逾归也没再多问，自己决定好了中午的菜单，将食材拿出来开始处理。 事实也如贺靳野所想，他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一些递盘子拿菜刀这种不算帮忙的小事。 沈逾归切菜的时候，用不着他，他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之前沈逾归做了两顿早饭，没怎么切菜，这还是贺靳野第一次见他切菜的样子。 他微微低头，目光垂落在菜板上，修长骨感的手指握住木质刀柄，切出薄厚均匀的肉片，整个动作娴熟流畅，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贺靳野看得有些入神。 沈逾归抬眼便看到他这副模样。 “好看？” “嗯？” 贺靳野回神，反应过来沈逾归在问什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他还很认真的点了下头，显得很诚恳。 沈逾归觉得他这样看起来有点呆呆的，还很可爱。 “要我教你吗？” 贺靳野摇头：“不用。” 他对做饭没什么兴趣。 随便切切，能煮熟，能吃饱就行了。 像沈逾归这样做饭，太浪费时间了，会耽误他打工。 沈逾归有些意外：“觉得麻烦？” 贺靳野还是点头。 沈逾归又觉得他有点呆了，忍不住想笑：“我不怕麻烦，我做给你吃。” 即便这句话是他笑着说的，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贺靳野怔然的抬头看沈逾归。 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之后，他猛然后退了一步。 像是有什么东西，探进了边界线，没有明确的攻击性，也不会造成伤害，但会让人心慌意乱。 沈逾归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做饭是我自己学的……生抽递给我。” 肉片已经切好了，他要开始腌制了。 贺靳野连忙把生抽拿过来递给他，注意力也被他的话转移了。 他有点好奇沈逾归为什么会学做饭。 他虽然只在贺家住过一天，但他见过贺家的佣人，有专门管理庭院的，专门做饭的…… 沈家就更不用说了。 沈逾归头一回在他的眼底看见好奇，耐心解释：“刚接手公司那几年压力很大，那时候自负要强，不想告诉别人，就自己在家做饭解压。” 第20章 你不准过来 肉片腌好放到一旁，沈逾归指了指洗好的葱，示意贺靳野拿过来，就发现他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 “怎么这副表情？” 贺靳野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把葱递给了他。 但沈逾归接过葱之后，却没有收回目光，仍旧看着他，在特意等他回答。 大约是他的目光过于柔和平静，让贺靳野产生了一种就算说错话也没关系的感觉。 第25章 他在心中斟酌两遍，嗓音很轻的说：“他们都说你很厉害，没想到你也会有压力大的时候。” 这种话对于贺靳野来说，是有些越界的，像是在谈心事，过分亲近，失了分寸感。 他有点担心沈逾归听了会不高兴，所以声音很轻。 沈逾归却只是轻笑一声：“他们是谁？” 他的反应让贺靳野松了一口气：“就是我见过的所有认识你的人。” 是了。 沈逾归这样的人，生来就站在云端，看向他的人，尽是仰望。 就连贺靳野自己，也是那些仰望他的人当中的一个。 “别信这些，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我，都是道听途说。”沈逾归的嗓音沉而温和，说完就低头去切葱。 从贺靳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即便是做着切葱这样接地气的事，也丝毫不损他身上独属于成熟男人才有的沉毅气质。 像是一杯陈年的好酒，浓香馥郁，仅仅是散发出来的气味，就足够醉人。 “站远一些，要炒菜了。” 低沉的嗓音将贺靳野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回神，连忙退开两步。 …… 沈逾归的菜做得有些多，两人没吃完，还剩下不少，够贺靳野再吃一顿了。 沈逾归吃过饭就出门了，也没有问贺靳野要不要一起走，像是已经忘记了贺靳野之前说过要出去一趟。 贺靳野心中暗自庆幸了一下，对此只字不提。 他原本也没有事要出门，就算出去也只是随处晃悠一阵又回来。 下午他闲在家里，总觉得该找点事儿做，就把家里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 只有右手能活动，他打扫起来就多花了些时间。 等到做完卫生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坐下休息时，拿起手机，才发现沈逾归十分钟之前给他发了微信。 沈逾归：【晚上有饭局，记得把中午的菜热了吃，放到明天就坏了。】 贺靳野慢吞吞的将他发来的消息看了两遍，最后编辑一个字回复了过去。 ay：【好。】 他不吃就浪费了。 浪费食物总是不对的。 况且，他也帮沈逾归打扫了房子。 贺靳野热好饭菜，坐到餐桌前，刚拿起筷子，却又顿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对面空空的位置，心底有一瞬间的怅然。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底咯噔了一下。 不过是和沈逾归一起吃了几顿饭而已，他一个人吃饭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 沈逾归九点到家。 屋子里静悄悄的，玄关处留了灯。 暖色的光晕徐徐的散开来，在黯淡的夜晚驱散了一室冷清。 他静静站在门口，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才换了鞋往里走。 主卧门前也被人体贴的留了一盏灯。 接手公司之后他就搬出来了，这些年一直一个人住，佣人也只会在他不在家时过来打扫，这还是头一次，回到家有人为他留灯。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新奇而微妙。 他走得很慢，很快就发现了打扫过的痕迹，整个房间都异常的整齐而洁净。 但今天并不是家政来打扫的日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正好停在了贺靳野的房门前。 隔着一扇房门，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动静。 安静得就仿佛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贺靳野就是这样的，安静得毫不起眼，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可他就是能感觉到，贺靳野就在里面。 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养和礼仪都告诉他，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况之下，敲响这扇门，是一件很冒昧的事情。 可他就是突然很想见贺靳野一面。 ——砰砰。 指骨轻轻叩响门板。 两声之后，他便垂下手，安静的等着里面的人来开门。 过了几秒，里面才传来了一声：“来了。” 听声音有些仓促，像是有些着急。 沈逾归正要让他别着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想到他的手臂还受着伤，沈逾归心底一紧：“贺靳野？” “没、没事。”贺靳野的气息有些不稳。 沈逾归只犹豫了两秒，便决定直接进去。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房门轻轻一拧就开了，并没有反锁。 可贺靳野明明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 “你……”正在换衣服的贺靳野愣住了。 他刚才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单手换衣服本就有些为难，听见敲门声之后，他就有点着急。 结果越急越出错，衣服才套进去一只手臂，就撞到了床脚。 没想到沈逾归会直接闯进来，毕竟沈逾归一直表现得很沉稳谦和，根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他的目光冷静清明，并不让人感觉到冒犯，可贺靳野想到自己此刻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就窘迫得满脸通红。 “能不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贺靳野的声音越说越小，索性微微侧过身，别开了眼。 从沈逾归的角度，能看到男生红透的耳朵。 白色短袖被他套进脖子里，只塞进去了一只手臂，留下一截柔韧的腰腹，洁白细腻，有些晃眼。 第26章 这副过于年轻的身体，并不像常年健身的成熟男人那样健壮有力，十分清瘦，通身透着青涩的少年气。 沈逾归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嗓音透着微不可察的暗哑：“我帮你。” 贺靳野飞快的出声拒绝：“不用！” 孟惜自小就不怎么管他，他学会走路开始，就要学着自己穿衣吃饭照顾自己了，根本不敢想象让别人帮他穿衣服…… 更何况对方还是沈逾归。 只是想想，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沈逾归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朝他走了过来。 余光瞥见沈逾归越走越近，贺靳野的心都提了起来，绷紧的嗓音微微发着颤：“你不准过来！” 第21章 什么都可以 平日里很尊重人也很好说话的男人，今天却有些不讲道理。 不管他怎么拒绝，表现得如何抗拒，沈逾归都像是毫无所觉一般，迈着沉稳坚定的步子走到了他身旁。 常年身居高位的男人自带压迫感，贺靳野说不出拒绝的话，身体本能的往后退。 可他身后就是床，小腿撞上床沿，整个人就重心不稳的跌坐了下去。 还是沈逾归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肩，才避免了他摔下去压到受伤的手臂。 “小心。” 悦耳的嗓音沉沉的浮在头顶上方，贺靳野更加窘迫了。 沈逾归的手还扶在他的肩头没有松开，一垂眼，就看见男生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漆黑的眸子也不像平时那样毫无波澜，里面是清晰可见的慌乱和无措，隐约透着几丝水光，像是受尽了欺负。 看起来有些可怜。 还什么都没对他做过，他就这副模样，要是真欺负他，岂不是要哭出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逾归就很轻易的想象出了贺靳野哭出来的样子。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可却是头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卑劣的想法，更奇怪的是，他并不为此感到可耻，反而有种隐秘的兴奋。 贺靳野已经破罐子破摔的准备屈服了，可身前的男人扶住他的肩之后，就半天没有了动静。 他在一片寂静中，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那双一贯深邃沉静的桃花眼里翻涌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极其复杂，让人看不透，仿佛随时都能攫取人的心神。 贺靳野很清晰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不安的想要起身。 沈逾归却像是看透他的想法，先一步制止了他：“别动。” 他已经垂下了眼眸，身上的气势尽敛，也并不是命令的语气，却让贺靳野不敢再动弹。 沈逾归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臂，缓缓套进袖口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给小宝宝穿衣服。 贺靳野的脸红得更厉害了，身体早已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他羞耻得闭上了眼，任由沈逾归摆弄。 嗅觉在这时变得灵敏起来，他闻到了沈逾归身上松木熏香的气味。 很清冽，也很好闻，让他放松了几分。 感觉到衣服已经穿好了，他才睁开眼。 沈逾归正垂眸替他抚平衣摆，那双修剪得干净整洁一看就很贵气的手，正仔细整理着他发皱的衣摆。 不过是一件二十块钱的打折短袖，却被他如此温柔耐心的对待。 羞耻感再次浮上了贺靳野的心头。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丝自卑的成分。 沈逾归应该已经察觉到他这件短袖的面料有多廉价了吧。 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了攒钱，总是买这么便宜的东西。 “好了。” 沈逾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贺靳野没敢抬头看他，很小声的说：“谢谢。” 他说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沈逾归不禁失笑：“可以动了。” 听见他笑，贺靳野茫然的抬头。 他面上还有余红，粉白的一张脸，比平时多了一丝生涩的稚气，像个朝气的普通大学生了。 “怎么这么乖。”沈逾归抬手，在他蓬松乌黑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 让他不动，就一直不动。 这么听话，会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 眼看着沈逾归的目光逐渐暗了下来，贺靳野没来由的紧张：“我想去上厕所。” 他胡乱编造了个借口，想逃离这个让他感觉不太安全的氛围。 没想到，沈逾归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去吧。” 上厕所还要征求他的同意。 这么乖，还好是落到他的手里。 要是落到别人手里…… 没发生的事，还是不做假设。 贺靳野如蒙大赦，起身绕过他往外走。 沈逾归望着他的背影，很正经的问：“自己能行吗？要不要我帮你？” “帮什么？”贺靳野神色发懵的回头。 沈逾归勾唇，笑得意味深长：“什么都可以。” 贺靳野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红着脸落荒而逃。 …… 这一晚，贺靳野失眠了。 脑海里反复闪过沈逾归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有点怕见到沈逾归，所以他天没亮他就起床了。 担心弄出动静吵到沈逾归，他赤着脚去了浴室。 挤好牙膏，接水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 第27章 等关了水再去听，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他将牙刷塞进嘴里，一抬头，就从镜里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他叼着牙刷，一下子愣住。 沈逾归见他发现了自己，望着镜子朝他笑：“起这么早？” 即便是笑的时候，他身上也依旧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慢。 贺靳野叼着牙刷没动，老实应声：“嗯。” “有事？”沈逾归的目光扫到他赤着的脚上，笑意淡了下去。 当然没有。 他起这么早，不过是想避开沈逾归罢了。 可没想到，沈逾归也起这么早。 若是如实回答，沈逾归肯定一下子就能明白他的意图。 至于像昨天那样撒谎，他又有点不敢。 至于为什么不敢，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纠结为难的时候，沈逾归却突然转身离开了。 贺靳野有些迷茫的转头看向门口。 怎么突然走了？ 是因为生气他半天不回答吗？ 可沈逾归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就在这时，沈逾归去而复返。 他手里提着一双拖鞋，走过来蹲身放到贺靳野的脚边。 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头嘱咐贺靳野：“今天开始降温了，注意保暖，待会儿出门记得带外套。” 贺靳野完全僵住了。 小时候和孟惜住在一起，她对他好的时候，一般都是为了让他打电话讨好贺继山。 所以，但凡有人对他好，他就不安，总觉得对方另有图谋。 他虽然没什么朋友，但也明白给人拿鞋算是很亲密的事，是很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 从昨晚开始，沈逾归就表现得有些异样，让他十分不安。 见他没反应，沈逾归挑眉：“听见了没有？” 贺靳野唇角动了动，还没开口说话，又听沈逾归说：“鞋穿上。” 第22章 惦记他 贺靳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下意识的乖乖把鞋穿上。 沈逾归这才满意的起身：“早餐在桌上，我要出差，周六回来。” 他说完就看着贺靳野，像是在等待回应。 贺靳野有点不明白沈逾归为什么要特意嘱咐这些，他们之前明明已经敞开谈过了，他们只是逢场作戏，也不是朋友。 可沈逾归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专注得仿佛眼里都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他想忽视都不行，也硬不起心肠假装漠然。 “嗯。” 贺靳野微微低着头，蓬松柔软的发顶就在眼前，看着软乎乎的，沈逾归嗓音很轻的说：“我走了。” “嗯。”贺靳野抬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沈逾归也没指望他能说句“路上小心”，没想到连声“再见”也没有。 真是个小木头。 由其是转过身的身时候，他还听见贺靳野好似松了口气的呼吸声，便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很恶劣的用指腹擦拭贺靳野唇角的牙膏沫。 然后在贺靳野愕然的目光中冲洗干将手指。 背过身去大步离开的时候，沈逾归脸上都是得逞的笑意。 接下来的一周里，就算他不在家，小木头也会一直惦记他。 …… 如沈逾归所预料的一样，贺靳野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沈逾归。 想沈逾归离开的那个早晨，到底为什么那样做。 忍不住想猜测沈逾归的想法。 这是被孟惜抛弃之后，他第一次产生了想了解一个人的想法。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他和沈逾归之间隔着天堑，如果不是联姻，他们终此一生都只会是陌路人。 过完年之后，办完离婚手续，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一切都注定会回到原点，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况且，活着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艰难。 他没有余力再去做别的事。 周五的时候，他手臂的伤基本已经愈合了。 当晚他就去做了兼职。 下班的时候，他从超市出来，无意识的看向不远处的公寓大楼，但他很快收回视线，乘坐最后一班地铁回了出租屋。 第二天早上起床，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周六”两个字，贺靳野愣了一下神，便如往常一样出门打工。 周六依旧很忙，一天下来，他的手臂累得发酸，但内心却十分安定。 不像和沈逾归相处的时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他说周六回来，这会儿不知道到家了没有。 有点烦。 怎么又想到沈逾归了。 贺靳野烦躁的拿起背包下班，掏出手机显示有新消息提醒。 是之前兼职的酒吧经理陆昌发来的消息： 【小贺，今晚我们这儿有调酒师临时请假了，有空来救个场吗？】 【用正式员工的工资给你算时薪】 【就当帮哥一个忙。】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贺靳野以前在酒吧兼职的时候，陆昌对他不错。 他立刻回了消息：【不好意思，陆哥，刚看到消息。】 对面立刻回复：【过来吗？车费给你报销。】 贺靳野想了想，还是回了句：【来。】 来不及吃晚饭，他就在一旁的便利店里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一瓶水，打车去了酒吧。 第28章 他第一个长期兼职，就是这间叫s.m的酒吧。 酒吧是员制的，没有会员身份进不去，他快到的时候给陆昌发了消息。 等他到的时候，陆昌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一看见贺靳野，陆昌就热情的上来拉住了他。 “小贺，你可算来了，今晚老板带着朋友过来玩，有点忙不过来，找别人我怕出岔子……” 当初贺靳野在这里兼职的时候，陆昌就很喜欢他。 他做事认真，从来不迟到早退，尽职尽责，十分靠谱。 贺靳野对于别人的热情向来不太适应，只点了点头：“嗯。” 陆昌失笑：“你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不爱讲话，性格有些孤僻。 贺靳野不说话，很安静的跟着陆昌从员工通道往里走，期间陆昌不时的问一些他现在的生活状况，都不难回答。 很快到了员工休息室，他换好酒吧制服之后，就被陆昌带去了吧台。 酒吧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吧台里的同事看见贺靳野也没时间打招呼，只是遥遥的朝他笑了一下。 贺靳野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之后便埋头开始工作。 客人常点的酒水就那几样，他之前在这里工作过半年，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要做上百杯，所以他上手很快。 手里的酒单做完之后，他暂时空闲下来。 有位女客人走了过来：“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她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了下来，单手托着腮，一双妩媚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贺靳野瞧。 这样的眼神贺靳野见得多了，神色平静的和她对视：“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什么需要都能满足吗？”女人唇色艳丽的嘴角弯起来，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这样的笑容，贺靳野在沈逾归的脸上也见到过，那时他只觉得内心慌乱。 但眼前的女人却让他感觉到不适和烦躁。 “我不喜欢女人。”酒吧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讲究体面，只有极少数是难缠的，所以直接挑明拒绝，反而更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女人面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是觉得没意思，啧了一声，懒洋洋的吩咐：“一杯威士忌。” 贺靳野把酒递过去，女人端着酒离开前，一脸遗憾的看了他一眼，还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可惜”。 陆昌在这时走过来：“能适应吧？” 贺靳野：“嗯。” 陆昌来之前，就已经远远的看了一会儿了，见他动作娴熟，也放下心来。 “老板那桌要两杯招牌鸡尾酒，你做好我给他们端过去。” “好。” 贺靳野调好两杯酒，陆昌前脚端走，后脚就有新的酒水单送了过来，所以他也没注意陆昌把酒端去了哪里。 角落里的卡座里，陆昌恭敬的开口：“老板，您要的酒。” 司漠轻扣自己跟前的桌面，又示意他把另一杯酒放到对面。 第23章 在这宁城，别惹沈逾归 对面的人陆昌认识。 是老板的好友，不常来，一身矜贵的气质，喜怒难辨的神色十分有压迫感。 他都没敢抬眼看那人的脸，只小心恭谨的将酒放到男人面前：“沈总，您的酒。” “谢谢。” 男人一把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听，就算是客气的道谢，也依旧让陆昌感觉到极强的气势。 他大气都不敢出，更加不敢直视对方：“沈总客气了，您和老板有需要再叫我。” 陆昌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离开。 他转身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来酒吧玩的富家公子哥多的是，多跋扈难缠的他都见过，也都应付得过来。 老板的这个好友和那些公子哥比起来，是最有教养也最好说话的，可却是最让陆昌害怕的一个。 司漠将陆昌的反应看在眼里，端着酒跟沈逾归碰杯，吊儿郎当的说：“看你把我家小陆吓成什么样，你要是有点良心，就给他赔点钱。” 沈逾归瞥他一眼：“你又背着家里悄悄做生意了？” 司漠不是做生意的料，司家的生意都是他姐姐在管，家里人对他最大的要求就是别做生意。 但司漠是个犟种，最爱背着家里偷偷做生意。 除了这家酒吧因为有沈逾归的入股能盈利以外，其他生意全都亏得血本无归。 他每次亏了钱，都拿这间酒吧的盈利去填账，钱不够的时候就会哭天抢地的去找沈逾归。 司漠一噎：“没有，我最近老实得很。” 他喝了口酒，眼神诧异的往吧台看了一眼：“今天这酒不错，小陆什么时候又招了新的调酒师了……” 吧台那边围满了人，他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吧台里的调酒师，便收回视线催促沈逾归：“你也尝尝。” 沈逾归不爱喝鸡尾酒，但还是皱眉尝了一口。 很清爽的口感，甜度也把握得刚刚好。 见他眉头舒展，司漠才敢大着胆子冲他嘚瑟：“怎么样，不错吧？” “嗯。” 沈逾归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司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眼就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你自己打电话说要来喝酒，过来就摆个脸色，你倒是说说出什么事儿了啊！” 第29章 司漠原本组了个酒局，想到沈逾归今天出差回来，就试探性的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沈逾归还真来了。 只不过，一来就挂着个脸。 没等沈逾归说话，司漠又问：“项目出岔子了？” “没有。”沈逾归的目光落在酒杯里点缀的薄荷叶上面。 薄荷是一种存在感很强的植物，拥有强烈的香气，总能让人轻而易举的发现它。 安静沉默的木头与它相比起来，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出差一周回来，家里黑漆漆的，那棵小木头不在家，也没人给他留灯。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离开前的那个早晨做的事，除了会让贺靳野这一周都惦记他以外，还会造成一些副作用。 就像受到惊吓的猫，会躲起来不见人。 这很正常。 可是，家里连新的生活痕迹都没有，就说明贺靳野这一周都没回过家。 还真是个心硬又果决的小木头。 “那是因为什么？”司漠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嘿嘿一笑：“该不会是因为婚姻生活不和谐吧？” 沈逾归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明白过来自己猜中了，兴冲冲的往前凑了凑：“你跟贺家那小孩相处得怎么样？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瞧瞧……” 啪！ 不远处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 司漠的话被打断，转头看过去发现很多人围在吧台，吵吵嚷嚷的动静很大。 他面色一紧，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陆昌。 “去看看吧。”沈逾归将鸡尾酒一口气喝完，站起身来：“我先回去了。” “行，我让人给你找个代驾。” 司漠叫来一个服务生送沈逾归出去，自己则是朝吧台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他的酒吧闹事。 刚走近，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今天把这杯酒喝了，咱们这事儿就结了！” 语气十分跋扈，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围观看热闹的人发现司漠之后，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唐少爷这么有雅兴，又来请人喝酒啊。” 闹事的人是圈子里恶名远扬的唐诣，唐家老来得子，宠得无法无天，是个惹事精。 唐诣一脸不屑的转过头来，发现说话的人是司漠之后，面色收敛了几分：“司漠，我今天不是来惹事儿的，是这小东西不给我面子，这事儿你别管。” 他说完，又看向吧台里的人。 司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张平静漠然的脸。 他对这个小面瘫有点印象，好像是以前在这儿兼职的员工，很会调酒，这是又被陆昌请回来了？ “唐少爷要请你喝酒，你喝吗？” “不喝。” 贺靳野回绝得斩钉截铁。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唐家在宁城的势力不小，很少有人在唐诣面前还敢这么硬气。 司漠都有点欣赏他了。 人群之外，被服务生领着往外走的沈逾归听见这声“不喝”蓦地停了下来。 酒吧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关了，人群在司漠进场之后也静了许多，男生清澈的嗓音便清晰起来。 服务生见他变了脸色，心惊胆战的问：“沈总？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男人匆忙的背影。 沈逾归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贺靳野。 他沉默的站在吧台里，素黑的制服裹住清瘦笔直的身躯，精致白净的脸上无惧无畏，有种置身事外的淡漠。 仿佛他并不是处于事件中心的当事人。 唐诣被贺靳野当众下了面子，恼羞成怒的冷笑：“你不喝也得喝！” 说完就指挥着身边的人去拿酒。 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既然唐少爷如此盛情邀请，那这杯酒我帮他喝了。” 周围的人已经认出了沈逾归，纷纷噤了声。 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唐诣，转头看清说话的人是沈逾归之后，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沈总说笑了，我跟朋友有点小矛盾而已，我们私下解决就行了，怎么好劳烦你。” 家里老头曾经叮嘱过他，在这宁城，别惹沈逾归。 就连和沈逾归沾点边的人也最好别惹。 第24章 算是家事 沈逾归一出现，不仅唐诣变得恭顺起来，就连围观的人，也都开始往后撤。 只有贺靳野还站在原地。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沈逾归，有片刻的恍惚。 沈逾归看起来比离开家前清减了几分，商务衬衫妥帖的穿在身上，纤尘不染的模样与酒吧纸醉金迷的气氛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沈逾归朝他看了过来。 “不麻烦，我与你父亲也算相识，这点小事总是能帮忙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未从贺靳野身上错开。 贺靳野也知道这话是说给唐诣听的，可他却没来由的觉得耳热。 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那些知道自己出身的人，都以他为耻。 沈逾归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的帮他说话。 他能真切的感觉到，沈逾归一点都不嫌弃他。 谦和，沉稳，包容。 沈逾归身上有着许多人遥不可及的美好品质。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30章 贺靳野克制的移开目光，微垂着眼眸，不再去看他。 越是感觉到沈逾归的不同，他就越能清晰的感觉到羞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朵暗淡的乌云，因为生来便惹人厌烦，所以只能躲起来，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勉强活着。 他感到自惭形秽。 很想逃。 不过庆幸的是，那些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沈逾归和唐诣的身上。 不再成为焦点，失去存在感之后，让他感到安心。 贺靳野略微放松下来。 这才发现现场静得有些诡异。 唐诣面色难看，像是很生气却又硬生生的忍着，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沈总，您也说了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要是我爸知道我为了这点小事儿让您费心，那不得抽我啊！” 沈逾归刚才说的话不算客气，明晃晃的给他施压。 他不明白以沈逾归的身份为什么非要替一个酒吧员工出头，可他咽不下这口气，不打算就这样退让。 既然提到了他家的老头，想来是跟他家老头有些交情的。 他不信沈逾归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连他家老头的面子都不给。 这么一想，他的表情里又多了几分得意。 沈逾归的注意力还在贺靳野身上，闻言淡淡的瞥向唐诣：“既然不想让我费心，那就去把酒倒过来。” 意思很明显，这事儿他不打算轻轻揭过。 没个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 唐诣哪儿敢真去倒酒让沈逾归喝。 他的面色一沉：“沈总，一点小事，至于这样吗？” “小事？”沈逾归的唇角漾起细微的弧度：“砸了我朋友的场子，打扰了这么多客人，在我这里，不算小事。” 他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嗓音平静如常，却让人不寒而栗。 唐诣看了一圈，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惧怕，转头看向在一旁的司漠。 “司漠，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唐诣又转头看向其他客人：“不好意思，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在场的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都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也愿意给他台阶下。 “唐少这话说得见外了。” “就是啊。” 看戏的人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 唐诣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憋着一口气咬牙看向沈逾归：“沈总，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逾归不发话，他就是不敢走。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可又不敢对沈逾归怎样。 司漠在一旁看了一晚上的戏，注意到沈逾归一直在看吧台里的那个调酒师，知道他没心情再应付唐诣，便自己站了出来。 “唐少爷这就太生分了，都是自己人，等会儿玩尽兴了，我给你打个折，找人送你回去。”司漠笑眯眯的，一副很客气的模样，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 开玩笑，在他的场子里闹完事还想说走就走？ 他这是可是开门做生意的，当然要从唐诣身上赚笔大的。 司漠的笑容让唐诣很不舒服，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再玩会儿。” 说完，他就带着人去了离吧台最远的包厢。 音乐再次响起，灯光暗下来，酒吧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吧台前不时有人经过，阻隔了贺靳野的视线。 他知道沈逾归还没走，刻意没往那边看，却感觉到了另一道目光。 转头一看，发现是司漠。 从刚才的情况可以推断出来，司漠就是这里的老板。 以前在这里做兼职的时候，只听说老板是个富家少爷，不太管事，也不常来，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司漠。 司漠是那种一看就是富家少爷的长相。 从头到脚都很精致，身上是有钱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底气和从容。 给人的感觉很自在随性，仿佛不会有任何不顺心的事。 司漠朝他挑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贺靳野神色淡然的收回视线，继续做之前的酒水单。 他之前在这里做过半年，对于调酒这件事依旧有肌肉记忆，所以他可以一心两用。 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不出任何差错，心里却在不受控制的想其他事。 沈逾归之前站出来说话的时候，贺靳野就看见他和司漠有过眼神交流。 所以，沈逾归和司漠应该是认识的。 其实这很正常。 毕竟，他们看起来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服务生过来端做好的鸡尾酒，好心询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贺靳野低低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做酒。 远处，司漠和沈逾归并肩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他盯着贺靳野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身旁的沈逾归，随后“啧”了一声。 沈逾归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他。 司漠往他跟前凑：“你平时可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 “我没管闲事。”沈逾归转头，又看向了吧台。 司漠挑眉：“那你刚才那算是什么？” 沈逾归的目光跟随着吧台里那道清瘦的身影移动，半晌后，徐徐开口：“算是家事。” 第31章 第25章 他应该不想看到我 “什么？” 司漠一脸惊愕的看着沈逾归，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逾归难得耐心，解释道：“他就是贺靳野。” 司漠明白过来，一脸震惊的大声道：“贺靳野！你老婆！” 他的声音大得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但幸好音乐声够大，不至于让他们听清他说的内容。 “我说你怎么跟护犊子似的，还跟唐诣较上劲了，我还以为你终于变成肤浅的中年男人，看上人家小男生的美色了……” 司漠一边说，一边好奇的向吧台那边看了过去。 一边看还一边总结道：“你别说，你家里人眼光不错，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 酒吧的事，他平时都是交给陆昌管。 陆昌能力不错，也尽责，他自己只是偶尔过来玩。 他之所以会对贺靳野有印象，也是因为有一次带朋友来玩，觉得那天的酒调得不错，陆昌便指着贺靳野说那是最近新来的做兼职的调酒师。 那时的贺靳野远比现在更加青涩稚嫩，但那张脸却过分好看，让见惯俊男美女的司漠都惊了一下。 以至于两年过去，他还能轻易的记起贺靳野。 这时，他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冷，转头一看，发现沈逾归正幽幽的盯着他，目光冷极了。 司漠有点疑惑：“怎么？夸不得啊？” “知道好看就少看两眼。”沈逾归冷冷的丢下这句，就转身走到了正对着吧台的位置坐下。 司漠：“？”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一脸兴奋的小跑着跟了上去。 “多看两眼也不行啊？这么小气！你这是老房子着火了？烧得有点猛啊！人家小男生对你什么看法？他会不会觉得你老啊？” 沈逾归坐下来，眼皮一抬，桃花眼里渗着凉意。 “你很年轻？” 司漠头皮一紧，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我不年轻，我老得很。” 沈逾归的面色更难看了。 他这才想起来，沈逾归和他同一年的，他们今年都二十九了。 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你们相处得怎么样啊？贺靳野还在上大学，你们的年龄差至少也有八九岁吧，有代沟吗？平时能沟通吗？你们……” 沈逾归忍无可忍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看起来很生气。 司漠不敢多问了，滚出去两步远，又巴巴凑过来问：“你怎么不过去找他呀？” 沈逾归对他没好脸色，但转头去看贺靳野时，目光缓和了下来：“他应该不想看到我。” “啊？哦。”司漠了然的点点头：“他果然是嫌你年纪大……” 凭着从小到大在沈逾归面前犯贱之后死里逃生的经验，后半句他是一边跑一边说的。 他怕自己跑慢点就会被沈逾归打死。 外人都说沈逾归清风霁月。 但和他一起长大的司漠知道，他这个人损得很，但凡真正惹到他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 时间越晚，酒吧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酒水单叠放了厚厚一摞，贺靳野忙得连直腰的时间都没有，更顾不得去想别的。 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可酒吧里的人太多了，气氛越来越浓烈，灯光调整了好几次，一眼看出去，两米之外的人脸都不看清。 能看清的范围内，也并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可那道目光，却并不陌生。 过了十二点，新来的客人渐渐变少，贺靳野终于能闲下来休息一下。 凌晨两点的时候，陆昌过来找他，说可以下班了。 贺靳野跟着陆昌回员工休息室，到了门口，陆昌却没有进去。 “我有点事要处理，里面有人给你算工资。” 他说完，神色复杂的拍了拍贺靳野的肩就离开了。 贺靳野推门进去，看见了司漠。 他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身上的丝质衬衫在灯光的照耀下泛出温润的光泽，整个人与简陋的休息室格格不入。 司漠一看见他，便起身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贺靳野？” 富家子弟的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高高在上的骄傲，和不是同一阶层的人说话时，表现出的尊敬也只是浮于表面。 可司漠不仅面带笑容，还特意起身了。 显而易见的真诚。 他是沈逾归的朋友，与沈逾归的气质上有些差别，但气场却并不弱。 贺靳野微垂着眼眸应了一声：“嗯。” 他能感觉到司漠在打量他，毫不遮掩的目光，好奇又坦然，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今晚辛苦你了。”司漠走过来，拿出手机在上面划动两下，就递到了贺靳野跟前：“加个微信，我给你转工资。” 屏幕上显示着的是司漠的微信二维码。 贺靳野抬眼看他：“不加微信也能转钱。” 司漠噎了一下，但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兴奋：“你跟沈逾归也这么说话吗？” 在他们这一圈发小当中，沈逾归就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现在终于有个人能治他了，能不让人兴奋吗？ 贺靳野觉得司漠的反应很奇怪。 他不理解，但还是诚实的点头。 司漠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发出肺腑的感叹道：“牛逼！” 第32章 贺靳野：“……”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也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候。 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他刚要把手抽出来，就有一只手臂从旁边探过来将司漠的手拉开。 贺靳野抬眼看过去，是男人沉稳俊美的面容。 司漠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现在看见沈逾归就有点心虚：“我正跟你家这位算工资呢。” 你家这位…… 贺靳野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四个字，明白过来沈逾归已经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司漠，刚才还毫无波动的脸庞微微有些不自在。 “这是我发小，司漠。”沈逾归说话的时候，抬脚站到了贺靳野旁边。 贺靳野垂眼看向两人几乎要撞在一起的肩膀，又看了看对面的司漠。 这样亲疏分明的站位，让他心头微悸。 司漠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跟逾归二十几年的交情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找我。” 贺靳野没遇到过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的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沈逾归。 第26章 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这样类似于求助和依赖的眼神让沈逾归很受用。 说明这个小木头在一定程度上开始接受他了。 沈逾归的神色软和几分，语气也带上了安抚的意味：“司漠只是性子外向，但他人很好，不用跟他客气。” 就算沈逾归不说，他也能感觉出来司漠人不错。 他很羡慕沈逾归能有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尽管司漠有点过分热情，看起来还有些奇怪。 “你好，我是贺靳野。” 贺靳野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有些冷淡，便又朝司漠笑了一下。 之前两人就说好了，在没离婚前，他们对外还是要维持和谐的关系。 所以，沈逾归介绍朋友给他认识，他也理应配合。 他面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沈逾归捕捉到了。 司漠本来就爱交朋友，更何况贺靳野还是沈逾归的人，更加热情了几分：“以后……” 沈逾归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工资结了吗？” “没呢。”司漠又拿出手机：“我们先加个微信……” “不用那么麻烦。”沈逾归侧头提醒贺靳野：“收款码。” 贺靳野很听话的立刻从手机里翻出收款码递到司漠跟前。 司漠一边扫码给贺靳野转钱，一边看沈逾归的脸色。 他觉得沈逾归变了，变得矫情又啰嗦了。 他夸贺靳野好看，沈逾归让他少看两眼。 他要加贺靳野微信，沈逾归让他直接扫码付钱。 跟防贼似的，搞得好像他是个横刀夺爱的贱人。 “付过去了。”司漠输完支付密码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贺靳野看着五位数的到账金额，沉默了两秒：“多了。” “啊？”司漠伸长了脖子就要去看贺靳野的手机。 贺靳野刚要把手机递过去，就被沈逾归拉住：“时间太晚了，我们先回家吧，回头我把多的钱转给他。” 他觉得贺靳野说得有道理：“好。” 是得早点回家，明天他还要去超市兼职。 …… 酒吧安排的代驾师傅正等在停车场，贺靳野跟沈逾归一过去，他就立即打开了后排车门。 贺靳野上了车之后，才发现这是之前两家聚餐时沈逾归开的那辆车。 车型比较大，后排宽敞。 他自觉的靠窗坐着，留出大半位置给沈逾归。 大约是后半夜人很疲倦，沈逾归上车就一下子坐到了正中央的位置，原本宽敞的车厢一下子变得逼仄了起来。 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一起，贺靳野被挤得紧贴着车门。 他抿唇看了沈逾归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扭头看向车窗外。 “抱歉，挤到你了。”沈逾归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他说着抱歉，可身体却并没有挪动分毫，说话时散发出的温热气息就洒在贺靳野的耳边，让贺靳野的耳朵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烫。 这种情况，他好像应该生气。 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生气，只是下意识觉得沈逾归不管做什么都有自己的原因，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没事。”他没看沈逾归，回应得很小声。 沈逾归静静的看着他，确认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生气的痕迹之后，沉默着往旁边挪。 小木头表面上看着一副很不好惹很难接近的样子，实际上只要开始接受一个人，就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这样一来，就会想让人觉得他好欺负，从而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吗？ 贺靳野并不知道沈逾归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 沈逾归果然不是故意挤他的。 他刚出差回来，又在酒吧里待到这个时间，肯定是太累了。 …… 代驾师傅停好了车，把车钥匙交给沈逾归就走了。 深夜的公寓楼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可走在前面的沈逾归却连身后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他放慢了脚步，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贺靳野双手分别握住背包的肩带，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走，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专注认真得像个小朋友。 看起来很乖。 第33章 只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没有丝毫存在感。 他总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逾归甚至觉得，如果这世上有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的方法，贺靳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这个圈子里的人，生来就有野心，每个人都目标明确，他从未见过像贺靳野这么消极的人。 明明很年轻，以很优异的成绩考上在全国排名靠前的大学，长了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无论是哪一样单拎出来，都能让人艳羡。 可贺靳野却总是沉默的独来独往，上学，打工，回家，三点一线的过着一潭死水一般的日子。 沈逾归从未像此刻这样，想去了解贺靳野的内心世界。 突然，他的后背被人撞了一下，撞他的人短促的“啊”了一声，急忙退开：“对不起。” 听声音有些懊恼。 沈逾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停下了脚步，贺靳野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他的背上。 他回过头，就看见贺靳野正摸着额头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没事吧？”沈逾归的嗓音很沉。 贺靳野摇头，抿了抿唇角，还是问出了声：“你怎么了？” 沈逾归今天不太对劲。 走路都能走神，这很不像他。 被贺靳野主动关心这件事，让沈逾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如同当初刚接手公司时接下第一个项目一样满足和愉悦。 沈逾归沉默的第一秒，贺靳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能问沈逾归这种问题吗？他们是能彼此关心的关系吗？沈逾归会觉得他烦吗？ 沈逾归见他反复的眨了两下眼睛，看出来他在缓解紧张，温声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贺靳野安下心来：“那你回去要早点休息。” “嗯。”沈逾归笑着按下电梯。 电梯门打开，沈逾归让贺靳野先进去，贺靳野发现他嘴角还挂着笑，有点迷茫的小弧度歪了歪头，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沈逾归觉得可爱得不行，伸手摸他的头。 第27章 可我想看 这不是第一次被沈逾归摸头了，可给贺靳野的感觉却和之前不一样，似乎…有些温柔。 沈逾归也感觉到他不像之前那么抗拒，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才收手去按电梯。 贺靳野一下子红了脸，怕被沈逾归发现，慌忙埋头去看地面。 他悄悄深吸两口气，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感觉不那么烫了，才小心的去观察沈逾归的神色。 电梯门正好在此时打开，沈逾归回头：“走吧。” 他示意贺靳野先出去，两人对视的时候，贺靳野也正好看清他的面色。 沈逾归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贺靳野心里突然就有点闷。 进门的时候，他沉默着换好了鞋，一句话都没和沈逾归说，就直接回了房间。 贺靳野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下，觉得沈逾归差不多也回房间了，才拿着换洗衣服出来准备去洗澡。 谁知，刚打开门，就看见了倚墙站着的沈逾归。 “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沈逾归作势就要去挽他的袖子。 之前在酒吧的时候，贺靳野调酒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他猜测应该是愈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想亲眼看看才放心。 贺靳野避开他的手：“已经好了。” 沈逾归比贺靳野大了九岁，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况且贺靳野平日里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并不是因为心机深沉，而是单纯的不爱笑不爱讲话，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太会隐藏情绪。 只要沈逾归愿意，贺靳野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贺靳野抗拒的情绪这么明显。 沈逾归清楚他的敏感和胆怯，很有耐心的问：“好了为什么不给我看？” 可能恃宠而骄是人的本性，不然贺靳野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被沈逾归这样耐心的对待之后，还放肆的想发脾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却又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不想给你看。” 声音并不大，语速却很快，听起来就像是在闹小脾气。 沈逾归忍不住勾唇：“可我想看。” 贺靳野见他笑了，更大胆了一些：“我要去洗澡。” “我也去。”沈逾归一副随时都准备跟着他去浴室的模样。 贺靳野觉得此刻的他就像个无赖：“你……” “给不给看？嗯？”沈逾归将尾音咬得很轻，听着有诱哄的意味。 说完，他还配合贺靳野的身高，微微俯身，直直的对上男生点墨般浓黑透亮的眼眸。 沈逾归的目光如有实质，丝线一般将他层层缠绕，他动弹不得，连眼神都无法移开。 僵持了一会儿，贺靳野败下阵来，红着脸说：“给你看！” 沈逾归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慢悠悠的卷起他的袖子，握着他的骨感分明的手腕，将小臂拉到眼前，认真的查看他的伤。 他看得仔细，时间有些久，久到贺靳野感到有些不自在，却又莫名没有要把手抽回来的想法。 虽然是他自愿给沈逾归看伤口的，可他又清楚自己其实是被逼迫的。 可这种逼迫又和孟惜与贺家那些人的逼迫不一样，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沈逾归则是为了……关心他。 第34章 关心，很陌生的两个字。 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他不懂要怎么应对别人的关心，所以总是很抗拒沈逾归的关心。 这是第一次，他试着接受了沈逾归的关心，虽然是“被迫”的，但是他却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有点开心，还有点期待沈逾归能再多说几句关心的话。 伤口的愈合情况不错，已经完全结痂，周围没有发炎症状，情况看起来比较稳定。 沈逾归松开他的手腕，问道：“痒吗？” “有点。”贺靳野悄悄摸了摸被沈逾归握过的地方，触到上面残留的余温，他又像是被烫到一般一下子松开。 沈逾归比他高了半个头，垂眼看下去，什么小动作都能看见。 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拿药了吗？” “拿药？”贺靳野和他解释：“医生说可以不用药。” 医生也和他说过，结痂的时候伤口可能会痒，控制一下别去挠就行，不一定非要用药。 沈逾归的眉头立刻皱起：“睡觉的时候会忍不去挠，挠破了又要拖延愈合时间。” “我会尽量控制。”贺靳野觉得就算挠破了也没事，反正也不会再影响干活和正常生活。 沈逾归没再多劝：“很晚了，先去洗澡吧。” 贺靳野抱着衣服离开了。 沈逾归拿出手机打开外卖平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十五分钟后，贺靳野穿着睡衣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他埋着头，脚步很快的朝阳台走，根本没注意到沈逾归还坐在沙发上。 “怎么又不吹头发？” 冷不丁听见沈逾归的声音，贺靳野吓了一跳，攥紧了手里的一团布料藏到身后：“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以为沈逾归早就回房了。 “我等外卖。”沈逾归发现他将右手藏到身后，以为他弄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手怎么了？” 贺靳野的面色变得不自在：“没怎么。” 他越是这样，沈逾归就觉得他是在心虚，沉声道：“过来。” 沈逾归的语气并不凶，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可贺靳野就是莫名有点怕。 “我先……” 他才开口，就看见沈逾归起身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这下看起来像是有些生气了。 贺靳野有点懵，不自觉噤了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沈逾归人高腿长，几步走上前，偏头就朝贺靳野的背后伸手。 贺靳野长得清瘦，手腕没多少肉，沈逾归轻轻一握就攥住了，没怎么用力就将他整右臂拉到了跟前。 他第一时间去看贺靳野手臂上的伤，伤口的结痂完好如初，并没有问题。 沈逾归疑惑了一瞬，抬眼看见贺靳野有些涨红的脸，又低头看向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一小团黑色的布料。 冷白骨感的手指将那一小团黑色布料攥得很紧，根本看不出形状，但他涨红的脸庞已经足以让沈逾归猜出那是什么。 第28章 再近一点 就算是见惯了各种突发状况的沈逾归，遇到这种情况，也有短暂的怔愣。 内裤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过是人人都要穿的贴身衣物而已。 他只是在思考，要怎么告诉涨得满脸通红的贺靳野，这是很正常的事，没必要觉得羞耻。 但显然，对于贺靳野这样的高敏感人群来说，与其强行去开导，倒不如先让他脱离这个让他觉得尴尬难受的环境。 任何有效的沟通和开导，都必须以贺靳野完全放松为基础。 否则，都只会起到反效果。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晚会下雨，晾到阳台上干不了，我教你用烘干机。”沈逾归放开贺靳野，语气里带着询问的意味。 沈逾归的家里设计了洗衣房，里面有专门洗内裤的洗衣机和烘干机，之前贺靳野不怎么搭理他，他工作也忙，再加上他对贺靳野也不太了解，根本没想过贺靳野可能不会用洗衣机和烘干机，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教教贺靳野怎么用洗衣房里的电器。 贺靳野没那么紧张了，但还是有点害羞。 “不用了，反正也不急着穿，我晾在阳台上就行了。” 沈逾归料到他会拒绝，从容不迫的说谎：“家政阿姨最近出了点事情，没时间来家里帮忙，我最近工作很忙，可能会麻烦你帮我洗衣服。” 贺靳野想起之前沈逾归说过会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他当时就觉得自己不可能帮得上沈逾归什么，没想到现在沈逾归竟然真的要请他帮忙了。 之前沈逾归做饭给他吃，他本就心里觉得亏欠，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好。”想到能帮上沈逾归的忙，他就觉得很高兴，刚才那点尴尬害羞也消失不见了。 “跟我来。” 沈逾归带着他去了洗衣房，细致的教他使用里面的每一个电器。 贺靳野都不知道洗衣服和内衣内裤的洗衣机是分开的，洗袜子和洗鞋子都有专门的洗衣机，他眼底闪过惊奇，听得十分认真，不时的点头“嗯”一声。 沈逾归已经能想象出来他在学校上课的样子了。 难怪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想必从小就是个听课认真的好学生。 沈逾归将所有电器都讲了一遍，带着笑意问他：“都记住了吗？” 第35章 “记住了。”贺靳野想了想，还是担心会忘记：“有说明书吗？” 沈逾归的衣服看起来都很贵，要是洗坏了，不仅可惜，重要的是他也赔不起。 沈逾归眼神一闪，一本正经的说：“没有。” 贺靳野不疑有他，有点小失落：“哦。” 沈逾归话锋一转：“你要是不会，可以问我。” “可是你很忙呀。”沈逾归要是有那个时间，都可以自己洗衣服了。 沈逾归“嗯”了一声，认同了他的话。 “你可以在微信上问我，我可能不会在第一时间看到消息，但只要看到了就会立刻回复。” “好。”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沈逾归抬手打开一旁的烘干机：“把内裤放进来。” 贺靳野脸一红：“我……” “不用给我看看，我怎么知道你刚才有没有认真听？”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沈逾归差不多已经摸透了贺靳野的性子，很清楚怎么样能让这根小木头放下抵抗。 贺靳野看了沈逾归一眼，抿着唇将洗干净的内裤放到烘干机里，按照沈逾归刚才教的方式演示了一遍。 看着上面显示的时间，贺靳野有些吃惊：“要五十分钟？” “嗯，明早来拿就可以了。”沈逾归按下了“启动”键。 这时，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声。 沈逾归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出去吹干头发睡觉吧。” 贺靳野又看了一眼在运转的烘干机，才抬脚出去。 沈逾归到客厅拿起手机接电话，贺靳野听见他说了句：“放门口就行，谢谢。” 应该是外卖到了。 难道沈逾归没吃晚饭吗？ 沈逾归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贺靳野，指着沙发说：“去浴室把吹风机拿出来，坐在这里等我。” “等你？”回应他的是沈逾归朝玄关走去的背影。 为什么要把吹风机拿出来等他呀？ 他不知道沈逾归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去把吹风机拿了出来。 沈逾归拿完外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贺靳野拿着吹风机很乖的坐在沙发上等他。 贺靳野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他手里的纸质手提袋，目光里带着点好奇。 等沈逾归走近之后，他才看清纸袋上有药房的标志。 他为什么买药？ 生病了？ 沈逾归在他身旁坐下，从纸袋里取出一盒药膏：“手伸过来。” 贺靳野愣住了。 原来沈逾归是给他买的止痒药膏。 见他呆呆的没有动作，沈逾归索性把他的手臂拉过来，挤上药膏给他仔细涂抹。 “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用药，不要总是硬撑着，让自己舒适才是最重要的。”沈逾归用指腹的温度将药膏化开，慢条斯理的说着话，明明是做着涂药这种再接地气不过的事情，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优雅极了，让贺靳野不由得看入了神。 贺靳野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是想和沈逾归保持距离的，可是他们好像越走越近了。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觉得抗拒，反而想近点，再近一点…… 沈逾归涂完了药，抬眸便对上贺靳野漆黑的眸子。 那双总是郁沉的眼直直的盯着沈逾归，此时多了些光亮，有了温度。 “沈逾归。” 贺靳野咬字很清晰，声音很轻，却是沈逾归从未听过的虔诚。 沈逾归的大脑有一片刻的空白，心跳似乎也慢了一拍，但他很快恢复冷静，一动不动的压低声音：“嗯。” 小木头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大胆，他怕自己一动，就会把小木头吓得缩回壳里。 贺靳野的的表情很迷茫，像个充满疑惑的孩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沈逾归沉默两秒，微不可察的叹息：“涂个药就是对你好了？” 第29章 把沈逾归想得太坏 “不止这个。”贺靳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做饭给我吃，还给我送礼物，拿手机给我用，今晚在酒吧还替我解围……” 细数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占了沈逾归好大的便宜，心里有了些亏欠感。 前面那些简单的事还算好还。 可像今晚沈逾归替他解围的事，这样的人情，他要怎么才能还得上？ 沈逾归听见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发现他又垂下眼睛，不再看自己了。 他知道贺靳野在想什么，轻声道：“你不是也做饭也给我吃了？” 贺靳野疑惑的“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领证之后回来的那天早晨。 “可我做饭很难吃的。” 虽然他平时做饭不在意味道，只管填饱肚子，但他知道自己做饭难吃。 尤其是吃过沈逾归做的饭之后，他都有些想不明白沈逾归那天吃面条是怎么咽下去的。 沈逾归思忖片刻，斟酌着说道：“也……没有很难吃。” 贺靳野迷茫的眨了眨眼。 沈逾归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吧？是吧？ 沈逾归也觉得这种安慰很没必要，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至少很健康。” 嗯，对。 难吃，但健康。 沈逾归对贺靳野的态度一直很温和亲近，但沈逾归毕竟是从小在滔天的富贵里长大的人，就算表现得很没有架子，也依旧散发着无形的威严和气场。这是贺靳野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尴尬找补的模样，看起来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与他平时的从容严谨形成反差，让贺靳野忍不住有点想笑。 第36章 不过，在这种时候笑，好像有点太礼貌。 贺靳野怕自己笑出来，紧抿住唇角，重重点头：“嗯。” 简单的一个字，沈逾归却敏锐的听出了点隐忍的意味。 他微微眯起眸子，很快便从贺靳野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想笑就笑。”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么低沉，也少了几分威严，给人一种很宽容的感觉。 贺靳野抬头：“你不会生气吗？” 沈逾归：“不……”生气。 才开口说了第一个字，面前顶着一头湿发的贺靳野就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浅，只是微微弯起唇角，眼尾微扬，墨黑的眼眸却如同云开雾散一般澄澈。沈逾归从未如此清晰的在那双眼中看到过自己的倒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不受控制的狠狠颤了一下。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一直这样盯着贺靳野看。 他一看就是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得到过足够的爱的那种人，这导致他极其防备，过于敏感，也很难与人亲近。 所以，他会对别人的关注感到不自在和不安。 沈逾归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发现贺靳野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的时候，站了起来：“等我一下，我去洗手。” 小木头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漂亮耀眼。 他必须起身离开，才能移开目光。 在洗手间冲洗干净手里的药膏之后，沈逾归才重新回到客厅。 贺靳野依旧坐在沙发里等他，听见他的脚步声，眼神便跟了过来。 沈逾归走过来便接通了吹风机的电源，贺靳野意识到他要给自己吹头发，面色微变：“我自己吹。” 沈逾归并没有立刻启动吹风机，他低垂着眉眼看着贺靳野，整个人显得很温和：“你的手不方便。” 他这位看起来冷漠不好接近的合法伴侣，实际上是个善良心软的好孩子。 好孩子一旦开始从心理上接受一个人，就无法拒绝对方的好意。 贺靳野就是这样一个人。 当初不想和沈逾归有牵扯时有多冷漠干脆，如今就有多心软。 “我……” 在沈逾归柔和的目光下，贺靳野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沈逾归看起来是那么宽容体贴，他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很不识好歹。 他对沈逾归感激都来不及，不能再做不识好歹的事。 贺靳野垂眼，低声道：“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沈逾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缓勾唇：“朋友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他果然不是个君子。 毕竟，君子可不会像他这样，为了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好孩子放下戒备，就去耍一些不光明的手段。 吹风机的开关被打开，呼呼的热风响在头顶，贺靳野觉得头顶吹得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沈逾归也问过他怎么不吹头发。 那天晚上，他还做了噩梦，梦到沈逾归按着他要给他吹头发。 现在梦境照进现实了，却并不是噩梦。 沈逾归并不会按着他强迫给他吹头发。 相反，沈逾归很尊重很体贴的征求他的同意。 是他把沈逾归想得太坏了。 头顶的力道轻得很轻很舒服，贺靳野胡思乱想了一通，想到后面昏昏欲睡，脑袋摇晃两下，就被一只大掌轻轻扣住了后脑勺。 这样一为来，贺靳野的脑袋就只能往前栽，他迷迷糊糊的将额头抵在了温热坚实的地方，好像是人的身体。 可他实在太困了，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又在酒吧忙到后半夜，眼睛一闭上就很难再睁开，连头顶呼呼的吹风机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远，直至彻底熟睡过去。 沈逾归张开手指，轻轻穿过蓬松柔软的黑发，感觉到发根已经变得干燥，才关掉了吹风机。 毛茸茸的脑袋还埋在他的腹部，他怕吵醒熟睡的人，没敢弯腰，只是将吹风机轻轻抛到沙发上。 他的手指还停在贺靳野的发丝上，就这样静静的站了片刻，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贺靳野。” 毫无反应。 竟然睡得这么沉。 他把自己弄得太累了。 沈逾归眉心微拧，手臂绕过他的肩头，缓缓蹲下去，让贺靳野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随后将另事人手绕过他的膝弯，都没怎么费力，就把他抱了起来。 起身的时候，手里相比年纪与身高显得过于轻巧的重量，让沈逾归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这孩子平时只忙着打工学习，都不好好吃饭吗？ 他赚的钱都花到哪里了？ 第30章 哄小孩 清晨，贺靳野揉着乱蓬蓬的头发坐在床上，想破了脑袋都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最后的记忆停在沈逾归给他吹头发。 然后呢？ 想不起来了！ 但以一个男大学生的正常智慧，足以让他从种种的迹象中猜测出自己是怎么被沈逾归送回房间的。 他是睡着了，并不是被打晕了，吹着头发睡着之后就没有醒过来，只能说明送他回房的那个人足够温柔小心。 沈逾归但凡是把他扶回房间或者背回房间，他都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排除这些可能，那就只能是——抱回房间了！ 第37章 想到这个可能，贺靳野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都在微微发麻，羞耻得抱着头把自己蜷缩了起来。 沈逾归怎么这样啊。 回房也就几步路而已，为什么不叫醒他。 朋友之间可以这样吗？ 嗡——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贺靳野将被子枕头都掀了一遍，才在床头的缝隙里找到自己陷进去了一半的手机。 锁屏显示有微信联系人发来新消息，不过他设置了不显示信息详情，所以要点进去才能看见是谁发的消息。 贺靳野用指纹解锁打开微信，看见因为新消息自动置顶的联系人名字和头像，吓得手抖了一下。 手机从手中滑到床上，又震动了一声。 心脏失控的砰砰跳个不停，像是要从胸腔里跑出来，他伸手按住胸口，深吸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才再次把手机捡起来。 只是见到沈逾归的头像和名字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惊慌。 明明是沈逾归做了奇怪的事，反倒像是他自己做了错事一样。 他觉得沈逾归有点可怕。 但还是点开了微信，去查看沈逾归发过来的消息： 【早餐在厨房里，我先去公司了。】 【如果觉得累，你可以考虑请假休息。】 两条消息，内容简单而明确。 是沈逾归的风格。 贺靳野看了两遍。 意识到自己很莫名的笑了一下，他伸手摸向弯起的嘴角，一下子又将嘴唇抿直。 …… 贺靳野换好衣服出去，经过沈逾归房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 房门关着，只能看见很有质感的冷色调门板。 可他莫名觉得有点安心。 洗漱完去厨房吃早餐的时候，他发现灶台上放着两口锅。 砂锅里煲着粥，另一口蒸锅里放着鸡蛋剪饼和一道芹菜炒牛肉，旁边还摆着两样小菜和切好的水果，以及一盒牛奶。 这是不是，太丰盛了一点？ 粥和菜都还是热的，他时间不太够了，就直接端出来在灶台上吃。 吃之前，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沈逾归。 沈逾归正在开车，听见手机震动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刻去看。 经过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想起什么，才打开了手机。 看见贺靳野发来的照片，他浅浅勾了下唇角，看了一眼红灯的五秒倒计时，回了条语音：“都吃完。” 放下手机，倒计时正好结束，可以通行了。 十分钟后，沈逾归抵达公司楼下，手机才再次震动了一下。 沈逾归停稳车，打开微信。 ay：【吃完了[照片]】 沈逾归点开贺靳野发来的空盘照片，放大看了看，不由得失笑。 吃得这么干净。 还真是个好孩子。 沈逾归编辑文字消息回复：【嗯，不错，下回吃慢点就更好了。】 贺靳野正在洗碗，手上沾着洗洁精泡泡，听见手机响心里有点着急，急忙洗完碗，就擦干净手去看手机。 上班时间要到了，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往外走。 看到消息内容之后，他提着包的手都顿了一下。 沈逾归这话说得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贺靳野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就没有回复，出门去上班了。 …… 沈逾归坐在车里等了几分钟，见手机还是毫无动静，就确认贺靳野不会发消息过来。 他这才下车往公司里面走。 周末加班的员工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走着，没注意到他。 他进了电梯就站在最里面，几个员工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我昨天看你朋友圈，你家猫又长大了一圈。” “是啊，都是我男朋友在照顾，他以前回家就打游戏，现在回家就满屋子喵喵找猫玩……” “那还挺好的，感觉情侣一起养宠物能增进感情呢。” 他们聊天过于专注，一直没有发现沈逾归。 直到孟林跟在他们身后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沈逾归。 “沈总早。” 孟林话音一落，电梯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沈逾归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声：“早。” 其他员工这才连忙回头喊：“沈总早。” 沈逾归微微点头，又回了一声早。 之后，电梯里就再次陷入了安静。 电梯里的员工陆陆续续下去，最后只剩下沈逾归和孟林。 出电梯的时候，孟林走在沈逾归身后接电话。 沈逾归隐约听见孟林压低的声音：“嗯，是，一定能回来，老板会给我批假的，就是不知道能批多久……” 孟林一向是个很尽职的助理，进办公室的前一刻，便结束通话，进入工作状态，开始向沈逾归汇报今天的行程。 沈逾归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孟林汇报完，见沈逾归一脸沉思的模样，谨慎的问道：“沈总，有什么问题吗？” “有。” 孟林的心都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沈逾归就转头看他：“你去年的年假还没休吧？” “嗯。”孟林表面平静，内心已经开始慌了。 好端端的怎么提年假？ 他最近在工作上好像没出什么差错吧！ 第38章 沈逾归漫不经心道：“你下个月回老家，顺便把年假休了吧。” “这不好吧。”孟林先是有点高兴，随即又警惕起来：“老家也不是非回不可，我很爱工作的。” 当初他应聘的时候，沈逾归就明确说过，薪资上不会亏待他，但工作量可能会很大。 事实上，工作量确实大，但与丰厚的年薪相比，那根本不值一提。 他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再爱工作也要休息。”沈逾归清了清嗓子，语气有微不可察的不自然：“至于图图，我会带回家帮你照顾。” 孟林：“？” 沈总绕了这么大一圈，竟是为了横刀夺猫！！！ 第31章 不该问这种问题 沈逾归见孟林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沉声道：“想试试养猫的感觉。” 孟林这个人爱猫如命，要是不跟他说清楚一些，他肯定不会答应。 孟林也想起沈逾归之前提到过想养猫，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可沈总你的工作不是也很忙吗？你有时间照顾图图吗？它很需要人陪的，不然还是把它放在公司吧……” 沈逾归不假思索道：“家里人有时间。” 孟林知道沈逾归是一个人住在外面，立刻明白过来他说的“家里人”是谁。 他之前误会过沈逾归和贺靳野的关系，现在已经知道贺靳野就是沈逾归刚结婚的伴侣了。 那个男生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有点靠谱。 孟林放下心来：“那行，到时候我把图图送过去。” …… 贺靳野昨晚没有睡好，精力有些不济。 强撑着上了一整天班，中午吃饭也没有什么胃口，晚上一下班就直接回房睡觉了。 沈逾归进门就看见门口摆放凌乱的鞋。 贺靳野是很守规矩的人，平时回家都会把鞋子摆放得整整齐齐。 沈逾归弯腰把贺靳野的鞋摆好，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晚饭吃了吗？】 没有等到回应。 沈逾归猜测他在睡觉，轻手轻脚的换好鞋进了厨房。 他特意放慢了做晚饭的速度，平时四十分钟就能做好的饭菜，他花了一个小时。 沈逾归边解围裙边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临近九点。 这个时间吃晚饭很不健康，但今天可以是个例外。 他走到贺靳野的门前，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房门。 贺靳野之前到家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但因为潜意识里觉得没到睡觉的时间，所以睡得并不沉，一听见敲门声就醒了过来。 室内的光线早就暗了下来，贺靳野刚醒，脑子还有些混沌，他不太确定的冲门口喊了一声：“沈逾归？” “嗯。”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你回来了？” “嗯，起来吃饭，吃完饭再睡。” 随后，贺靳野就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 贺靳野很快换好衣服，准备先去洗把脸，经过客厅的时候，远远看见沈逾归站在餐桌前摆放碗筷。 颀长的身影笼罩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气场收敛起来，有种神祇般的宽和慈悲。 好似随时都会伸手救人于水火。 察觉到沈逾归要转身，贺靳野立刻收回视线，闪身进了浴室。 他拧开水龙头，捧着冷水往脸上扑。 夏末初秋的天气，冷水洗脸已经有些寒凉了。 贺靳野在这寒凉之中逐渐清醒了许多。 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自嘲的扯了扯唇角。 想什么呢，贺靳野。 清醒一点。 不要对别人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那样的自己很恶心。 …… 沈逾归的晚饭依旧做得很丰盛。 荤素搭配，营养全面。 贺靳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家常菜，拿着筷子有些不敢下手。 “尝尝味道怎么样。”沈逾归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谢谢。” 他这才低头去吃饭。 沈逾归看着他：“好吃吗？” “嗯。”贺靳野重重点头：“好吃。” 沈逾归又给他夹菜，语气清淡自然：“那就经常回家吃饭。” 贺靳野咀嚼的频率慢下来。 回家吃饭。 记忆中，没人和他说过这种话。 沈逾归是第一个人。 贺靳野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不经思考的脱口问道：“你对你其他朋友也这样好吗？” 沈逾归对他说过，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 所以，在沈逾归心里，大概是将他当成朋友的。 他没怎么交过朋友，不知道其他人和朋友是怎么相处的，但他总觉得沈逾归对他有点太好了。 好得有点不太对劲。 沈逾归点头：“嗯，还记得昨晚你见过的那个叫司漠的人吗？我也会做饭给他吃。” 不过不是他主动做给司漠吃的，是司漠死皮赖脸的求着他做的。 沈逾归的神色看起来那么坦然，俊美的容颜有种近乎神性的温和。 贺靳野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他真不该问这种问题。 更不该去怀疑沈逾归什么。 沈逾归跟孟惜和贺家人都是不同的，沈逾归对朋友好，对他好，是因为沈逾归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 第39章 贺靳野觉得反倒是自己心里阴暗，才把沈逾归想得不堪。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怀疑沈逾归了。 提到司漠，贺靳野想到另一件事：“司漠多给的钱，我还没转给他。” 沈逾归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你把钱转给我，我回头转给他就是了。”其实那点钱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沈逾归清楚，贺靳野要是不把钱还给司漠，肯定会内心不安的一直记挂着。 “好。” 贺靳野立刻拿出手机，把多出来的钱转给了沈逾归。 沈逾归失笑，贺靳野就是这样，总怕欠了别人的，总怕和人有牵扯。 可他偏要让贺靳野欠他的，偏要让贺靳野和他有牵扯。 他能感觉到贺靳野对他的看法和态度上的转变。 贺靳野可能觉得他洁白无瑕。 可他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想要什么，就要费心思弄到手。 不然，沈氏也不可能交到他手里了。 为了照顾贺靳野的情绪，沈逾归当场收了贺靳野的钱，给司漠转了过去。 “给他转过去了。”沈逾归把转账记录展示给贺靳野看。 贺靳野露出轻松的表情：“谢谢。” 他一放松下来，漆黑的瞳仁也变得亮亮的，像毛茸茸的小动物，招人怜爱。 可惜，隔着餐桌不方便摸他的头。 沈逾归有些遗憾的轻轻捻动手指：“吃饭吧。” 吃完饭，贺靳野就急忙收拾餐具去厨房洗碗，贺靳野没和他抢，径直去了书房。 刚推门进去，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司漠发来的微信：【？】 他一向性子急躁，下一秒便打了电话过来。 沈逾归关上门，接起电话，才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见司漠在那头大叫：“什么意思？那三瓜两枣转给我干什么？” 第32章 高明的猎手 和司漠打电话，沈逾归一向没有说第一句话的机会，他早就习惯了。 等司漠说完，沈逾归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那本来就是你的钱。” 司漠有些害怕：“干嘛分这么清楚啊，你外面有别的狗腿子了？” 沈逾归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自顾自问道：“贺靳野昨天晚上的薪水是多少？” 司漠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 不过他对酒吧的账目很上心，大到采购清单，小到员工薪水，全都一清二楚。 “三百，按正式员工的时薪算的，一小时五十块，他昨晚工作了六小时。” 沈逾归“嗯”了一声：“你多输了两个零，给贺靳野转了三万块，多出来的两万九千七，对你来说是小数目，但对他来说却是很大一笔钱。” 司漠没想过这些，只觉得贺靳野是沈逾归的人，别说只是多转了两万多南块，就算多转了二十万，二百万，他依旧不会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目。 可现在听沈逾归这么一说，他心里竟觉得有些惭愧。 “说得也是。”他从小就跟着沈逾归混的，谁都不服，就服沈逾归，但凡是沈逾归说的话，他都会觉得有道理。 司漠把沈逾归转过来的钱收了，又重新说起贺靳野的事。 “不是说贺家对贺靳野挺好的吗？可他看起来怎么一副很缺钱的样子，两年前他就在我们酒吧打过工，那时候也是因为老有人骚扰他，他可能觉得困扰就辞职了……” 沈逾归突然打断他：“谁？” 司漠没听懂：“什么？” “骚扰他的人。” 沈逾归的嗓音有些沉，隔着手机，不那么好分辨情绪，司漠毫无所觉的说：“来酒吧的客人那么多，我哪儿知道会是谁啊。” “你是老板，连这个都不知道。”沈逾归冷笑了一声。 这次，司漠倒是察觉出来沈逾归的不高兴了：“你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那时候我又不认识贺靳野，更没想到他会跟你结婚……” 沈逾归不听他废话：“下个月国庆和中秋两个假期，酒吧盈利不翻倍，我就撤资。” “你这个恶毒的资本家！” “知道就好。” 沈逾归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什么都没做。 心里很烦。 昨晚唐诣纠缠贺靳野，恰巧被他看见了。 之前贺靳野被纠缠骚扰的时候，有没有人曾出手相助呢？ 沈逾归从未像此刻这样，荒诞的想，这世上要是多一些多管闲事的善良人就好了。 那样的话，贺靳野在没遇到他之前，遇到困难被人刁难的时候，就有人帮忙了。 …… 贺靳野一早就有课。 跟沈逾归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沈逾归提出要送他去学校。 “约了项目团队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酒店开会，正好顺路。” 高明的猎手，往往会将陷阱精心装扮一番，直至猎物看不出来它是一个陷阱。 贺靳野有点心动，早高峰的公交很难挤上去。 “真的顺路的话……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沈逾归微笑，桃花眼里微光闪动。 …… 孟林来接到沈逾归的通知，要先去酒店开会的时候，心里有短暂的疑惑。 但作为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助理，他该做的是服从上司工作上的命令，而不是质疑上司。 第40章 他一个字都没多问，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到沈逾归的公寓楼下接人。 看见沈逾归和贺靳野并肩走出来，孟林立刻下车，打开了后排的车门，恭敬的等着他们过来。 上次见面的时候，孟林以为贺靳野是沈逾归养的小情人，只隐约记得贺靳野长得极为好看，再没别的印象了。 这次仔细一看，孟林就发现他没记错。 贺靳野确实长得特别好看，精致漂亮又贵气。 气质很像猫，看起来有点冷清不好接近。 这一点和沈总有点像，但沈总气势很强，不会让人联想到猫，只会让人联想到狩猎者的稳健深沉。 小猫一样的男生，在沈总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怕是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了。 沈逾归让贺靳野先上车，孟林扶着车门，恭敬颔首：“贺先生。” 贺靳野见过孟林一次，但对他来说，孟林仍旧只是个陌生人。 他在陌生人面前完全就是全副武装的模样，语气也冷淡极了。 “你好。” 孟林并不在意的微笑。 哦，沈总喜欢这种高冷的小野猫呀。 沈逾归上车之后，才跟贺靳野介绍：“我的助理，孟林。” 孟林从后视镜里朝贺靳野客气一笑。 贺靳野拘谨的点点头。 高峰期到处都堵车，但开车还是比坐公交快一点。 贺靳野准时到学校，赶上了第一节课。 中午下课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沈逾归的微信消息：【吃饭了吗？我们在你学校附近吃饭，桌上的菜没动，我顺路打包给你送些过来。】 沈逾归很会琢磨贺靳野的心思。 贺靳野不想给人添麻烦，却见不得食物浪费。 只要把握好这两点，就能让贺靳野无从拒绝。 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 也不知道沈逾归还在不在这边。 贺靳野正要回消息，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靳野。” 贺靳野触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来，看见赵舒焉正站在不远处，她的唇角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看似在笑，却冷淡疏离。 贺靳野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臂垂下去，面无表情的朝赵舒焉走了过去。 “贺夫人。” “最近还好吗？” 赵舒焉上下打量他，目光里看出不喜怒，但贺靳野能感觉到她的厌恶。 贺靳野也懒得和她虚伪的作戏，语气淡漠：“您有事就直说。” 赵舒焉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切实的嘲弄。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她话锋一转，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听洵安说，逾归很喜欢你。” 贺靳野跟贺家的人交流时，会变得格外敏感。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带有目的。 贺靳野觉得很可笑，他们一面厌恶他看不起他，一面又企图从他身上获取利益。 “沈逾归喜欢我，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第33章 狗鼻子想闻什么？ 赵舒焉被贺靳野轻描淡写的语气噎了一下。 她一贯是看不上贺靳野的，所以她打心底里不信沈逾归会看上贺靳野。 可贺洵安将之前请贺靳野和沈逾归吃饭的事情告诉她，并且信誓旦旦的说沈逾归对贺靳野很不寻常，她即便不信贺靳野有让沈逾归动心的魅力，也相信自己的亲儿子不会胡说八道。 所以，她才特意赶来见贺靳野一面，想证实一下这件事的虚实。 但从贺靳野的反应来看，她竟然有些拿不准了。 她觉得贺靳野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是…多了些棱角。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夹枪带棒的说话，以后少不了要互相帮扶的。” 赵舒焉无法探听出事情的虚实，说话便婉转了一些，这在以前，是绝无可能的。 “您的帮扶，我受不起。”贺靳野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要和贺家划清界线，不管赵舒焉抛来多么诱人的橄榄枝，他都绝不会接下。 “你在怨我？”赵舒焉的面色冷了下来：“跟你那个贪得无厌的妈一样，不识好歹！” 贺靳野面色瞬间血色尽失。 他这些年最怕的事情，就是成为孟惜那样的人。 所以他谨小慎微，将自己的生存要求降到最低，哪怕饿肚子，也从未主动向贺家伸手要一分钱。 他觉得自己和孟惜不一样。 他想反驳，却无法开口。 卑劣肮脏的身世，是他洗不掉的烙印，无论怎样的反驳，都显得徒劳。 因为没人会信。 “贺夫人” 一只大掌突然覆在贺靳野的腰上，他茫然回头，对上男人深沉的桃花眼。 “站稳。”沈逾归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贺靳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 沈逾归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让贺靳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沈逾归见状抽回了自己的手，望向赵舒焉：“在这里见到您，真巧。” 他面上带着很浅的笑意，用了尊称，语气低沉平静，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得体优雅的晚辈。 但赵舒焉却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心虚，笑容有些僵硬。 “我刚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靳野。”她转眸看向贺靳野：“见他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第41章 “贺夫人有心了。” “应该的。” 沈逾归却突然话锋一转：“之前我们家阿野替贺总挨了两刀，您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还以为您不关心阿野呢。” 他唇角带着笑，像是随口一提，没有半分恶意。 赵舒焉却听得脸色都变了。 这和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忘恩负义有什么区别。 “逾归，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靳野向来和我们生疏，但我们贺家对他是有情分的。”赵舒焉的态度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和蔼，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她出身名门，自小跟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学习经商之道，后来贺继山去世又独自挑起贺氏大梁，在这宁城的商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没人敢像沈逾归这样当众下她的面子。 沈逾归不为所动：“贺夫人这话说得好像阿野对你们没有情份似的，那天他替贺总挡刀的事情，圈子里可是人尽皆知啊。” 一而再的被沈逾归下面子，赵舒焉的面色彻底挂不住了。 可她又不能和沈逾归当众撕破脸，只能忍下来。 “情分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相互的，贺家的大门随时为靳野敞开，你有时间可以陪靳野常回来看看，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舒焉勉强维持着面色，一转身便彻底冷下脸来。 不过，这沈家小子向来内敛深沉，竟敢这样不顾颜面的咄咄逼人，倒也证实了洵安的说法。 她还真是小瞧了贺靳野。 果然跟他那个妈一样，是个祸害人的狐狸精。 直至赵舒焉的身影消失，贺靳野才转头看向沈逾归，沈逾归也正好转头看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开口： “你不该这样。” “饭菜要凉了。” 两人的语气都很认真，却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 这种时候了，沈逾归竟然还只想着饭菜要凉了。 贺靳野有些无奈：“你怎么只惦记着吃饭？” 沈逾归很不赞同的微眯起双眸，一板一眼的纠正他：“吃饭可是大事，还有，不是我惦记着吃饭，是我惦记着你还没吃饭。” 沈逾归说话时，目光就牢牢钉在贺靳野身上。 明明是很正经的语气，贺靳野却听出了几分歧意。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微微臊红了脸，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该那样跟贺夫人说话，这会影响沈、贺两家的关系。” 赵舒焉并不是受得了气的人，肯定会找机会将今天下了的面子找回去。 “难道你要让我看着你被她欺负？” “……” “还是你觉得我就该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去吃饭吧。” 话都被沈逾归说完了，贺靳野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沈逾归身后去车里吃饭。 孟林坐在车里，看见两人过来，就很有眼色的下车说要去买咖啡。 后座宽敞，沈逾归把打包的饭菜打开。 贺靳野发现饭菜的分量有些大，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吃完的。 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沈逾归开口：“饭桌上推杯换盏的，没顾得上吃饭。” 贺靳野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原来沈逾归也没吃饭。 只是，沈逾归这样的身份，还需要在饭局上跟人喝酒交际吗？ 他无意识的嗅了嗅，却没闻到酒味。 车厢再宽敞，也就这么大的空间，沈逾归要是喝酒了，他不可能闻不到酒味。 可能是离得太远了。 于是他凑近闻。 直到感觉到侧着身子朝他坐着的男人欺身上前，他想退开已经来不及了。后颈被宽大温热的手掌不轻不重的捏住，正好让他无法动弹。 “狗鼻子想闻什么？” 沈逾归的嗓音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混在压低的嗓音里，悦耳撩人，听得贺靳野心底一酥，整个人僵成了木头，声音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什么都没闻到。” “哦？那再靠近点。” 第34章 可我不觉得那是冒犯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捏在贺靳野后颈上的那只手便微微施力，他的身子瞬间前倾。 沈逾归今天没系领带，很常规的解开了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露出流畅的脖颈线条，一部分平直漂亮的锁骨隐约可见。 贺靳野平时也不是没见他这样穿过，只是觉得今天的他格外不同，有种与平日的沉雅完全相悖的气质——放肆又轻挑。 却又一点都不惹人嫌，反而让贺靳野有些心跳加速。 随着距离拉近，贺靳野嗅到了沈逾归身上淡雅的松木香。 这味道并不陌生，是沈逾归烘衣服时会用的熏香，他自己的衣服上也有这种气味。 贺靳野心乱如麻，紧张的闭上了眼。 视线暗下去之后，预想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贺靳野在一片寂静中睁开眼，半寸之外就是沈逾归的领口。 他舒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懊恼：“你放手。” 沈逾归很配合的松开。 贺靳野直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沈逾归手指的温度，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你看起来好像……”沈逾归漫不经心的语调惹得贺靳野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之下，沈逾归似笑非笑的说完后面的话：“有点失望。” 第42章 贺靳野有点没听明白，但沈逾归的语气足够让他脸红：“失望什么？我才没有失望。” 沈逾归很想再逗逗他。 可若是再逗的话，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沈逾归敛了心思，将筷子塞到他手里：“吃饭。” 贺靳野早已忘了刚才闻酒味的事情，默默的开始吃饭。 吃完饭他就抢着帮忙收拾餐盒。 沈逾归几次想插手，都被他挥手赶开：“不用你来，你坐着别动。” 沈逾归只好靠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忙。 等贺靳野收拾得差不多了，沈逾归才开口说话。 “如果别人像刚才那样对你，你应该拒绝。” 贺靳野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闻言抬起头来。 那样干净如洗的一双黑色眼眸，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清澈。 沈逾归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那是一种冒犯，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不应该顺从。” 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当人类见到自己特别喜欢或者特别可爱的东西的时候，心跳的跟血压都会升高，大脑会在这时开启保护机制，从而发出破坏这个可爱东西的指令。 这似乎是一种人类本能。 沈逾归从前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 人怎么会想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呢？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的人。 但凡是有机会，他就想逗逗贺靳野，还想欺负贺靳野。 这种想法听起来很混蛋。 但他就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在贺靳野眼里，他是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对他的行为并不抗拒。 要是别的人也这样对贺靳野，那可不行。 “可……”贺靳野将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我”字吞了下去，垂眸遮住眼里的心虚：“你又不是别人。” 他原本想说提是：可我不觉得那是冒犯。 沈逾归做事总有原因的。 况且，他并没有感觉到沈逾归的恶意。 沈逾归准备了一大堆的解释和道理，就这样被贺靳野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句“你又不是别人”击得七零八落。 没等到沈逾归的回应，贺靳野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沈逾归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休息一会儿再走，还是现在就回学校？” 现在是午休时间，但他并不清楚贺靳野是不是有别的安排，所以只是提出了选择。 “回学校，我要去图书馆学习。”贺靳野下午只有一节课，平时打工占了不少时间，只能争分夺秒的学习。 “好，我下午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家吃饭。” “那我先走了。” 贺靳野推开车门，一只脚刚迈出去，想到什么时候，又立刻回头。 迎上沈逾归询问的眼神，他很浅的弯起唇角：“谢谢。”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下车了。 “贺先生，走啦？” 贺靳野寻声看过去，发现是孟林。 孟林拿着一杯咖啡，站在正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朝着他礼貌一笑。 贺靳野觉得他怪怪的，“嗯”了一声，就大步离开了。 孟林将叼住咖啡吸管，目送着贺靳野离开。 贺先生的衣冠完好，神色正常，除了脸有点红，没有任何异常。 他不理解了。 他买咖啡回来就站在这里开始计时，直到贺先生下车，这中间足足四十分钟，沈总就什么正事儿都没干？ 这还不算他买咖啡来回的时间。 沈总跟贺先生难道只是单纯的吃了四十分钟的饭？ 这合理吗？ 总不可能是沈总不行吧？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孟林有些走神，没看清屏幕，只习惯性的接起电话：“您好，我是孟林。” 手机里传来男人冰冷彻骨的嗓音：“你再用那种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休完年假就不用回来了。” 日头最盛的正午，孟林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他急忙收回目光，转头就看见沈逾归隔着降下半截的车窗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下一秒，沈逾归挂了电话。 孟林连忙扔掉冰咖啡，小跑过来，进了驾驶室。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空调开得太低了，他总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 孟林不经意的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就对上沈逾归冷幽幽的目光，他吓得一个哆嗦，安全带都没卡进去。 好了，他现在能确认，那股凉意不是空调的问题，而是沈总刀人的眼神。 作为一个脑子清醒的事业批，孟林的第一准则就是——和上司的矛盾绝不过夜。 “沈总，我错了。” 沈逾归轻抬眼皮，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孟林的语气坚定得像是入党宣誓：“我以后再也不盯着贺先生的背影看了！” “……”沈逾归忍耐的闭眼：“开车。” 这个助理什么都好，专业上进勤奋，爱猫如狂也尚且能让人接受，就是有时候满脑子脏东西。 沈逾归从他看贺靳野背影的眼神，就能猜到他没想什么干净的事。 孟林以为沈逾归打算放过他了，松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不一会儿，沈逾归再次开口：“孟林，我认识一个精神科的专家。” “啊？” 第43章 “你有时间过去看看吧。”沈逾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孟林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得治。 孟林：“？” 第35章 征求你的同意 贺靳野晚上回家的时候，沈逾归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了。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有点大，所以沈逾归没有听见他回来的动静，他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沈逾归才若有所感似的回过头来。 看见是贺靳野，他笑了一声：“回来了。” 贺靳野有些木讷的点头：“嗯。” 沈逾归注意到他还背着书包：“去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贺靳野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开始打扫房子里的卫生。 家政阿姨没时间过来，沈逾归在做饭，他正好也可以给自己找点活干。 不然他就觉得自己白吃了沈逾归做的饭。 沈逾归心思缜密，出来叫贺靳野吃饭的时候，一眼就发现餐厅被打扫过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四处查看，发现整个屋子都被打扫了一遍。 卫生间里传来流水的声音，他走过去，看见贺靳野在洗抹布。 贺靳野从镜子里看见他，连忙关了水，回头就看见沈逾归冲他淡淡的笑：“吃饭了。” …… 沈逾归今晚做的菜是贺靳野之前没吃过的，但味道依旧很好，他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 沈逾归对此很满意，就连贺靳野吃完饭抢着收拾碗筷的时候，他也没多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个小木头有非得干点活才能安心的毛病。 贺靳野感觉到沈逾归也进了厨房，抬头就看见他走过来，面色很淡的倚着灶台。 贺靳野很敏感，将水声调小了一些：“是有什么事吗？” “孟林有只猫。”像是怕贺靳野没记起来，沈逾归又特意提醒了一遍：“我助理，你今天刚见过的。” 贺靳野不明所以的点头：“嗯。” 他记得孟林。 眼神很奇怪的那个助理。 “他下个月要回老家一趟，猫没有人照顾。” “那怎么办？” 贺靳野手上洗碗的动作都顿了下来。 学校里也有很多流浪猫，平时很多同学喂养，但同学们放假再回校，那些猫都会瘦一圈。 小猫没人照顾饿肚子就会很可怜。 沈逾归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把这事儿听进了心里。 “我想接到家里来照顾，不过我们住在一起，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况且，我有时候忙起来，也不一定能顾得上它。” 沈逾归一副商量的语气，仿佛只要贺靳野不同意，他就会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贺靳野连忙说：“我同意的，你忙的话还有我呢，我可以每天都回来的。” 这明明是沈逾归自己的家，沈逾归完全可以不管他的想法。 可沈逾归还是要事先和他商量。 沈逾归真的很尊重他。 “好，那就麻烦你了。”沈逾归微微一笑，很自然的拿起毛巾擦他洗干净的碗。 贺靳野连忙阻止：“我来。” 沈逾归轻抬手臂躲开：“顺手的事。” 贺靳野满手都是水，也担心撒到沈逾归的身上，就没有再勉强。 只是，他的眼神却忍不住的往沈逾归的身上瞟。 这个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平易近人，更有人情味。 …… 孟林错开中秋节，提前请假回了老家。 他回老家前一天，把猫送到了沈逾归的公寓楼下。 贺靳野知道孟林要送猫过来，早早的就从学校回来，在公寓里等着了。 沈逾归还没回来，他又将家里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就收到了沈逾归发来的微信。 沈逾归：【下来接猫。】 贺靳野立即跑下楼。 沈逾归双手叉着腰站在敞开的后备箱前，贺靳野走近一看，才发现后备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猫粮猫零食猫玩具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东西……”贺靳野惊了一下，转头看向沈逾归，却发现对方一脸凝重。 沈逾归没想过孟林会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对贺靳野说：“没事，孟林会搬上去的。” “我帮他一起搬。”贺靳野说完又看向孟林。 孟林正蹲在地上，隔着猫包透气孔嘀嘀咕咕的和猫说话。 他听见贺靳野的话立刻回头，在沈逾归警告意味很浓的眼神中，保持微笑：“没事的，贺先生，我一个人就可以全搬上去。” 贺靳野还想说什么，身旁的沈逾归就靠了过来：“去看看猫吧，它叫图图。” 贺靳野早就想去看猫了，走过去在孟林刚才的地方蹲了下来。 陌生的环境让小猫有些紧张，图图朝着贺靳野就“喵”了一声。 小猫竖着一对大耳朵，工工整整的蹲在猫包里，睁着一双大圆眼，毛发长而柔顺，叫声也夹夹的，看得人心软怜爱。 “不怕。”贺靳野很温柔的哄它，手指伸进透气孔，很小心的用指尖摸它柔顺的毛发。 图图不怕生的歪着脑袋温顺的蹭他手指。 贺靳野心都要化了：“你好乖呀，好漂亮，毛毛好滑……” 沈逾归看得有些眼酸。 贺靳野既没有这么温柔的和他说过话，也没有这么满眼欢喜的摸过他。 第44章 孟林却是看得一脸欣慰：“沈总，没想到贺先生也这么喜欢猫……” 在看见沈逾归毫无温度的表情之后，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音。 “搬东西。”沈逾归收回视线，冷冷的看了孟林一眼。 他刚才说是让孟林自己搬，却并没有真的袖手旁观，而是和孟林一起搬东西。 孟林有点受宠若惊：“沈总，我自己来。” 沈逾归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即改口：“谢谢您。” 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们俩一起搬了两趟。 贺靳野想帮忙都被他们拒绝了，只让他把猫带上去。 图图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停的喵喵叫，孟林就把它抱出来安抚，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交待照顾事项的时候，孟林很自觉的略过沈逾归那张喜怒不辨却让人胆战心惊的脸，直接看向了贺靳野。 “贺先生，我家图图现在脾气挺好的，它很爱吃东西，不能喂太多，那个有小草莓图案的鼠鼠是它的阿贝贝……”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最后自信的总结道：“我家图图嘛，就是个可爱的小猫咪，这也好，那也好，也没什么缺点，就麻烦贺先生了。” 贺靳野刚要说话，就听见一直没出声的沈逾归幽幽开口：“它不埋屎。” 第36章 来我房间睡 贺靳野和孟林两人转过头齐刷刷的看着沈逾归。 刚才那句话，真的很不符合沈逾归的气质。 沈逾归面上一派泰然，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了这两人多大的冲击。 最后，还是贺靳野小心翼翼的打破诡异的气氛。 “可是，它很可爱。” 小猫咪可爱不就行了。 会不会埋屎好像没那么重要。 沈逾归敛眸：“哦。” 有点后悔了。 小木头看起来已经被那只不埋屎的猫迷得神魂颠倒。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木头对他可没这么温柔。 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孟林常年跟在沈逾归身边，很善于揣测沈逾归的情绪变化。 他很敏锐的感觉到沈逾归的心情可能不那么好，将图图递给贺靳野：“我还要回家收拾行李，就不打扰了。” 贺靳野慌忙接过猫，想到什么似的：“我们加个微信吧，要是图图有什么事情，也好第一时间跟你说。” 几乎是立刻，沈逾归就抬眼看了过来。 孟林对这道如芒在背的视线可太熟悉了，但为了图图的猫命，他还是拿出了手机：“好。” 贺靳野扫码加好友的时候，发现孟林的手在抖：“你不舒服吗？” 孟林感觉到那道视线更锋利了，仿佛随时能刺穿他。 但他是很有专业素养的助理，绝不可能出卖上司，于是他开始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我有帕金森。” “啊？”贺靳野见他不像是在说谎，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 “没事，老毛病，习惯了。”孟林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转身和沈逾归道别：“沈总，我先走了。” 贺靳野注意到孟林出去的时候同手同脚，心下不由得有些唏嘘。 这么年轻就帕金森了。 做沈逾归的助理，工作压力这么大吗？ 这时，沈逾归突然走到他跟前：“把图图放下来，让它习惯一下新环境。” 人都走得没影了，还看！ 视野一下子被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完全占据，贺靳野有些涩然：“好。” 明明他自己也成年了，个子也并没比沈逾归矮多少，可沈逾归看起来比他高大健壮得多。 他把图图一放到地上，它就一溜烟的跑开躲到了沙发底下。 “图图！”贺靳野见状就想追上去。 沈逾归拉住他：“它有点应激，躲起来会让它觉得有安全感，过几天就好了。” 贺靳野想起来刚才孟林也说过这个，便点了点头，开始整理图图的东西。 刚才孟林大致交待了一遍，他现在要把图图的猫厕所和床铺整理出来。 沈逾归见贺靳野那么认真用心，又开始泛酸了：“我去做饭。” “嗯。”贺靳野正拿着一包猫零食看说明书，头都没抬。 沈逾归：“……”很好。 …… 第二天早上，贺靳野是被猫叫醒的。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多。 还没到平时起床的时候，他担心沈逾归也被吵醒，连忙起身出去找猫。 “图图。”他一边小声叫着猫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它。 很快，他就寻着声音在窗帘里找到了图图。 小猫警惕的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贺靳野没有过去捉它，只是蹲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很有耐心的和它耗着。 过了一会儿，小猫像是终于放心了，朝他走了过来。 贺靳野趁机抓住它，一把抱起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到他房间里再叫的话，到时候房门一关，就不会吵到沈逾归了。 图图被抱起来后就没有再叫，贺靳野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手轻脚往房间里走，一边小声夸它好乖。 就在这时，一旁的主卧门突然打开。 沈逾归平时都是六点起床。 生物钟被打乱，他面色不善的看向贺靳野怀里的猫。 第45章 注意到他的目光，贺靳野小心的把猫抱紧了几分：“你被吵醒啦？” “嗯。”沈逾归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烦躁。 他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这样的他看起来并不可怕，反而让贺靳野觉得他有点孩子气。 贺靳野放轻了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我把它抱回房间，就不会再吵到你了。” 沈逾归的情绪倒真的被抚平了许多，语气恢复一贯的平静：“那你怎么睡？” “我没事，能睡着的。”像是怕他不信，贺靳野还笑了一下。 沈逾归没有立刻说话。 猫一下叫的话，怎么可能会睡得着。 可贺靳野一贯是这样的，把自己的需求放到最底层，习惯性的退让。 这个习惯不好，得改。 贺靳野见沈逾归不说话，以为他答应了：“我先回房了。” 他刚迈出脚，就听见沈逾归说：“把它放到你房间里之后，来我房间睡。”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说不出的好听，可话里的内容却让贺靳野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贺靳野不太确认的问：“你说……什么？” 去他房间睡。 这么冒昧的话，很难让人相信是从沈逾归嘴里说出来的。 沈逾归知道他听清楚了自己的话，并没有再重复一遍，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你不用为了我能睡个好觉就做出退让，你自己同样也需要睡个好觉。” 贺靳野有点迷茫，小声道：“我没有觉得自己在退让，我只是不想让猫吵到你……” “那你自己呢？你明明也会被猫吵到，你为什么先考虑的是我，而不是你自己？” 沈逾归早就发现了，贺靳野几乎不会正视自己的需求。 能吃饱就行，吃什么不重要，味道好不好也不重要。 衣服能穿就好，舒适度如何，好不好看都不重要。 至于住的地方，有片瓦能遮风挡雨就行，能不能通风，光线怎样，都不重要。 对贺靳野来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吃穿住不重要，他自己也不重要。 沈逾归都不敢去深想，贺靳野到底是怎么长成这副性子的。 “我……”贺靳野想说自己忍忍就过去了。 可他看着沈逾归略带怒气的脸色，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他觉得，他要是说出口了，沈逾归可能会更生气。 第37章 道貌岸然的混蛋 贺靳野沉默不语的垂下了头，像个被训斥了的孩子，可怜又乖巧。 沈逾归的心又软了下来，语气柔和了几分：“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今早应该有课。” “嗯。”贺靳野有些诧异的看向沈逾归。 沈逾归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早有课？ 他记得自己没和沈逾归说过自己的课表。 沈逾归看出他的疑惑，却并不多说：“你大概还能睡半个小时的回笼觉，到时候上课会精神一些。” 话题又转了回来。 贺靳野心乱如麻的抱着猫进了自己房间。 难道真要去沈逾归的房间睡吗？ 那沈逾归睡哪儿？ 两人睡一张床？ 他越想心里越乱，视线落在怀里安安静静的猫身上，蓦地松了一口气，朝还站在门边的沈逾归说：“它不叫了。” “是吗？”沈逾归面色淡淡的：“你松手。” 贺靳野一松开手，图图就跳到地上，一溜烟的躲进床底下，开始扯着嗓子喵喵大叫。 贺靳野：“……” 他尝试着叫了图图几声，可它的叫声依旧不停。 “带上枕头和被子过来。”沈逾归转身的时候，隐忍的笑意才从眼底倾泄而出。 养宠物果然能增进感情。 …… 贺靳野把图图的水和粮还有小床跟阿贝贝都拿到了自己房间。 图图还是时不时的嚎上一嗓子，躲床底下不肯出来。 贺靳野也没办法，只能放任它。 回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房门大敞着，沈逾归给他留了门，等着他过去睡觉。 可他不太想过去。 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沈逾归那么磊落又有气度的一个人，主动提出这种事，也只是单纯的出于好意罢了，还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更不应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靳野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就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去了沈逾归的房间。 即便门大敞着，他到了门口，还是象征性的伸手敲了敲门。 沈逾归坐在床头查看手机里没有处理的消息：“进来。” 他放下手机，抬头就看见贺靳野垂着头目不斜视的朝床边走过来。 真是个守规矩得让人心怜的好孩子。 这是贺靳野第一次进沈逾归的卧室。 即便没有刻意去打量，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比他住的次卧要大一些，布局也有点不同，有独立的阳台和卫生间。 床铺早已被沈逾归腾出一半位置，贺靳野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放上去，眼睛依旧没敢乱看，爬到床上就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好。 没有了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灵敏。 贺靳野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跳得很厉害。 第46章 明知沈逾归不可能听得见，他还是谨慎的放轻了呼吸，将眼睛闭得更紧。 沈逾归看了一眼身旁躺得跟钢板一样僵直的男生，失笑的勾起唇角，也缓缓躺了下来。 他侧头看着贺靳野微微颤动的眼睫，笑意淡了下来。 贺靳野看起来是那么紧张，那么的不自在。 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道貌岸然的混蛋。 有点罪恶感，但不多。 毕竟他是个商人，商人的本质就是用尽一切手段满足自己的欲望。 …… 贺靳野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睡着了。 并且睡得有些沉，还是是被沈逾归叫醒的。 “贺靳野。”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贺靳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了悬在上方的英俊面庞。 沈逾归见他醒了，直起身来：“起床吃饭。” 贺靳野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嗯。” 他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神里还有残留的茫然，看起来有点呆，沈逾归没忍住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我先出去了。” 等房门关上之后，贺靳野抱着头懊恼的扑进了被子里。 他竟然在沈逾归的床上睡得这么沉！ 贺靳野叠好被子，去外面的浴室洗漱完，回房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图图正在啃猫粮。 他有些欣喜的走过去，结果图图一溜烟的就躲回了床底下。 算了，让它再适应一下吧。 他换好衣服，发现手机里有新消息。 是孟林发过来的： 【图图怎么样呀？】 【它还乖吗？】 【拉屎了吗？】 【屎成型吗？干燥还是湿润？】 一连串的问题，看得出来孟林很担心。 贺靳野先去猫砂盆里看了一眼，里面的猫砂干燥松散，没有任何变化。 他这才给孟林回复： 【它很乖的，就是还有点怕人，也没有上厕所。】 孟林立刻回复过来： 【没上厕所也正常，应激反应，过两天就好了。】 【能发它的视频给我看看吗？】 贺靳野趴在地上，探头到床底下拍了图图的视频发给孟林。 拍完之后，他直起身，坐在地上给孟林发消息，却又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他往门口一看，发现沈逾归就站在那里，看着不像是刚刚过来。 贺靳野猜测沈逾归已经看见了他刚才趴在地上的场景了，连忙解释：“孟助理让我帮他拍图图的视频。” 沈逾归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就走过来将贺靳野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一起吃完饭出门之前，贺靳野又特意来房间里看了一遍图图。 见图图还是躲着，他就检查了一下猫粮和水，然后才放心的离开。 下楼之后，贺靳野就和沈逾归分开了。 沈逾归去停车场，贺靳野去公交站。 顺路这种借口是不能天天用的。 因为贺靳野并不傻，只是信任他。 同样的借口用多了，就会露馅。 沈逾归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从停车场开车出来，经过公交站的时候，正好看见贺靳野背着包挤在人群里上了公交车。 早高峰人挤人，贺靳野清瘦挺拔的身影在人群里依旧十分醒目。 前方路口有些拥堵，车辆的速度放慢，沈逾归分神的往旁边的公交车里看。 贺靳野比他矮半个头，但在普通人中却并不矮，他在公交车后排看见了正起身给人让座的贺靳野。 好孩子在做好事呢。 第38章 我想再想一想 路口通行的时候，公交车直行，沈逾归转弯驶向另一条路。 抵达公司的时候，代班助理已经等候在办公室门口了。 代班助理看起来有些紧张，不像孟林那样自信，相处下来业务能力也要差一些。 午休的时候，沈逾归给孟林打了通电话。 “沈总？” 孟林有些意外自己在休假期间还会接到沈逾归的电话。 沈逾归在一定程度上算是个工作狂，但同时，他却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这还是孟林第一次在休假期间接到沈逾归的电话。 孟林惊讶过后，有点受宠若惊：“您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沈总越是需要他，他这份工作就越是稳当。 这样高的年薪，别的地方可是找不到的。 沈逾归慢条斯理的开口：“图图的事情，直接找我，不要总是去找贺靳野。” 他拿照顾猫当借口，让贺靳野每天都回家，并不是真的要将照顾图图的任务放到贺靳野身上。 孟林是他的助理，帮孟林照顾猫也是他提出来的，这是他自己的任务，并不是贺靳野的。 孟林习惯了揣测沈逾归的情绪，可是沈逾归的语气很淡，他好半天都没揣测明白沈逾归这话里是不是别有深意。 于是，他只能试探道：“确实是太麻烦贺先生了……” “嗯。”沈逾归很认同：“最好是不要再麻烦他替你做事。” “好的。” 孟林挂了电话，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他属实没有想到，沈总这种忙起来能熬三天三夜的人，也会舍不得贺先生受一点累。 第47章 对此，他得出一个结论： ——老男人果然很会疼人。 …… 下午的时候，司漠来了趟公司。 沈逾归开完会出来，就看见司漠正甩着车钥匙逗秘书室新来的实习生。 “小朋友，你的领带选得很有品位啊。” 实习生红着脸，正要说话，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沈逾归。 他的面色瞬时一正，恭敬的叫了声：“沈总。” 司漠这才回头，吊儿郎当的喊：“沈总忙完啦。” 沈逾归瞥了他一眼，就抬脚进了办公室。 司漠默契的从后面跟进去，迎面就是男人透着丝不悦的低沉嗓音：“别欺负我公司的实习生。” “我只是逗逗他。”司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沈逾归拧眉：“他们年纪小，会有人当真。” 年上者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阅历，在初出茅庐的实习生面前所表现出的感情上的游刃有余与掌控全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霸凌。 因为双方的社会地位和权力都是不对等的。 虽然司漠确实只是逗逗实习生而已，但难免有天真敏感的年轻人，会把这个当作一种信号。 作为一个上司，他有维护自己员工的义务。 “行行行，知道了。”司漠虽然语气有些不耐烦，但话却是听进去了。 沈逾归并不是平白无故这样说的，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对方是酒吧的新员工，以为司漠真看上了他，就开始对外说司漠是他男朋友，后来还纠缠了好一阵，司漠费了些精力才摆平。 司漠始终还是有点不服气，又话锋一转：“说我倒是起劲，你家那个小木头的年纪比实习生还小两岁呢！” 沈逾归面色一滞，语气有些晦暗：“我们是合法伴侣。” 他确实比贺靳野大很多岁。 可没办法，被他看上，也算贺靳野倒霉。 司漠觉得他不要脸，啐了句：“道貌岸然的老男人！” 沈逾归欣然接受了这个骂名，问他：“东西呢？” 司漠从手提包里翻出一个牛皮文件袋放到他跟前。 “暂时只有这些。” 沈逾归捏了捏文件袋的厚度，微微蹙眉：“很难查。” “倒也不是，贺靳野小时候的事查不到什么东西，毕竟年数久了，再加上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家人，跟个隐形人似的，这些东西也都是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查到的。”沈逾归找他办事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当然要说得辛苦一些，免得沈逾归觉得他不尽心。 沈逾归垂眼看着文件袋，并没有立刻打开。 司漠挑眉：“怎么不看？” 沈逾归沉吟片刻：“我想再想一想。” 他对贺靳野产生探究的欲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而下定决心去了解贺靳野，是遇到赵舒焉找贺靳野那天。 和之前跟贺洵安对峙不一样，贺靳野的态度变得强硬了一点，不再是逆来顺受的样子。 这点细微的变化让沈逾归感觉到内心雀跃，因为他很清楚，贺靳野的变化与他有关。 他因此更加渴望见到贺靳野枝繁叶茂的样子。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彻底了解贺靳野。但了解意味着责任，意味着落子无悔。 “这有什么可想的？”司漠先是有些不解，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很快就明白了沈逾归的意思，啧了一声：“上回看你这么纠结，还是因为蒋沉嘉，那时……”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压变得很低。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司漠噤了声，偷偷去瞄沈逾归的表情。 只看了一眼，他就吓得缩紧了脖子装鹌鹑。 但为时已晚。 “听说周楚聿打算回来了。”沈逾归的声音阴恻恻的，听得司漠打了个寒颤。 等司漠反应过来沈逾归说了什么之后，他面色一变：“草！真的假的？” …… 贺靳野惦记着家里的猫，晚上一下课就急急忙忙的跑去公交站。 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空阴沉沉的，才四点多，就已经快黑透了。 看来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 幸好还没到晚高峰，贺靳野很快就坐上了回去的公交。 下公交的时候，天空就跟破了个大口子似的，下起了倾盆大雨。 贺靳野没带伞，一下子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雨势很大，没有要停的迹象，从公交站回公寓，步行不到五分钟。 贺靳野把书房抱进怀里，一头扎进雨里，一鼓作气的跑回了公寓小区。 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刚过五点，贺靳野抖了抖身上的水，输入密码推门进去，满室通明的灯光，让他愣在了门口。 沈逾归手里拿着瓶酒往厨房走，闻声也转头看了过来。 第39章 已经没事了 贺靳野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他没想到沈逾归也会这么早就回家。 隐约有饭菜的香味飘来，他更加诧异：“你在做饭？” 沈逾归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淌水的发丝上，眉心微蹙：“外面下雨了？” 贺靳野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到了凉意，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嗯。” 房间里的窗帘全都拉上了，如果沈逾归是在下雨之前回来的，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厨房做饭，没发现下雨也很正常。 第48章 “我去给你拿毛巾。”沈逾归连手里的酒都没放，转身就往房间走。 贺靳野连忙出声：“不用了，我现在直接去洗澡换衣服。” 沈逾归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坚持。 贺靳野换拖鞋的时候，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淌了一小滩水，直起身的时候发现沈逾归还站在那里：“我等下过来打扫。” 沈逾归虽然没有明确的提过对卫生上有什么格外的要求，但从他住进来的第一天开始，房子里就是一尘不染的。 沈逾归应该是有些介意他弄脏了地板的。 “我先去洗澡了。”贺靳野抱着书包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图图在玩它的小球。 看到贺靳野进来，它就一溜烟的躲到了床底下。 贺靳野又去看了一下它的食盆和水，发现它的餐盘边缘十分干净，很明显是有人洗净过后，重新换了粮和水。 看来，沈逾归应该回家很久了，不仅做了饭，还把图图的餐具也洗了。 …… 贺靳野洗完澡之后，在浴室里吹干了头发才出来。 他现在已经养成了吹头发的习惯，因为每次沈逾归只要一看到他湿着头发出来，就要过问，然后就要直接上手帮他吹头发。 客厅里没有人，他就直接去了厨房。 沈逾归站在灶台前煮东西，贺靳野犹豫了一下，正要进去，余光就瞥见了被堆得满满当当的料理台。 那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十来个做好的菜。 “过来把姜汤喝了。” 沈逾归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贺靳野有些迷茫的走过去：“你今晚有客人吗？” 不然的话，他想不出来沈逾归为什么做这么多菜。 “嗯。”沈逾归把盛好的姜汤递给他：“小心烫。” “谢谢。” 贺靳野小心的接过姜汤，发现一旁还放着处理好的菜：“很多人来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做饭？” 其实他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沈逾归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热闹的人，就算是请朋友来家里吃饭，应该也不会请太多人。 “够吃了，端去外面慢慢喝。” “好。” 贺靳野出去之后，沈逾归听见了外面传来拉动餐椅的动静，才拿出手机给司漠打电话。 下大雨，酒吧的客人比平时少一些，司漠清闲的玩着手机，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电话。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说：“来我家吃饭。” 司漠迟疑两秒：“……吃饭？” 迟疑的那两秒中，他已经将自己最近做的事反复想了一遍。 他除了今天中午踩了沈逾归的雷区被沈逾归当场报复回来以外，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沈逾归的事。 如果不是下毒灭口，他想不出来沈逾归为什么主动叫他去家里吃饭。 毕竟，以前他去沈逾归家里吃饭，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来的。 “动作快点，半个小时不到就别来了。”沈逾归丢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 司漠摸不着头脑的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就往外面跑。 …… 姜汤是用可乐煮的，一口下去暖乎乎甜滋滋的，贺靳野喝完一碗之后，浑身上下都暖和舒畅了起来。 正要起身把碗端回厨房，一抬头就看见沈逾归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沈逾归的目光很沉静，像是千帆过尽的深海，藏着不为人知的汹涌。 明明还是那张朝夕相对的熟悉脸庞，可贺靳野却觉得两人之间仿佛相隔了千里。 那是言语难以描述的疏离，却又足以击退贺靳野。 贺靳野敏感的神经开始作祟，心底开始涌现一些无端的猜想，随后便是自我厌弃与反省。这一套流程他很熟悉，因为这样的情绪拉扯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和青春期。 退缩与胆怯因此成为他自保的本能，他通常会在这种时候装作无事发生，劝说自己不要在意，日子久了似乎也就真的不在意了。 可是，对方是沈逾归啊。 是唯一不嫌弃他的人。 贺靳野根本没费多大力气，就劝说了自己走向沈逾归。 “你怎么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陌生。 但他的心却奇异的平静下来。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沈逾归要是不理他，或者很冷漠的说“没事”，他就当什么都没问过。 反正，堂堂沈家大少爷，也没有必要和他这样的人推心置腹。 沈逾归原本沉静的目光陡然亮了几分，似有笑意一闪而过，只不过速度太快，让人以为是错觉。 “已经没事了。”微微沙哑的声音，又变得真切了起来。 贺靳野突然就有了追根究底的底气：“之前有事？” 沈逾归神色坦然：“嗯。” 贺靳野抿了抿唇，最终没问：“哦。” 问了又能怎样。 沈逾归都觉得苦恼心烦的事，他不可能帮得上忙。 沈逾归垂眼年看他手里的空碗：“好喝吗？” “好喝。”贺靳野重重点头：“我都不知道姜汤还可以这样煮。” “以前没喝过？” “没有。” 第49章 沈逾归没再说话，只是接过碗，转身回厨房又给他盛了小半碗。 贺靳野喝得心满意足，洗碗的时候发现锅里还剩一些，就听见沈逾归说：“再喝就吃不下饭了。” “哦。”贺靳野又问他：“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快了。” 沈逾归之前做的有一些菜已经快凉了，便又重新热了一遍。 贺靳野把热好的菜端上桌，又去拿碗：“几个人吃饭？”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 沈逾归解下围裙：“我来拿，你去开门。” 第40章 贺靳野跟他不一样 “我去开门？” 贺靳野有些迟疑，来的是沈逾归的朋友，他去开门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沈逾归：“嗯。” 贺靳野本能性的听从了沈逾归的话，出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贺靳野松了口气：“司老板。” 司漠怀里抱着瓶酒，另一只手上拿着把长柄雨伞，笑得风度翩翩：“别这么见外，叫声哥听听。” “……” 贺靳野叫不出口，一脸平静看着司漠。 沈逾归刚把碗拿出来摆上，也听见了司漠的声音。 他走出餐厅，望向门口冷声道：“不想吃就回去。” 司漠立刻扬声说了句：“吃，我吃！” 他也不敢逗贺靳野了，将怀里的酒塞给了贺靳野，换鞋的时候还小声跟贺靳野嘀咕：“老沈耐心这么差，你受得了他吗？” 老沈…… 贺靳野实在无法将这么接地气的称呼和沈逾归联系起来：“他很有耐心的。” 司漠闻言，眉毛挑得老高：“他脾气好？你说的是沈逾归？” “嗯。”贺靳野腾出一只手将司漠的雨伞在门外抖了抖，才拿进来挂上。 司漠“啧”了声，没再说话，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走了几步，司漠发现贺靳野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于是问了句：“看什么呢？” 贺靳野回头：“就你一个吗？” 司漠不明所以：“是啊。” 贺靳野关上了门，抱着酒回到了餐厅。 他把酒给沈逾归：“这是司老板拿来的。” 他之前在酒吧里上过班，知道这酒有多贵，所以抱得很小心。 结果沈逾归接过酒，转头就打开了。 司漠在餐桌前坐下，一脸狐疑的看向沈逾归：“做这么多菜？” 沈逾归不搭理他，拿着酒杯问贺靳野：“喝吗？” 贺靳野没喝过这么贵的酒，眼巴巴的看着他：“尝一点。” 沈逾归勾了勾唇，给他倒了一点。 真的就是“一点”，一口就能喝完。 司漠插嘴：“多倒点啊。” “他明天要上学。”沈逾归把酒放到贺靳野跟前：“吃点菜再喝。” “嗯。”贺靳野迫不及待的捧着酒杯闻了闻：“好香呀。” 司漠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的互动，吸了吸鼻子。 没闻错吧，是爱情的酸臭味吧？ …… 三个人没能吃完那一大桌菜，酒也没喝多少。 吃完饭，司漠就自觉的去收拾碗筷，弄完之后才被沈逾归送下楼。 进了电梯，司漠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蒋沉嘉那事儿你还是过不去？” 沈逾归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司漠嗤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啊，心情不好就做菜出气。” 中午和沈逾归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家就做这么多菜，只能是因为这事儿了。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 沈逾归走出去之后，才缓缓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今天下午他确实有些心烦意乱。 所以才提前回家做了那么多菜。 至于原因，是和蒋沉嘉有点关系，但也不是完全因为蒋沉嘉。 “那是哪样？”司漠双手插兜：“我换个问题，贺靳野的资料你看过了没？” 沈逾归顿了一下：“没有。” “怎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司漠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笑：“你担心贺靳野会是第二个蒋沉嘉？” 这次，沈逾归不假思索道：“贺靳野跟他不一样。” 司漠笑得意味深长：“说两句就护上了。” 沈逾归勾唇，语气温和而沉静：“下次再让他叫你哥，我就打死你。” 司漠：“……” …… 沈逾归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客厅里没有人。 贺靳野的房门半掩着，他握住门把手，将门轻轻推开一些，就看见贺靳野坐在地板上，拿着纸笔记写写画画，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他侧耳听了片刻，隐约听到几个数字。 “三万……两千，五千八……” 听起来像是在算钱。 沈逾归想起之前司漠说过的话——他看起来很缺钱的样子。 贺靳野的拮据表现在方方面面，沈逾归见他第一面，就看出了他经济上的窘迫。 只是那时候他对贺靳野没那么上心，并不打算多管。 “喵！” 一声猫叫打破了寂静。 贺靳野立刻压低身子，往床底下看：“图图？” 图图也不出来，只是像今天早上一样开始喵喵叫。 第50章 沈逾归顺势敲门。 “进来。”贺靳野还维持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眼疾手快的将纸和笔收了起来。 沈逾归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被塞得鼓鼓囊囊裤兜：“它又开始叫了。” “嗯。”贺靳野有些无奈的起身：“它可能想孟助理了吧。” 沈逾归不置可否：“我有点事要处理，你困了就先回房睡。” 他的语气过于坦然，贺靳野也不想表现得不自在，故作淡定的点头：“好。” 今晚还要和沈逾归一起睡…… 要是图图每天晚上都这样叫唤，他岂不是天天都要和沈逾归一起睡。 孟助理请了多久的假来着？ 沈逾归说完就走了，贺靳野立刻起身去浴室洗漱。 也不知道沈逾归要忙多久，他决定要在沈逾归回房之前先睡着。 书房里，沈逾归拆开了司漠中午给他的那个文件袋。 薄薄几页纸，他逐字逐行仔细看完，已经是深夜。 把看完的资料放进碎纸机里，他仰头靠着椅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房。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平日里独属于他的床，此刻有微微的隆起。 贺靳野很规矩的睡在属于自己的半边床上，大概是下雨降温的缘故，他把被子裹得很紧，整张脸都埋了进去，只将毛茸茸的头顶露在外面。 沈逾归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力道很轻，不至于吵醒他。 但沈逾归不知道的是，他转身进浴室时，身后的被子悄悄掀开了一条缝。 贺靳野在被子里憋红了脸，偷偷看着沈逾归进了浴室，才将被子的缝隙掀大了一些。 好奇怪。 明明是沈逾归主动邀请他来一起睡的。 可他就是觉得自己像是在做贼。 第41章 等你 没过几天就是中秋节。 往年这个时候，贺靳野在放假前就会找好兼职，因为这种大的节假日工资会高一些。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不同，他不知道沈逾归那边需不需要他中秋节腾出时间。 但自从那天邀请司漠来家里吃过饭之后，沈逾归就变得很忙，早出晚归的，贺靳野和他碰面的次数都变少了。 尽管如此，沈逾归还是会抽出时间照看图图，这让贺靳野每天回家都有点无所事事。 值得高兴的是，图图终于开始亲近他了，晚上似乎也不怎么叫了。 贺靳野就决定搬回自己房间睡。 他把枕头和被子拿回了自己房间，把图图的东西拿出去放在了客厅，陪它玩了一会儿，顺便等沈逾归回来。 沈逾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图图都已经玩累了，叼着自己的小鼠鼠玩具放到自己的被窝里，眯着眼打盹。 “还没睡？”沈逾归看见贺靳野坐在沙发上，有些诧异。 贺靳野没有娱乐活动，也不怎么玩手机，所以作息很规律，到点就睡觉。 贺靳野起身，眼里有些微的笑意：“等你。” 喜色几乎是瞬间就漫上了沈逾归的心头，但跟贺靳野对视两秒之后，他又平静了下来。 “有事要和我说？”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沈逾归的面色淡了两分。 果然是有事才等他的。 他走到贺靳野对面坐下。 “什么事？” “中秋节你们家有什么安排吗？” 沈逾归思考片刻：“可能需要你陪我回家吃顿饭。” 这本是之前就约定好的事情，贺靳野不假思索的答应：“好。” “会耽误你自己的事情吗？”沈逾归知道贺靳野一放假就要去打工。 “不会。”贺靳野摇摇头：“对了，图图今天晚上很乖了，我准备回自己房间睡觉。” 沈逾归微微颔首没说话。 “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沈逾归却并没有立即回房休息，而是起身走到了猫窝前。 图图听见动静，掀着眼皮看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沈逾归挑眉，抬手抚它柔顺的毛发：“你就这么点脾气，也不知道多闹几天。” …… 贺靳野第二天没有早课，但还是按时起床。 让他意外的是，沈逾归竟然还没有出门。 贺靳野打开门，就听见沈逾归在客厅学猫叫，他顿了一下，探头看出去，就发现沈逾归猫着身子在沙发后面找猫。 这副模样和沈逾归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让贺靳野有点想笑。 不过沈逾归本身就是个很负责的人，哪怕是替人照顾小猫这种事情，不管工作多忙，也会尽量做好。 “喵~” 图图终于给面子的探出了猫猫头。 沈逾归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抓住图图放到沙发上就开始拍照。 他拍到一半，若有所觉一般的转头看向贺靳野的方向。 “早。”贺靳野索性走了过来。 沈逾归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嗯，早，我给孟林拍一点小猫的照片。” 为了不让孟林找贺靳野帮忙，他只要有时间就会拍一些图图的照片或者视频发给孟林。 贺靳野：“哦。” 难怪最近孟林都不找他了。 他见沈逾归还在忙着拍视频，问了句：“我准备煮面，你要吃吗？” 第51章 “吃。”沈逾归头都没抬。 贺靳野去厨房煮好面，又将前两天的剩菜热了一些盖到面碗里，端到了餐厅。 沈逾归也忙完了，挽着衬衫袖口坐到了餐桌前。 “最近都在家吃面？” “嗯。” 贺靳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他的厨艺跟沈逾归比起来，实在有些不堪。 那天沈逾归做的菜太多了，这几天沈逾归又不回家吃饭，他一个人吃了好几天了还剩下不少。 他自己吃剩菜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被沈逾归这么一问，他倒觉得有些委屈沈逾归了。 贺靳野试探性的说道：“不然…还是去外面吃吧？” “不用了，在家吃挺好。”沈逾归尝了一口：“菜也没坏。” 贺靳野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是真的没有意见，忙说道：“我打包放到冷冻室了，短期内是不会坏的。” 沈逾归微微一顿，家里吃过的菜都不会在第二顿端上桌，更何况是存放到冷冻室里一直吃了。 这样的拮据程度，有些突破他的认知。 按照司漠查到的资料，贺靳野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一直有奖学金拿，几乎不用交学费，吃穿上也很节俭，花不了什么钱。 况且，贺靳野打那么多份工，以他的消费习惯，根本就花不完。 也就是说，他在攒钱。 物质欲望这么低的一个人，攒那么多钱做什么？ “假期的兼职都找好了？” 贺靳野正埋头吃面，含混的应了一声：“嗯，差不多了。” 如果只是需要陪沈逾归回家吃顿饭，应该不会耽误他打工，也不用做其他安排。 …… 中秋节那天，沈家的家宴安排在晚上八点，地点在沈家老宅。 考虑到路上可能会堵车，贺靳野六点就下班了。 沈逾归开车来接他，知道他不想引人注目，就把车停在了附近的私人停车场，共享位置让他自己找过去。 贺靳野找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立在车前的沈逾归。 他一身素黑，依旧是很简单的衬衫西裤，穿得很低调，可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地图上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接近于零。 沈逾归抬起头，看见贺靳野之后，便按灭了手机。 “来了。” “嗯。” 贺靳野忙了一天，衣服早就皱巴巴的了，和眼前干净整洁还散发着淡淡松木香的男人想比，他简直像个灰头土脸的流浪汉。 他平时在穿着上没有要求，也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可此刻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似乎在沈逾归面前，他总是会有这样羞耻的感受。 沈逾归见他垂着头，温声问：“累不累？” 贺靳野没抬头，声音有些闷：“不累。” 其实是有些累的。 节假日太忙了。 可他不想这样和沈逾归说。 第42章 我守在外面 贺靳野一直将头压得很低，沈逾归看不见他的表情，自然也无从辨别他的情绪。 他与沈逾归平日打交道的人不太一样，性格过于敏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爆发。 沈逾归知道，对贺靳野来说，一些无视是有必要的，这会让他多一些安全感。 沈逾归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语气很自然的告诉他：“去老宅之前，可能需要你换一身衣服。” “好。” 这种事贺靳野是有心理准备的，以前贺家带他出门见人的时候，也会把他收拾得很光鲜。 “回家再换的话，时间上来不及，只能委屈你在车里换衣服了。”沈逾归说着，打开了后排车门。 贺靳野往里看了一眼，车里放着一个没有任何logo的黑金手提袋。 沈逾归的声音继续响在耳畔：“衣服和裤子都在里面，我守在外面，有事叫我。” “好。”贺靳野乖乖坐进车里换衣服。 在外面换衣服总会让人少一些安全感，即便车窗贴了防窥膜，即便知道沈逾归就守在外面，贺靳野还是有些紧张。 人一紧张就会犯错，他很没出息的在拉裤链的时候，把衬衫衣角夹住了。 沈逾归给他准备的也是黑衬衫，穿起来很柔软很舒适，同时又很挺括，衣服上没有任何标签，但他知道一定价格不菲，所以他不敢像平时那样用蛮力扯出来，只小心翼翼的整理着。 可他总担心把衣服弄坏，弄了好半天，急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把衣角解救出来。 这时，车窗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好了吗？”沈逾归低沉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贺靳野听见他的声音，更加紧张了，没敢说话。 沈逾归见没有回应，眉心微蹙：“要帮忙吗？” 贺靳野闻言，额头的汗更密了。 这种事他怎么好意思开口让沈逾归帮忙。 片刻之后，沈逾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接着，车门就被打开了。 男生双手捂在身下，白皙的脸涨得通红，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也是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沈逾归握着车门的手紧了几分，目光沉沉的看着贺靳野。 “看来你很需要我帮忙。”他的嗓音微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好以此掩饰他刚才那一瞬间所产生的混蛋龌龊的想法。 第52章 小木头这副样子看起来真可怜。 好想弄哭他。 “我…拉链……”贺靳野仍是开不了口，说得结结巴巴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沈逾归面色平静的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松手，我看看。”他声音温和极了，跟哄小孩子似的。 可沈逾归越是这样好脾气，贺靳野越是觉得羞臊，手指僵硬得完全不听使唤。 沈逾归见状，伸出手去将他的手拿开，一边轻声哄他：“没事的。” 贺靳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拿开，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去看下面是什么场景。 车停在角落里，光线不太好。 “光线这么暗，难怪会卡住。”沈逾归有些看不清，打开手电筒塞到贺靳野的手上：“拿好，帮我照着。” 贺靳野的脑子已经完全宕机了，只是条件反射的听话拿好手机。 他闭着眼，看不清此刻的场景，可脑子却又不听使唤的开始产生一些联想。 沈逾归的手指很好看，修长又有骨感。 做饭的时候很优雅，拿着手机打电话的时候也很优雅…… 而现在，那双优雅好看的手正在帮他调整裤链。 不能再想了！ “坐直一点。”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贺靳野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只大手顺着腰腹边缘将衬衫往下压，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的碰到了他的大腿皮肤，他吓得一下子睁开了眼。 “你……” “嗯？” 沈逾归将他的衬衫衣摆都压平，泰然自若的替他拉好裤链，才抬头看向他：“要说什么？” 贺靳野觉得刚才沈逾归像是故意的。 可沈逾归的语气好认真，神情好坦然。 他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沈逾归不是那种会占别人便宜的人，只是好心帮个忙而已。 他不能把沈逾归想得那么坏。 “没什么。”贺靳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怕被沈逾归察觉到他的想法，很真诚的说了句：“谢谢你。” 沈逾归没忍住，伸手拨弄他额前汗湿的黑发：“不用客气。” 贺靳野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分明是受到了惊吓，可转眼又是一副自责的样子的向他道谢。 明明是他做了很无耻的事，贺靳野是怎么说服自己相信他的？ 这么单纯的好孩子，会让人更想欺负。 最好是被欺负哭之后，还红着眼睛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骂他。 可以骂他无耻龌龊，卑劣下流。 就是不知道小木头会不会骂人。 不会也没关系，他可以教的。 贺靳野没想到沈逾归会突然有这么亲昵的动作，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可沈逾归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目光很沉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变得幽沉无比，不似平时那样冷静清明。 贺靳野莫名有点害怕，小声叫他名字： “沈逾归。” “嗯。” 沈逾归回神，神色淡然的伸手替他整理衣领：“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里面还有东西？” 沈逾归点头，贺靳野把手提袋拿过来，在里面拿出一对袖扣。 沈逾归接过去：“手。” 贺靳野伸出手，沈逾归便垂眸帮他把一对袖扣戴上。 贺靳野没戴过袖扣，有些新奇的举起手看了又看。 沈逾归等他看够了，才出声提醒：“该出发了。” 两人下车坐到了前排。 沈逾归发动了汽车，开出了停车场。 上次那场大雨之后，天气就凉了下来，车里开了换气没有开空调，贺靳野觉得有点热：“可以开窗吗？” 沈逾归闻言将车窗降下一半。 晚风灌进来，贺靳野感觉没那么热了。 路上不出意外的堵车了。 到沈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四十了。 贺靳野第一次来，有点紧张，下车前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仍旧不放心，转头问沈逾归：“可以了吗？” 第43章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逾归倾身凑过来，仔细的看了看，确认着装已经整理得很妥帖，才微笑着道：“已经很好了。” 贺靳野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余光却瞥见沈逾归的肩头有一根猫毛。 “等一下。”贺靳野出声叫住沈逾归，示意他再靠过来一些。 沈逾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很配合的靠了过来。 贺靳野支着身子，伸手将他肩头的那根猫毛拿了下来，正要递到沈逾归跟前给他看，就听见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二哥！” 年轻女孩的声音十分雀跃。 贺靳野下意识的抬眼，透过半开的车窗，对上一双瞪大的杏眼。 他不知道的是，从车窗外的角度看进来，车里的两个男人交颈相靡，像是在接吻。 下一秒，女孩子捂着双眼转身跑开：“我什么都没看见！” 贺靳野有些茫然的看向沈逾归。 沈逾归回头看了一眼，取了一张纸巾，将贺靳野手里的猫毛拿下来：“那是二姑家的表妹，沈桑榆。” 贺靳野点头表示知道了，复又想起沈桑榆刚才的反应：“她刚才…好像误会了什么。” 第53章 沈逾归眼神微闪，宽慰道：“没事，下车吧。” 两人一左一右的推开车门下去。 沈家老宅的外观看起来是很传统的中式建筑，据说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中间修缮改建过几次，依旧保留了最初的风格，伫立在夜色中，庄严大气。 贺靳野注意到一旁的停车位上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不由得又开始紧张起来。 沈逾归察觉到贺靳野的情绪变化，温声安抚他：“今晚一起吃饭的都是家里人，我爸妈你也见过，他们是通情达理的人，其他家人也都好说话，没人会为难你。” “嗯。” 简单一个字，沈逾归却听出了贺靳野的心不在焉。 沈逾归微微俯身，看着贺靳野的眼睛说：“有我在，就算他们敢对你有意见，也不敢说你什么。” 这话听起来有些蛮横霸道，不是沈逾归平日的风格。 “你在家里很凶吗？”贺靳野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那双漆黑的眸子总算是亮了几分，沈逾归轻笑：“我在家里凶不凶，你不知道？” 贺靳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觉得这话莫名有些暧昧。 他轻轻别过脸：“不凶。” 沈逾归的气场足够强，就算是温温和和的跟人讲话，也让人不敢造次。 “少爷，贺先生。” 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贺靳野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之前见过的宋珉。 他是沈家老宅的管家，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沈逾归朝宋珉微微颔首，便将手递到贺靳野跟前：“我们该进去了。” 贺靳野抿着唇角，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沈逾归反手扣住，牵着他跨进了老宅的大门。 “宋叔，二姑和三叔他们都到了吗？”沈逾归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宋珉。 宋珉始终保持着落后他们半步的距离，恭敬的回答：“他们都到了，只是几个少爷都没能赶回来，倒是桑榆小姐难得回家过节。” 沈逾归点头：“嗯，我刚才看见她了。” 一路上，沈逾归和宋珉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贺靳野就安安静静的跟在沈逾归旁边，除了刚进门时打量了几眼，之后就一直垂眼看着地面。 直到他感觉到若有似无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才抬眼寻找。 对上宋珉的目光，对方很坦然的朝他温和一笑。 贺靳野发现，沈逾归身边的人，气质上都有着与他相似的温和从容。 这一点，跟贺家人很不一样。 “前面就到了。”宋珉这声提醒，显然是说给第一次过来的贺靳野听的。 贺靳野朝前面看了看，果然就看见了正厅大门，里面人不少，不时有笑声传来，看起来很热闹。 快到正厅的时候，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哥真的和那个小哥哥在车里接吻！他们在车里接吻！”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之前在车窗外叫二哥的女孩子。 贺靳野一下子就红了脸，有些无措的转头看沈逾归。 说好的没事呢？ 沈逾归面不改色的朝宋珉递了个眼神。 宋珉立刻会意，扬声道：“少爷，贺先生，小心台阶。” 他的声调扬得很高，那一大屋子人显然也听见了，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第一秒，里面就安静了下来。 贺靳野有点怯场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原本是跟沈逾归并肩走的，现在也落在了后面。 沈逾归没多说什么，带着他迈进了正厅大门。 里面一双双眼睛直直的朝门口看过来，贺靳野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迅速垂眼。 沈逾归感觉到被自己牵着的那只手开始濡湿冒汗，便又攥紧了几分，侧头附到贺靳野耳边，压低嗓音：“等会儿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一起叫人就可以了。” “嗯。”贺靳野已经紧张到面色发白，还是很乖巧的回应他。 这副模样乖巧得有些可怜，看得人心里发软，沈逾归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痒，想摸摸小可怜的脑袋。 可这么多人，他只能先忍着。 “二哥！” 沈桑榆最先迎上来，挽住沈逾归的另一只胳膊，眨巴着眼睛悄悄瞥向贺靳野：“这就是小贺哥哥嘛，长得好好看呀。” 她说着便绕开沈逾归，走到了贺靳野身旁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看。 与沈逾归的内敛不同，沈桑榆健谈又外向。 贺靳野有些无法招架，一边向沈逾归投去求救的眼神，一边回应沈桑榆：“你好。” 沈桑榆看出他的拘谨，更来劲了：“你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啊。 但后面的话她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沈逾归冷冷的打断了她：“从开学到现在你去学校上过几节课，知道教室怎么走吗？” 沈桑榆从小就跳脱，玩心又重，今年刚上大一，开学一个多月，跟鱼儿入海似的放飞自我，天天旷课。 她一开始被打断还有些不服气，等听完沈逾归的话，她面露惊恐：“二哥，你…你找人跟踪我？” “你那副德性，有跟踪的必要？” “……” 第44章 约等于没有 沈桑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二哥你诈我！” 她完全听出来了，二哥根本就是无证推断她没去学校上课，她的反应纯属自投罗网！ 第54章 “沈桑榆！”人群里一个中年女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沈桑榆抖了一下：“妈，你听我解释。” “嗯。”女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沈桑榆一眼，转头看向沈逾归和贺靳野时，露出亲切的笑容：“逾归，别站着了，带小贺过来坐。” 沈逾归微笑着回应：“好，二姑。” 他带着贺靳野走过去，贺靳野也跟着叫了一声二姑，之后是三叔三婶…… 跟着沈逾归认了一圈人，贺靳野倒还真记住了几个。 因为这其中好几个人都在商业期刊上出现过。 让贺靳野印象最深刻的是沈逾归的二姑沈维。 沈维年轻时就是宁城名流圈的顶级名媛，有许多风流韵事，后来却和沈氏的一个小职员打得火热，爱得轰轰烈烈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被当年尚在人世的沈老爷子棒打鸳鸯，不久之后生了个女儿，接管了家族事业，成为了圈子里有名的女强人。 之前沈逾归告诉贺靳野沈桑榆是他二姑家的表妹，贺靳野就觉得表妹姓沈可能有内情。 现在知道沈桑榆是沈维的女儿，也就说得通了。 “靳野和逾归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沈夫人程瑞贞，她旁边跟着沈逾归的父亲沈槐。 沈逾归带着贺靳野走了过去：“爸，妈。” 贺靳野记得沈逾归之前的嘱咐，刚跟着他叫了一圈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跟着叫了声：“爸，妈。” 程瑞贞和沈槐都怔了一下。 贺靳野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喊了什么，有些懊丧的转头去看沈逾归，却发现沈逾归竟然面带笑意。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程瑞贞和沈槐的面色都已经恢复了自然。 程瑞贞的目光落在沈逾归和贺靳野交握的手上，露出笑容。 随后，程瑞贞向沈逾归投去指责的目光：“大过节的，就应该早点带靳野回来，满脑子只知道工作。” 她教训完沈逾归，又温声对贺靳野说：“下回逾归要是再这样只知道工作，你就说说他。” “我……”贺靳野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今天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完全是沈逾归为了配合他的工作。 贺靳野没想到沈逾归对沈家的说法竟然是他自己忙于工作，才不得不这么晚回来。 程瑞贞很善解人意的接过话茬：“靳野，你可别因为他年纪大就让着他，他这人固执得很。” 这回轮到沈逾归不服气了：“妈！” “行行行，年纪大还不让人说，我不说就是了。”程瑞贞佯装无奈，转头一脸微笑的对贺靳野说：“饿了吧，马上就开饭了。” 她说完转身就去招呼其他人。 沈槐跟在程瑞贞身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沈逾归一眼：“年纪是越来越大，心眼是越来越小。” 他说过，朝着贺靳野温和一笑，也离开了。 沈逾归：“……” 他怀疑他们在故意针对他。 贺靳野难得见到沈逾归这副憋气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你爸妈逗你呢，他们不是故意说你年纪大的。” 从来都是沈逾归安慰贺靳野的，今天反被贺靳野安慰了，这让沈逾归有种威严扫地的感觉。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年纪大？”沈逾归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显得情绪化。 贺靳野意识到沈逾归很介意自己的年纪，可他向来嘴笨，斟酌了一下措辞，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回了三个字：“不觉得。” 沈逾归觉得这个回答充满了安慰的意味。 他的心情有点不太好。 “二哥，吃饭啦！” 远处传来沈桑榆的声音。 沈逾归平复了一下情绪，叹息道：“吃饭吧。” …… 老宅的餐厅很大，大家围坐在大圆桌跟前，热热闹闹的吃饭。 除了食堂以外，贺靳野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没有人会和他说话，但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让他多吃点，问他喝酒还是喝饮料。 进门之前，沈逾归说家里人都很好说话，他还以为只是一种体面的说法。没想到，沈家人是真的都很好说话。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沈逾归为什么能长成端正沉雅的模样，因为沈家的家风太正了，家人之间都和和气气的，十分亲近。 受这种氛围的影响，贺靳野放松了很多，以至于在沈桑榆提着酒瓶问他喝不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点头：“喝。” 沈桑榆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小贺哥哥的酒量怎么样？” 如果非要说实话，他的酒量约等于没有。 但他不想扫兴，故作镇定的说：“还可以。” 沈桑榆眼眸一亮，语气有点兴奋：“那我以后可有酒友啦！” 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直接给贺靳野的酒杯满上了。 “来，干杯！”沈桑榆将自己的酒杯也满上，跟贺靳野碰杯之后，仰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贺靳野看懵了。 这是要一口气喝完？ 不确定，先喝了再说。 他一边喝，一边观察着沈桑榆，沈桑榆喝了大半杯停下来的时候，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沈桑榆凑到贺靳野的酒杯前比划了一下，发现他比自己喝的还多，感叹道：“我竟然遇到对手了！” 第55章 刚喝完，酒意还没上来，贺靳野还算清醒，连忙摇头：“没有，我喝酒不厉害的。” 沈桑榆只当他是谦虚，有些不满的说道：“二哥真小气，都不带你出来跟我们玩，以后有空一起喝酒。” 沈逾归从刚才开始就被身旁的沈维拉着小声说话，是关于城南的一块地，餐厅里有些吵闹，他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沈维说的话，所以根本不知道旁边的贺靳野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听见这声“二哥”，回过头的时候，就只看见贺靳野发红的脸。 他还不知道贺靳野喝了酒，侧头凑过去，低声询问：“热吗？热的话我让宋叔把空调温度调低一些。” 酒意渐渐上来了，贺靳野的反应变得有点慢，他思考了一下沈逾归的话，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脸上，重重点头：“我的脸好热。” 第45章 坐不起来 贺靳野拍自己脸的声音极响，沈逾归听得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他的异常，目光移到了他手边的酒杯上。 沈桑榆就在这时端着酒杯又过来跟贺靳野碰杯：“来，我们接着喝。” “好。”贺靳野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支起左手撑住脑袋，右手去拿酒杯，当着沈逾归的面，一口气将酒杯喝得见了底。 沈逾归看得心惊，顿时变了脸色。 “贺靳野。” 贺靳野慢吞吞的转头看：“嗯？” 平日里清澈的嗓音因为醉意变得黏黏糊糊的，像是含了颗粘牙的麦芽糖。 “再来点，我给你倒。”沈桑榆兴冲冲的伸手又要给贺靳野倒酒的时候，才注意到沈逾归骇人的眼神。 她被吓得手一抖，哆哆嗦嗦的收回手把酒瓶抱回了怀里，不敢吱声。 沈桑榆在同辈中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批，头顶上一堆哥哥姐姐，沈逾归看起来算是其中脾气最好的，所以她小时候很爱粘着他，沈维因此将她托付给沈逾归管教，后面年龄渐长知道了沈逾归的厉害，才发现沈逾归也只是看起来脾气好，实际上是最可怕的那个。 从小到大，二哥整治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在他面前，她连转一下眼珠子，都要先好好考虑一下会不会因为转的方向不对，被他抓到把柄。 而二哥刚才的眼神，可怕得像是要刀了她。 可她还是想死得明白一点，哆哆嗦嗦的问沈逾归：“二哥，咋了？” 沈逾归看着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的贺靳野，气不打一处来：“你给他灌了多少酒？” 啥？因为喝酒的事？ 沈桑榆伸出一根手指，结结巴巴道：“一…一杯。” “嗯！”贺靳野撑着脸坐在两人中间，很乖巧的点头接话：“我们喝了一杯。” 沈逾归上次叫司漠来家里吃饭的时候，就知道贺靳野不能喝酒。 那次只给贺靳野倒了那么一点酒，他喝完就有些脸红。 而现在，贺靳野喝了那么一大杯，脸已经红得跟桃子一样了。 沈逾归知道沈桑榆是个酒蒙子，沉着脸说：“他不能喝酒。” “为什么不能？他刚才挺厉害的。”沈桑榆一脸不解的看了贺靳野一眼：“不是说二十了吗？比我还大一岁……” 后面的话在沈逾归刀人的眼神中消了音。 贺靳野已经开始有些耳鸣了，他根本没听清沈逾归和沈桑榆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在和沈桑榆喝酒，他还胡说八道的说自己酒量可以，便伸手想去够酒杯。 沈桑榆见状，吓得一把将酒杯夺了回去，并顺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贺靳野碗里，可怜巴巴的小声央求他：“哥，你可吃点菜吧！” “你说什么？”贺靳野只觉得耳边嗡嗡的，根本没听清她的话，歪着身子将耳朵往她那边凑。 沈逾归一把将他拉回来：“她没说什么，吃饭吧。” 沈逾归清楚他的饭量，这会儿才开席没多久，他应该还没吃饱。 喝醉了的人没什么力气，贺靳野被沈逾归拉得晃悠了一下，身子一偏就直接栽倒在了他身上。 沈逾归眼疾手快的伸手搂住他的肩。 贺靳野全身都没力气，被这样扶着觉得很安心，索性就放松的靠在了沈逾归身上不动了。沈逾归原本是想将贺靳野扶正坐好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愣了一下，低垂着眼去看贺靳野。 他明显是醉得厉害了，不止身体放松，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慵懒，漆黑的瞳仁像覆了层薄雾，变得懵懵懂懂。 沈逾归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问：“贺靳野，还有力气自己坐起来吗？” 贺靳野平时被他碰一下都要脸红半天，要是酒醒之后知道自己跟没长骨头似的赖在他身上，还不知道要羞愤成什么样。 沈逾归这话几乎是贴着贺靳野的耳朵说的，他迟钝的理清了话里的内容，仰头去看男人的脸：“坐不起来。” 贺靳野此时还靠在沈逾归的肩窝里，仰头说话的模样诚实无辜，雾蒙蒙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沈逾归，就像是……在索吻。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沈逾归就觉得喉咙发紧，目光也无法从贺靳野的唇上移开。 “咳！” 一声轻咳从身旁传来，沈逾归的手臂也被撞了一下。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然回过神，发现之前还热闹的氛围已经变得异常安静，除了沈桑榆拿着酒瓶挡在跟前鬼鬼祟祟的往这边偷瞄，桌上的其他人都东张西望的像是生怕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第56章 餐厅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诡异又安静的气氛就这样持续了十几秒，沈逾归才淡然自然的开口：“阿野喝醉了，我先带他回房休息。” 安静两秒之后，其他人才终于有了反应。 最先出声是程瑞贞，她一脸淡然：“哦。” 沈槐紧跟其后：“哦。” 三叔：“哦。” 三婶：“哦。” 二姑：“哦。” 四姑：“哦。” “……” 大家的语气和面容都很平静。 但气氛却依旧诡异。 沈逾归面色平静的扶着贺靳野站起来，转身离开的那一秒，身后传来沈桑榆幽幽的嗓音： “二哥，回房之后还出来吗？” 沈逾归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向沈桑榆。 其他人的目光却齐刷刷的看向沈逾归，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沈逾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桑榆：“今天开始，你在学校旷一节课，就扣一千块生活费。” 扣生活费！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沈桑榆不服气：“你……唔唔唔。” 坐在她旁边的三婶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肉，笑眯眯的看向沈逾归：“快带小贺去休息吧，他看起来醉得不轻。” 沈逾归微微颔首：“嗯。” 他们目送着沈逾归扶着贺靳野离开餐厅，两人的声音消失的下一秒，原本安静得诡异的餐厅就跟煮沸的水一样闹腾了起来。 “我相信桑榆之前说的话了！” “我也信！” “我觉得老二不会回来吃饭了！” “我也觉得！” “可他们刚才没吃饱吧？” “没事，老二自己会做饭，完事了他自己会去厨房做的！” “咳！吃饭吧。” “嗯嗯，吃饭，这饭真好吃。” 第46章 沈逾归不会凶我 餐厅距离沈逾归住的房间有一段距离。 宋珉和佣人们在一旁的小餐厅吃饭，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少爷，贺先生他……” “醉了。” 沈逾归停下来，将身上软得跟没骨头似的男生又往上提了提。 宋珉询问：“要帮忙吗？您住的院子有两盏路灯坏了，本来昨天能修好，但灯从国外寄回来耽搁了两天明天才能到。” 贺靳野这会儿已经神智不清了，刚才被沈逾归扶着勉强还能走两步，现在一停下来，整个人就完全卸了力，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到沈逾归身上。 沈逾归单手有些扶不住了，匆匆交待了句：“没事。” 宋珉见状想上前帮忙，就看见少爷弯腰一把将贺先生抱了起来。 路灯透过树木，在两人的身上投过斑驳的光影，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宋珉才转身准备回去。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不知何时出来的程瑞贞。 “夫人。” 程瑞贞有些感慨的收回目光：“老宋，你觉得贺靳野这孩子怎么样？” 宋珉沉吟片刻：“很安分很守规矩，是个好孩子。” 沈家老宅不是寻常人能来的，但凡踏进沈家老宅的门，就没有人不东张西望的。 但之前贺靳野进来的时候，只看了两下就低下了头。 这说明他也有正常人的好奇心，但却并不贪心，没有多余的欲望。 程瑞贞闻言，轻笑一声：“你对他评价这么高？” 宋珉也笑：“实话实说。” …… 楼前的路灯坏了，光线很暗。 沈逾归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实了，才往前继续走。 摸黑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怀里一直很安分的人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挣扎了两下。沈逾归毫无防备，踉跄了一下，怀里的人大概是有些慌张，劲瘦的手臂就环了上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距离因此无限拉近，贺靳野的脸就贴在沈逾归的颈窝处，沈逾归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因为慌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就喷洒在自己的脖子上，温温热热的，一缕缕的像是要透过皮肤钻进身体里。 沈逾归的呼吸也不由得重了几分。 他已经稳住了身形，靠墙站着，本来是想平复一下，可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被脖颈处细微温热的呼吸而牵动着，它们逐渐升温，逐渐失控。 某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下，被年复一年的压制的东西，在黑暗中逐渐放大。 沈逾归情不自禁的低下头，用自己的脸去蹭贺靳野的脸，轻声低喃： “贺靳野，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笑话过？” 压低的嗓音变得更沉了，语气里的情绪变得明晃晃的，是无可奈何的抱怨。 刚才在餐厅里，要不是二姑突然推他那一下，他大概已经忍不住要当场亲下去了。 他从小就活在一个一切都很明确的世界里。 他早早的确定了自己要走什么路，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人，他从来不觉得走上这种既定的道路会是什么束缚，他很享受这种掌控感。 但从贺靳野的身上，他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感受到了失控。 他是个很善于规划的人，对贺靳野动了心思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计划。就像对事业一样，如何做好前期准备，如何投入，如何完成，他都有完善的计划。 第57章 可现实却与计划有了很大的出入。 出现了他不曾预料过的意外。 他在贺靳野面前，无法像对待工作那样时刻保持冷静，甚至常常被贺靳野迷得晕头转向，难以维持他沈家大少爷的体面，色令智昏的想当众吻贺靳野。 怀里的人又昏头昏脑的睡了过去，沈逾归没由来的有点生气。 贺靳野无知无觉，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让他丢了多大的脸。 沈逾归拾级而上，把贺靳野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工作后就很少回老宅住，一是老宅回家远，而是家里的长辈总是忙得不着家，他常在家里也见不到他们几面。 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床已经重新铺过了，房间里也换过气，空调的温度也很合适，还有淡淡的熏香气味。 沈逾归心里的那点怒气还没有散，把贺靳野放到床上的时候没有太温柔，特意在中途松手，让他自己摔到床上。 床垫柔软却很有支撑感，贺靳野一摔进床铺里整个人就陷了下去，一点都不疼，反而很舒适。 他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眼前人影重重，他隐约想起来自己今天是陪沈逾归回家吃饭，便叫了一声：“沈逾归……” 沈逾归心头那点怒气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他坐了下来，伸手去揉贺靳野的头：“醉成这样还认识我，算你还有点良心。” 说完，他就准备去给贺靳野脱鞋，却听见贺靳野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逾归。” 他抬头，却发现贺靳野并没有看他，而是睁着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四处看。 心头那点怒气又浮了上来。 原本贺靳野根本就没看见他。 喝一杯酒就醉得认不出他了，这样的酒量，也敢跟沈桑榆那个酒蒙子一起喝酒。 沈逾归越想，越觉得生气，低声警告他：“下不为例。” 醉鬼哪儿听得懂他说什么，翻了个身就开始呼呼大睡。 沈逾归起身去给他脱鞋，刚把鞋带解开，床上的人就突然撑起身体踢了他一脚。 “干什么！别脱我鞋！” 贺靳野嚷嚷完又没力气的躺回了床上。 他这一脚力气不轻，沈逾归毫无防备的跌坐到地上，已经想好要扣沈桑榆多少生活费了。 沈逾归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起身继续帮他脱鞋。 这一次，贺靳野再挣扎的时候，他低低的呵斥了一声：“不许动！” 贺靳野的声音有些委屈：“好凶。” 沈逾归见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脱了鞋好睡觉，不要乱动。” 熟悉又温和的声音让贺靳野感到心安，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沈逾归帮他脱完鞋，又替他盖好被子，转头看见贺靳野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酒醒了？”沈逾归伸手将他额头的发丝拨开。 贺靳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是谁？” 沈逾归沉默两秒：“沈逾归。” “你不是他。”不等沈逾归辩解，贺靳野小声嘀咕：“沈逾归不会凶我。” 第47章 打算什么时候揭穿我 沈逾归被贺靳野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他沉默片刻，低声跟贺靳野道歉：“对不起。” “哼！”贺靳野闹小脾气似的，扭过头不理他。 沈逾归微微倾身去看他的脸，发现他并没有立刻睡过去，眼皮耷拉着，鸦羽一样的长睫毛闪动着，像是困得不行。 沈逾归觉得有些好笑，他觉得喝醉了的贺靳野很有趣，索性坐在床边上一本正经的和他聊天：“不原谅我啊？” 衬衫的衣领很挺括，贺靳野硌得慌，动了动脖子：“嗯。” 沈逾归注意到了，询问道：“要换睡衣吗？” “要。”刚说完，贺靳野又立刻改口：“不要。” 喝醉了还挺反复无常的。 “为什么？” “因为你摸我。” “……什么？” 沈逾归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哪儿像是贺靳野说得出来的话。 贺靳野神智不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在车里，你摸我。” 沈逾归想起来，贺靳野说的是之前在车里换衣服的时候，他去帮忙。 小木头当时忍气吞声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了。 此时的贺靳野看起来毫不设防，比平时话多，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及，跟头横冲直撞的小牛似的，让沈逾归忍不住想和他多聊一会儿。 “那你觉得我是故意的吗？” “是。” 听到这个回答，沈逾归的面容陡然一变。 沈逾归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贺靳野，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到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完全没有思考，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原来贺靳野都知道啊。 也就是说，他之前所做的那些越界的事情，贺靳野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只不过贺靳野在潜意识里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这么一想，沈逾归突然就觉得一切变得更有意思了。 最初的时候，他把贺靳野当成流浪猫，心有怜悯，也有想驯养的意思。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过来，人和猫是不一样的。 养一只猫是没有那么多变数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养熟了。 可贺靳野不一样，他本质上是一个精力和头脑都处于人生鼎盛的年轻人，或许他确实缺乏情感上与人相处的经验，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一切无知无觉。 第58章 贺靳野头脑清醒的知道沈逾归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选择性的做出了最保险的反应，却从而给了沈逾归一种掌控全局的错觉。 想通这一点，沈逾归笑了起来。 他是被自己蠢笑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揭穿我？”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贺靳野。 贺靳野微阖着双目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沈逾归却依旧自顾自的问：“还是说，你并不打算揭穿我，只想相安无事的等到过完年就和我离婚，当作无事发生？”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沈逾归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睡着了，有些气闷的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 贺靳野是被渴醒的。 他口干舌燥的想起床去找水喝，结果人还没坐起来，就头晕眼花的又摔回了床上。 床垫震了震，贺靳野整个身体陷进去，舒适的支撑感让他有些怠懒，贪恋的躺了片刻，才再次翻身准备爬起来。 谁知他一翻身，就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醒了。”沈逾归的声音微微沙哑。 他身上穿着质地很软的睡衣，侧躺着的姿势让领口的往下塌，露出大片结实的宽肩和半边漂亮的锁骨。 沈逾归无疑是俊美的，但若褪去平日穿西装时的掌权人气场，那双桃花眼但凡笑得深了几分，就很像穷奢极欲的二世祖。 还是玩得很花，没人能拿捏得住的那种二世祖。 譬如此刻。 在昏黄的灯光里，他神情懒洋洋的躺在那里，衣服穿得也不太规矩，散漫不羁的模样像是勾着人投怀送抱。 贺靳野迅速垂眼：“嗯。” “喝水吗？” 听见沈逾归的声音，贺靳野抬眼，看见他伸手指了指床头：“那儿有。”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说得话也都很正常。 但贺靳野就是莫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像是有什么粘稠的东西缓缓的往他身上攀爬。 看不见又躲不掉，还越缠越紧，胸腔如同遭受到了实质性的挤压，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贺靳野极力想逃脱这种氛围，慌忙起身去喝水。 床头放了一大杯清水，他一口全灌下去，窒息感消退了许多，人也变得清醒了。 “要换睡衣吗？” 听见沈逾归的话，贺靳野整个人僵了一下。 这句话就像是开关一样，打开了贺靳野的记忆。 喝醉的时候不是完全无知无觉，记忆断断续续的闪过，他记得自己被沈逾归摔到了床上，记得自己踢了沈逾归一脚，还记得沈逾归问他要不要换睡衣。 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 贺靳野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衬衫，便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没换，就说明当时他在沈逾归问要不要换睡衣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没有再闹出更多的笑话。 “不用了。”他说话的时候没敢再去看沈逾归的脸：“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好好的中秋家宴，他喝得醉醺醺的让沈逾归不得不提前带他离场，怎么想都觉得很不礼貌。 贺靳野坐在床边，微垂着头，白皙的脖子露出来，上面有衣领压出的红痕。 又变成平日里那个安分妥帖的小木头了。 看来是酒醒了。 沈逾归收回目光：“如果觉得抱歉，就陪我吃夜宵。” 贺靳野想都没想就回道：“好。” 说完，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才凌晨一点。 竟然还这么早。 沈逾归已经起身下床了，贺靳野也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想起自己昨晚没有洗澡，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他有点想洗澡。 可刚才沈逾归问他要不要换睡衣，他已经回绝了。 昨晚来之前没想过要过夜，他连衣服都没带，洗了澡也没衣服换。 沈逾归见他站在那儿半天没动，问道：“怎么了？” 贺靳野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便开了口：“我想洗澡。” “嗯。” 贺靳野顿了顿，有些为难：“衣服……” 第48章 他那么疼你 “跟我来。” 沈逾归将贺靳野带到衣帽间门口，推开门示意贺靳野进去，但他自己却站在门边没往里走，贺靳野有些犹豫的转头看他。 他懒洋洋的倚在门边：“自己进去拿，睡衣在最右边的衣橱里。” 自己拿？ 贺靳野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沈逾归大方的愿意借衣服给他穿就很不错了，他好像也没资格多说什么。 “好。”他走进去，打开衣橱，里面整整齐齐的挂着一柜子睡衣，款式和颜色看起来区别不是很大，他随手拿了一套就出来了。 沈逾归给他指了浴室的方向，他抱着衣服就进去了。 想着沈逾归还在外面等他一起去吃夜宵，贺靳野洗得很快，十分钟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沈逾归只比贺靳野高半个头，但体型却比他健壮结实，所以沈逾归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也大了一圈。 睡衣的面料柔软垂顺，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领口显得很大，衣袖和裤腿都有些长。 贺靳野原本是将裤角往上卷了一圈的，但面料太垂顺，走两步就垂了下去。 他只好踮着脚走到沙发上坐下，弯腰将裤腿往上结结实实卷了好几圈，又原地踏了两步，确定不会再垂下去，这才起身看向沈逾归：“走吧。” 第59章 裤腿被他卷上去不少，半截小腿露在外面，手也拢在长长的衣袖里，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 沈逾归支着头打量他片刻，才起身走过来。 贺靳野抬脚就要往外面走，手腕却被人抓住，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的时候，看见沈逾归慢条斯理的帮他卷衣袖。 沈逾归帮贺靳野做这种事的时候，他总会有心虚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 “我自己来。” 他想缩回手，沈逾归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攥住了他的手腕，不紧不慢的开口：“再乱动我就要凶你了。” 贺靳野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上半夜的一些记忆。 沈逾归好心帮他脱鞋，他却埋怨沈逾归很凶，还和沈逾归闹。 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哪儿来的那个胆子，现在想来只觉得丢脸，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一声不吭的任由沈逾归帮他卷衣袖。 “好了。” 沈逾归抬眼看见他涨红的脸，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不说话，还是不肯原谅我？” 零星的记忆被他这么一提醒，又完整了一些。 他记得自己埋怨沈逾归很凶之后，沈逾归还一本正经的给他道歉。 然后…… 他不仅哼了沈逾归一声，还耍脾气的不肯原谅沈逾归。 贺靳野想到这些，把头埋得更低了，只留下一双红得要滴血的耳朵露在沈逾归的视野里。 “对不起，我当时喝醉了……”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沈逾归其实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可他羞愧得像是要烧起来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 “我知道你当时醉了。”他轻笑一声，率先转身走出了房门。 …… 深夜的老宅冷冷清清的，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贺靳野紧紧跟在沈逾归身后，穿梭在庭院里，往厨房的方向走。 转角处，一串脚步声传过来。 像是有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沈逾归停下步子没再往前走，像是在等着那人跑过来。 贺靳野也跟着停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很快，一道人影从转角处跑过来。 贺靳野偏头从沈逾归身后探出头，发现来人是沈桑榆。 沈桑榆先是吓得大叫了一声，看清了是沈逾归和贺靳野之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二哥，你们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样会吓死人的！” 沈逾归的视线落在沈桑榆的手里。 沈桑榆立即将手里的外卖往身后藏：“我说我睡不着起来散步，你信吗？” 沈逾归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拿出来。” “我……”沈桑榆不情不愿的把外卖拿出来，小声说：“我就是饿了。” 沈逾归瞥了一眼外卖袋上的炸鸡图案，皱眉：“饿了正好一起吃夜宵。” “好的。”沈桑榆耷拉着脑袋，乖乖跟在沈逾归身后。 但她只沮丧了三秒，就笑嘻嘻的和贺靳野搭话：“小贺哥哥，你酒醒啦？” 贺靳野有点尴尬：“嗯。” 沈桑榆又问：“你裤角挽那么高，不冷吗？” “不冷。” 沈桑榆没再说话。 贺靳野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冷淡了，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转过头，就看见沈桑榆两眼放光的盯着他……身上的睡衣。 “你这个睡衣是二哥的吧？”沈桑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 贺靳野点了点头。 沈桑榆眼尖的发现贺靳野的发梢有点湿，嘿嘿一笑：“刚洗完澡呀？” “嗯。”贺靳野又是点头。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之前吃饭的院子里。 光线更亮了一些，沈桑榆看见贺靳野脖子上有斑驳的红痕，“哇”了一声，又快速的掩住唇。 贺靳野不明所以：“怎么了？” 沈桑榆停下脚步，悄悄看了沈逾归一眼，拉住贺靳野的袖子，小声和他耳语：“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二哥，让他把炸鸡还给我？” 贺靳野疑惑的眨了眨眼：“我劝？” “他那么疼你，肯定听你的。”沈桑榆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贺靳野一怔：“不是，他…我……” 他也觉得沈逾归对他很好，但是用“疼”这个字，好像有点太过了。 听起来像是他和沈逾归有多么如胶似漆一样。 他听着都觉得有点脸红，却又磕磕巴巴的解释不清。 “我二哥平时自制力那么强的一个人，竟然吃饭吃到一半就跟你回房睡觉，平常他连自己房间都不让别人进，却把自己的睡衣给你穿，他何止是疼你，简直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这点小事肯定听你的！拜托了，就动动嘴的事情嘛！” 沈桑榆讲话跟连珠炮似的，说完还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的姿态：“我今晚真的要吃到炸鸡，不然我死不瞑目。” 贺靳野觉得沈桑榆说的每一句话都很离谱。 离谱得让人震惊。 沈逾归怎么可能因为他而神魂颠倒…… 第49章 我没怕你 贺靳野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跟沈逾归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没办法告诉沈桑榆，他和沈逾归只是逢场作戏。 可任由沈桑榆这样误会，以后他们离婚的时候，感觉会造成麻烦。 第60章 沈桑榆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到心上，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懂懂懂，我都懂，你就帮一下我嘛。” “我试试。” 贺靳野有点无奈，同时又觉得沈逾归很厉害。 沈桑榆这么缠人，沈逾归却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她见到沈逾归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沈逾归这时也发现身后的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站得老远。 “沈桑榆。” “来啦！” 沈桑榆扬声回应，又朝贺靳野小声说了句：“我的炸鸡就靠你了！” 说完，她就朝沈逾归跑了过去。 贺靳野也跟上了脚步。 …… 冰箱里的食材丰富，沈逾归很快就煮好了三碗海鲜面。 贺靳野端着面出来的时候，沈桑榆一直朝他使眼色。 沈逾归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提醒沈桑榆：“汤洒了。” “哦！”沈桑榆立刻把面碗端正，坐到餐桌前，埋头吃面。 贺靳野坐到沈逾归面前，搅着面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沈逾归管教自己的妹妹，他要是开口劝了，会不会显得很多事？ 而且，沈逾归不让沈桑榆吃炸鸡总归有他的原因。 可他又答应了沈桑榆。 “不合胃口？” 沈逾归的声音突然响起，贺靳野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 说完又不忘补充一句：“很好吃的。” 沈逾归闻言，很浅的勾了下唇角。 他穿着睡衣，却依旧贵气十足，但他笑得很柔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贺靳野清了清嗓子，惹来沈逾归的注意，他便趁势开口：“你能不能…把外卖…还给你妹妹？” 简短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很没有底气。 沈逾归几乎是在立刻就作出了回答：“能。” 贺靳野有些惊诧。 沈逾归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他仔细观察着沈逾归的面色，确定沈逾归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不悦，才悄悄松了口气。 沈桑榆一直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闻言立刻冲向一旁的外卖：“谢谢二哥！” 沈逾归嘱咐她：“少吃一点。” “好。”沈桑榆达到了目的，就变得很听话。 她没有得寸进尺，只吃了三四块炸鸡，把剩下的面吃完，就心满意足的回房了。 只不过，回房前，她意味不明的冲着贺靳野笑了一下：“两个哥哥晚安，好好休息，别太操劳。”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 可贺靳野总觉得沈桑榆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扭头去看沈逾归，却只看见沈逾归一言不发的低头吃面。 …… 回到房间里，沈逾归拿出崭新的洗漱用具给贺靳野用。 这是佣人一早就准备好的，之前贺靳野洗澡的时候也看见了，但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他不会擅自用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谢谢。”他伸手接过去，偷偷瞄了一眼沈逾归。 沈逾归的面色看起来平静如常，贺靳野也垂下眼开始挤牙膏刷牙。 浴室很大，做了干湿分离，洗漱台足够两个成年男人并排站着刷牙。 两人一起生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却一直都是分开洗漱的，这还是贺靳野第一直和沈逾归站在一起洗漱。 贺靳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沈逾归，一片刻的恍惚。 他恍惚觉得，镜里的是一对亲密的爱人。 他们已经这样宁静温馨的生活了很久，未来也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哗哗—— 细微的水声，打断了贺靳野的妄想。 洗漱完回到床上躺着的时候，他才再次感觉到了不自在。 前半夜他是醉着的，睡得无知无觉，而现在他酒醒了，能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沈逾归盖着同一床被子。 即便床很大，想要都盖到被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不会太远。 贺靳野已经尽量贴着床边睡了，还是能隐隐感觉到沈逾归身上的温度，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沐浴露香气。 贺靳野忍不住把头往被子里埋，却又闻到了自己身上和沈逾归一样的沐浴露香气，又脸热的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睡不着？”沈逾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贺靳野僵了一下：“马上就睡着了。” “真能睡着吗？” 贺靳野微微侧身看向沈逾归的方向，惊疑不定的问：“什么…意思？” 他觉得沈逾归好像话里有话。 “你睡那么远，你很怕我。”沈逾归说的是陈述句。 “我没……” 贺靳野下意识的攥被子，却一下子摸到了床沿，否认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沈逾归大大方方的躺在另一边，而他自己已经睡到床沿边上了，这样就显得他好像在防着沈逾归。 沉默片刻之后，贺靳野默默的往床里挪了挪。 他这才感觉自己有了点底气：“我没怕你。” “那是在怕什么？”房间里很安静，沈逾归的声音不大，足以清晰的传进贺靳野耳中。 很平常的语气，却让贺靳野心底一颤。 他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下意识的回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一次，沈逾归沉默了一会儿：“没什么，都是醉话。” 第61章 贺靳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之前喝醉了除了埋怨沈逾归很凶以外，还说了什么很大逆不道的话？ 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沈逾归问他要不要换睡衣之后的事情了。 他有点后悔喝那一杯酒了。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贺靳野会习惯性的回避别人的好意，但本质上却不是逃避的性子，鼓起勇气说：“如果我还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向你道歉，那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 沈逾归琢磨了一下贺靳野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 最后确认贺靳野关于前半夜的记忆并不完整。 至少，那句“在车上，你摸我”，他是绝对记不得的。 “如果不是难听的话呢？”沈逾归微微停顿，侧身看向他的方向：“就是真心话了吗？” 第50章 不打算再跟贺靳野客气 贺靳野被沈逾归的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忍不住问道：“我都说了些什么？” 与沈逾归相比，贺靳野现在并不是很会隐藏情绪的年纪，再加上他对沈逾归的逐渐信任，防备的心思也弱了一些，所以沈逾归能精准的听出他语气里的情绪。 除了好奇和很轻微的不安以外，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他并不慌张，就说明，他并不记得睡过去之前和沈逾归那几句最重要的对话。 沈逾归主动挑起话题，就是为了试探这件事。 如今得到了结果，他在黑暗中微微勾起唇角：“你没有说任何难听话，只是说了一些真心话而已。” 贺靳野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哦。” “以后还和桑榆一起喝酒吗？” “……不喝了。” 话音落下，身旁便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 贺靳野莫名觉得耳热。 沈逾归……是在笑话他吗？ …… 第二天早上，贺靳野破天荒的醒得比平时晚了一些。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床的中间，而身旁没有人。 门边传来很轻的说话声。 “找了一套你以前的旧衣服，应该能穿。” “谢谢妈。” “小贺还在睡啊？” “嗯。” “他年纪小，又那么瘦，是不是要给他弄点人参鹿茸什么的补补呀？” “妈！” 沈逾归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无奈。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悠着点就是了。” 接着是关门声。 贺靳野知道沈逾归要回来了，立刻缩回了被子里，闭上眼假装睡觉。 人在装睡的时候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贺靳野的脑海里无意识的回响起沈妈妈最后一句话。 她让沈逾归悠着点？ 沈逾归平时已经很稳重了，沈妈妈让他悠着点什么？ 不过，沈逾归的妈妈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还想拿人参鹿茸给他补身体。 等等，补身体？ 悠着点？ 贺靳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惊得顾不上装睡，一下子睁大了双眼。 沈逾归正好在此时走到床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贺靳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下一秒，他猛地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 沈逾归将衣服放到床上：“贺靳野？” “没事。”贺靳野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就是做噩梦了，我想缓一缓。” 可他看起来既不像没事的样子，又不像是做噩梦了。 哪儿有人做噩梦把脸都做红了的。 “什么样的噩梦？” 感觉到沈逾归在床边坐了下来，贺靳野有些惊讶。 沈逾归是很有分寸感和边界感的人，平时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会安慰他两句，却并不会多问。 他猜想沈逾归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多问了一句，便随口说道：“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我记得你小时候是生活在贺家？” 沈逾归这话听起来像是要继续聊？ 贺靳野胡乱的“嗯”了一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沈逾归想看不出来都难。 这说明，贺靳野不太想谈论这件事。 “吃完早饭就走。”沈逾归的目光投向他乱蓬蓬的发顶，伸出手帮他梳理：“你今天还要去打工？” 这个举动很亲昵很自然，也很……逾矩。 贺靳野僵了一下。 可能是沈逾归的神色过于坦然，他一时忘了躲开：“下午要去。” 沈逾归装作没有感觉到贺靳野的僵硬：“嗯。” 贺靳野无疑是个安分又很守规矩的人。 而这样的人往往头脑清醒。 也就是说，贺靳野在头脑很清醒的情况下，并没有拒绝他亲昵的举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一种接受。 贪婪是商人的本性，所以沈逾归不打算再跟贺靳野客气了。 把贺靳野的头发理顺了一些，沈逾归才收回手：“你的头发快要盖到眼睛了。” 贺靳野皮肤是冷白色的，一双眼睛点墨一样黑，这样的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冷漠，头发再一盖下来，就显得没什么精神气了，有点阴郁。 沈逾归的话题转得很快，贺靳野有些跟不上：“嗯。” 第62章 “等你忙完这两天，我们一起去剪头发。” “我们一起？” “不愿意？” 贺靳野摇头。 沈逾归笑了，将刚才程瑞贞送来的衣服拿给他：“这是我以前的衣服，比现在的尺码小一些，你应该能穿。” “谢谢。”贺靳野没拒绝，毕竟他昨晚穿来的衣服已经皱得不能穿了。 贺靳野看了一眼沈逾归给他的衣服，就拿着起身进了浴室。 他们像昨晚一样并排站在洗手台前刷牙。 贺靳野却没有了昨晚的恍惚感。 直到身旁的男人微微垂眼看着他：“毛巾递给我。” 贺靳野闻言，转头取了毛巾递过来，沈逾归接过去的时候说了声谢谢。 很平常的一件小事，沈逾归的反应也很正常。 他依旧表现得很绅士很有礼貌。 可贺靳野就是觉得有点太过自然了。 自然得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沈逾归洗漱完就出去了，贺靳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换衣服。 衣服确实比较合身，应该是沈逾归上学的时候穿过的，但衣服却保存得极好，看起来和新衣服没什么区别。 不过像沈逾归这样的身份，衣服多得穿不完也正常。 贺靳野出去的时候，沈逾归也换好了衣服，正拿着手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消息。 听见动静，他抬眼朝贺靳野看过来，目光从上而下仔仔细细的打量。 沈逾归打量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十几秒而已，可贺靳野却觉得漫长极了，因为这种程度的打量，在普通的社交里显得很不礼貌。 可对方是沈逾归，他是最有礼貌最有风度的男人。 贺靳野被他看得都有些紧张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沈逾归倏地一笑：“你穿白色很好看。” 母亲送过来的是一套白衬衫和牛仔裤，但贺靳野平时总是穿很深色的衣服，本来就是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性子，就显得更加沉郁了。 这是沈逾归头一回看他穿白色衣服，明亮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终于有了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第51章 怎么能对自己的宝宝这么抠门 贺靳野跟沈逾归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餐时间。 沈家的人平时都很忙，过节的人情来往和饭局更是多不胜数，所以他们到大厅的时候，只有程瑞贞和沈桑榆还坐在大厅里，其他人已经吃完早餐离开了。 “起床啦。”程瑞贞面容温和的看向他们：“小贺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贺靳野想起早上程瑞贞跟沈逾归的对话，垂了垂眼：“睡得挺好的。” 程瑞贞笑道：“那就好，都饿了吧，赶紧去吃早餐吧。” 贺靳野跟沈逾归前脚进餐厅，沈桑榆后脚就跟了进来。 她抓着一把开心果，一边剥一边吃：“二哥，你们等会儿吃完饭要去约会吗？” 贺靳野刚喝了一口粥，闻言呛得直咳嗽。 沈逾归递了张纸巾给他，沈桑榆一脸关切：“小贺哥哥你没事吧？” 贺靳野摇头：“没事。” 沈桑榆这才继续说：“二哥，你们能不能顺路捎我一段，我和朋友约了要出去玩。” 沈逾归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不顺路。” “小贺哥哥……”沈桑榆故技重施的想去求贺靳野。 沈逾归的面色沉了几分：“不吃饭就出去。” 贺靳野说过下午还要去打工，沈家老宅回市区路程有些久，加上过节堵车，要是再送沈桑榆，就会耽误更多时间，到时候贺靳野可能会赶不上。 沈桑榆立刻坐直身体：“好的！” 她起身出去的时候，小声跟贺靳野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加个微信。” 沈桑榆的语气热情自然，像是根本没考虑贺靳野会拒绝。 他反应过来回头去看沈桑榆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转身往外跑了。 沈逾归自然也听见了，缓声道：“如果觉得为难也可以拒绝，桑榆就是个小疯丫头，她不会在意的。” 贺靳野沉默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嗯。” 沈逾归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迟疑：“怎么？” 贺靳野慢吞吞的开口：“你对她好严厉。” 沈逾归并不正面回应，而是问他：“注意到门口的大厅那扇门了吗？” 贺靳野点头：“嗯，那扇门看起来比整体房屋要新一些。” 昨天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沈家老宅整体修缮过，那扇门像是之后再换上的。 沈逾归轻飘飘开口：“那是沈桑榆小时候弄坏了，重新换上的。” 贺靳野控制不住的惊讶的“啊”了一声。 沈桑榆看着比他还要矮一个头，一双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很可爱，不像是这么有破坏力的人。 “门口的树没有前院的高大，也是因为沈桑榆小时候把树爬秃了，后面补栽上的。” “……” 贺靳野一时间无言以对。 果然，沈逾归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 …… 贺靳野从餐厅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了程瑞贞的身影，沈桑榆就拿着手机凑上来加微信。 “来，我扫你。” 贺靳野默默拿出手机，翻出自己的二维码。 沈桑榆扫完之后，又看两眼贺靳野的手机：“你跟我二哥用的情侣手机吗？” 第63章 之前沈逾归换这部新手机的时候，她正好在场，所以就以为贺靳野跟沈逾归用的是同款。 “不是。”贺靳野实话实说：“这是他用过的。” 沈桑榆闻言震惊的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从后面走上来的沈逾归，语出惊人：“二哥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宝宝这么抠门呢？竟然让他用你的旧手机！” 贺靳野一时间愣住。 不知道是该先解释沈逾归不抠门，还是该问“宝宝”是什么意思。 沈逾归拧眉：“什么宝宝？” “对爱人的爱称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沈桑榆觉得二哥好古板，连这个都不知道，便转头去问贺靳野：“你们私底下不叫对方宝宝吗？” 贺靳野：“……” 沈桑榆问得很真诚，贺靳野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去看沈逾归，只默默的低下了头。 “不是要出去玩吗？”沈逾归冷冷的看向沈桑榆，沉声道：“你现在立刻出门，今天的花费我给你报销。” “好的，我马上滚！” 沈桑榆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她一走，大厅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可贺靳野依旧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沈逾归站在身后，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朵，轻声道：“去找我妈道个别，我们也走吧。” “好。” 贺靳野说完就往外走，全程都没抬头。 他们走出大厅的时候，程瑞贞正好提着个礼品袋走了过来。 她笑眯眯的看着贺靳野：“小贺第一次回家过节，可不兴空着手走，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拿着。” 贺靳野这才抬头去看沈逾归。 沈逾归很轻微的点了下头，贺靳野这才接过来：“谢谢您。” 礼品袋提着不重，不知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但他猜，一定价格不菲。 程瑞贞见他大大方方收下了，看起来更高兴了，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一直在叮嘱贺靳野好好吃饭，有空常回家玩。 “桑榆的学校就在你们学校隔壁，有空你也可以和她一起玩，她性子跳脱得朋友也多，你正好也可以跟她多交一些朋友……” 头一次有长辈这样轻声细语嘱咐贺靳野这些琐碎的小事，他心中有些动容，尽管很清楚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还是忍不住乖乖的说：“好。” 他知道程瑞贞对他这样好，也是因为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本身就是一种基于偏爱的移情反应，沈家的人对他越和善亲切，就越代表他们很爱沈逾归。 他羡慕沈逾归，也忍不住贪恋这种感觉。 所以，从庭院走到大门口的过程，不管程瑞贞说什么，贺靳野都满口答应。 程瑞贞看着贺靳野上了车，这才想起来没跟自己的儿子说两句话，转头四下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声调便从身后响起：“妈，我在这儿。” 她回头，就看见沈逾归面无表情的面庞。 程瑞贞叮嘱他：“好好照顾小贺，别欺负人家。” 沈逾归的余光瞥见副驾驶位置里露出的耳朵，慢条斯理的开口：“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我的宝宝。” 程瑞贞：“？” 第52章 你压到我了 没理会程瑞贞莫名的神情，沈逾归在看见副驾驶位置里露出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妈，我先走了，您和爸在家注意身体。” 他从另一边坐进驾驶室。 系安全带的间隙，微微侧头看了贺靳野一眼。 贺靳野怀里还抱着程瑞贞给的礼品袋，脑袋垂得低低的，耳朵依旧很红。 沈逾归提醒他：“我妈在跟你挥手说再见。” “嗯？”贺靳野抬起头，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才转头朝窗外的程瑞贞挥手：“再见，这里风大，您赶紧进去吧。” 汽车缓缓往前行驶，开出住宅区就开始加速。 沈逾归将车窗全都关上，隔音效果很好，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贺靳野垂眼看了看怀里的礼品袋，转头和沈逾归说：“你妈妈给的东西，我帮你放到后面去？” 这东西名义上是见面礼，是一个母亲给儿子的爱人所准备的心意。 但他和贺靳野并不是真正的爱人。 这份见面礼，他不过是按照沈逾归的意思收下，收完之后就应该归还给沈逾归。 沈逾归只说了句：“看看我妈都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那我帮你打开？” “嗯。” 贺靳野打开袋里的礼盒，入眼就是红彤彤的房产证，有住宅，有商铺，还有一些股票基金，纪念金条之类的东西。 全都是他根本没见过的东西。 每一样都很贵重。 看得出来，沈家这份见面礼准备得很用心。 等沈逾归看完，贺靳野原封不动的将东西放了回去，小心翼翼收好之后，也没敢往后排放，怕不小心弄坏。 沈逾归看他抱着礼品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失笑道：“放后面吧，没事。” 贺靳野犹豫了一下：“我帮你拿着。” 沈逾归没再多说什么。 路上确实有些堵车，但回到市区的时间比预期要早一些，贺靳野便跟着沈逾归先回了一趟公寓。 贺靳野惦记着小猫，一进门就急忙换掉鞋，四处寻找图图。 第64章 “图图？喵喵？喵喵在哪里？” 他喵喵叫着四处找了半天，终于得到回应。 “喵~” 叫声从贺靳野的房间里传出来，他走过去的时候，图图正翘着小尾巴从里面颠颠的跑出来。 贺靳野一蹲下去，圆乎乎的猫脑袋就蹭了上来，他心底一喜，连忙将图图抱起来，还不忘回头冲沈逾归分享喜悦：“图图他蹭我了，抱着它也在打呼噜。” 打呼噜说明很放松。 之前他抱图图的时候，图图都表现得有点紧张，不怎么打呼噜。 贺靳野满脸高兴，眼角笑得弯了起来，青涩晦暗的面庞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起来。 沈逾归受到感染，也笑着走了过来，伸手去摸图图，却被小爪子一把拍了上来。 沈逾归：“……” 小猫爪子拍得没什么力道，跟玩闹似的，但沈逾归觉得它在针对他。 他和贺靳野一样，同样给它铲屎喂粮，可它竟然对他动手。 贺靳野望着沈逾归吃瘪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图图跟你闹着玩儿。” 他把图图塞到沈逾归的怀里，小猫识趣的乖顺窝着，还仰头去看沈逾归。 沈逾归的心情愉快了一些，伸手摸了摸图图的脑袋。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今天穿的依然是黑衬衫，图图跳下去之后，他胸前粘上的猫毛就变得显眼起来。 贺靳野刚拿起逗猫棒，就感觉到哪里怪怪的。 他扭头，就看见沈逾归正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粘满猫毛的衣服。 想起沈逾归可能有点洁癖，他连忙放下逗猫棒：“我帮你弄掉。” 幸好孟林很周全的把粘毛器也送了过来，贺靳野找到之后，就过来帮沈逾归弄猫毛。 沈逾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贺靳野原本是坐在他旁边的，侧坐着的姿势不太好弄，他就站到了沈逾归的正前方。 沈逾归不动声色的将支着的一双长腿微微敞开，贺靳野往里站了站，垂着脑袋专心致志的给他弄猫毛。 他担心沈逾归不高兴，一边弄还一边安抚道：“很快就好了。” “嗯。”沈逾归姿势很慵懒的仰靠在沙发上，视线未从贺靳野身上移开半寸。 贺靳野很细致的将衣服上的猫毛一根一根清理干净，高兴的抬头看他：“弄好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小了下去。 因为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有点尴尬。 沈逾归微微一笑：“谢谢小贺。” 他平时不这么叫贺靳野的。 贺靳野知道沈逾归是在学沈家那些长辈，可沈逾归又不是他的长辈，被他这样叫，贺靳野心里莫名又觉得有些羞耻感。 “不用谢。”贺靳野小声咕哝着就要往后退，没料到沈逾归却在这时将那条放松的腿支了起来，他一退就撞到了膝盖，整个人跟着踉跄了一下。 沈逾归见状伸手抓住他，但不知道怎么，沈逾归抓他的力道有些大，这让他的重心更加不稳，直直的往前栽去。 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房间里霎时陷入死寂。 贺靳野整个人都压在了沈逾归身上，手臂惯性的撑在沈逾归身体两侧的沙发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撑起身子站起身，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被耳边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震得有些发麻。 一时间，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半晌，沈逾归微哑的嗓音从上方响起：“贺靳野。” “嗯。”贺靳野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声音还微微有些发抖。 “你压到我了。” “嗯。” 他确实是压到沈逾归了。 沈逾归却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后，突然笑了一声。 贺靳野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沈逾归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你的膝盖，压到我了。” 中间停顿的那两秒，沈逾归微微低下了头，后半句极轻的嗓音，就那样极近的响在了贺靳野的耳边。 膝盖……压到…… 贺靳野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下一秒，就听见身下的男人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第53章 是你哥哥吗？ 贺靳野整个人僵在当场。 尤其是膝盖，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僵得发麻。 他听着沈逾归略显沉重的呼吸，嗓音微微发抖：“你没…没事吧？” “如果我说没事……”沈逾归微微停顿，嗓音又低又哑：“你会信吗？” 当然是不信的。 因为，没人比贺靳野更清楚沈逾归此刻的状况了。 贺靳野攥紧双手，逃避似的闭紧了双眼：“那现在怎么办？” 他完全不敢动。 可不动的话，他又能清晰的感觉到沈逾归的身体变化。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手覆在了他的小腿上。 贺靳野有些敏感的颤了颤，慌乱的睁开眼，正好和沈逾归逍浓郁深邃的眼眸相撞。 那是一个平静得跟平时几乎没什么差别的眼神，但贺靳野却在他的注视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热，这样陌生的体验让他警惕起来。 “你干嘛？” 贺靳野的语速快而沉，显得有些冷漠。 沈逾归顿了一下，因为他想起来，贺靳野已经很久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 第65章 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变得很有攻击性。 沈逾归用温和的嗓音安抚他：“你不是故意摔倒的，这种情况下，我只是有了一个正常男人会有的生理反应而已，这都是意外，并不是多么羞耻可怕的事情。” 贺靳野的潜意识里，是很信服沈逾归的。 这是一种对强者的本能钦佩。 所以，即便在这种时候，他的潜意识也依旧会认真的去剖析沈逾归的话。 沈逾归静静的观察着贺靳野，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小腿往外挪：“有在听我说话吗？” 贺靳野点头：“嗯。” 随后，他察觉到了沈逾归的动作。 低头去看的时候，沈逾归的手正好从他腿上挪开，视线不经意的往上移了一寸，看到某处，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别过脸站起身来。 “我打工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贺靳野说完，便落荒而逃。 沈逾归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直到听见关门声，他才的唇角才微微扬了扬。 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下来，看见图图踩着小猫步子晃晃荡荡的跳上了沙发。 沈逾归把手伸过去，它像是知道家里没别人了，很知趣的把脑袋凑过去蹭他的手。 大手缓慢轻柔的在它毛茸茸的猫脑袋上摸了摸：“我是不是应该奖励你一个小罐罐？” 图图：“喵？” …… 贺靳野从公寓里跑出来，七公里的路程，连共享单车都没扫，直接花半个小时跑到了要打工的餐厅。 这种节日，他一般会找另外找餐厅的兼职。 因为餐厅的工资会比超市的高一些。 领班看到贺靳野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抬手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呢，怎么跑这么急？” 贺靳野平复了一下呼吸：“想运动一下。” 领班失笑：“年轻人就是体力好，正好这会儿挺忙的，你直接打卡上班吧。” “好。”兼职算的是时薪，提前上班可以多拿一点钱。 临近午餐时间，餐厅里的客人已经多了起来。 贺靳野换好衣服，就拿着菜单去接待客人。 之后就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临近下午四点的时候，贺靳野才终于有时间歇息。 这时，领班走过来：“先去吃饭吧。” 贺靳野忙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之前忙的时候感觉不到饿，现在歇下来才觉得饿得厉害。 他“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就听见领班又突然叫住他。 “你家里人送了手机过来，就放在收银台，你自己过去拿一下。” 贺靳野听到“家里人”三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才说：“好，谢谢。” 他摸着口袋朝收银台走去。 口袋里的确空空如也。 之前从公寓里落荒而逃，根本没顾得上拿手机。 而他到餐厅之后就一直在忙，要不是领班和他说了这些，他根本就没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走到收银台，贺靳野还没开口，收银的小姑娘便笑盈盈的开口：“来拿手机吗？” “嗯。”贺靳野有些疑惑，她是怎么看出来他是来拿手机的。 小姑娘一边拿手机一边说：“送手机的是你哥哥吗？长得又高又帅，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但我们这里最帅的男服务生就是你了，我就猜手机肯定是给你的。” 送手机的男人不仅又高又帅，气质还格外不同，他走进来的时候，就跟行走的明星写真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她当时都没听清男人说了什么，只顾着看那男人的脸了，隐约记住了“兼职的大学生”“手机给他”之类的关键词。 贺靳野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很礼貌的微微颔首：“谢谢你。” 小姑娘会问这种问题，就说明沈逾归并没有明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手机里有未读消息。 贺靳野边走边看，发现是沈桑榆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他调低音量，将手机凑到耳边听。 “小贺哥哥，我今晚可能会玩得久一点，回老宅太麻烦了，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二哥，可不可以去你们家借宿一个晚上。” 贺靳野听到后面，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 这种事为什么要找他帮忙问…… 他现在还是不太敢和沈逾归说话。 他编辑文字消息回复沈桑榆：【为什么你自己不问？】 沈桑榆秒回：【你帮我问不也一样吗？】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个“拜托拜托”的小猫表情图。 贺靳野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打出一个字。 在沈桑榆的误解里，他和沈逾归是很亲密的爱人。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知道沈桑榆这小姑娘很敏锐，如果他执意拒绝她，她肯定会觉得他们吵架了，到时候又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贺靳野觉得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员工餐厅。 员工餐刚端出来，还热乎乎的，散发着香气。 饥肠辘辘的贺靳野觉得先吃饭，暂时假装没看到沈桑榆的消息。 只不过，他刚打好饭坐下，手机就跳出沈桑榆发来的新消息： 【正在输入好半天了，怎么没有消息发过来，你跟二哥吵架啦？】 第66章 第54章 分房睡的痕迹 贺靳野一口饭送到了嘴边，看完消息之后，他顿了一下才送到嘴边。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回消息：【抱歉，有点忙，等下帮你问。】 另一头的沈桑榆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屏幕等待贺靳野的回复。 看见贺靳野的消息之后，她第一时间回了两个表情：【[嘻嘻.jpg][给大好人磕头.jpg]】 贺靳野说得没错，这种事她直接跟沈逾归说一声就是了。 之所以故意找贺靳野，是为了和贺靳野搞好关系。 昨晚那种情况，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二哥迷贺靳野迷得要死。二哥对他又温柔又耐心，都到家门口了，还忍不住要在车里亲亲。简直没有一点原则，没有一点自制力！ 把二哥迷成这样的贺靳野，完全就是一块行走的免死金牌。 所以，沈桑榆当场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和这块免死金牌搞好关系。 只要让贺靳野管住了二哥，以后她就可以无法无天的想干嘛就干嘛。 真是想想就兴奋。 与沈桑榆的兴奋相比，贺靳野就格外消沉。 他反复打开沈逾归的聊天框，又反复退出。 最终，他还是决定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他又想，等下班再说。 下班的时候，领班说后厨准备了夜宵，贺靳野就想，要不要等吃完夜宵再说？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沈桑榆催促的消息发了过来： 【帮我问过二哥了吗？】 答应别人的事情，贺靳野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他也没心情吃夜宵了，硬着头皮给沈逾归发消息：【你妹妹说晚上想来你家借宿，她让我帮忙问你可不可以。】 推杯换盏的餐桌上，突兀的响起一道消息提示音。 出席这种场合一般都会将手机调成静音或震动，所以其他人听到这声消息提示音，全都寻声朝上席的位置看了过去。 沈逾归无视众人的目光，放下酒杯，将扣在桌面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旁边有人识趣的开口：“沈总是大忙人，整天忙不完的事情，我们喝我们的。” 沈逾归如今的身份，几乎已经没有饭局是非去不可的了，只有极少数需要表示诚意的时候，才会特意出席。 贺靳野今天在餐厅兼职，餐厅一般都管饭，他知道贺靳野晚上不会回家吃饭，一个人闲在家里觉得空荡荡的，索性就出来吃吃饭谈谈业务。 他了解贺靳野的性格，也没指望贺靳野会在晚上回家之前主动和他发消息，但现在收到贺靳野发来的消息，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 只不过沈逾归看清消息内容之后，心头的雀跃就淡了许多。 他盯着那段文字消息看了一阵，才慢悠悠编辑出两个字：【可以。】 消息发出去之后，便如同石沉大海。 意料之中的事，沈逾归并不生气，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几点下班？我顺路过去接你。】 如果指望贺靳野主动，那他这辈子都怕是没有指望了。 想要什么，主动去争取总是没错的。 收到沈逾归第二条消息的时候，贺靳野刚和沈桑榆回复：【你二哥说可以。】 他返回主界面看见沈逾归发过来的新消息，一下子就慌了起来。 隔着屏幕，他却能准确的想象出沈逾归编辑这条消息时，是怎样平静淡然的神态。 那是一种让人出口拒绝都会觉得是自己不礼貌的从容。 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条消息：【如果不确定几点下班，我现在就过来。】 贺靳野不慌了。 因为他知道，一般沈逾归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知道结果无法改变的时候，他就产生一种“能怎样又死不了”的极端心态。 贺靳野面无表情的发消息：【刚下班了。】 沈逾归：【等我。】 …… 半个小时后，贺靳野在餐厅门口看见了熟悉的黑色宾利。 没等车里的人下来，他就自觉的走了过去。 快走到汽车跟前的时候，后排车门从里面打开了。 贺靳野顿了一下，打开车门，发现沈逾归坐在里侧。 他身上仍旧穿着黑衬衫和西裤，但贺靳野就是一眼看出来不是上午穿的那套，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慵懒，扬起一丝笑意：“愣着做什么，上来。” 贺靳野沉默的坐了进去，关上车门。 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并没有让他变得很从容，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动不动的紧贴着车窗。 他注意到前面的司机穿着代驾工作服，鼻子不自觉的在空气中嗅了嗅。 他闻到了一丝很淡的酒味。 沈逾归喝酒了。 “喝了一点。”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贺靳野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沈逾归。 沈逾归懒洋洋的靠坐在那里，手臂自然垂放在腿上，贺靳野看到这里，飞速的移开了视线：“哦。” 语气听起来很冷漠。 但从沈逾归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他瞬间绷直的背。 沈逾归勾唇，语调很慢的说：“合作伙伴组的饭局，喝了两杯。” “哦。”贺靳野依旧很冷淡。 第67章 他不明白沈逾归为什么和他说这些。 他又没问。 弄得跟报备似的。 沈逾归看着他漂亮的侧脸，笑意不减：“桑榆说十一点过来。” “嗯。” “我们还有十分钟就能到家，时间很充裕。” 贺靳野闻言，疑惑的转头看他。 路灯透过车窗影影绰绰的投进来，洒在沈逾归的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晦暗：“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分房睡。” 所以，他说的时间很充裕，意思是，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毁灭分房睡的痕迹。 这一整天对贺靳野来说，足够心惊肉跳，也足够忙乱。 所以当沈桑榆说要来借住的时候，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那是沈逾归的房子，不管谁去借宿，那都是沈逾归这个主人的事情。 贺靳野习惯性的置身事外，将自己放到旁观者的位置上，却忘了他在名义上也是那个家里的半个主人。 他暗自懊恼：“知道了。” 十分钟后，汽车停在公寓楼下。 贺靳野和沈逾归各自下车，一前一后的往里走。 第55章 我说了我不需要 一开门进去，图图就摇晃着尾巴在门边黏黏糊糊的喵喵叫。 贺靳野抱起图图，一边摸一边往里走。 他去抱猫的时候，沈逾归就在一旁等着，见他直起身，才慢悠悠跟着一起往里走。 “先把你的东西拿到主卧，然后我们把你的房间整理出来给桑榆？”沈逾归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贺靳野。 “好。”贺靳野对他的安排没意见，也不应该有意见。 贺靳野的东西很少，只用一趟就搬完了。 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主卧里再回去的时候，沈逾归已经在收拾床铺了，正在取被套。 贺靳野走过去帮他拉住被角，他转头看了一眼，才继续做手里的事。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的换被子铺床。 贺靳野套好两个枕头，一抬眼发现沈逾归又拿来了一个。 没等他问，沈逾归就主动解释：“桑榆睡觉要三个枕头，她小时候就这样。” 沈桑榆被带回老宅的时候才四岁，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沈维不在身边，她就很没安全感，一到睡觉的时候就哭闹。 小孩子要早睡，她睡觉的时候时间家里大人几乎都不在，她又不肯让保姆家人亲近，所以哄她的任务就落到了放学回家的沈逾归身上，他每次都要拿三个枕头把她围起来，她才肯睡。 贺靳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但他心底却不由得有些触动。 沈逾归看起来总是一副温雅的模样，并不是代表他就是个温和的人，他只是锋芒内敛而已，将一切有棱角的东西藏在暗处，只有人敢逾越雷池，他就会毫不手软的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他本质上是个有着铁血手腕的男人。 可就是这样的他，也会细心的记住妹妹睡觉要三个枕头这种小事。 贺靳野轻声开口：“你是个很好的哥哥。” 房间里十分安静，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沈逾归不仅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语气里的那一丝羡慕。 沈逾归淡声开口：“我是个很好的什么？” 他没听清么？ 贺靳野觉得应该不至于，可沈逾归问得那么认真，他便也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哥哥。” 几乎是立刻，他就听见沈逾归微微提高音量应了一声：“嗯。” 贺靳野呆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哭笑不得：“你……” “嗯？”沈逾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贺靳野抿了抿唇，低头去将枕头摆正，小声说：“你耍无赖。” 沈逾归用一种叹息的语气说：“是啊，被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 这话听起来好似十分苦恼，可他脸上哪儿有半分苦恼的神色，全是笑意。 贺靳野知道沈逾归是故意逗他：“叫你哥哥我又不会吃什么亏。” 也不知道沈逾归怎么就一副占到便宜的样子。 谁知，沈逾归紧接着便说了句：“那你再叫一声。” “……”贺靳野唇角动了动，在他注视的目光中，却无法开口。 甚至，内心莫名觉得恼怒。 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想让沈逾归发现他的情绪，放好枕头一言不发的就出去了。 可他不知道，在沈逾归面前，他的情绪一向是藏不住的。 沈逾归将房间里的东西又规整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出去找贺靳野。 贺靳野已经在拖地了，低垂着脑袋，动作慢吞吞的，却做得十分细致干净。 很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沈逾归刚要走过去，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沈桑榆打来的电话。 沈逾归只好停下来接电话，沈桑榆兴冲冲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二哥，我点了夜宵，你记得拿啊。我一会儿就到了，你们也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挂掉电话，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贺靳野身上。 在沈逾归眼里，他这个表妹是很典型的年轻人。 爱玩，爱闹，爱吃，风风火火四处旅游，朋友成群，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而这一切特质，在比沈桑榆大一岁的贺靳野身上，却完全见不到。 第68章 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靳野并不是无缘无故长成这样的。 沈逾归没再朝贺靳野的方向走去，而是去整理了浴室，将贺靳野的东西放到主卧的浴室里，又将外面公用的浴室打扫了一下。 他做完这些，贺靳野也拖完了地。 贺靳野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看见沈逾归出来，便转身给他也倒了一杯。 沈逾归望着递过来的水，有些迟钝的看着贺靳野。 他迟迟不接，贺靳野也没有不耐烦，而是问他：“你不喝吗？” “喝。”沈逾归的唇角扬起了很浅的弧度。 他喝了一口，才看向贺靳野：“我并不是故意逗你，我想说的是，你可以把我当作哥哥。” 贺靳野心底咯噔了一下。 原来还是被发现了呀。 转而又有些释然了。 反正什么都瞒不过沈逾归，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我没那么需要哥哥。” 他自己也是有哥哥的。 尽管有和没有也没区别。 但这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他依旧活得好好的。 所以，他不需要哥哥。 就像过去无人看顾的那些年，他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需要。 沈逾归的语气依旧平静柔和：“但我想做你的哥哥。” “那你可做不了，我们现在是合法伴侣。”贺靳野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尖锐。 这是感觉到情绪压力之后的一种防御反应。 沈逾归往前迈了半步：“我可以做一些你认为的哥哥应该做的事情。” “我说了我不需要。”贺靳野连音量都拔高了，很明显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而沈逾归依然平静：“是吗？” “你别说了！”贺靳野突然觉得沈逾归有些讨厌。 总是能轻易看穿他的情绪很讨厌。 总是频繁的向他传递一些暧昧的信息很讨厌。 总是让他产生不该有的妄想也很讨厌。 而沈逾归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是…… ——让人无法讨厌他。 贺靳野没办法讨厌沈逾归。 尽管，他因为沈逾归的越界与试探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喜悦。 可这样的喜悦，他根本就配不上。 他觉得自己很可耻，却又无能力。 更可耻的是，他还在迁怒沈逾归。 第56章 棘轮效应 将贺靳野逼成这样，并非沈逾归的本意。 “抱歉。” 他沉声道歉，往后退了一步，跟贺靳野拉出距离，想以此让贺靳野安心一些。 贺靳野的情绪也的确因此平静了许多。 冷静下来之后，就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沈逾归。 沈逾归心思缜密，肯定能看出来他的迁怒，可沈逾归却只字不提，任由他发火失控，还情绪稳定的和他道歉。 贺靳野垂着眼，自暴自弃的想，和沈逾归比起来，他就像个乱咬人的疯狗。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了僵滞的氛围。 “我去开门。”贺靳野头也不抬的转身朝门边走去。 是沈桑榆点的外卖到了。 好几个骑手排着队整整齐齐守在门口，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 怎么……买这么多？ 根本不可能吃得完。 贺靳野愣了一下，才开始接外卖。 他没办法一次性全都提回去，也不好叫沈逾归过来，只能先将外卖一一接过来放到柜子上。 但沈逾归却自己过来了，贺靳野拿完最后一个外卖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了沈逾归正拧着眉头拿外卖。 贺靳野想起昨晚在沈家老宅的事。 沈逾归是不太允许沈桑榆吃外卖的。 外卖摆满了半张餐桌。 沈逾归拧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贺靳野觉得他要给沈桑榆打电话骂人了，默默的转过身准备先去洗澡。 可他走到浴室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洗漱用品已经不在这里了。 贺靳野出来的时候，沈逾归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忘了告诉你，你的东西我拿到里面的浴室去了，你可以直接去里面洗澡。” 沈逾归的语气那么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贺靳野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当一回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知道了。” 沈逾归似是笑了一下，便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拿着手机像是在给人发消息。 贺靳野的视线极速从沙发上收回，面无表情的进了主卧。 他第一次进主卧的浴室，抱着换洗的衣服在门口站了片刻，才迈步走进去。 比外面的浴室要大一些，还有浴缸。 置物架上的洗漱用品归置得很整齐，看不出来是什么牌子，包装都是很低调的颜色，但一看就很贵。 贺靳野的洗漱用品单独放了一层，看得出来是沈逾归特意给他腾出的位置。 他的洗漱用品都是超市打折随便买的，跟沈逾归的相比起来，就要寒酸得多。 可能是刚才蛮不讲理的单方面和沈逾归吵了架，而沈逾归很包容很没有原则的和他道歉的缘故，他现在竟然不觉得有什么情绪负担了。 反正他就是没钱，就是很穷。 反正沈逾归也知道他很没钱还很穷。 第69章 …… 贺靳野心安理得的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他感觉连心情都得到了治愈，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沈逾归在训沈桑榆。 看沈桑榆蔫头耷脑的样子，应该是已经被训了一会儿了。 两人听见动静双双朝贺靳野看了过来。 沈桑榆一看到他，就两眼放光的向他发射求救信号：“呀，小贺哥哥，你洗完澡啦！” 她语气熟稔得仿佛跟贺靳野有很深的交情一样。 贺靳野一向不会和别人提自己的需求，而沈桑榆却与他完全相反，她总是很自信的提出自己的要求，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拒绝。 而事实上，贺靳野也的确无法拒绝。 “嗯。”他朝两人走过去，和沈桑榆说话时，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沈逾归的脸色：“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逾归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只是有些不太高兴。 那就说明沈桑榆有救。 “刚到一会儿。”沈桑榆露出灿烂的笑容，暗示性的将余光往沈逾归身上瞟。 贺靳野清了两遍嗓子，才硬着头皮问沈逾归：“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现在就去。”沈逾归的态度是意料之中的温和。 临走前，他又嘱咐了贺靳野一句：“头发吹干。” 贺靳野“嗯”了一声。 沈逾归一走，沈桑榆就上前握住贺靳野的手，用一种很浮夸的语气说：“谢谢大哥救我狗命！” 贺靳野有点无奈：“你明知道你二哥不让你吃外卖，你还点那么多？” 沈桑榆叹气：“可能人类的本质就是犯贱吧。” “……”贺靳野不是很理解沈桑榆：“我先去吹头发了。” 沈桑榆跟上去：“你这么听二哥的话？” “难道不该听吗？”贺靳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沈逾归也是为了他好。 贺靳野在洗手台前吹头发，沈桑榆环抱着双臂站在门边继续和他聊。 “你听过棘轮效应吗？” 贺靳野摇头，从镜子里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书面的解释呢，是说人的消费习惯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沈桑榆想了想：“就是由奢入俭难的意思。” 她这样一说，贺靳野就明白了：“哦。” 沈桑榆见他反应平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别看二哥这个人表面上体贴细心，他其实很强势的，你要是一直顺着他，让他养成了习惯，以后想拿捏他可就难了。” 贺靳野吹头发的手一顿：“为什么要拿捏他？” 沈桑榆被问住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感情不都是这样的吗？大家有来有回，有高有低，才有劲头嘛。” 贺靳野没说话。 沈桑榆看他一副仍旧懵懂的样子，觉得很失望。 她没想到贺靳野长这么好看，实际上是个木头脑袋。 二哥那个老狐狸，对付一个木头脑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绝望的叹气。 有生之年可能等不到二哥栽跟头的那天了。 贺靳野很快就吹干了头发，跟沈桑榆一起将餐桌上的外卖打开。 各式各样香气扑鼻的外卖，看得人食指大动。 沈桑榆拿起筷子递给贺靳野：“我跟你说，我以前的梦想就是在二哥的家里肆无忌惮的吃外卖。” “为什么？” “因为二哥老是不让我吃外卖，他越不让我越叛逆，越想吃。” “他为什么不让你吃外卖？”外卖确实不健康，但贺靳野觉得沈逾归管制得有点太严格了。 第57章 和他对着干 “因为我小时候肠胃不好，吃不下东西，经常住院。”沈桑榆想起小时候的事，有些感慨：“我小时候真的挺难带的，二哥没把我养死，也是很厉害。” 小时候母亲忙于事业，她又爱闹，家里佣人管不住她，吃饭睡觉都不规律。 后来她生生折腾出一身病，母亲没有办法，就把她送回了老宅。 回到老宅之后，沈逾归照顾她最多。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沈逾归算是她半个爹。 想到自己还故意点这么多外卖把这半个爹气得不轻，她连忙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谴责自己：“我真该死。” 贺靳野：“……” 他不是很能跟得上沈桑榆的脑回路。 他只能选择沉默。 沈桑榆却是个话多的，骂完自己又开始跟贺靳野絮絮叨叨的说话。 先是对外卖评头论足，然后又大胆说了一些沈逾归小时候的糗事。 但贺靳野的反应一直很平淡，除了说沈逾归的事情他会流露出很细微的笑意，说其他事，他都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表情。 沈桑榆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平时跟二哥在一起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嗯？”贺靳野不明白她具体指的是什么。 “就是……”沈桑榆斟酌了一下用词：“话很少，不是很爱聊天的样子。” 贺靳野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沈桑榆见状不由得失笑：“你跟那个蒋沉嘉还真是完全不一样。” 骤然听见陌生的名字，贺靳野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蒋沉嘉？” 沈桑榆的脸上短暂的出现了一丝类似懊恼自己说错话的慌乱。 她干笑一声，佯装无事的揭过：“就随口一说，你试试这个肥肠好不好吃。” 第70章 贺靳野从来不会强迫别人，也没有追根究底的爱好，所以他没再追问，沉默着把自己的碗递过去，接住了肥肠。 可他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却忍不住的思考沈桑榆刚才的话。 她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拿他和那个蒋沉嘉做比较的。 在提到蒋沉嘉之前，沈桑榆问的是，他平时怎么和沈逾归相处。 所以，这个蒋沉嘉是沈逾归的什么人？ “贺靳野。” 听见身侧传来熟悉的嗓音，贺靳野这才回过神，转头看了过去。 沈逾归不知何时出来了，手里端着水壶，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询问。 沈逾归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喝水还是喝饮料？” 也不知道想什么这么入神，一个问题问了三遍，他都没有听见。 贺靳野深深的看了沈逾归一眼，垂眼道：“喝水。” 沈逾归觉得贺靳野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他给贺靳野倒了水，转身坐下的时候，朝沈桑榆看了过去。 沈桑榆笑眯眯的和他对视：“二哥，试试这个椒麻鸡，不重口，可好吃了。” 热情得有些反常。 沈逾归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尝了口椒麻鸡。 外卖的量实在太多，三个人根本吃不完。 贺靳野站起身开始收拾餐桌，沈桑榆瘫在餐椅里，嚷嚷着都扔了。 沈逾归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收起来放到冰箱里，明天接着吃。” “啊？”沈桑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们家是要破产了吗？” 要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二哥为什么这么抠门这么节省。 沈逾归都不用多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她就立刻跳起来开始收拾外卖。 见贺靳野还要帮忙，她连忙阻止：“小贺哥哥，你坐着休息，我来。” 她说完，动作麻利的提溜着外面进了厨房。 贺靳野想要继续收拾，却被沈逾归伸手阻止了：“你明天还要早起，休息一会儿先去睡觉吧。” 贺靳野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看着沈逾归和往常没区别的模样，就想和他对着干。 “我不困。”他说完也不去看沈逾归的表情，自顾自的开始帮着沈桑榆收拾东西。 沈桑榆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 可厨房离餐厅这么近，她也没听见他们在外面吵架啊。 她心里好奇得不行，却又不敢多问。 …… 收拾完餐厅，贺靳野回房休息的时候，沈逾归并没有跟过来。 他可能是有话要和沈桑榆说。 贺靳野回到房间，刷完牙就直接躺下了。 客厅里，沈桑榆睁大了双眼让自己显得无辜：“二哥，我真没和小贺哥哥说什么。” 虽然她平时逮到机会就爱在二哥面前犯贱挑战他的权威，但她也并不是真的不怕死。 绝不能让二哥知道，她在贺靳野面前提到了蒋沉嘉。 否则，她今晚就得投胎。 沈逾归眸色微沉：“你最好是真的没有对他说不该说的话。” 沈桑榆心虚的低下了头：“二哥，我现在都是个大人了，我不会乱说话的。” “大人是不会逃课的。”沈逾归的语气平静而嘲讽。 沈桑榆有点受伤：“我不逃了。” “怎么证明？” “……” 沈桑榆语塞，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证明。 毕竟她劣迹斑斑，二哥不信她也是正常的。 半晌，沈逾归幽幽开口：“既然要好好上学，那就别住外面了，住到我家来，我会尽量抽出时间送你去上学，你要是能坚持一个月，我就信你。” 沈桑榆莫名听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为什么一定要住到你家里来？” 沈逾归神色一敛：“你也可以不住。” “我住！”沈桑榆哪敢不住，毕竟二哥很凶残，都不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她根本不敢拂了他的好意。 “去休息吧。” “好的，二哥。” …… 沈逾归回房的时候，贺靳野都要睡着了。 感觉到床的另一边微微下陷，他一下子睁开了眼。 正好就对上男人沉静的眸子。 “吵醒你了？”他轻声问。 柔和的光晕中，沈逾归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柔。 贺靳野想起他对沈桑榆的严厉，心底闪过很微妙的情绪。 虽然沈桑榆做的有些事情确实出格，但贺靳野觉得自己也并没有多规矩。 可沈逾归似乎从来不会生他的气。 无论他做什么，沈逾归都很包容。 第58章 我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好看 贺靳野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久到让沈逾归微微拧起了眉头，他以为贺靳野哪里不舒服，刚要开口问，就看见贺靳野坐起身来。 “你不生我的气吗？”贺靳野没有靠床头，坐直了身体，平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蜷紧。 是很严肃的姿势。 像是如临大敌。 沈逾归心中觉得有些惊喜。 他以为之前的事情轻轻揭过去之后，贺靳野就会当作它已经过去了。 因为贺靳野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回避。 他完全没想到，贺靳野会主动再提起这件事。 第71章 “我为什么要生气？”沈逾归在床边坐下来，一副要和贺靳野好好谈谈的架势。 看他这么认真，贺靳野本能的又想逃避。 但很莫名的，他觉得自己要是立刻躺下当作什么都没说的话，沈逾归可能会觉得失望。 贺靳野深吸了一口气，克服掉想退却的心理：“明明是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还迁怒你。” 沈逾归纠正他：“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贺靳野有些怔然的看着沈逾归。 沈逾归眼里浮现出很细微的笑意：“你可以正视自己的情绪，不要急着否认它，你应该知道任何情绪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要装作看不见它。” 贺靳野心头一震。 似乎任何问题，都能从沈逾归这里得到很有道理的答案。 他每次情绪上头之后，冷静下来就会下意识的谴责自己，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没有人告诉他，就算有情绪也没关系。 沈逾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语气因此变得更加柔和：“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迁怒我，所以我不觉得生气。” 正因为了解贺靳野的性格，所以他熟知贺靳野每一个反应背后的真实情绪。 哪怕贺靳野对他发了脾气，事后也只会怪自己。 这么一个可怜又善良的好孩子，沈逾归又怎么舍得生他的气。 被人这样剖析开来，贺靳野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赧。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如果我是有意的，你就会生气？” “你可以试试。” 贺靳野垂眼看着被子，看不见沈逾归的表情，只听见了他嗓音里若有似无的笑意，好似很期待一般。 贺靳野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期待的，他觉得他们姓沈的有时候真的很难懂。 沈桑榆是这样，沈逾归也是这样。 “我困了，我先睡了。” 贺靳野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晚安。” 沈逾归的声音传来的同时，贺靳野感觉到被子被人扯了一下。 被子被掀开一条缝，男人的脸庞在黑暗中映出模糊的轮廓。 贺靳野想到他们盖的又是同一床被子，有些耳热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翻过身，背朝着沈逾归。 大约是因为两人敞开聊过之后，贺靳野没什么心理负担了，所以他这一觉睡得极好。 直接一觉睡到清晨，醒来时神清气爽。 但在扭头的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贺靳野一个人睡习惯了，有裹被子的毛病。 一个人睡的时候倒没关系，现在和沈逾归一起睡，半张被子都被卷过来压住了，沈逾归只能紧紧靠着他才能勉强盖到被子。 沈逾归还没醒，大约是为了盖到被子，他是侧着身体睡的。 贺靳野背对着他，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他怀里。 沈逾归常年健身，他的身体健康结实，在暖和的被窝里体温也比平常更高了一些。 高得让贺靳野觉得有些烫人。 可他一动，被子又被他拉过来了一些，沈逾归也追着被子靠过来。 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要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了。 贺靳野被沈逾归的体温烘得越来越热。 他想离沈逾归远一些，却又不敢有大动作，怕沈逾归醒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会觉得尴尬。 可被子被他压在身底下，很难拽出来，只能往沈逾归那边移开，才能把被子拿出来。 贺靳野动作很轻的往后一点一点的挪，终于，他捉到了被角，用力的一把拽出去的时候绊到了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了一下。 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身后人结实的怀抱里。 这一瞬间，贺靳野闭上了眼。 有点想死。 想马上就死。 沈逾归的鼻息就在耳边，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身后人呼吸频率的变化。 他知道，沈逾归被他砸醒了。 贺靳野认命蜷缩起双腿，像蚕蛹一样往前蛄蛹了好几下，等到感觉不到那烫人的体温之后，他才僵硬的坐起身，转头看向沈逾归。 沈逾归确实醒了，双手交叠着枕到脑后，正眯着那双桃花眼，懒洋洋的看他。 看起来就像是个被他占了便宜等着他给个说法。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应该会信吧？”贺靳野没什么底气的说完，就有些分神。 他觉得，沈逾归不穿正装的时候，看起来真的没那么正直。 给人的感觉简直比司漠还要浪荡不羁。 沈逾归和他对视片刻，似笑非笑的坐起身来：“你要是别一直这么盯着我，我就信了。” 贺靳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沈逾归。 他急忙收回目光，慌乱无措的想解释点什么，可是脑子里却无比空白。 他突然想起沈逾归昨晚说的话，直视自己的情绪。 意思是让他对自己坦诚一些。 “我就是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好看。”贺靳野说得格外坦诚，不闪不避的看着沈逾归的脸。 沈逾归脸上短暂的划过一丝怔然，发现贺靳野依旧在看他的时候，微微别开了眼：“嗯。” 不知是不是贺靳野的错觉，他觉得沈逾归的表情不像平时那么自然。 第72章 他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额头：“干什么？” 贺靳野一愣，很认真的说：“看看。” “看什么？” “看你。” 沈逾归难得有些语塞：“你该起床了。” “哦。”好像是不早了。 贺靳野转头就翻身下床。 他抱着衣服去浴室的时候，还在想沈逾归刚才的表情。 那是……害羞？ 第59章 合法夫夫睡素觉 沈逾归进浴室洗漱的时候，贺靳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刷牙。 他一进去，就发现贺靳野从镜子里看他。 不是那种不经意的一眼扫过，而像是带着某种审视。 沈逾归刷牙的时候，贺靳野已经在洗脸了。 他拧干了毛巾，盖在脸上擦洗，露出的双眼从镜子里打量沈逾归。 沈逾归感觉到异常，停下刷牙的动作，转头问他：“怎么了？” 贺靳野眨了眨眼，像是在犹豫什么，摇了摇头胡乱的拿毛巾搓完脸，就埋头洗毛巾。 沈逾归觉得贺靳野有点奇怪。 有什么事是不能和他说的？ 他认为，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的信任应该更上一层楼才对。 “我好了。”贺靳野晾好毛巾，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推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沈桑榆的声音。 “咪咪？喵喵喵？小咪咪……” 沈桑榆正蓬头垢面的弓着腰沿着沙发和窗帘一路摸索着找猫。 贺靳野提醒她：“别找了，它怕生，不会出来的。” “早！”沈桑榆扒拉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跑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养猫啦，好可爱呀！” 她刚才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一只猫一闪而过，圆滚滚毛茸茸的，看着就想抱起来吸一顿。 结果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不是我们养的，是你二哥帮他助理养的，他助理休假回老家了。” 沈桑榆疑惑的“啊”了一声：“我二哥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贺靳野觉得，沈桑榆是因为沈逾归对她过于严厉，所以对他有点偏见，便解释道：“你二哥本来就是很有人情味的人。” 沈桑榆：“啊？？？这样吗？” 二哥的确是有人情味，但不多。 至少没到愿意帮助理养猫的程度。 她觉得，贺靳野口中的二哥，和她认识的二哥不太一样。 贺靳野“嗯”了一声，就去给图图换水换粮铲猫砂去了。 沈逾归正好在此时推门出来，沈桑榆想起自己没穿鞋，怕被骂，一阵风似的闪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没一会儿，她就被叫出来吃早餐了。 她哈欠连天的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像个无情的进食机器一般往嘴里塞东西。 目光在对面精神抖擞的两个男人身上扫了个来回，最后终于等到沈逾归起身倒水的间隙，她凑过去问贺靳野：“这大过节的，你们作为合法夫夫竟然在家睡素觉？” 贺靳野常年断网，没听懂：“什么素觉？” 见贺靳野一双黑眸充满了求知欲，沈桑榆夹起一颗青菜：“这叫素菜，对吧？” 贺靳野点头：“对。” “为什么叫素菜呢？” “？” “因为它没肉啊，所以你觉得睡素觉是什么意思？” 贺靳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白皙的脸庞“腾”的一下红了。 “你……”贺靳野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说。” “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谈性色变嘛，别那么保守。”沈桑榆不以为然：“况且，我也就比你小一岁而已。” 贺靳野憋红了脸，无言以对。 说起来，他和沈桑榆确实只相差一两岁。但沈桑榆性子跳脱像个顽皮的小孩子，所以贺靳野总觉得沈桑榆是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小孩。 那么，大了他九岁的沈逾归，又是怎么看他的呢？ 沈逾归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桑榆一脸兴味，贺靳野满脸通红的场景。 他微微蹙眉：“沈桑榆，能不能好好吃饭？” 沈桑榆顿时蔫了：“能。” 二哥怎么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 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 贺靳野走出家门的时候，有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幸好沈桑榆只是来借住一晚。 要是天天住在一起，这谁受得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贺靳野领到了工钱，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了沈桑榆灿烂的笑脸。 她端着菜摆到餐桌上，很热情和贺靳野打招呼：“小贺哥哥回来啦，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贺靳野迈出的脚步顿了又顿：“……好。” 他放好背包，洗完手，沈逾归和沈桑榆都已经坐到餐桌前等他了。 吃饭的时候，沈桑榆拍马屁的声音就没停过。 “二哥做的饭还是这么好吃！” “这个我都没吃过！” “有二哥做饭，我以后再也不点外卖了。” 听到这句话，贺靳野猛地抬起头。 沈桑榆以为贺靳野是不相信她的话，连忙说：“至少住在二哥这里的一个月时间，我绝不会点外卖！” 第73章 一个月…… 沈桑榆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他不仅要天天和沈逾归同床共枕，还要天天被沈桑榆盘问“今天睡的是素觉还是荤觉”。 贺靳野觉得嘴里的菜都没那么香了。 沈桑榆发现他的异常，忙问道：“小贺哥哥你不高兴吗？” 贺靳野耷拉着眼皮，摇头：“没有。” 沈桑榆：“哦……”可是看起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逾归一出来，就看见贺靳野在衣帽间前面徘徊。 没等他问，贺靳野就开了口：“有多余的被子吗？” 沈逾归顿了一下：“没有。” 贺靳野闻言，神色恹恹的转身躺到了床上。 沈逾归走过去，明知故问：“不想跟我盖一床被子？” “我卷被子。”贺靳野的声音闷闷的。 “没事。” “你冻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我身体很好。” “……” 尽管贺靳野已经很注意了，但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卷了被子压在身下。 他有些绝望：“买床被子吧。” 沈逾归低沉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不要花没必要的钱，一床被子也能盖，我没有被冻着。” 有道理。 贺靳野被说服了。 他赚来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到正确的位置。 毕竟他很穷。 吃过饭三人一起出门，沈逾归一早就和贺靳野说过要送沈桑榆去学校，会顺路送他一起。 贺靳野跟沈桑榆站在路边等沈逾归把车开过来的时候，沈桑榆观察他半天，幽幽说了一句：“你看起来没休息好哦。” 贺靳野心中警铃大作：“我昨晚有点失眠……” 沈桑榆用一种“你不用解释”的眼神看他：“我懂。” 第60章 恋爱史 沈逾归开车过来的时候，朝贺靳野递了个眼神，他就很自觉的坐进了副驾驶。 他抱着书包不太好拉安全带，沈逾归就倾身过来帮忙。 沈桑榆一个人独占宽敞的后座，见两人靠在一起，伸长了脖子一边往前边看，一边拿出手机拍照。 照片里的沈逾归大半个身子靠向副驾驶，贺靳野只露出小半边侧脸，低垂着眉眼看着沈逾归替他整理安全带。 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和暧昧的举动，却让人觉得无比温情。 沈桑榆转头就将照片发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族群里。 此刻还不到上班时间，群里立刻就有了回应。 第一个发消息的是程瑞贞：“我们家小贺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第二个是沈槐：“嗯，不错。” 大姐：“怎么没人跟我说老二现在吃得这么好！” 三哥：“我也不知道呀。[干瞪眼.jpg]” 四哥：“可恶！我也要联姻！” 这时沈槐问了句：“孩子们，吃得这么好是什么意思？照片看了好几遍，也没看见逾归在吃东西啊？” “……” 原本热闹的群，一下子就死了。 沈桑榆也默默退出群聊，想要深藏功与名，但大姐三哥四哥都找她私聊。 大姐：“来一张老二家那个小朋友的全脸照片。” 三哥：“二哥还真过上好日子了？” 四哥：“小五啊，下次家里再要搞商业联姻，你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她只好挨个回消息: “好的，大姐，回头给你拍一张。” “是的，三哥，二哥现在是真吃上好的了。” “四哥，如果你也想找个小贺哥哥这样的，我觉得你可能有点痴心妄想了。” 汽车已经开出去一段距离了，贺靳野一直没听见后排有什么动静，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沈桑榆拿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着字，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倒是沈逾归发现了，用询问的眼神看他。 贺靳野扯了扯唇角，很淡的笑了一下，表示没事。 沈逾归先送沈桑榆到学校，然后才送贺靳野。 下车的时候，沈逾归叫住他：“中午我可能会在附近办事情，有时间出来吃饭吗？” 贺靳野摇头：“要去图书馆。” 想到上次沈逾归特意过来给他送饭，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我吃食堂就可以了。” “好。”沈逾归目送着他消失，才驱车去了公司。 中午的时候，沈逾归就收到了沈桑榆发来的消息。 “二哥，中午在哪儿吃饭？让我蹭一顿吧。” 她原本是可以自己出去吃的。 可是，二哥真的扣了她的生活费！ 太过分了！ 所以她只能找二哥乞讨！ 沈逾归很冷淡的回了三个字：“吃食堂。” 沈桑榆：“……？” 二哥不仅对他的宝宝抠门，甚至都舍不得请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吃顿饭。 天呐。 真要破产了？ …… 贺靳野吃完饭就去了图书馆，到下午离开的时候，两个女生从迎面走了过来。 从她们身旁走过的时候，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明晚的讲座你去吗？” “什么讲座？” 第74章 “据说是请的知名青年企业家，特年轻，特帅。” “谁啊？” “蒋沉嘉，你没听说过吗？” “有点耳熟……” 她们讲话的声音本来就压得极低，很快就走远听不见了。 贺靳野却在听见耳熟名字之后，停下了脚步。 蒋沉嘉。 是沈桑榆说的那个蒋沉嘉吗？ 还是说，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这个问题困扰着贺靳野，让他上课的时候都有些走神。 放学的时候，他坐在人来人往的台阶边上想了一阵。 最后还是打开手机，预约了讲座。 沈逾归说的，要正视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他弄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就是很想去看看这个蒋沉嘉是什么模样。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听沈逾归的肯定没有错。 反正，他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沈逾归就发现，贺靳野时不时的在打量他。 目光和早上的审视不同，多了一丝探究。 沈逾归暗自思索了许久，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猜不出来贺靳野在想什么。 吃饭的时候，沈桑榆发现又是沈逾归亲自做饭，一脸担忧的问：“二哥，为什么不请人做饭？” 沈逾归心里想着贺靳野的事，没多大耐心：“不想吃可以不吃。” 沈桑榆连忙摆手：“我不是觉得你做饭不好吃，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有点浪费时间而已，你以前不是说把时间花在料理生活琐事上太浪费了吗？” 连做饭的阿姨都请不起了，二哥这是多穷啊。 穷成这样也没有和家里说一声，二哥真的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二哥好辛苦，有点心疼二哥。 沈逾归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 “做让自己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才是浪费。” “你现在觉得做饭不浪费时间了？” “嗯。” 给喜欢的人做饭吃，本身就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不过这句话沈逾归没有说出来。 因为贺靳野就坐在身旁。 沈桑榆觉得这都是沈逾归的借口而已。 她听完更心疼二哥了，忧心忡忡的啃了一堆大虾。 …… 沈逾归洗完澡出来，发现贺靳野难得一见的坐在床上玩手机。 贺靳野一看见他，就立即把手机扣到被子上面，神色略显不自然。 相处的时间久了，沈逾归看得出贺靳野的故作冷漠，自然也能轻易捕捉到他的任何异常。 他不动声色的瞥向贺靳野的手机：“在看什么？” “查点东西。”贺靳野说话的时候，手指伸向手机按了熄屏键。 沈逾归做事向来风度又体面，贺靳野知道他不可能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来看手机。 可他太心虚了。 因为他在搜索栏里输入的问题，不太能见人。 沈逾归要是看见那句“二十九岁的男人都有恋爱史吗”，连想都不用想，就会知道“二十九岁的男人”指的是他。 沈逾归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查完了？” “差不多了。” “那就早点睡吧。” 沈逾归说完，就掀开被子在贺靳野的身旁躺了下来。 第61章 不太忍心打击他 过了一会儿，贺靳野才缓缓转头。 沈逾归微闭着双眼，深邃立体的脸浸在朦胧的光线里，有种接近神性的俊美。 贺靳野接触的人不多，但他也很清楚，沈逾归的长相，出身，能力，全都是顶尖的。 沈逾归优秀得很客观。 换句话说，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这一点。 贺靳野微微抿紧唇，重新打开手机，视线停在屏幕上的高赞答案： ——但凡是有能拿得出手的优点的正常成年男性，这个年纪有几段恋爱史再正常不过了。 而沈逾归，拿得出手的优点又何止一个。 …… 第二天早上，沈逾归把贺靳野送到学校的时候，告诉他晚上有个重要的饭局，可能会很晚回家。 他的话正中贺靳野的下怀：“知道了。” 沈逾归觉得他这样看起来很乖，语气忍不住又柔和了几分：“你回家的时候可以和桑榆一起，反正她一个人也是要打车回家的。” “哦。”贺靳野右手已经推开了车门，目光看着沈逾归，等着沈逾归后面的话。 沈逾归无声的笑了笑：“没事了，去上学吧。” “嗯。” 贺靳野上午其实只有一节课。 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图书馆学习，但去接水的间隙，还是能听到有人在讨论讲座的事。 能被这么多人时刻讨论，蒋沉嘉一定也是个很优秀的人。 沈逾归的眼光肯定不会差。 在去听讲座前，贺靳野就几乎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蒋沉嘉就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晚上去听讲座的时候，他更加认定了心中的猜测。 礼堂里人满为患，越过一张张青春朝气的脸，他看见了台上的蒋沉嘉。 确实十分年轻，看起来最多三十岁，大约跟沈逾归是同龄人。 贺靳野目测蒋沉嘉的个子不如自己高，但他那身立体剪裁的西装十分合体，穿着很挺拔，有很强烈的精英气质，那张脸也如同女生们讨论的那样帅气。 第75章 显而易见的优秀。 他就是蒋沉嘉。 …… “活爹，酒吧八点才营业，这才五点，我昨晚喝了顿大的，早上八点才回家躺下！” 司漠瘫倒在沙发里，双眼无神的看着沈逾归，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怨气比鬼还大。 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沈逾归的电话。 沈逾归只在电话里说了句酒吧见，就挂了电话。 司漠听他语气严肃，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慌忙赶过来，结果沈逾归一脸平静的说来找他聊聊。 沈逾归看了看司漠苍白的面色，发自内心的关心他：“注意身体。” “我谢谢你。”司漠捞了个抱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说吧，你要聊什么？” 沈逾归像是没决定好要怎么说，沉默了片刻，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我觉得，贺靳野像是要和我摊牌了。” “摊牌？”司漠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他干什么了？” 随即又自我否定：“那小可怜看着不像那种人啊！不至于吧？是我误会了，还是你对他有误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逾归用一种“就知道你不会懂”的眼神看司漠。 司漠也不困了，来了精神：“那是哪样？” 沈逾归沉默了一会儿，才勾了勾唇角：“他昨天说我好看。” “啊，然后呢？” “他昨天晚上回家之后，一直在观察我。” “啊，然后呢？” 沈逾归不满意司漠如同复读机一样的反应：“他表达的意思这么明显，这还要什么然后？” 司漠挠了好半天脑袋，才领略到沈逾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贺靳野的这些行为，是示爱的信号？” “嗯。”沈逾归不想表现得太高兴，因为那样有些失态，所以他极力绷着一张脸，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 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他做了什么，贺靳野的回应最多不过是感激。 而昨天，贺靳野不仅主动夸他好看，还主动观察他。 这种行为，他很熟悉。 对一个人起了心思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想从中解读出一些自己想要的讯号。 贺靳野本身也并不是不清楚他的心意，所以他觉得，贺靳野表现得这么主动，是打算要开始接受他了。 司漠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揣测大哥的想法，是他一生的功课。 所以，就算沈逾归极力隐藏自己的心情，还是被司漠窥探出了一丝窃喜。 看沈逾归这么高兴，司漠都不太忍心打击他。 司漠琢磨半天，想起了另一件事。 “逾归，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 “你先保证你绝不生气。” “生不生气是我的事，但你现在必须说。” 司漠什么德性沈逾归最清楚，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定不是小事。 司漠抹了把脸，语气非常严肃：“蒋沉嘉回国了。” 沈逾归挑眉：“还有呢？” 司漠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不止这个？” 沈逾归的反应跟上次相比，平静得吓人，但更吓人的是沈逾归竟然能看出来他要说的不止这件事。 沈逾归对他咋咋呼呼的模样司空见惯：“一次性说完。” “宁大邀请了蒋沉嘉去开讲座，时间就是今天。”司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逾归的反应。 沈逾归几乎是立刻就站起了身要往外走。 司漠一把抓过茶几上的车钥匙：“车钥匙没拿！” 沈逾归折回来，却没去拿车钥匙，而是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给沈桑榆打电话。 “二哥？” “回家了吗？” “刚打到车，本来要叫小贺哥哥一起走的，他说有事要晚点回。”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没说，还有别的事吗？” 沈逾归伸手捏了捏眉心，沉声问：“你有没有在他面前提到过蒋沉嘉？” “我……”沈桑榆不敢撒谎，也不敢承认，支支吾吾半天什么都说不出。 但这对沈逾归来说，已经是答案了。 可他现在连骂沈桑榆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平静的嘱咐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第62章 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和沈桑榆结束通话，沈逾归就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 司漠懒洋洋的躺回沙发里：“不去找你家那个小面瘫了？” 沈逾归蹙眉：“他有名字。” 司漠老是喜欢给贺靳野取外号，一会儿叫小可怜，一会儿叫小面瘫，之前还叫小木头。 虽然他自己也在心里悄悄给贺靳野取了外号。 但他和司漠是不一样的。 司漠悄悄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那我睡了。” 八百年没谈过恋爱的老男人是这样的，护食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惹就是了。 谁让沈逾归是他活爹呢。 刚合上眼，手机又响了起来。 司漠拿起来就想挂掉，看见是沈桑榆打过来的，看了沈逾归一眼，接了起来。 “小桑榆，找哥什么事儿啊？”他一边说一边开了免提。 “哥，能不能帮我找个房子避避风头。” 第76章 刚才沈逾归给沈桑榆打电话的时候，司漠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惹你二哥生气了？” “说来话长，我觉得他想杀我灭口，求你了，哥。”沈桑榆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她从小被沈逾归带着，司漠跟沈逾归交情好，她自然也和司漠相熟。 家里其他哥哥姐姐都不在宁城，她也不敢把事情闹到长辈面前，就只敢找司漠求救了。 “放心吧，逾归就你这么一个表妹，他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沈桑榆在那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司漠安慰了她两句，说会帮她，她才抽抽噎噎挂了电话。 司漠一放下手机，就无情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姑娘还是那么好逗。” 沈逾归觉得他很无聊，手伸过来，他立刻问：“要什么？” 沈逾归：“烟。” 司漠有随身带烟的习惯，他挑眉打量沈逾归一眼，才把烟和打火机交给沈逾归。 “真不去找贺靳野了？” 沈逾归不说话，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其实不是很会抽烟，很年轻的时候跟着司漠尝试过，确实能让人放松，缓解压力。 只是后来，年岁渐长，他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生活中遇到的所有问题，便不怎么抽烟了。 太久没有抽过烟，这一口深深吸进肺腑，他不适应的闷闷轻咳了一声。 等平复下来之后，他才说：“晚点去。” 在贺靳野的事情上，他习惯性的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掌控全局，不会出错。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以贺靳野的性格，若是真的动了心，并不会那么坦然的去看蒋沉嘉的讲座。 幼年时没有得到过足够关爱的人，是无法坦然的面对感情的。正因为没有得到过足够的爱，所以他觉得爱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品，不可靠，也不值得信任，所以他会选择回避。 这一点，在贺靳野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初的时候，沈逾归对他好一分，他就会竖起全身的刺回避十分。 现在贺靳野对他的防备没有那么深了，也依旧头脑清醒的将界线划得十分清楚。 所以，就算贺靳野猜测到蒋沉嘉和他的关系，还特意去听蒋沉嘉的讲座，也说明不了什么。 司漠有些诧异：“你就不担心蒋沉嘉那孙子搞事？”他说完就忍不住低低的“草”了一声，嘴太快，心里骂孙子，直接说出了口。 沈逾归完全没在意他的话，想到什么似的微微勾着唇，将没抽两口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我家宝宝对我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司漠浑身一抖：“你好恶心。” “恶心吗？”沈逾归若有所思道：“以前我听周楚聿也是这么叫你的。” “……”草。 司漠不服气的反唇相讥：“劝你别太自信。” 沈逾归恍若未闻，拿起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司漠支起半个身子在后面喊：“不是说等会儿去吗？” “有饭局。”沈逾归朝他挥手。 房门关上，司漠一放松，整个身子砸回沙发里。 他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好半晌，又烦躁的挠自己的头。 烦死了。 好好的怎么又要提周楚聿那个死男人。 …… 讲座结束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半，很多人上去跟蒋沉嘉讲话合影。 贺靳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遥遥看着这一幕，大约是察觉到他的注视，蒋沉嘉隔着人群朝他看了过来，斯斯文文的模样，带着亲和的笑。 不知什么原因，蒋沉嘉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似是怔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有点久。 贺靳野不习惯别人的注视，拿起书包就背上离开了。 走到公交站的时候，身后响起鸣笛声。 他转头，发现一辆停在暗处的车朝这边打着双闪，借着微弱的光，他看见了熟悉的车牌。 贺靳野没有过多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想起沈逾归早上说过，他晚上有饭局，想来是喝了酒，请了代驾，便伸手去拉后排的车门。 车门打开，后排空空如也。 驾驶座上的沈逾归转头看过来：“坐前面。” 贺靳野这才坐到副驾驶上。 他坐好之后，沈逾归发动汽车：“又是在图书馆学习？” 贺靳野抱着书包，如实说道：“不是，听了讲座。” 他坦诚得让沈逾归感到了一丝失落。 但沈逾归并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很自然：“讲座怎么样？” “不错。”贺靳野说的是实话，抛开微妙的身份关系不谈，他是真的觉得蒋沉嘉讲得不错。 沈逾归没再说话。 沈逾归惯常向贺靳野询问一些小事，贺靳野也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反而是他想起来自己去看了沈逾归前任——大概率就是前任的讲座，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礼貌。 贺靳野不知道要不要告诉沈逾归自己去听的是蒋沉嘉的讲座。 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要是贸然提到蒋沉嘉，可能会有点冒昧，便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说晚上有饭局吗？” 他上车好一会儿了，都没闻到一点酒味。 他记得以前沈逾归但凡是有饭局，就会喝点酒。 第77章 “嗯，没喝酒。” 沈逾归是特意没喝酒的，他要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试探一下贺靳野对蒋沉嘉这件事的态度。 第63章 如果这个人是沈逾归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 贺靳野谈到讲座的时候，连情绪起伏都没有，还很坦然的评价说不错。 沈逾归能够确认，贺靳野只是单纯的好奇才去听讲座的。 他有些无奈的想，至少贺靳野愿意将自己宝贵的时间花在与他相关的事情上。 毕竟贺靳野平时不是忙着打工就是忙着学习，急匆匆的独来独往，连眼神都鲜少分一个给旁人。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黑漆漆的。 贺靳野一边换鞋一边往里看：“你妹妹还没回来？” 沈逾归淡声提醒：“你可以叫她桑榆。” 他早就发现贺靳野从不叫沈桑榆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贺靳野不交朋友的缘故，但又不能在沈桑榆面前表现得生分，不好叫全名，又不好意思叫桑榆。 “她应该在房间里，我去问问她要不要吃夜宵。”沈逾归换好鞋，打开灯，就朝沈桑榆的房间走去。 贺靳野想起来之前回家，都是灯光通明的。 沈桑榆不仅爱将房间里的灯全打开，还不爱关灯。 沈逾归对她向来严厉，却没有因为不关灯的事说她什么。 贺靳野猜测，可能是因为沈桑榆小时候就被送回沈家老宅，所以没安全感。 不过，她今晚回家怎么不开灯？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贺靳野有点担心她，沈桑榆平时总是笑盈盈的叫他小贺哥哥，次数多了，他竟然真的被她叫出了一点责任感，但他和沈逾归迟早是要离婚的，他不应该过问太多。 他放下书包洗了手，就进了厨房。 之前冻的剩菜还没吃完，他可以煮点面，加点剩菜一起吃。 沈逾归说要去问沈桑榆吃不吃夜宵，想来是在饭局上没吃饱，贺靳野便又多拿了一份剩菜出来加热。 水刚烧开，沈逾归就走进了厨房。 “桑榆也要吃。” 他走到贺靳野身后，因为身高差的缘故，他低头说话的时候，贺靳野就感觉到有热气洒到耳廓上。 贺靳野急忙往旁边挪了一步：“那我再加点水。” 沈逾归拆开剩菜的包装递给贺靳野，又转身去拿碗和筷子，贺靳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的想，他以前跟蒋沉嘉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温和体贴的吗？ 如果人一辈子一定要有一个爱人，如果这个人是沈逾归，那么，会变得幸福吗？ 如果会变得幸福，那沈逾归和蒋沉嘉为什么会分手。 还是说，爱本身就是虚妄破碎的，即便是像沈逾归这样聪明厉害的人，也无法掌控。 “汤溢出来了。” 沈逾归的声音拉回了贺靳野的神智。 他急忙低头，发现面汤从翻滚着的锅里溢出了很多，他连忙关了火，拿毛巾去擦溢出来的面汤。 端好面出去的时候，沈桑榆正无比乖巧的坐在餐桌前。 她冲贺靳野笑：“辛苦小贺哥哥了。” 她连手机都没玩，连笑容都很内敛，和平常很不一样。 贺靳野有些担忧：“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饿了。”沈桑榆仍旧是笑，目光在看到沈逾归的时候，连忙低下了头。 贺靳野的目光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眉头担忧的蹙得更紧了。 沈桑榆是真的饿了，她晚上回来吓得饭都没吃，就躲在房间里等着沈逾归回来审判她。 沈逾归虽然总是很严厉，但从不真正生她的气。 之前沈逾归接她电话的时候，那么平静的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她就能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最清楚，她这个二哥越生气越平静，所以害怕极了。 但二哥回来也没骂她，只是平静的叫她出来吃饭，她完全拿不准二哥的想法，但想着有贺靳野这块免死金牌在，心里又安定了下来，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面，还嚷嚷着说以前都不知道剩菜煮面这么好吃。 沈桑榆吃完饭就自觉收拾碗筷。 她急匆匆的擦了餐桌，又给沈逾归和贺靳野分别倒了水，才回到厨房洗碗。 乖巧得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贺靳野却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一口气喝了半杯水，下定决心一般问沈逾归：“你又骂她了？” 贺靳野会过问沈桑榆的事，这让沈逾归有些意外：“没有。” 他确实没有骂沈桑榆。 沈桑榆虽然顽劣了一些，但其实也是个好孩子，她就算在贺靳野面前提到了蒋沉嘉，也应该不是故意的。 “那她怎么……这样？”贺靳野在沈逾归注视的目光中，逐渐变得没有底气。 沈逾归单手握着水杯，慢声道：“你很关心她？” 正常情况下，沈逾归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贺靳野就会闭嘴了。 可他还是开了口：“她小时候没有父母照顾，可能会敏感一些，有时候惹你生气也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而已，你别真的生她的气。” 除了内心确定一定要做的事情，贺靳野几乎没有额外争取过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替别人说话，他心里隐约清楚沈逾归不会介意，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忐忑。 第78章 他会忍不住的去想沈逾归觉得他多管闲事，会忍不住想象沈逾归生气的当场甩袖离开。 他总是这样，会忍不住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沈逾归的目光依旧稳稳的落在他身上：“那你自己呢？” 他们一起生活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是因为学习太忙，还是打工太累，贺靳野始终没怎么长肉，清瘦笔直的坐在那里，用略显青涩的语气劝说他，但紧扣水杯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沈逾归能想象他说这些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贺靳野的任何变化，对他来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可他却先想到了之前看过的那份关于贺靳野的资料。 “我？”贺靳野的表情很茫然，眼睛略微睁大，幽黑的瞳仁亮澄澄的，黑葡萄似的，有点像小孩子。 沈逾归的目光软下来：“你小时候也没有父母照顾，你会像桑榆这样故意惹人生气来引人注意吗？” 贺靳野仔细分辨了一下他话里的情绪，不像是反驳质问，倒像是单纯的询问。 他沉默两秒，才垂眸说：“我小时候在贺家过得挺好的。” 第64章 看了又看 沈逾归看着刚才还和他对视的人垂下了眼，一副回避的姿态，心底泛起微微的涩意，语气又轻了几分：“小时候一直住在贺家？” 司漠查的资料从贺靳野上寄宿学校之后才详细了一些。 关于贺靳野在此之前的生活，几乎查不到什么痕迹。 但能确定的一点是，贺靳野小时候并没有住在贺家。 “嗯，后来大了一些之后就读了寄宿学校，上了大学就搬出去住了。”贺靳野一句话就轻描淡写的揭过。 这让沈逾归有些无从追问，便将话题又转了回去：“我没有生桑榆的气。” 贺靳野有些迷茫了：“那她……” 沈逾归沉静的眉眼间一片从容：“孩子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这话听着就很敷衍。 但语气却很正经。 贺靳野觉得沈逾归大约是在逗他，不过这样也可以说明沈逾归是真的没有生沈桑榆的气。 他放下心来，站起身：“我去看看图图。” …… 第二天早上下楼去停车场的时候，沈桑榆凑过来问贺靳野：“小贺哥哥，你昨晚怎么回来那么晚呀？”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贺靳野没有多想：“听了个讲座。” “什么讲座呀，还让你亲自去听。” 沈桑榆说话一直是这种风格，贺靳野已经听习惯了：“一个青年企业家的讲座，有内容，也很有想法。” 沈桑榆嗤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不屑：“是吗？现在好多专家企业家什么的，都是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 贺靳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沈桑榆平时性子是跳脱了一些，但也没有到这种愤世嫉俗的地步。 沈桑榆察觉到贺靳野的眼神，连忙笑了一声：“我就随便说说。” 贺靳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昨天怎么惹到你二哥了？” 沈桑榆有些心虚的转头看别处：“我二哥脾气那么差，我怎么做都会惹到他。” 贺靳野将沈桑榆的反应看在眼里，想到沈逾归去接他时，也问过他讲座怎么样。 他觉得这些事前后联系起来，不像是巧合。 倒像是，他们都知道他去听了蒋沉嘉的讲座。 贺靳野又想起上次沈桑榆提到蒋沉嘉这个名字时，那讳莫如深的神情。 沈逾归行事磊落，就算是分手，应该也是好聚好散的那种类型，他们对蒋沉嘉这个人如此讳莫如深，难道是因为……余情未了吗？ 嘀—— 沈桑榆的声音紧跟着汽车鸣笛声响起：“上车啦！” 贺靳野抬眼，沈逾归坐在驾驶室的位置，透过挡风玻璃看他。 沉静如水的一双眉眼，看人时总是平静从容，不起任何波澜。 这样一双眼深情炙热的看向爱人时，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想象不出，也不想去想，觉得心里有些闷。 贺靳野坐到车里，沉默着系好了安全带，就转头看向窗外。 沈逾归盯着他冷漠沉闷的侧脸看了片刻，才发动汽车。 沈桑榆昨天才惹了事，也格外老实，她不说话，车里的另外两个人也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就变得异常安静。 直到下车的时候，贺靳野去开车门，发现打不开，才转头看向沈逾归。 沈逾归目光灼灼的，好似就等着贺靳野转头看他：“我最近会有些忙，已经另外安排了司机接送你们，但是，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我电话。” 这种话对沈桑榆说就行了，跟他说什么。 而且，前面说的是“你们”，后面又变成了“你”，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偏心。 贺靳野顶着微微发热的脸，不太敢和他对视：“嗯。” 下车的时候，他看见沈桑榆笑嘻嘻的面庞，脸更热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逾归如他说的那样很忙，要么很晚回家，要么两三天才回家一趟。 家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沈桑榆和贺靳野两个人。 一开始两人还吃着之前的剩菜。 连续吃了一周剩菜煮面之后，沈桑榆快哭了：“咱们能不能点外卖？” 第79章 贺靳野摇头：“那太费钱了。” 沈桑榆：“……”家里的家庭情况已经艰难到这种程度了吗？连外卖都点不起了？ 沈桑榆的生活费被克扣了不少，自己点不起外卖，只好买菜回家做饭。 贺靳野有些惊讶：“你也会做饭？” “嗯。”沈桑榆利落的切着肉片：“二哥教的，你不会呀？” 贺靳野眸色黯了几分：“不太会。” 没人教过他做饭，他也没有时间学，所以他做饭很难吃。 沈桑榆不在意的说没关系，反正二哥会做饭。 转眼又到了小长假。 沈桑榆问贺靳野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他要趁假期去兼职，只好说自己有事拒绝了她。 沈桑榆有些遗憾：“想带你出去认识几个朋友呢。” “下次吧。”贺靳野笑了，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沈桑榆。 贺靳野这次找的兼职不是之前的餐厅，是一家更高档，时薪也更高的餐厅。 当然，生意也更好。 贺靳野晚上下班的勉强赶上最后一趟公交，他回到家的时候接近十二点。 玄关留了灯，屋子里静悄悄的，贺靳野轻手轻脚的换了鞋。 客厅昏暗，他借着廊灯微弱的光往主卧走，半路碰到竖着尾巴颠颠跑过来的小猫，图图走到跟前就“啪叽”一下躺到他跟前，翻着肚皮跟他撒娇。 贺靳野停下来，面上露出笑意，用气音小声和它说话：“怎么还不睡，小猫不睡觉掉毛更厉害，到时候粘你沈叔叔一身的毛，小心他不给你罐罐吃。” “我哪天没给它开罐罐？” 沈逾归略微沙哑的嗓音从暗处传来。 贺靳野惊了一下，转头环顾了一圈，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才看清坐在沙发上的沈逾归。 他整个人靠在沙发里，两只手臂随意搭在身侧，其中一只手臂上还搭着西装外面，领带也扯得有些松散，衣冠不整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风流。 贺靳野看得出来他只是累了而已，可还是忍不住的看了又看。 见多了沈逾归把衣服穿得一丝不苟的样子，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第65章 我就闹 半晌，暗处再次传来男人的嗓音：“过来。” 贺靳野旁边就是一盏廊灯，所以他不太能看清沈逾归的神色，只能听出他嗓音里的沙哑和疲惫。 手边的图图在听见沈逾归的声音之后，就翻身起来走了过去，贺靳野顿了一下，才起身跟在它身后。 沈逾归最近实在是忙，回家的时候都很晚，贺靳野通常半夜醒来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有事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几天没和沈逾归打过照面的缘故，贺靳野站在他跟前觉得很局促，有种手脚不知道怎么放的感觉。 沈逾归仰头靠在沙发上，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贺靳野脸上，答非所问的说：“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了。” 从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沈逾归就一直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现在还这样看他，像是看不够似的。 贺靳野背上还背着包，他无意识的攥紧包带：“现在看到了，我先去洗澡了。” 他转过身，手腕就被捉住，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逾归就微微用力，他就跌坐到了沙发上。 贺靳野有些慌乱的坐好，抬头迎上沈逾归的目光，脑海里就自动回想起关于这张沙发的记忆。 耳朵有些发热，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里光线很暗，沈逾归应该发现不了他的异常。 他稳了稳心神：“你干什么？” “想和你聊聊天。” “不可以回房聊吗？”他今天比较累，只想赶紧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躺下。 沈逾归仍旧捉着他的手腕，温热的指腹在他腕上轻轻摩挲：“回房就不想聊了。” 指腹的力气很轻，像是无意识的，可那块皮肤却渐渐发烫，让贺靳野有点心神不宁。 他试图挣开沈逾归的手：“为什么？” “在有床和有你的地方，我会想做一些别的事情。”沈逾归松开了他，彬彬有礼的说着冒犯的话。 贺靳野不止觉得手腕的皮肤烫，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沸水里，整个人都要咕嘟咕嘟的被煮熟了。 他有些恼怒起来：“你再这样说话，我不和你聊了。” 沈逾归之前也会说一些让他觉得暧昧不清的话，但今晚，沈逾归有些过头了。 沈逾归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抱歉，我只是有点想你了。” 以前也有工作很忙的时候，但他从来不会觉得焦躁，都会好好的处理完。但这一次，好几天都没能和贺靳野见上一面，他就觉得工作多得令人心烦。 到了后面，他只想赶紧处理完工作回来见贺靳野。 身体已经很累了，可回到了满是贺靳野气息的房间里，脑子还是会去想一些下流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在客厅等贺靳野回来。 沈逾归的声音很低，但听起来仍旧没什么歉意，可他满脸疲惫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可怜。 贺靳野抿紧了唇，没说话，也没有起身离开。 沈逾归觉得这是一种默许，他又伸出手去捉住贺靳野的手腕：“你不想我吗？” “你松手。”贺靳野吓得想要抽回手，可沈逾归却捉得更紧了。 他觉得今晚的沈逾归有些放肆过头：“你太累了，应该早点休息。” 第80章 “嗯。”沈逾归答得好好的，却不松手。 贺靳野咬字很重的叫他的名字：“沈逾归。” “你抱我一下，我就回房休息。”沈逾归眉眼微扬着，眼底风流潋滟，顶着一张好看得不行的脸，耍起了无赖。 贺靳野的脑子里有那么两秒钟的空白。 “沈逾归，你别闹了，我可以当作你什么都没说过。” 虽然沈逾归有时候会流露出一点放浪不羁的二世祖气质，但他觉得沈逾归本质上还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耍无赖，是贺靳野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我年纪大，我就闹。”沈逾归抓着他的手腕不放，透着一种孩子气的执拗。 贺靳野有点麻木了。 他接受了沈逾归的身体里可能藏了个无赖的事实。 贺靳野深吸了一口气，向沈逾归确认：“就抱一下？” “嗯。”沈逾归终于松开了他的手腕，目光很亮的看着他。 贺靳野咬了咬后槽牙，闭着眼朝沈逾归展开了双臂，他能感觉到沈逾归的气息逼近，结实有力的臂膀穿过腰侧，一只贴在后腰上，另一只手臂往上，轻轻抚摸他的头。 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力道，身体相贴的那一瞬间，贺靳野身体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手还环在沈逾归的脖子上，那样真实的体温和触感，仿佛空洞的内心都在一瞬间被填满。 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这就是拥抱吗？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上过一节心理学的选修课。 那节课讲的就是拥抱，授课老师说拥抱可以减轻痛苦，减少孤独感，能让人有自我价值感。 那节课听到一半他就走了，因为他觉得他不需要拥抱这种东西。 他不痛苦，也不孤独。 可是拥抱的感觉，真的很好。 很温暖，很让人安心。 贺靳野无意识的往沈逾归的怀里钻，有种想让沈逾归将他整个人都裹住的冲动，最好是一丝缝隙都不要留，哪怕是隔绝了空气也没有关系，想就这样被温暖安心的气息一直包围着。 沈逾归轻轻的摸他的脑袋：“听见密码锁的声音了吗？” 密码锁…… 贺靳野朝门口看去，隐约听见了输密码的声音。 沈逾归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轻声说：“应该是桑榆回来了。” 今晚已经靠着耍无赖吃到了很多甜头，不能再做更多过分的事情了。 免得小木头真的生气。 贺靳野一下子推开了沈逾归。 下一秒，客厅里的灯光就亮了起来。 沈桑榆站在转角，睁圆了一双眼看他们：“都还没睡呀？” “嗯。”贺靳野有些不自然的抿紧了唇。 沈桑榆在外面玩得高兴，喝了点酒，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哼着歌回了房间。 听到关门声，沈逾归站起来，朝贺靳野伸手：“走吧，回房。” 贺靳野的目光从他的手上往上移到他的脸上，随后便扭头抱起自己的书包，径直起身回房。 第66章 不是很方便 贺靳野先去洗澡，洗完出来发现沈逾归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他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 是微信聊天界面，一片的白，对面发来的消息已经刷屏了，沈逾归一个字都没回。 贺靳野没有探听他隐私的想法，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想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会是蒋沉嘉吗？ 但他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 这不是他该想的事情。 明天还要去兼职，贺靳野调好闹钟，就拉开被子躺下了。 沈逾归滑动着屏幕，查看着司漠发过来的消息： “姓蒋的那小子这几天挺活跃的。” “整天组饭局到处约人吃饭。” “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据说他老婆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他肯定是国外混不下去了，想回来试试水。” “装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唬傻子呢！” “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保管那小子在宁城捞不着任何好处。” “对了，你家小贺听完讲座什么反应啊？” “……” 司漠话多，聊天的时候也是一样。 就算沈逾归不理他，他也能自言自语的发个不停。 翻了两三页才把消息看完，他回了句：“知道了。” 最近忙得厉害，回家给贺靳野做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精力去关注不相干的事。 司漠显然是特意去打听了蒋沉嘉的事，尽管沈逾归并不在意，但也还是心领了司漠的好意。 司漠应该还在酒吧，很快就给沈逾归回复了：“要不要收拾那小子？” “早点睡。”沈逾归知道他话多，又回了句：“再发消息扣你钱。” 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消失了。 沈逾归放下手机，起身走到床边。 宽大的床铺上，贺靳野身安分的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位置上，另一边的被子依旧平整，他闭着双眼，两只手臂压在被子上，睡得安静又规矩。 但没用的，他过一会儿就会开始卷被子。 …… 可能是昨天太累的缘故，贺靳野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闹钟重复响第二遍的时候，他才醒。 第81章 他习惯性的第一时间就要去查看自己是不是卷了被子，结果转头就撞到了男人的下颌线。 贺靳野顿时全身僵硬。 好消息是他没卷被子，坏消息是他卷了沈逾归。 他早已不在昨晚入觉时躺着的位置，视线略微下移，入眼就是柔软松垮的睡衣领口，底下依稀可见勃发的肌肉。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立即闭了下眼，想翻身却发现自己被子里的手臂还搭在沈逾归结实的腰腹上。 而沈逾归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腕上。 当时搬过来和沈逾归一起睡的时候，贺靳野就有种睡在一起会出事的预感。 现在好了，预感成真。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 贺靳野紧张极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选择逃避。 他心乱如麻的想，已经这么糟糕了，沈逾归睁眼看见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见得会生气。 就算沈逾归生气，难道他自己就没错吗？ 觉是两个人睡的，沈逾归也有责任。 想通之后，贺靳野心一横，就睁开了眼。 沈逾归正看着他，刚睡醒的眼睛却清明无比，四目相对的时候，贺靳野紧张的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才好像看见沈逾归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贺靳野抿了抿唇，决定先发制人：“对不起，冒犯了你。” 他面无表情，眼神正直得像是入党宣誓。 但脸上的青涩和紧张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沈逾归的嘴角有细微的弧度：“没关系。” 果然，沈逾归不会在意这种事。 贺靳野松了口气，尝试着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尽管他已经劝自己冷静，可他的手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触碰到了沈逾归的腹部。 他清晰的感觉到，沈逾归的身体瞬间就绷紧了，呼吸也重了几分。 贺靳野抬头看向沈逾归，发现沈逾归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意识到什么，慌里慌张的起身：“我……我先起床了。” “嗯。”沈逾归只是看着他，目光无比晦暗。 贺靳野被他看得心头一颤，急急忙忙的钻进了洗手间。 捧着冷水洗了好几遍脸，他才冷静下来，一抬头，却发现镜子里的人依旧面红耳赤。 贺靳野今天洗漱的时间比平时久了一点，出去的时候看见沈逾归还躺在床上没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关心的问了句：“你不起床吗？” 沈逾归语气慢悠悠的：“不是很方便。” 贺靳野：“？” 沈逾归：“我需要单独使用洗手间。” 贺靳野懂了，很淡定的“哦”了一声，出去的时候却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沈逾归看着房门被关上，才起身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贺靳野才看见沈逾归从卧室里出来。 他换了衣服，身上带着湿意，像是洗了个澡。 贺靳野的目光没敢在他身上停留，迅速收回：“我快来不及了，所以就只做了自己的早餐。” 他已经吃完了自己煮的面，准备要出门了。 “我送你。”沈逾归径直走向门边。 贺靳野背起包走到门边换鞋：“坐公交方便。” 沈逾归拿车钥匙的手一顿，垂下眼眸，只能看见男生低头换鞋露出的半截白皙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朵。 他微喉头动了动，温声说：“有朋友从国外回来，到时候会聚餐，他们可能想见见你。” 贺靳野抬起头：“可我不一定有时间。” 沈逾归提要求的次数不多，他也不想拒绝，可他得赚钱。 “不要紧，我可以让他们挑你有时间的时候。” “……好。” 沈逾归都这样说了，他再拒绝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餐厅依旧很忙，贺靳野因为长相过于出色，傍晚的时候就被安排去门口做迎宾的工作。 贺靳野起初没有同意，他不擅长这种正面打交道的工作，但店长说加工钱，他就去了。 好在客人们几乎全是来聚餐的，成群结队的来，不需要他交流什么，只需要迎进去安排位置就可以了。 还有好几个包厢的客人没到，他查看包厢名字的时候，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蒋总。” 第67章 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贺靳野有些敏感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真看见了蒋沉嘉的身影。 这宁城说大也大，不过那些有点身份的人时常宴客的餐厅就那么几家，而贺靳野兼职的这家餐厅，就是其中生意最好的一家。 蒋沉嘉看起来名气不小，想来在圈内也算是新贵，会在这里遇到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蒋沉嘉站在人群的边缘，微俯着身子和身旁的中年人说话，十分谦卑，不似那天在讲座上侃侃而谈的从容，反倒有些放低姿态的讨好。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朝贺靳野这边看了过来。 餐厅外面的停车位上又开来两辆车，经理安排贺靳野过去接待，蒋沉嘉看过来的时候，便只看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背影。 贺靳野刚帮客人打开车门，抬眼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小贺哥哥？”沈桑榆微微睁大双眼，惊讶的看着他。 一旁的小姐妹探过头来，看见贺靳野那张优越精致的脸，语气暧昧：“好啊，桑榆，学着我们搞了个这么帅的小哥哥。” 第82章 沈桑榆不悦的皱眉：“别乱说，这是我二哥家的。” 和沈桑榆玩在一起的都是圈内有钱人家的小姐，了解沈家的情况，知道她说的二哥就是沈逾归，顿时面色一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对于沈家跟贺家联姻的事情，她们也都听说过，只不过从来没见过贺靳野，全都好奇的打量起他来。 贺靳野尽量忽视掉打量的目光，只尽职的扶着车门站到一旁，小声问沈桑榆：“跟朋友来吃饭？” “对呀。”沈桑榆从车上走下来，打量着贺靳野身上的制服：“你在这里做兼职？” 贺靳野点头，不动声色的朝门口看了一眼，那里早已没有了蒋沉嘉一行人的踪迹。 “我带你们进去。” 沈桑榆边走边夸他：“难怪找你玩你说有事，原来是忙着赚钱，你真厉害。” 贺靳野不觉得打工赚钱有什么厉害，有点不好意思，但沈桑榆夸得真心实意，他只好笑了笑。 “我是这里的会员，你早告诉我在这里兼职，我就天天带朋友来吃饭。”沈桑榆最近没什么生活费了，但她会员卡里之前充了很多钱。 “我就兼职这几天而已，不需要冲业绩的。” 沈桑榆觉得遗憾：“哦。” 经理也看见了沈桑榆，连忙堆着笑迎了过来：“沈小姐。” 沈桑榆是这里的大客户，充一次会员卡都是七位数。 他热络的要带沈桑榆进去，沈桑榆摆摆手说让贺靳野带她进去就行了。 贺靳野给她们倒了茶，又拿起菜单递给她们，其他人知道了贺靳野的身份都有些拘谨，不好意思让贺靳野服务，直把菜单往沈桑榆面前推。 沈桑榆没客气，直接点了一堆菜。 “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贺靳野前脚拿着菜单出去，沈桑榆的小姐妹们后脚就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你这个二嫂看起来有点性冷淡的样子，他跟你二哥的夫夫生活和谐吗？” “他们谁在上面啊？” “肯定沈总是上面那个啊，不过沈总看起来那么禁欲，他们两个do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吗哈哈哈……” “桑榆你倒是说话啊……” 沈桑榆面无表情：“我哪儿知道。” 小姐妹：“你不会去偷看吗？” 沈桑榆：“……我是那么猥琐的人吗？再说了，我要是真敢偷看，二哥肯定会打死我。” 小姐妹：“为了我们，你死一死又怎么了？” 沈桑榆懒得理这群疯女人，发微信告诉沈逾归她遇到贺靳野兼职的事情。 沈逾归很快发消息过来问她是哪家餐厅。 沈桑榆发了餐厅名字之后，沈逾归便没再回复。 沈桑榆又发了条消息：“你不会是要过来吧？但我觉得你这样过来打扰他赚钱不太好。” 沈逾归秒回：“吃你的饭。” …… 贺靳野一出包厢就被经理拉到一旁。 “你跟沈小姐认识？” “嗯。”贺靳野点头。 经理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贺靳野：“快到年底了，沈小姐卡里的余额不多了，待会儿你问问她要不要再充点钱。” 沈桑榆被扣生活费的事情贺靳野也知道，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上菜的时候贺靳野又进了次包厢。 他伸手敲门：“您好，打扰一下，上菜。” 下一秒，他就听见原本还闹腾腾的包厢一下子鸦雀无声。 接着便响起一声：“进来。” 贺靳野进去的时候，觉得她们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整个上菜的过程，都没有人说话。 他一出去，包厢里又闹腾起来，只是有门板隔着，讲话的人又多，他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贺靳野心想，沈桑榆的朋友跟她一样，都很爱讲话。 贺靳野提着水壶去加水，经过走廊另一端的包厢时，从微敞的门缝往里看了一眼，蒋沉嘉正举着酒杯和身旁的男人喝酒。 他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脸色有些发红。 贺靳野没有特意停留，只是匆匆一瞥就离开了。 从之前沈桑榆和沈逾归的态度来看，他直觉沈逾归当初和蒋沉嘉可能并不是和平分手，沈桑榆是直性子，他有点担心沈桑榆会和蒋沉嘉碰上面。 而事实证明，贺靳野的担心没有错。 他在大堂里收拾餐具，听到同事说包厢那边有客人吵起来的时候，心底就咯噔了一下。 果然，有同事疾步走过来，小声和他说：“沈小姐跟人吵起来了，经理让你过去帮忙劝一下。” “辛苦你了。”贺靳野放下手里的餐具，大步朝包厢那边走去。 贺靳野过去的时候，一堆人吵作一团，他还没看见沈桑榆的身影，就先听见了沈桑榆的声音。 “臭不要脸的狗东西还想名利双收，真是敢想啊，你除了招摇撞骗还会干嘛？” 贺靳野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就听见蒋沉嘉那边有人出声劝她：“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讲话别那么难听。” 沈桑榆冷冷的看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贺靳野轻轻拉了拉沈桑榆的胳膊：“桑榆。” 沈桑榆原本很不耐烦的想甩开，转头看见是贺靳野，面色好了一些：“你怎么来了，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第83章 第68章 像是要哭了 沈桑榆一边说话一边推搡着贺靳野让他走。 对面是一群喝了酒的男人，贺靳野微微皱眉：“先别吵了，他们要是动起手来，你会吃亏。” “我吃不了亏的。”沈桑榆害怕贺靳野知道蒋沉嘉是沈逾归的前任，只想让贺靳野赶紧走。 就在这时，蒋沉嘉站了出来：“沈小姐，看在你二哥的面子上，我不会和你计较，但还是请你不要随意污蔑人……” 原来情绪已经稳定了的沈桑榆，一听这话就炸了：“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提我二哥！” 对面那群男人开始帮腔： “你这小姑娘，给你脸你还不要了！” “就是，你也就是遇到我们蒋总这种脾气好讲素质的，但凡遇到个脾气差的，你今天非得被抬出去不可。” “这样吧，你给我们蒋总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 蒋沉嘉一声不吭的任由身边的人帮腔，看起来一副风清云淡置身事外的模样。 沈桑榆冷笑：“捧人臭脚之前，也不知道先查查人的底细。”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蒋沉嘉的痛处，他面色变了变，但面上还是一副受尽冤枉也极力忍让的模样：“沈小姐，适可而止。” 那群男人紧跟着又开始帮蒋沉嘉说话，甚至开始内涵沈桑榆能在这种地方吃饭是靠不正当的途径来的，话越讲越难听。 他们虽然挤不进沈逾归所在的圈子，但平时在自己的圈子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再加上都喝了不少酒，在酒精的作用下，越发大胆肆意了起来，还有人想朝沈桑榆和她的小姐妹动手动脚。 沈桑榆的小姐妹也都是家里有权有势的，哪儿受得了这种气，拽起包就往对方头上扣。 经理见势不对，带着人过来劝架，但两边对他来说都是大客户，都不能得罪，只能拦在中间被迫挨打。 场面一时间变得有些混乱。 贺靳野顾不上别人，只能将沈桑榆护在身后，可对方已经酒精上头，大约是看他穿着服务生的衣服，就没放在眼里，提着酒瓶就狠狠砸了过来。 “砰”的一声响后，现场静了下来。 贺靳野懵了一下，感觉到头顶有液体流了出来，伸手摸了一下发现是血，他又低头去看沈桑榆，见她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语气平静的安慰她：“不用怕，没多大事。” 但话音落下，他就踉跄了一下。 沈桑榆连忙扶住他，看向手里拿着半截酒瓶的人：“你完了。” 不是放狠话，而是很冷静的陈述。 对面被她的气势惊到，转而又恼恨的吼道：“装什么逼，老子有的是钱。” 他们还不知道沈桑榆和贺靳野的身份，以为有钱就能解决，一旁的蒋沉嘉却是知道的，他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先送医院吧。” 沈桑榆连个眼神都没给蒋沉嘉，让小姐妹打报警电话，自己接过经理找来的毛巾按在贺靳野的伤口上止血，一边拿出手机通知沈逾归。 医院和警局都很近，沈逾归过来的时候，贺靳野已经处理完了伤口，被沈桑榆开车带着往警局赶。 沈逾归就直接去了警局。 到了警局，贺靳野一下车就看见了沈逾归。 他穿了一身运动装，额角还有微湿的汗意，看起来像是从健身房赶过来的。 沈桑榆赶忙过来要扶贺靳野，发现贺靳野站着不动，她这才顺着贺靳野的视线看见了沈逾归。 “二哥。”她低低的叫了沈逾归一声之后，便安静下来。 之前在医院等贺靳野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和沈逾归说过了。 她害贺靳野受了伤，惹了这么大的事，二哥怎么罚她，她都是认的。 沈逾归看了她一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贺靳野跟前，目光落在他的头上。 沈逾归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贺靳野有点不自在伸手摸自己光秃秃的头：“反正该剪头发了，怕影响伤口恢复，索性就剃了。” 医生说可以不用剃光头，是他自己要求的。 这样包扎伤口和换药都很方便，还可以省剪头发的钱。 贺靳野剃了头发，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突出，额头全都露了出来，看起来比平时还明媚了许多，唇红齿白的模样，更加秀气漂亮，少年感十足。 好半晌，沈逾归才低沉出声：“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哑，带着很浓却很难分辨的情绪。 贺靳野看着他，很认真的摇了摇头：“没有。” 两人的身高差让贺靳野要微微仰头才能和沈逾归对视，他眨眼的时候，鸦羽似的长睫毛扑闪着，有种孩子气的天真。 他只比沈桑榆大了一岁而已。 就算沈桑榆再长一岁，也依旧会过着呼朋唤友不需要担忧生计的日子。 而贺靳野背负着枷锁整日奔波忙碌，生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被反复打磨。即便如此，他内心的善良也依旧未曾被消磨，他依旧正直，依旧愿意付出。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为了保护别人而受伤了。 沈逾归的心里像是下起了绵绵细雨，被浸泡得潮湿松软，轻轻一碰就能化成一滩水。 他微微张唇，发涩的喉咙吞咽好几次之后，依旧干哑：“我们先进去。” 第84章 贺靳野迈出脚步，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沈逾归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 剃了光头有点冷，手掌的温度直达皮肤，让贺靳野觉得有些舒服。 他想问沈逾归是不是真的没事。 因为刚才沈逾归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可此刻沈逾归的面色看起来又很正常，大抵是他看错了吧。 警局里吵吵嚷嚷的，蒋沉嘉那群人不配合做笔录，正在和警察耍赖。 “那小姑娘辱骂我们，这怎么也得是个侮辱罪吧？” “不要扯东扯西，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那没法说了，等我的律师来吧，律师来之前我是不会再开口说话的。” 第69章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撒娇 警察沉着脸，抬眼就看见沈逾归一行人走了过来，微微愣了一下才扬声叫人过去。 刚才不配合做笔录的人见状，回头朝身后看去。 下一秒，他就面色大变：“沈……沈逾归？” 其他人也隔着不远做笔录，听见他的声音纷纷转过头，在看见沈逾归的那一刻，全都变了脸色。 沈逾归的出现就像是在热锅里泼了一盆凉水，让现场一下子安静得悄无声息。 警察走过来把他们带到另一边去做笔录。 沈桑榆跟贺靳野要分开做笔录，沈逾归便坐在贺靳野身旁陪着他。 贺靳野第一次来警局，有点紧张。沈逾归察觉出来，询问旁边的警察：“我可以去接一杯热水吗？” 刚才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饮水机。 警察点头，沈逾归去接了杯热水递给贺靳野，压低声音告诉他：“问什么就实话实说，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沈逾归是贺靳野见过的最可靠的人，他有说到做到的品性和能力。 贺靳野内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警察等他喝了水，才继续做笔录。 沈逾归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从贺靳野的叙述中，他已经把事情的经过拼凑得七七八八了。 蒋沉嘉在另一个房间做笔录，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沈逾归。 他姿态放松的坐在椅子上，无论是年龄还是气质，相比当年他都更加成熟，身上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他的目光一直很专注的落在旁边的男生身上。 蒋沉嘉认出来那是被砸破头的服务生，长了一张即便剃了光头也依旧很好看的脸，身上依旧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神情平静而淡漠，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很违和的贵气。 蒋沉嘉之所以会觉得违和，是因为他记得贺靳野。 在宁大的礼堂里，那个穿着很朴素的男生，身上是一眼就能看见的清贫，对视的时候用一种认识他的眼神打量他。 蒋沉嘉也曾有过很艰难清贫的日子，他很清楚那种刻进骨子里无法掩饰的自卑。 可这一点在贺靳野身上并不明显，他看起来很坦然，坐在沈逾归身旁也松驰自在，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等伤情鉴定的结果出来，我们会通知你们的。”警察放下笔，目光投向了沈逾归。 沈氏集团捐过警用物资，所以他认出了沈逾归，也知道后续的事情是和沈逾归沟通。 沈逾归微微颔首：“谢谢。” 贺靳野起身将椅子推到桌子底下，抬头的时候就发现了蒋沉嘉，他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沈逾归。 沈逾归显然也看见了蒋沉嘉，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仿佛对方只是个陌生人。 “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嗯。”贺靳野观察着沈逾归的表情，莫名的想从他脸上寻找到余情未了的蛛丝马迹。 “等桑榆出来，我们先去吃饭。” “哦。” 贺靳野有点气馁。 年纪大好啊，心思藏得深，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桑榆还没做完笔录，贺靳野跟着沈逾归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她。 蒋沉嘉走了过来：“逾归，今晚的事很抱歉，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蒋先生，作为受害者家属，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该有道歉和赔偿会按照法律程序执行，现在道歉为时尚早。”沈逾归面沉如水，嗓音低沉冷厉，平时内敛的锋芒全都显现出来，像是把高悬的利剑，锃亮锋利，令人心惊胆战。 蒋沉嘉听出沈逾归语气里狠厉的决心，即便当年分手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生气。 一瞬间，蒋沉嘉面上血色尽褪：“沈先生，赔偿和道歉我们都会做到让你们满意，只希望你能……考虑跟我们和解。” 中间停顿的那两秒，他想说的是“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 可看着沈逾归寒意逼人的脸庞，他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意识到沈逾归早已不像当年那样心慈手软。 沈逾归的势力大家有目共睹，他说要追究到底，至于追究到什么程度无人知道，可能只是法律之内的顶格处理，也可能是某种意义上的赶尽杀绝。 现在的沈逾归，让蒋沉嘉感到害怕。 沈桑榆做完笔录出来，看到这一幕迅速跑过来狠狠推开了蒋沉嘉。 “滚远点！” 蒋沉嘉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沈小姐……” 沈桑榆不可能给他说话的机会：“闭上你的臭嘴！” 第85章 她转头，愧疚的看了贺靳野一眼：“我们先走吧。” 出警局的时候，他们遇到匆匆赶来的餐厅经理。 看到沈逾归的那一刻，经理吓得几乎腿软：“沈总，今天的事……” 沈逾归不耐打断他：“不用急着道歉，你们餐厅该赔的钱，该担的责任，都跑不了。” “对对对，这都是应该的，我们老板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了。”经理又看向贺靳野：“小贺，没事吧？” 贺靳野正要说话，就听见沈逾归冷冰冰的出声：“如果你头上破了个口子，缝了八针，你会觉得没事吗？还有，让你们那个连员工的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的无能老板别联系我，直接找个好点的律师。” 经理不敢说话了，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贺靳野听出了沈逾归话里的迁怒，悄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逾归转头看他，面色缓和下来：“怎么了？” 贺靳野能感觉到沈逾归特别生气，但沈逾归和他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他心底不可控制的浮起一丝雀跃来。 突然就想起沈桑榆之前说过的话——他那么疼你，肯定听你的。 “我饿了。”贺靳野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撒娇。 沈逾归反手牵起他：“我们就近找一家餐厅吃饭。” 贺靳野被他牵走了，经理只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沈桑榆：“不好意思啊沈小姐，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你帮忙跟沈总说说，不管他想怎么处理，我们都配合。” 刚才他也看出来了贺靳野跟沈逾归的关系，知道这回是惹到大事了，只能躺平认栽。 第70章 小光头生气啦 “小贺哥哥的东西？”沈桑榆问完，见经理点头，她接过来之后，才继续说：“这不是配不配合的事情。” 她说完，也不管经理是什么表情，提着东西就离开了。 这次的事情，她在沈逾归那里根本说不上话。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要自求多福。 上车之后，沈桑榆就把东西交给了贺靳野。 贺靳野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自己的衣服和水杯，还有一个鼓囊囊的信封。 信封里装的是今天的工资，他打开数了一下，意料之中的多了。 贺靳野在微信上联系经理，经理正好发消息过来，先是和他道歉，然后嘱咐他注意休息。 至于工资，说是多算了点误工费。 贺靳野还是将多余的退了回去：“我只拿自己该拿的。” 至于误工费，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沈逾归就近在路边选了家餐厅，将汽车停到了车位上就迅速下了车，贺靳野低头解完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车门就已经从外面打开了。 沈逾归站在车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车门上框：“慢一点，别碰到头。” 贺靳野觉得沈逾归有点小题大做了。 这点伤不用这么小心。 沈桑榆已经下了车，安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贺靳野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弯腰小心的下了车。 沈逾归关上车门，就过来牵他。 贺靳野想把手抽回来，沈逾归却牵得更紧了。 他靠近沈逾归，小声问：“你干嘛？” “怕你摔跤。”沈逾归语气很严肃，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他摔跤。 贺靳野低头看平坦和连个斜坡都没有的地面：“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可能平路摔跤。” 沈逾归拧眉：“小孩子也不会像你这样，不到两个月就上医院缝两次针。” 贺靳野：“……” 他想说都是意外。 可看沈逾归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他又选择了闭嘴。 点菜的时候，沈逾归把菜单递给贺靳野，贺靳野摇摇头：“你点吧。” 沈逾归知道他不挑食，点了两个招牌菜，又转头问沈桑榆：“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沈桑榆说完，又安静下来。 贺靳野转头看向沈桑榆。 她平时吃饭的时候很爱讲话，今天却一直很安静。 贺靳野知道她在自责，决定回家之后找时间跟她聊一聊。 …… 回到家还不算太晚，贺靳野刚想叫住沈桑榆，沈逾归就走了过来。 “你先回房洗漱，我和桑榆说点事情。”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你别再骂她了。” 贺靳野说完又有些懊恼。 他觉得自己管得有些宽了。 沈逾归亲手把沈桑榆带大，他们的感情本来就很深，沈逾归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有自己的分寸，根本不需要他来多嘴。 沈逾归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无声的勾唇：“嗯，我不骂她，只是有些细节想要问问她。” 他本就低沉的嗓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笑，温柔得跟哄小孩子一样。 贺靳野听得心脏怦怦直跳：“嗯。” 他转身往卧室走的时候，身后的沈逾归又提醒他：“别洗澡。” “嗯。”贺靳野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沈逾归索性又走上前来：“可以用温水擦身体。” “知道了。”贺靳野的尾音微微拖长了几分，他觉得沈逾归有点啰嗦。 医生早就交待过这些，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这种事不用沈逾归提醒。 第86章 沈逾归看出他的不耐烦，微微眯起眼眸，报复性的敲他光秃秃的头顶：“小光头。” “……”沈逾归竟然取笑他！ 贺靳野摸着头，不满的抿直了唇角。 沈逾归见他生气，更来劲了：“小光头现在连洗发水也省了。” 贺靳野有点生气，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沈逾归在原地愣了两秒。 小光头刚才是瞪他了吧？ 是的。 他看着贺靳野的背影，扬起笑意：“小光头生气啦？” 贺靳野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房间就直接关上了门。 沈逾归有些遗憾的收回了视线。 怎么不回头再瞪他一眼。 瞪人的样子真可爱。 沈逾归敛了笑意，坐到沙发上，给沈桑榆发了条消息：“出来。” 他发完消息就放下了手机。 很快，沈桑榆就推门走了出来。 她坐到沈逾归对面，双手交握着放到腿上，坐得端端正正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沈逾归看了她两秒，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仔细说说今晚的事。” 沈桑榆听出他语气里没有怒气，这才敢抬头偷偷打量他。 竟然不是找她兴师问罪？ 沈桑榆虽然有些疑惑，但却一下子放松下来。 “是蒋沉嘉先跟我说话的，我不想搭理他，但他非要拦着我问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沈桑榆想起来就是气，她上次不小心在贺靳野面前提了蒋沉嘉的名字已经很后悔了，没想到蒋沉嘉那个贱男人还敢拦她。 她自然忍不了，当场就问候了蒋沉嘉的全家。 蒋沉嘉的同伴听见动静就出来了，她的小姐妹见她半天没回去，也出来找她，双方吵起来之后，贺靳野就过来了。 沈桑榆说完事情经过，自责的垂头：“早知道那群傻逼敢动手，我就忍一忍，不跟蒋沉嘉那个贱人吵了。” 客厅里静了半晌，才响起沈逾归的声音：“回去休息吧。” “二哥，你不怪我吗？”沈桑榆有些不敢置信，二哥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你小贺哥哥都不怪你，我怪你做什么？”沈逾归顿了顿，神情淡了几分：“况且，这件事也因我而起。” 沈桑榆蔫头耷脑的扣着自己的手指：“他要是怪我，我心里还能好受一点。” 沈逾归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朝沈桑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随后才拿起手机。 电话是程瑞贞打过来的：“怎么回事儿？听说小贺受伤了？” “嗯，伤到了头，缝了八针。” 程瑞贞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 沈逾归轻轻笑了一声：“妈，您不用这样试探我，蒋沉嘉的事情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 第71章 有的是人要 沈逾归了解自己的母亲。 贺靳野受伤的消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她自然早就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将事情查清楚了。 她故意这样问，无非是想试探一下他对蒋沉嘉的态度。 连亲生母亲都觉得他对蒋沉嘉可能余情未了，看来他当年还是过于心慈手软了。 被戳穿心思的程瑞贞有点尴尬：“小贺是个好孩子，心眼也实，你别让他受委屈，要好好照顾他。” “嗯。” 程瑞贞后面叮嘱了一些受伤注意事项，还说要来看望贺靳野。 结束通话回到房间的时候，贺靳野还在浴室里。 沈逾归走过去敲浴室的门：“小光头，要帮忙吗？” 里面微弱的水声一下子停了。 接着是贺靳野闷声闷气的声音：“不用。” 听起来有点不高兴。 沈逾归倚在门边，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妈刚才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这样让我不好交差。” 贺靳野一听他懒洋洋的语调，就知道沈逾归又在逗他玩。 他不理会沈逾归，拧干毛巾继续擦身体。 “小光头？”沈逾归在门外叫他。 贺靳野听得有点想打他。 迅速擦完澡穿好衣服之后，贺靳野特意去照镜子。 沈逾归一直叫他小光头，是因为他光头的样子很好笑？ 他盯着镜子看了一阵。 好像是有点不太好看。 沈逾归没听见里面的动静，微微站直身体：“贺靳野？” 他怎么还守在门口。 贺靳野打开门，看见沈逾归一副准备随时破门而入的样子，面色变得古怪：“沈逾归，你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像……” 变态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及时止住了。 他发现自己在沈逾归面前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这样真的很不礼貌。 “像什么？”沈逾归从贺靳野的表情就可以猜得出来，后面没说出来的肯定不是好话，但他很想听贺靳野说出来。 当一个人在一段关系里感觉到了足够的安全感的时候，就会变得放肆一些。 贺靳野从前和他说话总是很在意分寸，但他能感觉出来贺靳野最近明显大胆了一些。 以前高兴和生气都不表现出来人，刚才在客厅甚至破天荒的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贺靳野抱着衣服就要从沈逾归旁边走过去。 第87章 沈逾归长腿一横，挡住他的路：“你知道的，就算是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生气。” “你别那么好说话。”明明在别人面前没那么好说话，偏偏这么纵容他，这样下去，他会变得越来越没分寸。 沈逾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不行的。” “我年纪大了，好不容易结婚，我不对你好一点，你不要我了可怎么办？” 贺靳野噎住了。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呀？ 之前他们已经约定好了过完年就离婚，可沈逾归这话说得好像很喜欢他，不想和他离婚一样。 贺靳野被他的话弄得些心烦意乱：“我不要了，有的是人要。” “我不会要除你之外的其他人。”沈逾归敛了笑意，好看的面容变得严肃，眸色深得像是要摄人心魂。 贺靳野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话。 他的心更乱了。 “我去洗衣服了。” 贺靳野几乎是抱着衣服落荒而逃。 他把洗衣房里的窗户敞开，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风吹过来，头脑是冷静了许多，可内心的欢喜依旧让人无法忽视，难以按压，像是要破闸而出。 他很快又将窗户关上了。 因为风吹得头冷。 人类果然不能没有头发。 他刚把衣服洗好，沈逾归就过来了。 沈逾归把自己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把你的衣服放到烘干机里，等会儿我洗完了一起烘。” 贺靳野听话的把自己的衣服放到烘干机里。 沈逾归注意到贺靳野全程都没看他：“你先回去睡吧。” “嗯。”贺靳野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贺靳野忙了一整天，趴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半夜迷迷糊糊想要翻身的时候，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背牢牢按住着他的肩头。 “别动。” 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响在贺靳野耳边，酥得他耳朵微微发麻，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他微微支起脖子，发现沈逾归和他一样是趴着睡的。 是担心他半夜翻身压到伤口吗？ 贺靳野卸了力道，脖子一软，就闷闷的趴回了床上。 “你这样睡会不会不舒服？”他问沈逾归。 沈逾归纹丝不动：“如果我说不舒服，你会因为愧疚试着接受我的心意吗？” 贺靳野头一回见到有人能用这么真诚的语气说这么无赖的话。 他转头，枕着另一边脸趴了一会儿，有点不知好歹的说：“又不是我让你这样的。” “嗯，是我自己愿意的。”沈逾归说得从容，听起来像是无欲无求。 事实上，沈逾归的确从未要求过他做什么。 这样别无所图的心意，怎么会不让人动容。 贺靳野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清醒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为此颤动。 他觉得有些迷茫。 这真是他能轻易得到的吗？ …… 沈逾归不放心贺靳野头上的伤，决定再带他去医院检查。 贺靳野做完检查出来听见沈逾归在接电话，他在旁边听见了一会儿，是警察通知沈逾归过去做调解。 沈逾归挂了电话，转头和医生交流了一下，确定没有伤到颅内，面色才缓和了几分。 他回身向贺靳野提议：“我去警局那边处理事情，你先回家休息？”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回家也没事做，况且他还是当事人。 沈逾归带着贺靳野一起去了警局，去之前联系的律师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律师走上来，简短的说明不管私了还是上诉都做了方案，还把方案内容分别讲了一遍，又说了一些对方的情况，做得很全面也很专业。 沈逾归听完没有表态，转头低声问贺靳野的意见：“你想怎么处理？” 贺靳野只是眨了眨眼，沈逾归就明白了什么似的俯身将耳朵靠了过来。 “私了是不是可以赔很多钱？”贺靳野像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伸手挡在嘴边，将声音特别低，带着气音。 第72章 付出代价的方式很多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沈逾归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 他暗自压下心底的燥热，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你想让他们赔多少？” 贺靳野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语速很快的说了两个字： “两万。” “两万？”沈逾归抬眼看他：“为什么只要两万？” 别说两万，两百万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帮贺靳野拿到手。 只不过，他一直很想知道贺靳野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贺靳野顿了一下：“我觉得两万够了。” 沈逾归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对律师说：“私了吧，二十万。” 律师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在看见沈逾归的眼神之后，微微颔首：“明白。” 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原本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 毕竟沈逾归的案子不是那么好接的，他出手大方，遵纪守法，官司也很好打。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对方有八个人，赔个几百万不是问题…… 贺靳野瞪大双眼看向沈逾归：“我……” 这时，沈桑榆跑了过来：“检查结果怎么样？没事吧？” 第88章 她之前是和律师一起来的，只不过刚才去了趟洗手间。 “没事。”贺靳野知道她愧疚，语气格外温和。 蒋沉嘉那群人正好也到了，他们的律师先和沈逾归打招呼：“沈总。” 沈逾归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就拉着贺靳野进去了。 双方交涉完，得知沈逾归这边只要求二十万赔偿金的时候，蒋沉嘉那群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之前还想得比较乐观，若是沈逾归这边可以说出一个不合常理的赔偿金额，不管多少，他们都会掏出来，好让沈逾归出了这口气。 可沈逾归开口只要二十万，这和不要钱有什么区别？ 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要是钱都解决不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沈总，这次的事情责任全在我们，赔偿方面可以谈的，多少都行。” “是啊沈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沈逾归抬手制止了他们：“有事和我们律师谈。” 有明眼人看出了沈逾归对贺靳野的态度不同，便很明智的将目光投到了贺靳野身上。 “贺先生……”只不过，他劝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沈逾归一个锋利的眼神打断了。 沈逾归拉着贺靳野起身出去，众人面面相觑之后，蒋沉嘉突然追了出去。 “逾归！” 沈逾归恍若未闻。 蒋沉嘉几步跑上前，拦到了沈逾归跟前。 沈逾归不耐烦的拧起眉心，往后退了两步和蒋沉嘉拉开了距离。 “为什么只要二十万赔偿？”蒋沉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同行的律师见多识广，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就很识趣的走向了一旁。 贺靳野见状，也想离开。 但沈逾归却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他被迫停在原地，扭头看向别处。 有点尴尬。 这是他能听的吗？ 沈逾归打量了贺靳野片刻，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转头看向蒋沉嘉。 “付出代价的方式很多，金钱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蒋沉嘉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你一定要做到这么绝吗？” 贺靳野不想听的，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好大。 沈逾归也没说要怎么样啊，为什么蒋沉嘉要说他做得很绝？ “当年的事给你留下了我心慈手软的错觉，但这次不会了。”沈逾归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听得人遍体生寒。 蒋沉嘉的面色迅速白了下去。 沈逾归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牵着贺靳野径直从他身前走了过去。 贺靳野原本不想探听沈逾归和蒋沉嘉的事，可现在却被勾起了兴趣。 蒋沉嘉看起来像是对沈逾归旧情未了的样子。 至于沈逾归…… 贺靳野观察着他的脸色，却怎么都看不出来沈逾归在想什么。 上车的时候，沈桑榆要跟过来，沈逾归却出声问她：“你不是和朋友约了要出去玩吗？” “啊？”沈桑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啊对对对，我约了朋友。” 她干笑两声：“你们先走吧，我打车去找我朋友。” 沈逾归打开车门，让贺靳野上了车，自己从另一边坐上去。 他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贺靳野：“累不累？” “不累。” “回家也没别的事，要出去走走吗？” 贺靳野想了想：“人民公园。” 沈逾归失笑：“为什么想去那里？” “那边有条红枫小道，我在网上看过照片，很漂亮。”他之前就一直想去看看，但时间总是排得太满，他总是很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人民公园的人很多，沈逾归开车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停车位。 最后花了五百块钱，找人腾了一个车位出来。 交易完成之后，沈逾归转头就看见贺靳野直直看着自己。 路旁不时有人路过，他怕贺靳野不小心被行人撞到，伸手将贺靳野拉到自己身旁：“觉得我很奢侈是不是？” 五百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贺靳野来说不算一笔小钱。 贺靳野点头。 沈逾归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在覆上他手背的时候，被迅速甩开了。 贺靳野警惕的后退半步。 沈逾归垂眸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叹息似的说：“昨天还让牵的。” 莫名让人觉得可怜。 贺靳野抿紧唇角，又松开：“人多。” 沈逾归倏然抬眼，目光有些亮：“那你走里面。” 贺靳野没意见，靠着道路内侧走，沈逾归走在外侧，不让行人碰到他。 沈逾归又提起刚才的事：“觉得我奢侈为什么不阻止我？” 贺靳野将双手揣进上衣侧兜里：“经济能力不一样，消费观念自然也不一样，五百块对你来说又不算什么。” 沈逾归笑了起来：“我跟蒋沉嘉是中学同学。” 话题跳得太快，贺靳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就已经停下了。 “你……”贺靳野墨色的眸子里透着不可置信，试探性的小声问：“早恋啊？” 沈逾归不满的敲了敲他的小光头：“只是有同学的关系而已，那时候我和他不熟。” 第73章 谈恋爱跟做项目一样 贺靳野“哦”了一声，又安静下来。 第89章 沈逾归的确不像是会早恋的人。 他继续往前走，到了路口便停下来看指示牌，辨别了一下方向指了指右边：“往这边走。” 察觉到身旁的男人没有反应，贺靳野转过头，发现沈逾归环抱着双臂，神色幽幽的看着他。 “你也不问问后来我和蒋沉嘉发生了什么？” 语气听着有些幽怨。 仿佛贺靳野是个负心汉。 贺靳野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配合的问他：“那后来你们发生了什么？” 沈逾归绷着一张脸看他，像是仍旧不满意。 两人静静的对视了片刻，沈逾归突然笑了一声，扭过头看向前方：“蒋沉嘉是转学生，他不太合群，在班级里受人排挤，我那时候是班长，在他们做得过火的时候，我就需要出面制止。” “然后你们就……”贺靳野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逾归挑眉：“然后我们就仅止于此。” “哦。”看来真不是早恋。 沈逾归和贺靳野相处了这么久，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想法，沈逾归有些好笑的继续说：“中学的时候我们其实没什么交集，也没怎么说过话，中学毕业我就出国读书了，直到读研的时候，我们才再次见面。” 贺靳野想起之前看过的沈逾归的资料：“那时候你大概十九岁？” 沈逾归从小就是按照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享受着顶级的教育资源，十九岁读研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显得尤为正常。 沈逾归：“嗯。” “跟桑榆一样大，比我现在还小一岁。”贺靳野突然就觉得有点烦，沈逾归现在这么成熟稳重，十九岁的时候应该也是很谦和有教养的男生，可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十九岁的沈逾归。 贺靳野不想让自己持续陷入这种负面情绪，便主动问起来了后来发生的事。 沈逾归和蒋沉嘉的事时间跨度很大，但讲起来的时候，却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他们再次重逢之后，蒋沉嘉主动向沈逾归示好。 在沈逾归的人生计划里，是有谈恋爱的选项的，那时候他觉得年纪到了，将身边向自己示好的同性综合评估之后，发现蒋沉嘉是最合适的那个，两人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那时候沈逾归只剩两年时间就要回国继承家业，十分忙碌，但他一向是个职责感很强的人，挤压出时间做了约会计划，但蒋沉嘉却总是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备考。 他们约会的内容通常是吃饭，各自学习，或者沈逾归帮蒋沉嘉修改论文，不像是谈恋爱，倒像是学习搭子。 直到沈逾归顺利毕业准备回国的时候，才发现这段恋爱的进度条还停在起始的位置。 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不过他是个很有耐心的商人，当一个有远景的项目暂时无法得到收益的时候，他会选择暂停，而不是放弃。 对他来说，谈恋爱的最终目的是得到一个契合的终身伴侣，所以他选择和蒋沉嘉继续异国恋。 他回国接手沈氏，桩桩件件都要亲力亲为，蒋沉嘉要准备考研，两人都很忙，还隔着时差，平时基本没时间联系，但只要蒋沉嘉有事找他，无论是找导师还是后来创业，他都从经济和人脉上给予了足够的支持。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好几年，直到司漠有次从国外旅游回来，甩给沈逾归一沓照片，并且告诉他：“蒋沉嘉一直在暗中跟女人交往，那孙子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事情的真相大大的超出了贺靳野的猜想，他听得瞠目结舌，在安慰和同情中选择了夸奖司漠。 “还好司老板发现了这件事。” 不然沈逾归岂不是一直要被蒋沉嘉欺骗。 沈逾归微微眯了下眸子：“嗯。” 当时他已经对沈氏的业务游刃有余，原本也打算腾出时间来处理蒋沉嘉的事了。 任何一个项目，投入时间精力和金钱之后，进度条仍旧纹丝不动，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司漠在他动手前就发现了问题的结症所在。 贺靳野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发现沈逾归自那之后的七八年一直单身：“你后来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觉得，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有阴影。 “是也不是。”沈逾归在贺靳野疑惑的眼神中，淡声解释：“生意场上并不是每个项目都会成功，失败之后得到教训，往后就会更加谨慎一些。” 贺靳野似懂非懂的皱起了眉：“谈恋爱跟做项目一样？” “本质上区别不大，眼光差，就要接受失败，然后及时止损。”所以当时沈逾归在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的人脉和投出去的钱，之后便切断了和蒋沉嘉的所有联系。 那时蒋沉嘉正在创业上升期，突然断了资金和人脉，只能紧急找了个有钱女人结婚解决难题。 但沈逾归觉得这些没必要告诉贺靳野。 贺靳野很小就见过人性的卑劣，正因为见过所以他会很容易共情，会徒增多余的负面情绪。 司漠当时说他过于心慈手软，还提议让他报复蒋沉嘉，最好让蒋沉嘉身败名裂。 报复的动力是恨与不甘，可沈逾归没有这种情绪，他仍旧选择体面收场。 毕竟，以他的身份，只要他不想，蒋沉嘉此生都无法与他再有交集。 这也是蒋沉嘉在餐厅主动和沈桑榆搭话，并且故意放任同行的人把事情闹大的原因。 第90章 要不是贺靳野受了伤，就算蒋沉嘉把宁城的饭局吃到烂，都见不上沈逾归一面。 贺靳野不太认同沈逾归把谈恋爱和项目放到一起对比，但他又觉得沈逾归的话很有道理。 “可是，蒋沉嘉看起来不像是对你没有感情……”贺靳野没和人讨论过这种事，所以他说得很小声。 但沈逾归听得很清楚：“你也说了，是看起来。” 当年的他和蒋沉嘉的事，圈内还是有一部分人知道的，只不过都很有分寸的没到处乱说。 蒋沉嘉回到宁城，多的是人为了卖个好把蒋沉嘉的消息递到沈逾归跟前来。 沈逾归根本不用见蒋沉嘉，也不用主动去查，就能把蒋沉嘉这些年的事和他这次回宁城的目的摸得一清二楚。 第74章 反正丢脸的是你 “他……”贺靳野听明白了沈逾归的意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照沈逾归的讲述，蒋沉嘉如果不是对他有感情，那就是想像当年一样虚情假意的从沈逾归这里骗取好处。 可蒋沉嘉是怎么敢的呀。 沈逾归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被虚情假意所蛊惑的人。 这也说明蒋沉嘉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沈逾归，从未在沈逾归身上花过心思。 贺靳野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人谈恋爱都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沈逾归是个做任何事都专注认真的人，想到他的真心被蒋沉嘉践踏，贺靳野不由得有些可怜他。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他不会安慰人，想来想去也只能请沈逾归吃顿饭。 沈逾归眼都没眨，立刻答应：“好。” 贺靳野生活节俭，平日都是吃食堂从不去外面下馆子，他愿意主动开口请人吃饭，沈逾归觉得自己但凡犹豫一秒都是不识好歹。 他答应得这么快，让贺靳野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数目：“那你想吃什么呀？” 沈逾归不假思索道：“炖菜。” 他见识过贺靳野做饭，不管什么菜都是一锅煮，虽然很难吃，但他觉得贺靳野应该对这种烹饪方式会更偏爱一些。 贺靳野闻言安下心来。 炖菜听起来很接地气，应该不怎么贵，他可以请得起。 “到了。”沈逾归停下了脚步。 贺靳野抬头看向前方。 他们站在路口，正前方就是笔直的枫林步道，还不是深秋，枫叶没有红透，只染上斑驳的秋意，微风吹过时，灌向道路幽深的尽头，有零星的枫叶随风飘洒着落下来。 贺靳野对沈逾归说：“我想拍张照片。” 沈逾归往旁边挪了半步，安静的看着他拍照。 天气有些阴，没什么阳光，但贺靳野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举起手机拍照的时候，嘴角有轻微的弧度，在黄红斑驳的枫林映衬下，竟让人觉得有几分明媚。 沈逾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也拿出了手机。 沈逾归往后退了两步，刚给贺靳野拍下一个背影，就有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是母亲程瑞贞发过来的：“逾归，检查结果怎么样？” 沈逾归把刚拍的照片发过去：“[图片]没什么问题，我们在人民公园。” 程瑞贞放心了一些：“那就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顺便来看看小贺。” 沈逾归：“没时间。” 程瑞贞：“？” 沈逾归：“他说要请我吃饭。” 程瑞贞：“都是吃饭，一起吃不行？” 沈逾归：“他又没说要请你们。” 下一秒，程瑞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铃声都还没来得及响，就被沈逾归挂断，回了条消息：“好了，妈，我要陪我的宝宝逛公园了。” 沈逾归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点开相机，准备按下拍摄键的时候，贺靳野突然回头，就被拍下了侧脸。 贺靳野的目光落在他高举的手机上。 对上贺靳野明亮清澈的黑眸，沈逾归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我给你拍了照片。” “我看看。”贺靳野走了过来。 沈逾归把照片翻出来给贺靳野看。 贺靳野摸了摸自己光头，有些不满意：“我觉得不太好看。” 沈逾归昨晚一直取笑他，导致他有点在意自己的光头。 “我觉得很好看。”沈逾归当着他的面，把那张回头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 贺靳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快换掉。” “不换。”沈逾归把手机收了起来。 贺靳野意识到自己想去抢手机的时候，手已经伸了出去，沈逾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起来像是等着他去抢不会反抗一样，他一下子缩回了手，转身往步道那头走。 沈逾归跟上去走到他身侧。 贺靳野闷头走了好一会儿，就在沈逾归以为这事儿翻篇的时候，贺靳野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嘀嘀咕咕的说：“反正丢脸的是你。” 很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子，攻击力为零，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沈逾归忍住笑，清了下嗓子，故作认真：“怎么会丢脸？他们只会嫉妒我。” 贺靳野：“……” 他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还是头脸皮很厚的牛。 他本来就话少，又说不过沈逾归，索性就一直沉默，专心看枫叶。 可沈逾归却开始跟他讲枫叶，从枫叶为什么会变红，讲到枫叶的历史与传说。 第91章 他声音好听，贺靳野忍不住越听越认真，不时还问一些问题。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悠悠的走完了枫林步道。 他们在售卖亭买了水，在湖边找了长椅坐下休息。 贺靳野拿着水一边喝，一边拿出手机在网上找晚上吃炖菜的餐厅。 沈逾归见他一直拿着水没再喝，伸手将他手里的水拿过来盖上放到一旁，不动声色坐近了一些，看他专心致志的找餐厅。 评分低于四点五的被他直接略过，高于四点五的他挨个点开，查看菜单和评论区，评论太少的不行，差评太多的也不行，太远不行，店铺图片太简陋的也不行。 沈逾归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嘴角，看见贺靳野在一家店铺翻来覆去的看，便猜到他可能选中了这家，便默不作声的转头看远处的风景。 果然，他很快就听见了贺靳野的声音。 “我选了一家做炖菜的餐厅，你要不要看看？” 沈逾归收回视线：“你选好了就行。” 贺靳野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起来生意不错，环境也还好，但也有差评，我不确定这家好不好吃。” “我们去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沈逾归语气从容，好似不好吃也没关系。 有他拿主意，贺靳野觉得平静安心。 这家炖菜的生意比贺靳野想象中还要好，他们到的时候，店门口坐满了排队的人，迎宾也忙得不可开交没看见他们。 贺靳野沉默了一下，仰头看沈逾归：“人太多了，我们换一家吧。” 他看起来有些沮丧，应该是觉得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来都来了，就这家。”沈逾归说完，就自顾自的上前取了两个叠放着的塑料凳。 第75章 领过结婚证的弟弟 沈逾归把塑料凳摆好，见贺靳野还愣愣站在原地，拍了拍凳子：“过来坐。” 贺靳野走过去的时候，沈逾归已经坐了下来。 由于不需要办公，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一件很休闲的薄款长风衣，衬得整个人更加修长挺拔，靠墙坐在廉价的塑料凳上，依旧显得儒雅贵气。 看他神情那么自在，贺靳野也坐了下来。 贺靳野坐下来之后，才发现空间实在狭窄，他自己的腿都有点伸不直，更别说沈逾归了。 他有些替沈逾归委屈，忍不住又提了一遍：“不然还是换一家？” “这家人多，肯定好吃。”沈逾归的嗓音温和平静：“为好吃的东西付出一些时间是很值得的事情。” “那万一不好吃呢？” “那就算我们运气差。” “……” 一旁的凳子上放着一盘小零食，沈逾归随手拿了一个放到贺靳野手里：“就算真的很难吃，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又不会因此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们总要允许不如意的事情发生，对不对？” 贺靳野捏紧小零食，有些发愣。 没人这样劝慰过他。 他总是会为很多小事提心吊胆，保持警惕与不安几乎是他生活的全部，紧绷着每一根神经是他的日常。 沈逾归见他不说话，微微偏头看他：“嗯？” 贺靳野缓缓点头：“对。” 沈逾归笑着摸他的脑袋。 迎宾终于忙完了，小跑过来：“您好，两位吗？” “嗯。”沈逾归问：“还要等多久？” “两个人的话，再等两桌就可以了，大概半个小时。”迎宾是个小姑娘，和沈逾归对视一眼就红了脸。 沈逾归：“知道了，谢谢。” 迎宾小跑着取了号送过来，又给两人倒了水。 下午在公园走了很久，贺靳野已经有些饿了，他吃完沈逾归拿的小零食，又推了推沈逾归。 沈逾归垂眼看他：“还想吃？” “嗯，我够不着。”小零食放在沈逾归旁边，他不好拿。 沈逾归又挑了两个给他。 贺靳野吃完之后，才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在往这边看。 他感到不自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这时，有人跑过来：“请问他是你弟弟吗？” 是个女生，脸红红的，问得很委婉。 贺靳野转头去看沈逾归，沈逾归面色很淡的回答：“是。” 贺靳野有一瞬间的坠空感。 这种感觉在上次孟惜来见他的时候也出现过。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了一把，整个人不停的下坠，总是落不到实处。 女生愣了一下，眼神又亮起来，她看看贺靳野，又看看沈逾归，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选哪个。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就看见面前英俊成熟的男人握住了男生的手，笑意跃上眉梢：“领过结婚证的弟弟。” “啊，不好意思，祝你们百年好合。”女生的眼神比刚才更亮了，丝毫不见失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贺靳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沈逾归握着，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松开。 沈逾归用指腹碾磨他的虎口：“我们是合法的，别害羞。” “我没有！”贺靳野有些紧张的否认，音量有些重。 “是吗？”沈逾归松开了手，贺靳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沈逾归就伸手过来捏他的脸：“可是你脸红了。” 第92章 贺靳野猛地伸手捂住脸，脸上传来的灼热温度告诉他，沈逾归说的是真的，并不是在逗他。 贺靳野的小光头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任何一个和我性取向相同的人，被一个像你这么帅的男人这样对待，都会害羞。” 沈逾归沉默片刻，很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贺靳野：“？” 沈逾归：“你不是夸我帅吗？” 贺靳野：“……” “238号在吗？里面有位置了。” 沈逾归低头看票号：“到我们了。” 贺靳野吃饭的时候，全程埋头没看沈逾归一眼。 一是炖菜实在好吃，二是他怕和沈逾归对视一眼，沈逾归又要角度刁钻的说一些他没办法反驳的话。 中途司漠给沈逾归发消息问蒋沉嘉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沈逾归将上菜时拍的照片发给司漠：“[图片]在跟我家小光头吃炖菜。” 司漠：“？” 沈逾归：“他请客。” 司漠：“谁问你这个了？啊？谁问了！” 沈逾归：“桑榆说单身久了的人会很暴躁，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司漠：“好好好，你有老婆你了不起。” 沈逾归：“嗯。” 司漠气得不想理他。 沈逾归想起了沈桑榆之前拉他进去的家族群。 打开就是999+。 上次打开，还是过年的时候。 他把之前发给司漠的照片发进群里。 程瑞贞第一个出来发消息：“好儿子，可是让你吃上炖菜了。” 二姑：“逾归什么时候爱吃炖菜了？” 大姐：“对面是老二家的小贺弟弟？” 沈槐引用了程瑞贞的消息：“老婆，儿子惹你了？” 程瑞贞把之前和沈逾归的聊天记录截图发到群里。 安静三秒之后，消息刷屏： 大姐：“我要陪我的宝宝逛公园了~” 二姑：“我要陪我的宝宝逛公园了~~” 四婶：“我要陪我的宝宝逛公园了~~~” 后面还有其他人也跟风刷屏，每发一条，就多加一个波浪符号。 沈逾归心满意足的退出了群聊。 他就说吧，别人只会嫉妒他。 …… 贺靳野和沈逾归回家的时候，沈桑榆听到动静就立刻跑了过来。 她贴着玄关的转角的墙壁，圆溜溜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你们回来了呀，你们晚上吃了什么呀？” 贺靳野觉得她的语气怪怪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炖菜。” 沈桑榆夸张的拉长了语调：“哦——炖菜好吃吗？” “好吃。”贺靳野很喜欢今晚的炖菜。 “那我下次也去试试。”沈桑榆说完就仔细打量贺靳野。 贺靳野换好了鞋，问她：“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玩得很开心？”沈桑榆觉得贺靳野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贺靳野心情应该不错。 第76章 蛮幼稚的 贺靳野顿了顿，还是微微点头。 去了很早之前就想去的公园，拍了很好看的枫林小道，还吃了很好吃的炖菜。 每一件事都值得开心。 沈桑榆见状笑意更深了，贺靳野被她笑得有点不自在：“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桑榆之前假期约朋友出去玩，都要半夜才回来。 沈桑榆的面上的笑容一顿：“像我这种好孩子都是早早就回家的。” 她哪儿约了朋友出去玩呀，朋友都出国旅游去了，是二哥非要把她赶走的。 “好了，今天也玩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作为一个懂事的妹妹，要学会为了哥哥的幸福而咽下心中的苦涩。 沈桑榆走了。 但贺靳野觉得她怪怪的，他转头去看沈逾归，目光里带着询问。 沈逾归面不改色：“她可能是累了。” 贺靳野信以为真，没再多说什么，开始满屋子找图图。 沈逾归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见他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出声提醒：“可能在桑榆的房间里。” 贺靳野敲响了沈桑榆的房门。 沈桑榆来开门，手里抱着毛茸茸的图图。 “原来图图在你这儿呀。” “嗯。”沈桑榆以为贺靳野专门来找猫玩儿，直接塞他怀里：“给你。” 贺靳野接住猫，斟酌着开口：“你还好吗？” 沈桑榆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小脸一垮：“你自己受伤了，怎么还来关心我的心情。” “对方本来也没打算息事宁人，发生冲突是无法避免的，不是你的问题。况且我也是你的哥哥，我本来就应该保护你。”贺靳野原本是担心沈桑榆钻牛角尖，来劝她一下，没想到说完却发现沈桑榆眼睛红红的，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贺靳野有点无措，干巴巴的劝她：“你别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沈桑榆吸了吸鼻子，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好呜呜呜呜……” 贺靳野怀里的图图吓得一下子跳到地上跑远了。 他其实也有点想跑。 可沈桑榆哭得好大声，都哭出鼻涕泡了。 贺靳野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客厅，试图向沈逾归寻找帮助，沈逾归正好也听见了动静，起身往这边看了过来。 第93章 贺靳野立刻朝他打手势，示意要纸巾。 沈逾归拿着一包纸巾过来，贺靳野抽了两张想要递给沈桑榆，沈逾归反手就直接把一整包纸巾塞到了沈桑榆手里。 然后，沈逾归拿出手机，对着沈桑榆开始录视频。 贺靳野小声问他：“你干嘛？” “录视频。”沈逾归贴心的解释：“很久没看见她哭得这么难看了，发到家族群里让大家都看看。” 贺靳野：“……” 沈桑榆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吸着鼻子打了个哭嗝，抓着纸巾胡乱擦了擦脸，骂了沈逾归一句：“恶毒的男人。”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贺靳野有点不放心，敲门叫她：“桑榆？” “我没事了。”里面传来沈桑榆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已经平复下来了，贺靳野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转头就发现沈逾归还拿着手机，沈逾归没有刻意遮掩，他一眼就看见沈逾归勾选了一个视频点击了“发送”键。 贺靳野有点震惊：“真发呀？” 他以为沈逾归是开玩笑的。 “嗯。”沈逾归见发送成功，才抬眼看贺靳野：“长辈们爱看。” “……” 贺靳野头一回觉得，沈逾归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内敛持重。 沈逾归其实……也蛮幼稚的。 ……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贺靳野不用再去做兼职，沈逾归也闲在家里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吃，沈桑榆还是呼朋唤友的早出晚归。 至于蒋沉嘉那边的事情，已经全权交给了律师。 假期最后一天，律师上门汇报处理结果，顺便来送赔偿款。 律师走后，贺靳野才想起来问律师费的事情。 沈逾归轻描淡写的说：“律师事务所跟我们公司有固定合作，这种小案子并不费神，他们赠送了服务当回馈客户。” 贺靳野不太懂，但觉得听起来很有道理。 事实上，沈逾归说的都是实话。 跟律师事务所有合作是真的，没收费也是真的，只不过是隐瞒了沈桑榆和她的小姐妹另外联合上诉的事情。 她们家里都不缺钱，也有时间，这种案子可轻可重，能让蒋沉嘉那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得安宁。 至于附加的其他代价，也没必要告诉贺靳野。 毕竟贺靳野还只是个学生，商业上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 等到贺靳野头上的伤养得差不多的时候，孟林从老家回来，接走了图图。 已经是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沈桑榆给贺靳野买了两顶棒球帽让他换着戴。 贺靳野习惯穿深色的衣服，早晨出门时背着双肩包，耳机塞在耳朵里听英语，戴上棒球帽，沈桑榆说他这样看起来特别高冷特别酷，帅得不行。 贺靳野对穿衣长相这种事情一向不关注，却下意识的去看沈逾归。 可沈逾归神情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沈桑榆也问沈逾归：“二哥，你看小贺哥哥现在是不是越来越像一个男大学生了？” 沈逾归只是看了一眼腕表：“再不出门就迟到了。” 沈桑榆觉得他扫兴，小心眼的和贺靳野说悄悄话：“他年纪大，审美差，我们别理他。” 贺靳野笑了一下，没说话。 他觉得沈逾归的审美其实挺好的。 家里的装修风格和摆件，做菜的色彩搭配，衣帽间里的手表服饰，这个家里很多地方都透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到了学校，贺靳野下车的时候，沈逾归例行和他说晚上的安排。 “我今天要加班，晚上不回家吃饭，让桑榆做给你吃，或者你们出去吃也行。” 贺靳野摘下耳机：“我下课比较晚，我就在食堂吃。” “那晚上我来接你？” “我应该回去得比你早。” 沈逾归便没再多说。 贺靳野下了车，拨了一个电话出去：“您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和您当面说清楚。” 第77章 这是还给您的 贺靳野在食堂吃了晚饭，回去上了会儿自习，八点的时候，他收拾东西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见面的餐厅是会员制的，他进不去，说明身份之后，他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有人出来带他进去。 贺靳野被带去了休息区。 正是用餐高峰期，休息区的人不少，有坐着散酒气的，有低声接电话的，整体氛围并不算吵闹。 靠墙有隔断的半封闭式休息区，隐私性稍微高一些，贺靳野选了进门第一个半封闭的休息区，坐着等了一会儿，赵舒焉才姗姗来迟。 贺靳野起身：“贺夫人。” 赵舒焉今晚在这里宴客，喝了点酒，神色有些倦怠：“说吧，什么事。”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回去生了好一阵的气，截胡了沈氏旗下的一个招商项目，心里的气才顺了一点。 只不过第二天贺洵安就知道了这件事，委婉的提醒她不要把那些鸡毛蒜皮的情绪扯到正事上来。 赵舒焉一下子就明白，是沈逾归那边敲打了贺洵安，但之后沈逾归那边却没有什么动作。 经此一事之后，她意识到沈逾归比她想象的更有手段，也更有眼界，倒显得她有些为老不尊了，便没再找过贺靳野。 她没想过贺靳野会约她见面，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觉得稀奇，毕竟贺靳野从未主动约见过她。 第94章 贺靳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双手递到赵舒焉跟前：“这是还给您的。” 赵舒焉看看桌上的卡，又看看贺靳野，紧皱着眉头，目光锐利道：“什么意思？” “小时候在你们家的公寓里住过四年，按照当时三千的月租，四年总共十四万四。熊阿姨照顾了我一年半，按照市场价月薪五千，十八个月算下来总共九万。加起来是二十三万四，算上利息七万二，这张卡里总共是三十万零六千块。” 这是贺靳野这些年里反复计算的账目，他早就熟记于心。 赵舒焉像是被震住，许久之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嗤笑道：“你确定只住了四年？还有，保姆的工资我们也是一直在付的，她可不止照顾你半年。要坚守骨气，也得把账目算清楚一些。” “贺夫人如果觉得我在说谎，可以尽管去查。您本来也没有照看我的义务，我其实很感激当年您的收留，我今天来找您，只是想真正意义上和您做一个了断而已。”贺靳野对赵舒焉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她是一个把体面看得很重的人，应该不至于故意为难他一个孩子，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但已经不重要了。 当年赵舒焉把他接回贺家，第二天就找了一间贺家产业底下的公寓安置他，还聘请了个保姆。 说起来也算是仁至义尽。 贺靳野已经不记得保姆的名字，只记得自己叫她熊阿姨，熊阿姨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只有他一个小孩子在家，便开始敷衍起来，逢年过节经常不来给他煮饭吃，过年更是十天半个月看不到人影。 贺靳野那时候就很不喜欢过节，因为每到那个时候，他就要饿肚子，次数多了他就开始自己做饭，但他做不来复杂的料理，就把食材一股脑的放到锅里煮，只要煮熟了就能填饱肚子。 第二年的时候，熊阿姨越来越敷衍，直到有一个月她没收到工资，就再也没来了，但贺靳野无处可去，只能继续住在那里。 好在他刚被丢到公寓的时候，偷偷跑回以前住的地方想要找孟惜。那天孟惜正在卖房子，看到他就一脸不耐，那时她刚从贺家拿了钱，手里宽裕，丢了两万打发他，让他滚。 那时的物价还很低，贺靳野守着那两万块在公寓里又生活了两年多也仍旧还剩下很多，直到有一天回去的时候再也打不开那扇门，他就离开了那里。 那年他十岁。 他又回到了孟惜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在那里守了好几天，被一个拾荒老人带回了家。 拾荒老人在那一带生活了很多年，贺靳野和孟惜住在那里的时候，曾经分过早餐给老人吃。他们一起生活了贫困但很温馨的两年，等贺靳野上中学开始寄宿的时候，老人去世了。 再一次，只剩下他自己。 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学习已经越来越好了，他尝到了成绩好带来的甜头，可以一直住在学校里，可以拿到奖学金和补助，可以不用饿肚子。 赵舒焉冷笑：“还敢让我去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吗？”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是奉永路的那间公寓吗？” 贺靳野转头，发现是贺洵缨，她手里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贺靳野收回视线：“是。” 贺洵缨的面色微变，看向赵舒焉：“妈，那间公寓十年前就被我卖了。” 那个楼盘是贺家的产业，赵舒焉特地留了一套转到她名下当作生日礼物，她那时候想买车，但赵舒焉觉得她年纪小，不肯给她买，她就悄悄卖掉了那间公寓。 她当时怕赵舒焉发现，提心吊胆了很久，所以记忆深刻。 赵舒焉闻言，面色大变的去看贺靳野。 男人年轻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怨也没有恨，好似这件事的当事人根本不是他。 赵舒焉想张嘴说什么，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她的视线落在了贺洵缨牵着的小外孙女身上。 当年，贺靳野来贺家的时候，也和她的小孙女一样大。 没人会喜欢丈夫在外面的“野种”，她厌烦贺靳野那张脸，教养让她无法去过多的为难一个孩子，所以他把贺靳野丢到外面小公寓里请了保姆照顾，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年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仁至义尽，觉得自己没有亏待贺靳野，所以她理直气壮的认为贺靳野欠她的。 可到头来，这个孩子在很多年前，就独自流落在外了。 “这件事我会去查的，这些钱你先收回去，等我查清楚了，我们再谈。”赵舒焉的语气已经明显的软化了下去，贺洵缨的话足够证明贺靳野说的都是事实，可她一时间还是无法接受。 第78章 因为我很关心你 贺靳野没有去拿银行卡，神色依旧平静。 “我知道这些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今天来和您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得到些什么，我只是……”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小时候，他觉得只要能吃饱，就什么都不奢求了。 后来长大了，能吃饱了。 他就想着，要是能把欠贺家的还清了就好了。 现在，他想贪心的抬头看一看未来。 赵舒焉无法与贺靳野对视，她移开眼：“我说了我会查清楚。” 第95章 她自小出身名门，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骄傲，虽然看重名利，但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底线。况且她也是做母亲的人，那时候贺靳野还是一个孩子，她虽然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怨恨，却也没想过要让他颠沛流离受尽苦难。 所以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贺靳野看了一下时间，站起身来：“我要回家了。” 已经九点了，现在出发，估计能赶在十一点之前到家。 跟平常回家的时间比起来，已经算是晚了，沈逾归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打电话或者发消息问他了。 背好书包，贺靳野又顿住脚步，转头看赵舒焉：“贺夫人，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再联系我，尝试走出去吧。” 他说不怨恨赵舒焉，是真的。 因为他知道，在这场恩怨里，赵舒焉很无辜。他理解赵舒焉作为原配的怨与恨，也知道孟惜和贺继山的无耻。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一直感到愧疚。 虽然他从小就龟缩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生活，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要靠自己争取。 因为第一名的奖金是最多的，所以他一直都是第一名。 因为有了对新生活的向往，所以他来找赵舒焉做一个了断，想放下身上的枷锁。 贺靳野一走，赵舒焉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力气似的一下子软软的靠在了沙发里。 “妈！”贺洵缨急忙过去扶她。 赵舒焉摆摆手：“没事。” 她攥着贺洵缨的手站起来：“走吧，他们还在包厢里等我。” 她们前脚离开之后，隔壁响起了说话声。 “炖菜哥，你老婆走了。”司漠醉眼朦胧的躺在沙发上，冲对面的沈逾归抬了抬下巴。 沈逾归原本一下班就想直接回家的，刚出办公室就接到了一通电话，说司漠喝醉了酒在饭店里大喊大叫闹事，饭店老板跟他们都是认识的，就拿司漠的手机找人来接他。 沈逾归过来的时候，司漠还躺在地上骂周楚聿。 他把司漠拖到休息区，找人要了解酒药，在司漠还要闹的时候，他轻飘飘一句：“再闹我就给周楚聿打电话”就让司漠熄火了。 贺靳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沈逾归都准备走了，看见贺靳野的身影之后，又坐了回去，之后就听见了贺靳野跟赵舒焉的对话。 “炖菜哥？”沈逾归拧眉看他。 司漠懒得和他解释：“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没事儿了。” 沈逾归见他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放心的起身离开了。 但走的时候，他还是和老板交待了一声，让他们照看一下司漠。 晚上起了风，贺靳野一出去，就被冷得一个激灵。 他连忙将外套拉链拉到顶。 来的时候是坐的公交，回程需要经过马路。 沈逾归出来的时候，贺靳野已经走到了马路中央。 他走路的时候微垂着头，从不东张西望，所以他一直没发现沈逾归。 等他过完马路，沈逾归才开着车从另一头绕到了公交站。 嘀—— 听到鸣笛声，贺靳野下意识的回头。 车窗降下去，露出男人笑意温润的脸庞：“小光头，上车。” 公交从不远处缓缓开了过来，贺靳野赶忙上了车。 沈逾归的车一开车，公交车就停在过去。 贺靳野把书包从背后拿出来，系好安全带，才反驳沈逾归刚才的话：“我的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出来了。” 大半个月过去，他头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刺刺的发茬。 “哦。”沈逾归知道他在意头发，故意叫他小光头就是为了看他认真辩解的模样。 贺靳野压了压自己的帽沿：“你在这边办事情吗？” 沈逾归不置可否：“你呢？” 贺靳野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有事。” 沈逾归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将书包抱在怀里，低垂着头，露出利落流畅的下颌线，好看又乖巧。 “晚上在食堂吃了什么？” 贺靳野知道沈逾归这个人很有分寸，不会多问什么，但听他这么快转移话题，贺靳野还是愣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给沈逾归报菜名：“西红柿炒蛋，肉末豆腐，还有花菜。” 沈逾归想起一开始的时候，贺靳野对他爱搭不理的模样。 那时候他要是问贺靳野这种问题，贺靳野一定不会耐心的给他报菜名，只会面无表情的回一个字：“饭。” 想到这里，沈逾归忍不住笑了一下：“不错。” 贺靳野听见他嗓音里的笑意，转头一看，发现他唇边确实有弧度：“你笑什么？” 沈逾归面上的笑意加深：“想知道？” 贺靳野莫名觉得，回答“想”和“不想”都会掉入陷阱，索性不说话了。 沈逾归却不甘寂寞：“小光头。” 贺靳野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你好烦。” 虽然嘴上说着好烦，但他的语气却并没有不耐烦，声音低低的，沈逾归觉得像是在撒娇。 沈逾归不逗他了，正色道：“寒假要不要去公司实习？” 贺靳野有些好奇：“什么公司？” “自然是家里的公司。” 贺靳野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第96章 过了几秒，他才说：“专业不对口。” 沈氏集团是大厂，实习工资很高，大家挤破了头都想进。 贺靳野也有点心动。 “想找专业对口的？”沈逾归语气认真：“要我找人帮你问问吗？” 贺靳野却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我实习的事？” 沈逾归像是被问住了，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我很关心你。” 第79章 派不上用场 贺靳野是个很敏感的人，除了孟惜以外，沈逾归是他相处时间最长的人，所以他隐约能察觉到沈逾归的一些情绪变化。 他能感觉到沈逾归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但他还是很平静的回了句：“我知道。” 沈逾归这样的人，但凡是有意想隐藏自己的心思，旁人是琢磨不到的。 贺靳野自小就见识过人性的光辉与阴暗，他深刻的明白人与人之间不必彼此透明的道理。 他不擅长追根究底，这种需要耗费心力的事，对他本就贫瘠的情感世界是一种巨大的损耗。 尽可能的减少与人的连接，将自己的方寸之地圈得更加严实一些，是他的生存之道。 沈逾归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们到家的时候，沈桑榆正在客厅打游戏。 她和他们打了招呼，就眼巴巴的看着沈逾归。 沈逾归知道沈桑榆要说什么，目送着贺靳野进了房间，才走到沈桑榆对面坐下。 沈桑榆殷勤的给他倒了杯水：“二哥，一个月的时间明天就到了，我是不是可以搬走啦？” “嗯。” “那我的生活费……” “我会让孟林打给你。” “谢谢二哥！” 沈桑榆双手合十，虔诚得像是在拜佛。 她刚要起身，又良心发现的问沈逾归：“二哥，你心情不好呀？” 毕竟是跟着沈逾归长大的，她对沈逾归的还是多少有些了解。 沈逾归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说话的时候很明显有些神思不属。 “没事。”沈逾归摆了摆手，示意她走。 客厅里只剩下沈逾归一个人。 他扯松领带，靠进了沙发里。 之前去查贺靳野的时候，关于那部分查不到的资料，今晚亲耳听见了。 幼年的贺靳野犹如一株浮萍，他奋力攀爬着上岸，顶着风雨顽强的在土地生根发芽。 沈逾归出身优渥，那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困苦。 他只知道，贺靳野仅仅是平安长大，就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用和可笑。 贺靳野是生命力那么顽强的人，顽强到令人震撼，让他觉得自己那点心疼在贺靳野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拥有的财富地位，在贺靳野面前也派不上用场。 他甚至不能为贺靳野做什么。 就连他试图为贺靳野的实习出份力，都因为专业不对口被拒绝。 …… 贺靳野洗完澡出来，发现沈逾归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像是在发呆。 沈逾归听见动静，抬眼看见贺靳野手里拿着衣服。 “我先去洗衣房。” 贺靳野推门出去的时候，碰见了收完衣服哼着歌的沈桑榆。 她高兴的说：“明天我就搬走啦，不要太想我哦。” 家里很早就给沈桑榆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她平时上学一个人住在那里，没有人管特别自在。 贺靳野一脸淡然：“不会。” “好冷漠。”沈桑榆故作悲伤，叹着气走了：“跟二哥一样。” 贺靳野闻言不由得笑了笑。 沈桑榆走了，意味着他可以不用再和沈逾归同床共枕了。 他面上的神情淡了下来。 一个人睡挺好的。 不用担心会卷别人的被子。 这一晚上，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明天是周末，贺靳野的伤已经养好了，要去做兼职，所以睡得很早。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卷了被子，身旁的位置也是空的。 贺靳野以为时间很晚了，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发现才七点。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洗漱完一推开门出去，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沈逾归正端着菜放到餐桌上，远远的看见了贺靳野的身影，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吃早饭。 贺靳野走近一看，愣住了：“有其他人要来家里吃早餐吗？” 丰盛得不像是早餐，半个桌子都摆满了菜，跟正餐没什么两样。 沈逾归只是笑了一下：“你先吃。” 贺靳野也就不再多问，吃完早餐就出门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和主管说了寒假不会再来兼职的事情。 主管有些遗憾：“没事，我们另外再招人就是了。” 贺靳野回到家的时候，沈逾归已经做好了饭。 依旧很丰盛。 沈桑榆拿好了碗筷，招呼他过去吃饭。 吃完饭沈桑榆就走了。 房子里一下子又只剩下贺靳野和沈逾归两个人。 贺靳野去洗碗，沈逾归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他洗完碗，准备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到之前的房间，就看见沈逾归从主卧隔壁的另一间房里走出来。 “以后住这间吧。”沈逾归退到一旁，示意贺靳野进去。 第97章 贺靳野不解的走进去，发现房间里有很明显的打扫过的痕迹，连床都已经铺好了。 之前这间房一直是关着的，应该是没有整理出来，也不知道沈逾归是什么时候打扫的。 他只是不明白，沈逾归为什么突然给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沈逾归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桑榆以后可能还会来住，那个房间留给她，免得再搬来搬去。” 他说完，还给了贺靳野一把房间钥匙。 “谢谢。”贺靳野道了谢，欣然接受了。 这个周末，贺靳野忙着兼职，回到家就是吃饭洗澡睡觉，跟沈逾归的交流也很少。 周一回学校的时候，沈逾归像往常一样要开车送他去。 贺靳野没有立刻回答，他往公交站台看了一眼，回头的时候在沈逾归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紧张。 紧张什么呢？ 担心他不同意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沈逾归，对贺靳野来说十分陌生。 他想了想，还是坐上了沈逾归的车。 沈逾归面上神情霎时一松，上前替他打开了车门。 沈逾归看起来很高兴。 贺靳野有些莫名其妙。 之前又不是没坐过沈逾归的车，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到了学校，贺靳野前脚下车，沈逾归也从另一边下去：“晚上我来接你。” 不等贺靳野回应，沈逾归就回到车里，驱车离开了。 像是生怕贺靳野会拒绝。 贺靳野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才转身往学校里走。 第80章 小两口的新情趣 下午的时候，沈逾归收到了贺靳野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ay：“晚上要兼职，不用接我。” 意思是，他要回自己的出租屋住。 沈逾归看完消息，很平静的回复：“好。” 但放下手机之后，他的面色便黯然了几分。 孟林原本是进来汇报工作的。 他汇报到一半的时候，看见沈总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接着沈总就抬手示意他暂停。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是微信界面。 沈总一般不在工作时间看微信消息，除非是提前约好了要在微信上沟通的工作伙伴。 孟林好奇，但孟林不问。 “沈总，要继续吗？” “等会儿我自己看。”沈逾归轻轻点了点办公桌，示意孟林把文件放下。 孟林放下文件，转身出去的时候，又回头偷偷看了一眼。 他的工作狂老板并没有立刻拿起文件，而是仰头靠在椅子上，一副无心工作的模样。 孟林心中大为震撼。 他不在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沈总竟然不爱工作了？ …… 接下来的几天，贺靳野都没有回沈逾归的公寓。 之前一直住那里，一是因为有猫要照顾，二是因为沈桑榆搬了过去。 现在猫和沈桑榆都走了，他不回去也没什么。 不过是回到最开始的相处状态而已。 只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 贺靳野渐渐觉得外面的早餐有些难吃。 以前他从来没有过食物难吃的想法，他只会觉得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就是好食物。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不太好。 不应该挑食。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想到沈逾归做过的菜。 沈逾归几乎每天都会给他发一条消息。 沈逾归：“回家吗？” ay：“要做兼职。”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重复一遍。 回到最初的冷淡，彼此泾渭分明。 转眼到了周五。 贺靳野上完最后一节课出来，就看见了赵舒焉。 他们没有去外面，而是去了附近的人工湖。 贺靳野跟赵舒焉两人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赵舒焉。 “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那天跟贺靳野见完面，她回去之后，一个电话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照顾贺靳野的那个保姆，工资是和贺家佣人一起算的，那时候恰逢老管家疾病离世，新管家上任核算佣人薪资的时候见少一个人就划掉了保姆的工资。 那时候赵舒焉忙着独揽贺氏的大权，哪里会过问佣人工资这种小事。 新管家不过是尽职尽责，赵舒焉不过是忙于自己的事业，贺洵缨不过是卖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他们好像都没做错什么。 但他们却让那么小的贺靳野独自承担了一切。 “都过去了。”贺靳野看着被微风吹皱的湖面，淡淡的说：“况且你本来也不欠我什么。” 赵舒焉拿着包的手攥紧了几分：“你在贺家有一部分继承权，份额比例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吗？” 贺靳野闻言，扯了扯唇角：“何必呢，贺夫人。” 人性的复杂就在于，既恨又爱，既狠辣无情，又还留有一丝人性。 赵舒焉就是这样，她恨不得贺靳野去死，却又为了利益收留他利用他。 同时，她又想让自己做这些事的时候心安理得。 当她发现自己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就想花钱买个心安。 望着贺靳野脸上洞悉般的神色，赵舒焉觉得有些难堪：“你应该知道，我也没想让事情变成这样。” 第98章 “正因为知道，所以我们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说话。” 贺靳野的话，让赵舒焉哑了声。 半晌，赵舒焉才再次出声：“你和孟惜不一样。” “所以，我现在不欠贺家了，是吗？”贺靳野看着赵舒焉，语调很慢很认真。 赵舒焉面色复杂：“是。” 话音落下，她就看见眼前的男生露出了笑意。 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赵舒焉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他每次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 “那就到此为止吧。”贺靳野站起身来，将耳机塞到耳朵里，背上书包离开了。 赵舒焉看着他的背影，良久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 贺靳野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晚上在餐厅做兼职的时候，他难得在替客人点单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经理都觉得惊奇，趁没人的时候悄悄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贺靳野点头：“是。” 经理失笑：“难怪看你一晚上这么高兴。” 不过贺靳野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他看见了唐诣。 唐诣的无耻和难缠，贺靳野是见识过的。 他不想惹麻烦，趁着唐诣没发现他，想转身避开。 可唐诣身边的一个男人却眼尖的发现了他，男人往贺靳野的方向指了指，唐诣就看了过来。 他朝贺靳野勾了勾手指，示意贺靳野过去。 贺靳野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动。 身旁有同事提醒他：“客人叫你。” 贺靳野没搭理，转身就往员工更衣室走。 这兼职不是非做不可，但绝不能和唐诣有牵扯。 那种混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只可惜，今晚要白干了。 “站住！” 唐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靳野没有搭理，走得更快了。 他一进更衣室，就开始解衣服扣子。 迅速换好自己的衣服，从餐厅另一个门溜走。 刚走出去，他就接到了经理的电话：“人去哪儿了？前面忙着呢！” “我有急事……”贺靳野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眼前驶过的车看了过去。 车窗降了一半，能很清晰的看见唐诣的脸。 贺靳野站在地方光线暗，他们没发现他。 直到唐诣的车开走了，贺靳野才冲着电话那头改口：“我马上回来。” 餐厅二楼的包厢的窗前，司漠的目光在大堂看了一圈。 看见贺靳野的身影之后，他才冲对面的沈逾归说：“回来了。” 沈逾归嗯了一声，端着酒杯自顾自的喝酒。 司漠歪着脑袋看他：“这是你们小两口的新情趣吗？” 第81章 心上人的允许 沈逾归闻言，终于撩起眼皮看了司漠一眼。 “要不然，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躲在这里看你老婆打工，却不出去？” 司漠等了半天，沈逾归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喝酒。 司漠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吵架啦？” 吵架么？ 沈逾归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没有。” 司漠察觉到他的低落，不由得正色道：“那是怎么了？之前你们不是还一起逛公园吃炖菜吗？” “没事。” “那你干嘛跟个变态一样鬼鬼祟祟的暗中偷窥人家小贺？” “……” 沈逾归被噎了一下。 他将手里的酒杯转了好几下，才幽幽出声：“在等一个机会。” 等一个贺靳野给的机会。 他们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他有些想见贺靳野。 不露面，也是因为不想给贺靳野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他自然是有很多办法让贺靳野心甘情愿回家的，可他不想再那样了。 那些游刃有余的手段，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罢了。 沈逾归觉得，这大概也是贺靳野明明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依旧装作无知无觉的原因。 感情与做生意是不一样的。 做生意只要利益一致就可以了。 而感情，需要放低姿态，付出真心，拿出最大的诚意，礼貌的得到心上人的允许，再迈脚走进去。 所以，他现在，在等待贺靳野的允许。 司漠听得云里雾里，很认真的询问：“请问能说人话吗？” 沈逾归也不生气：“听说已经有很多人在打听周楚聿的行程了。” 司漠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随即冷笑：“就只知道拿周楚聿刺我是吧？” 沈逾归淡然开口：“有用就行。” “……” …… 下班的时候，后厨煮了夜宵。 贺靳野吃完夜宵出来，已经接近十二点。 这是很繁华的地段，街上的人还很多，贺靳野走去公交站的时候，看见了电影院的广告横幅。 上面写着，零点之后，大学生打折。 贺靳野停下来，没有犹豫太久，就调转了方向。 他第一次进电影院，询问过后买了张零点场的电影，走进影厅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午夜场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电影也并不算精彩。 但贺靳野看得很认真，内心从未有过的轻松安宁，让他找到了一点类似幸福的感觉。 第99章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贺靳野站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出租屋，距离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他付了钱下车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路口，发现那里停了辆车。 只不过那个位置正好没灯，看不清是什么车。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个，是因为刚才坐出租车进来的时候，那里并没有停车。 贺靳野今天心情很好，并没有多想，转身就刷了门禁卡走进了楼里。 出租车从旁边经过，巷子里空无一人，停在路口的那辆车才有了动静。 沈逾归打开车门，下车走到了贺靳野的楼下。 …… 贺靳野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沈逾归发过来的消息。 沈逾归：“要出差一段时间，有事打电话。” 昨天睡得太晚，贺靳野有些眼花，揉着眼睛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沈逾归发来的消息。 ay：“周末也要出差？”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沈逾归：“快年底了，项目有点赶。” 他回得这么快，贺靳野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回了句：“哦。” 沈逾归又发来消息：“是去渔州，两个星期才能回来。” ay：“嗯。” 沈逾归：“要好好吃饭。” 又开始啰嗦了。 贺靳野打字回复：“知道了。” 他猜测沈逾归应该不会再发消息过来，就放下了手机。 渔州…… 贺靳野猛地想起来，他一个人去领证的那天，沈逾归就是在渔州出差。 前一天是他生日，沈逾归还特意提前准备了生日礼物给他。 贺靳野的视线落在衣柜上。 随后，他起身下床，打开衣柜，将最里面的礼盒抱了出来。 收到这个礼物之后，只拆开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贺靳野打开礼盒，把篮球抱出来拿在手里颠了颠，又去拿床上的手机。 …… 机场的vip休息室里。 空姐过来通知可以登机了，沈逾归合上文件递给孟林，刚起身，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查看手机消息。 没走两步，他就猛地停了下来。 屏幕上，是贺靳野刚发来的消息： “我不会打篮球。” 孟林见沈逾归盯着手机屏幕不动，疑惑的叫了声：“沈总？” 没有反应。 孟林小心翼翼凑上前，发现自家老板嘴角上扬，看起来特别高兴。 他跟了沈逾归这么几年，还是头回见沈逾归笑成这样。 这几年，不管多大的项目开庆功宴，沈总的脸上永远是沉稳冷静的模样，也只有从奖金额度上可以看出来他很高兴。 直到空姐再次过来催促，孟才不得不提高音量：“沈总！” 沈逾归终于有了反应。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很快的编辑了一条消息： “等你有时间，我教你。” 贺靳野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久违的有些羞臊。 沈逾归明明是大家口中“随时有几个亿的生意要谈”的大忙人，却说要等他有时间再教他打篮球。 说得好像他比沈逾归还忙一样。 …… 临近期末，贺靳野越来越忙。 他根本就没时间去想出差的沈逾归。 直到某天结束兼职深夜回家，在老旧的出租屋门口，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沈逾归，他才惊觉半个月过去了。 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贺靳野一眼就看出来沈逾归瘦了一些。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楼道里昏暗的声控灯熄灭，贺靳野才用力跺了下脚。 灯光再亮起来，沈逾归依旧像刚才那样看着他，目光专注而幽沉。 贺靳野这才走上前，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和他说话。 “你回来了啦。” “嗯。” 贺靳野推门进去，转身看见沈逾归还站在门口，看起来莫名有点眼巴巴的感觉。 他顿了一下，才开口：“进来吧。” 沈逾归这才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第82章 骗人 进入冬季，气温直线下降，深夜正是最冷的时候。 房子里没有暖气，敞开的窗户里有风灌进来，刺骨的冷。 “你先坐。”贺靳野去关窗。 这是沈逾归第二次过来，房间内的摆设看起来和上一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但他坐下来之后，仔细环顾一圈，还是发现了一些区别。 鞋架上多了一双毛绒拖鞋，书桌上多了个笔筒，窗台上多了一盆刺球。 都是些细小的物件，释放出主人积极生活的信号。 贺靳野关好窗回头的时候，就看见沈逾归的脸上闪过细微的笑意。 四目相对，他提起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渔州的烧鸡很有名，买了一只回来，我们一起尝尝。” 烧鸡是在一家百年老字号的店铺排队买的。 上次他给贺靳野送了篮球，以为不会出错，没想到贺靳野不会打。 所以这次他特意买了吃的东西。 贺靳野本来就不挑食，况且这家烧鸡口碑很好，他觉得贺靳野应该会喜欢。 第100章 贺靳野的视线落到盒子上：“现在吃吗？” “嗯。” “我要先煮包泡面。” 贺靳野下班的时候就觉得饿，回来的路上就盘算着到家之后要煮碗热腾腾的泡面吃。 他这样说原本也不是为了取得沈逾归的同意，所以他也没等沈逾归说话，就去了阳台。 他先给烧水壶接了水，把开水烧上之后，才另外用小电锅煮水。 盖上锅盖，他一抬头就看见沈逾归站在门边。 贺靳野没来由的想起沈逾归出差的那天在微信上嘱咐他好好吃饭。 而此时，沈逾归的视线就落在他的小电锅上。 他莫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我平时都在食堂吃饭，偶尔晚上饿了才会煮泡面应付一下。” 解释完，他去观察沈逾归的脸色。 沈逾归却突然问了一句：“能煮下两人份的吗？” “嗯。”贺靳野点点头，明白过来：“你要吃吗？” 沈逾归嗯了一声，嗓音带笑：“麻烦你了。” 贺靳野往锅里加了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不然还是点外卖吧。”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吃泡面太委屈沈逾归了。 他都怀疑沈逾归可能没吃过泡面。 “外卖太慢了，我有点饿。” 闻言，贺靳野也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开水壶里的水开了。 贺靳野拿出杯子，沈逾归就接了过去：“我来倒。” 他没跟沈逾归抢。 小电锅里的水也烧开了，他拆开泡面放进去。 撕调料包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沈逾归双手捧着水杯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握在水杯上的手指微微泛着白。 阳台是封闭式的，窗户紧闭，依旧有风不知从哪里的缝隙钻进来。 贺靳野是不怕冷的，小时候的冬天更冷，没有暖气也一年一年的抗过来。 但他忘了，沈逾归和他不一样。 沈逾归一年四季都生活在温度适宜的房间里，没他抗冷。 “你先进去吧，面马上好了。”屋里会比阳台暖和一点。 沈逾归像是看出他的想法，面色微顿：“我不冷。” 锅里的面已经煮得差不多了，贺靳野拨下电源，端着锅就往里走。 经过沈逾归的时候，他冷不防的突然伸手去摸沈逾归的手。 触感冰冷。 “骗人。”贺靳野面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沈逾归。 沈逾归动了动唇，难得无话可说。 贺靳野把泡面放到桌上后，就去角落里找了一个小太阳取暖器。 取暖器放到桌子底下，通电之后，烤得人暖烘烘的。 看着很新，沈逾归问他：“新买的？” “嗯。”贺靳野盛了碗面让放到沈逾归跟前：“二手网站上买的，上门自提只要十块钱。” 九成新的取暖器，卖家用不着，放家里觉得占地方，就挂到了网上。 十块钱，和白送没什么区别。 卖家是个很好心的人，贺靳野觉得自己运气很好，语气不由得有些骄傲。 沈逾归听完，由衷的说了句：“真厉害。” “什么？”贺靳野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觉得你很厉害，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沈逾归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英俊的脸上满是真诚。 初见贺靳野的时候，沈逾归觉得他活得很消沉。 但在彻底了解过贺靳野的过往之后，他才知道贺靳野活得有多努力。 贺靳野这一路走来，有无数个可以促使他步入歧途的节点，可他每一次都只埋头走自己的路。 沈逾归有时候在想，异地而处地，他不一定有贺靳野这样坚韧顽强。 贺靳野愣了一下，辩驳道：“我觉得你说得有点夸张。” 沈逾归只是笑，也不过多解释。 烧鸡拆开之后，贺靳野发现上面还冒着热气。 他伸手悬在上方探了探，有些吃惊：“竟然还是热的？” “热的好吃。”沈逾归是算好时间去排队的，打包的时候加了保温袋，买完就直接上了飞机，下飞机就直接赶过来。 贺靳野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也要吃泡面了。 想必一路上赶得急，没顾得上吃饭。 很难想象这是沈逾归会做的事。 贺靳野沉默了一下才说：“凉了还可以再热。” 沈逾归不语，递了个鸡腿给他。 贺靳野咬下一口油香脆嫩的鸡肉，突然想起之前沈逾归说谈恋爱和做项目区别不大。 他问沈逾归：“这样费时费力带一只烧鸡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你不觉得很不划算吗？” 沈逾归挑眉：“为什么这样问？” 贺靳野：“做项目不都是要计算得失衡量利弊吗？” 他问得真诚，沈逾归的脸上闪过疑惑：“这和做项目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说谈恋爱和做项目，本质上区别不大。” “……” 沈逾归觉得人有时候还是不应该太自信。 太自信就会说出一些满是漏洞的话。 他现在体会到了司漠曾经说过的“脸疼”的那种感觉。 排队买烧鸡的时候，他哪儿会想这么多。 第101章 一抬眼，对面的贺靳野正一边啃一鸡腿，一边好整以暇的看他，眸子黑得发亮，藏着狡猾的笑意。 沈逾归眼尾倏地一扬，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第83章 宝宝好霸道 贺靳野看到沈逾归眼尾上扬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 等听完沈逾归的话，他啃鸡腿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 但他迅速的做出了反应：“我没说。” 沈逾归不说话，只是笑。 贺靳野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不准笑啊？”沈逾归不笑了，支着头叹气：“宝宝好霸道。” 贺靳野：“……” 他再理沈逾归，他就是狗。 虽然他们最近都没见面，但他能感觉到沈逾归和他聊天时的小心翼翼。 他隐约能猜到原因。 人在不自信和害怕的时候，就会变得小心翼翼。 这种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生活得小心翼翼。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之所以不回沈逾归的公寓，是想冷静一下，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一点。 沈逾归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绕路找借口来见他，他就知道沈逾归猜到了他的想法。 这一点，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沈逾归很聪明。 他只是没想到沈逾归的态度会变得小心起来。 他不太确定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沈逾归的不自信和害怕。 但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忍心。 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不忍心有些多余了。 沈逾归厚脸皮的事情做得不少，只要稍微察觉到一点缝隙，他就不再掩饰无赖的本性。 贺靳野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 沈逾归笑眯眯的又递过来一个：“再吃一个。” 贺靳野恍若未闻，只管埋头吃泡面。 到后面，泡面和烧鸡都吃完了。 沈逾归要去洗碗，贺靳野也没拦。 嘴上占他便宜的男人，就该多干点活。 只不过，两个碗洗十分钟，是不是太久了？ 贺靳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偏头朝阳台看过去。 男人脱了外套，里面一件高领薄衫被紧实的肌肉撑得很有型，高大的身影被围困在简陋狭窄的阳台里，低着头专注的洗碗，有些违和，但看起来特别性感。 成熟男人的魅力，和脸的关系不是很大。 可沈逾归不仅有魅力，脸也特别好看。 贺靳野的目光忍不住从沈逾归的脸上寸寸往下打量。 在被沈逾归发现之前，他脸红心跳的别开眼。 果然人不能吃太饱。 吃饱了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之前烧的开水已经放凉了，贺靳野仰头灌了一大杯。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没那么烫了，才朝沈逾归扬声问：“洗完了没有？” “洗完了。” 沈逾归将毛巾晾起来，擦干手，关门走进来。 贺靳野立刻就要起身：“我送你下去。” “外面风大。”沈逾归却又坐了下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幽幽的补充了一句：“很冷。” 那样一双漂亮多情的桃花眼望过来的时候，都不用言语挑逗，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贺靳野红着脸避开他的目光：“上车就不冷了。” 沈逾归语气认真：“晚上开车不安全。” “你可以请代驾。”贺靳野仍旧不敢看沈逾归。 他有点烦了，索性说道：“再不走，下次别来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逾归站起身来。 贺靳野起身送他。 到了门口，沈逾归回头：“别送了。” 嗓音低低沉沉的，听起来很稳重。 可他的眼神却像被赶出门的小狗一样可怜。 贺靳野差点就心软了，但还是很快清醒过来：“路上小心。” 年纪大的男人果然狡猾。 差一点就主动开口让他留下了。 沈逾归脚步轻快的下楼，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又忍不住探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随后拿出手机给贺靳野发消息：“我走了。” 贺靳野去洗漱了，回来才看到消息，回了个：“嗯。” 躺下之后有点睡不着，从床头拿了本书来看。 有点看不进去。 他放下书，关了灯，在黑暗中翻来覆去。 直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迅速把手机拿过来。 沈逾归：“到家了。” 贺靳野趴在床上，打字回复：“嗯。” 沈逾归：“明天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ay：“明晚有兼职。” 沈逾归：“我去你兼职的地方看你。” ay：“……” 他觉得沈逾归有点缠人。 沈逾归：“你同意了？” ay：“你不去洗澡吗？” 沈逾归：“等下洗。” ay：“你去洗澡吧，我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贺靳野就看到了沈逾归发来的消息： “今天又降温了，穿厚一点。” 消息是十分钟前发来的。 贺靳野返回手机主界面查看了一下天气，的确降温了。 ay：“知道了。” 第102章 沈逾归：“今天早上没课，怎么醒这么早？” 倒是把他的课表记得清楚。 ay：“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沈逾归：“我要起床去公司了。” ay：“不做早餐吗？” 沈逾归：“做了也没人吃。” 这句话怎么看都觉得很幽怨。 贺靳野回了句“我睡了”就把放下了手机。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沈逾归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沈逾归：“吃午饭了吗？” ay：“正在吃。” 贺靳野叼着筷子，拍了张午餐的照片发给他。 沈逾归觉得菜量有点少，问他够不够吃。 ay：“够吃，已经吃了一半了。” 沈逾归：“听说你们学校的饭很好吃。” ay：“听谁说的？” 沈逾归：“孟林。” ay：“晚上给你打包一份？” 办公室里，沈逾归看完消息，面无表情的看向孟林：“他说给我打包。” 孟林语塞：“……” 沈总一上午都无心工作，有什么事都让他自己做决定，还时不时的看手机。 孟林凭借自己贫瘠的感情经验，察觉到自家老板陷入了爱河。 在了解了沈逾归想名正言顺的去学校看贺靳野的时候，他就适当的出了一些馊主意。 比如说，夸贺靳野学校的饭好吃，然后就会被贺靳野邀请去学校食堂吃饭。 可他也没想到贺靳野的脑子这么好使啊。 “算了，你去忙吧。”沈逾归有点嫌弃的朝孟林挥手。 孟林其实是不太服气的。 他跟了沈逾归四年，就跟着沈逾归一起做了四年单身狗。 要不是家里联姻，沈总哪儿能过上有老婆的好日子。 所以他觉得沈总是没资格嫌弃他的。 第84章 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一整天，只要贺靳野闲下来看手机，就总能看到新消息。 沈逾归就这么闲吗？ 可他之前明明很忙，三天两头要出差。 晚上贺靳野去兼职的时候，沈逾归比他还积极。 他还没到，沈逾归就已经过去点了一桌。 贺靳野在更衣室里看的最后一消息内容是沈逾归发过来的位置和桌号。 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贺靳野发现沈逾归那最后一条消息完全是多余了。 沈逾归没有去包厢，选了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 他一个人点了一大桌菜，风衣外套挂在一旁的椅背上，里面是他惯常会穿的衬衫和西装，哪怕只是悄无声息的坐在角落里，那一身矜贵优雅的气质也格外醒目。 其他食客的目光纷纷朝那边看，服务生也装作不经意的挨个从那里经过只为偷偷看他一眼。 贺靳野想看不见他都难。 沈逾归对其他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垂眸专注的盯着手机。 说来可能有些自恋，但贺靳野就是很笃定的觉得沈逾归是在等他的消息。 贺靳野拿着水壶走过去。 “先生，请问需要加水吗？” 沈逾归蓦地抬头，平静无波的眼眸瞬间被笑意点亮：“要。” 但他的水杯还是满的。 “麻烦等一下。”沈逾归端起水杯开始喝水。 贺靳野以为他喝点水意思一下就行了，结果他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给他倒水的时候，贺靳野忍不住低声说他：“喝那么多干嘛？” 沈逾归整个人放松的靠在座椅里，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爱喝。” 他全部喝完，贺靳野就会多倒一点水，他就能多看贺靳野一会儿。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 免得影响贺靳野工作。 贺靳野知道他在胡扯：“我要去忙了，你自己待会儿早点回去。” 他说完就提着水壶离开，去给客人点单。 后面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贺靳野忙得完全没时间去想沈逾归。 九点的时候，大厅空出许多座位，贺靳野才想起来去看沈逾归。 角落的桌子已经空了下来。 贺靳野又找了一圈，没找到沈逾归的身影，他有些失落的收回了视线。 竟然真的走了。 他平时明明脸皮很厚的，今晚竟然这么听话。 下班的时候是十点。 贺靳野换完衣服，走出餐厅，便顿住了脚步。 餐厅门前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车主正从车里下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他过去。 贺靳野迈开步子，快走近的时候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你没走啊？” 沈逾归听出他语气里的惊喜，勾起唇角：“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贺靳野静静的看了他两秒，弯腰就坐进了车里。 沈逾归扶着车门不松手。 贺靳野觉得他很幼稚，抿着唇角和他对视了片刻，才无奈的说：“是。” 沈逾归满意了，替他关上车门。 他一上车就问贺靳野：“饿不饿？” “有点。” “我打包了饭菜，回家热着吃。” 贺靳野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后面的打包袋，打包袋上面的logo是贺靳野兼职的这家餐厅的。 他就知道，沈逾归点那么多菜吃不完。 沈逾归并没有明确的说要回哪个家，贺靳野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沈逾归只会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耍无赖。 第103章 汽车最终停在了贺靳野的出租屋楼下。 今天回来得有些早。 他们下车时遇到了房东阿姨。 房东阿姨对沈逾归记忆深刻，笑眯眯的对贺靳野说：“小贺，你亲戚又来看你呀。” 贺靳野看了沈逾归一眼，发现他绷着一张脸，忍着笑点头：“嗯。” 沈逾归第一次来的时候遇到了房东阿姨，他自己说是亲戚，现在对亲戚的身份不满意了，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贺靳野平时和房东阿姨打照面都是一副没有多余表情的模样，今天却带着笑意，房东阿姨便忍不住多问了句：“你亲戚看着蛮年轻，结婚了没有呀？” 这次不等贺靳野开口，沈逾归就抢先回了句：“结了。” 他的语气得意得很，跟打了胜仗一样。 房东阿姨面露遗憾：“原本还想给你介绍女朋友的。” 但她很快又重振旗鼓，一脸期待的看向贺靳野：“你应该还是单身吧？” 她这里的租户经济条件都不怎么样。 但贺靳野是其中最帅的，在隔壁宁城大学读书，忙里偷闲的打工赚钱，这么踏实勤奋，以后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虽然不爱说话，但这不算缺点。 “他也结婚了。”沈逾归一把将贺靳野揽进怀里，目光发沉的看着房东阿姨。 房东阿姨惊得瞪大眼：“啊？” 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扫，表情变来变去，一会儿觉得不可思议，一会儿又觉得可惜，一会儿又觉得困惑。 贺靳野被看得不好意思，他朝沈逾归的方向轻轻别过脸，小声说：“我们走吧。” 他声音小得跟小猫哼哼似的，沈逾归微微偏了下头，将耳朵凑近了一些才听清内容。 知道他害羞，沈逾归不疾不徐的开口：“阿姨再见。” “再见……”房东阿姨一脸惋惜的离开了。 好一会儿，还能隐约听见她自言自语的说“可惜”。 沈逾归揽着贺靳野就往里走。 贺靳野抬起手臂轻轻挣了一下：“你可以放开我了。” 沈逾归停下来，松开手看着他，眼神看起来很无辜，还有点委屈。 “这样不好走路。”贺靳野解释。 沈逾归沉默片刻，牵住他的手：“这样不影响走路。” 沈逾归语气很认真的阐述事实，让贺靳野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让他牵就很不讲道理。 所以贺靳野不挣扎也不说话。 他默许了。 沈逾归的心情明显变好了起来，贺靳野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他带着轻轻晃动。 牵个手有什么高兴的，又不是没牵过。 他问沈逾归：“以前没跟人牵过手吗？” “你知道的，蒋沉嘉不喜欢男人，所以我们没有发生过任何肢体接触。”沈逾归说到这里还微微叹息，像是有点伤心：“他说不定还觉得我很恶心。” 第85章 别离我这么近 被人嫌恶是什么滋味，贺靳野再清楚不过了。 沈逾归这样的出身，从小到大都是光环加身，蒋沉嘉应该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遇到的最大挫折。 尽管他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但被欺骗，被厌恶，他应该也是难过的。 贺靳野缓缓收紧指尖，轻轻反握住沈逾归：“那不是你的问题，你没做错什么，是他不应该欺骗你。” 沈逾归一直都知道贺靳野不太会安慰人。 他说的话没有什么技巧，简单朴实，却让沈逾归的心里无比熨帖。 “嗯。”他无声的笑，悄悄将贺靳野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贺靳野自然感觉到了，只微微抿了下唇角，从沈逾归的角度看下去，就觉得他很乖，乖得惹人疼。 沈逾归立时就有些唾弃自己。 与贺靳野的经历相比，他有什么资格卖惨，他觉得自己卖可怜博同情很卑鄙。 他敛了神色，沉声道：“其实，我当时若是再上心一些，就能发现蒋沉嘉的意图。” 若是早些发现蒋沉嘉的意图，也不至于被欺瞒那么久。 是他给了蒋沉嘉欺骗他的机会。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贺靳野的房门前。 贺靳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松手，自己要拿钥匙开门。 沈逾归松开了手，静静站在一旁。 贺靳野拿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当时也觉得奇怪，沈逾归这么敏锐缜密的性子，怎么可能被蒋沉嘉骗那么久。 现在想来，确实是因为不上心。 不在意才不上心。 蒋沉嘉认为沈逾归很吃他虚情假义的那一套，沈逾归认为蒋沉嘉适合做伴侣。 在他们那段纠葛当中，两个人都不诚心，都没有好好的投入到感情当中，所以最后才闹得那样难看。 贺靳野想通这些，才蓦然发觉，沈逾归也并不是全无缺点。 沈逾归发现贺靳野开门的动作变得很慢，像是在想事情。 贺靳野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单手扶着门，看起来像是在等沈逾归进去之后就关门。 可沈逾归却觉得，贺靳野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去热菜。”他的目光细细在贺靳野脸上扫过，却一无所获，看不出贺靳野在想什么。 “嗯。” 贺靳野转身去收衣服。 第104章 冬季潮湿，挂了一周的衣服，摸上去依旧有潮。 反复摸几次之后，又像是已经干了。 贺靳野拿着衣服去找沈逾归：“你帮我看看衣服到底干了没有，我总觉得有点潮。” 沈逾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衣角，微微蹙眉：“确实有点潮，再晾一晾。” 贺靳野又把衣服重新晾了回去。 沈逾归看着他晾衣服的背影说：“最近气温低，家里有烘干机正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可以把衣服拿回家洗。” “那样太麻烦了。”贺靳野放下晾衣杆：“我以前都是这样晾干的。” 成年人的一些话题，需要适可而止。 沈逾归没有再说话，低头将热好的菜盛出来。 贺靳野这里就一个小电锅，沈逾归带了三个菜，热起来有些麻烦，但他面上并没有不耐的神色。 贺靳野给小太阳通上电，拿出碗筷摆到桌上。 贺靳野小时候饿过肚子，所以他不管吃什么东西，都吃得特别香。 沈逾归晚上没吃多少，看他吃得这么香，也不由得多吃了一些，两个人就这样将打包的饭菜都吃完了。 吃过饭，沈逾归也没再找借口想留下来，自觉的收好垃圾就准备离开。 贺靳野说吃得太饱，要跟下去送他。 沈逾归走得很慢，贺靳野也不催促，到了楼下，沈逾归停在车门前。 “明天周末，还是要去兼职？” 贺靳野双手插在上衣侧兜里，微仰着头看他：“是啊。” “那我还是去看你。”沈逾归放轻语气，眼里闪烁着期待。 期待贺靳野同意。 贺靳野却突然笑了起来：“你好像没问过我在哪里兼职。” 沈逾归原本还因为看见了他的笑容有些高兴，下一秒在听清他的话之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我……” 他在贺靳野“我看你怎么狡辩”的眼神中，终是噤了声。 太大意了。 昨天得到贺靳野的默许之后，他太高兴了，高兴到得意忘形。 甚至忘了问贺靳野在哪里兼职。 好了，现在被贺靳野发现了。 发现沈逾归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沈逾归心底有短暂的慌乱，随后又莫名的感觉到兴奋。 因为他觉得贺靳野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生气。 这种程度的话，兴许骂他两句就能消气了。 没被贺靳野骂过。 他有点期待。 可贺靳野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骂他，而是上前一步，逼近了他，清澈的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到底是谁霸道啊哥哥。” 最后两个字像长了钩子似的，喊得沈逾归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们之前还因为“哥哥”这个身份吵过。 现在亲耳听到，沈逾归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微微发麻。 朦胧的灯光下，男生漆黑的眉眼漂亮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沈逾归喉头滚动了一下，就哑着嗓音别开了眼：“别离我这么近。” “干嘛听你的？”贺靳野偏头去看他的脸，神情十分无辜：“你之前调查我跟踪我的时候，也没得到我的允许啊。” “……”沈逾归尴尬的垂下了眼。 他知道，贺靳野对他是有些崇拜心理的。 现在，他在贺靳野心里的形象应该是毁于一旦了。 尽管他很清楚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他还是很在意贺靳野对他的看法。 可解释和道歉的话他又说不出来，因为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他肯定还是会这样干。 贺靳野见沈逾归垂着眼不说话，平静淡然得像是要破罐子破摔，气笑了： “你还真的跟踪我了？” 昨天沈逾归说要来兼职的地方看他，却没有问他地址的时候，他就猜到沈逾归可能是调查过他的情况。 刚才他提起这件事，沈逾归也不否认，索性再诈他一下。 没想到沈逾归平时那么磊落体面的人，竟然真的悄悄跟踪他！ 第86章 不是我能控制的 沈逾归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被贺靳野诈了。 大抵真的昏了头，才会这么轻易的中计。 他有些懊恼，转过头看向贺靳野，放弃了对情绪的克制，极尽坦然： “对，我就是跟踪你了，你想要冷静，可我没什么好冷静的，我就是特别喜欢你特别想见你，就连工作的时候也满脑子都是你。” 静谧的深夜里，风声掠过贺靳野的耳梢，都变得悄无声息。 他只听得见沈逾归的声音。 被爱的人往往习以为常。 没被爱过的人，反而更能清晰的感知到爱意。 但因为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明确的有爱意，所以他会下意识的怀疑真伪，想要反复确认。 尽管，他理智的明白沈逾归在行为上已经做得足够明确。 尽管，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沈逾归表现出的蛛丝马迹。 但质疑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让他无法坦诚的面对自己和沈逾归。 沈逾归骨子里是个内敛的人，没正经谈过恋爱，说完这些话，内心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些羞涩，又有些担心说得太直接吓到了贺靳野。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要道歉。 第105章 “抱歉……” “还是要好好工作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又同时愣住。 沈逾归脸上罕见的闪过茫然的神色，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一声：“嗯？” 他不太确定贺靳野要表达的，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毕竟他之前已经自作多情过了。 “不要影响工作。”贺靳野被他愈发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声音不可控制的压低了许多：“反正我们天天都在见面，别总是想我。” 笑意缓缓漫上沈逾归的眼底。 他先是很听话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说：“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怎么可能不想他呢。 做不到的。 “很晚了，你快走吧。”贺靳野庆幸灯光昏暗，不然沈逾归又要看见他烧红的脸。 沈逾归有点舍不得走：“我想抱你一下。” 很礼貌的语气。 像是极力控制，还是难以按捺住想亲近的冲动，只能尽量保持礼貌的提出请求，希望对方能看在他礼貌的份上答应他。 贺靳野的一颗心都变得酸软起来，主动伸手拥住了沈逾归。 沈逾归在他伸手那一刻，就已经忍不住俯身按住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寒风肆意的冬夜里，凉意无孔不入，但沈逾归的怀抱却是温暖的。 无可替代，无法抗拒的温暖。 沈逾归忍不住用脸庞轻轻蹭他：“明天一起吃早餐，可以吗？” 贺靳野知道他这是得寸进尺，但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好。” 沈逾归离开之后，贺靳野就上楼洗漱。 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了一下时间，他就放下手机，闭上眼安静的等着。 他知道沈逾归到家肯定要给他发消息。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手机震动了一下。 沈逾归：“到家了。” ay：“嗯。” 沈逾归：“是不是要睡了？” ay：“嗯。” 贺靳野看着消息记录，觉得自己有点冷淡，主动回了句：“晚安。” 对面安静了一阵，才发过来一条消息： “晚安，明天见。” 贺靳野看到回复，安心的放下手机睡了。 沈逾归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拿着手机，无聊的反复点开贺靳野的头像和朋友圈。 贺靳野没什么业余生活，所以他朋友圈也没有生活的痕迹，都是转发的一些学校里的东西。 但沈逾归还是一条一条看完了。 看完之后依旧睡不着，他点开了和司漠的聊天栏。 沈逾归：“在酒吧？” 司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时间，又去看手腕上的表，最后又抬头问进来送果盘的服务生： “现在几点？” “凌晨两点半。” 没错啊。 凌晨两点半。 沈逾归作息规律，这个时间收到他的消息就够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他发过来的还是这种不直接说事的废话。 司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沈逾归：“身体要紧，早点休息，别总是熬夜酗酒。” 司漠：“？？？” 沈逾归：“怎么不说话？” 司漠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活爹，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沈逾归沉默两秒：“有点睡不着。” 司漠一下子就乐了：“哟，失眠了？怎么个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这话问得正中沈逾归下怀：“我家宝宝接受我的心意了，高兴得睡不着。” “……”司漠送到唇边的酒杯就那样顿住，冷笑道：“你如果还是个人，就赔点钱给我。” 老男人谈恋爱真的挺丧心病狂的。 不把他当人的尽情炫耀。 不赔点钱说不过去。 沈逾归心情好，大方的说：“嗯，酒吧这个月的分红全给你了。” 司漠的笑声一下子变得热情：“沈总大气，你跟你家宝宝到哪一步了？” 拿了钱，当然要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活爹想炫耀，当然就要让他炫耀个够。 提到贺靳野，沈逾归的语气里带上了笑意：“他很快就能搬回来住了。” “……”司漠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还以为沈逾归这么高兴，是已经上了高速，进行了成年人之间的交流。 结果他们竟然还停在玛卡巴卡的阶段。 司漠很失望：“行不行啊沈总，马上就是三十岁的人了，婚姻生活还过得这么素。” 沈逾归没立刻说话。 司漠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赶在沈逾归提周楚聿之前说了句“困了我睡了”抢先挂掉电话。 放下手机，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感叹自己的手速够快。 不然又要被沈逾归戳心窝子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 司漠打开一看，是沈逾归发过来的消息： “你最好是真的睡了。” “你要是年纪轻轻就猝死了，周楚聿去你坟头嘲笑你的时候，我是不会拦他的。” 司漠：“……” 他觉得自己很贱。 明知道沈逾归不可能说什么人话，还非要点开看。 他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又拿出手机打电话：“送两瓶酒进来。” 第106章 第87章 住不下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沈逾归是卡着时间到的。 贺靳野问他：“起晚了吗？” 沈逾归时间观念很重，行事稳重，一般都会提前到。 “嗯。”沈逾归理了理自己的新领带，试图让贺靳野发现他今天精心搭配的衣服。 虽然只是一起吃个早餐，但他觉得这也算是约会。 所以他早早起床，在衣帽间里转悠了半天，精心搭配了一套自己觉得很好看的衣服。 贺靳野注意到他的动作：“领带系得太紧了？” 沈逾归沉默了一下：“……嗯。” 他下颌紧绷，看起来像是有点不高兴。 经过昨晚的事，贺靳野已经逐渐进入了一个恋人该有的状态，贴心的问：“怎么啦？” 沈逾归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有点没睡好。” “那你吃完再回去睡会儿。” “嗯。” 早餐满三十八，送一块油炸糍粑。 糍粑炸得有些硬，贺靳野拿着糍粑慢吞吞的啃，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沈逾归的头发。 他惊奇的出声：“你打发胶啦？” 沈逾归很注重仪表，但前不久刚修了头发，这样的长度完全不需要打发胶。 至少前两天，贺靳野都没有发现他打发胶。 “嗯。”过了一开始的那个劲头之后，沈逾归不太想让贺靳野发现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早晨起床的时候头发不太顺。” “哦。” 贺靳野总觉得沈逾归的话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的目光顺着沈逾归的脸往下看，又有了新的发现。 沈逾归今天系的领带是有暗纹的，风衣外套和里面的西装十分平整，看起来像是新衣服。 难怪刚才沈逾归一坐下来，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原来是因为沈逾归今天穿得比平时还讲究。 贺靳野不由得有些疑惑：“你等下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今天是周末，刚才他让沈逾归吃完回去睡觉的时候，沈逾归也没解释什么。 可沈逾归穿得又像是要去很重要的场合。 作为恋人，多问一句不算出格吧？ 沈逾归一早就察觉到贺靳野在打量自己，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没有。” “……哦。”那怎么穿成这样。 总不可能是为了来吃两个人加起来三十八块钱的早餐，而特意精心打扮的吧。 贺靳野仍旧迟疑不定的看着他。 沈逾归放下豆浆，抬头直视着他：“不好看吗？” 贺靳野毫不犹豫的回答：“好看。” 沈逾归的眼底浮现出笑意，伸手将他手里还剩半块的糍粑拿了过去。 “别吃了，吃太多不好消化。” “太浪费了。” 贺靳野不想浪费食物，想要拿回来。 沈逾归原本已经将糍粑放到桌上，闻言又默不作声的拿了起来，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贺靳野有点脸红，压低声音说：“那是我吃过的。” “不吃就浪费了。” “……” 他说得义正辞严，贺靳野没法反驳。 直到结账离开的时候，贺靳野的脸还有点红。 沈逾归把他送到兼职的地方，说晚上来接他。 贺靳野六点就下班了。 沈逾归早就等在了外面，一上车就问他想吃什么。 贺靳野犹豫着问道：“吃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沈逾归把车开出停车场。 “你就不担心我提出过分的要求吗？” “你说说，让我听听能有多过分。” 在财力方面，沈逾归比较自信。 至少在宁城，只要是花钱能吃到的东西，就没有他吃不起的。 “我想去逛夜市。”身边的同学经常去逛夜市，贺靳野一没时间，二没朋友，所以一直没去过。 沈逾归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问道：“你们学校东门那边那个夜市？” “嗯，你知道？”贺靳野觉得沈逾归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地方，所以觉得很惊讶。 沈逾归笑得意味不明：“以前司漠和他前男友经常去。” 贺靳野微微睁大眼：“司老板也会去这种地方？” 司漠那副金尊玉贵的少爷模样，看起来就是很讲究很挑剔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去逛夜市的人。 “嗯。”沈逾归观察着路况：“可能他觉得很有情趣。” 贺靳野：“哦。” 沈逾归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太恰当，清了清嗓子：“也可能是单纯喜欢热闹。” 夜市不远，很快就到了。 但停车位不好找，他们在离夜市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找了个停车场。 剩下的路，他们一起步行过去。 这一带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拥挤。 贺靳野没来过，四处张望，沈逾归担心走散，拉住了他的手。 街头逛到街尾，他们买了一堆贺靳野没吃过的小吃。 贺靳野吃了一半就饱了，沈逾归知道他是不浪费粮食的性子，怕他硬撑着吃完，就帮他把剩下的吃了。 好在份量小，沈逾归刚好能吃完。 旁边有热饮，贺靳野起身去买了两杯。 回来的时候看见沈逾归在拍照片。 第107章 他把饮料放到沈逾归跟前时，偏头看了一眼。 沈逾归大方的把手机往他跟前递：“发给司漠看看。” 放下手机，沈逾归发现贺靳野一边喝热饮一边睁着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 “怎么这样看着我？” 贺靳野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就是…觉得你很接地气。” 谁能想象在外面说一不二的沈总，私底下出来逛街还要给好朋友分享照片啊。 沈逾归没和他解释自己是在和司漠炫耀：“难道之前不这么觉得？” 贺靳野双手捧着杯身取暖：“之前没这么了解你。” 沈逾归勾唇：“朝夕相处能让你更了解我。” 听出他的意思，贺靳野故意问：“所以呢？” 沈逾归也不拐弯抹角：“你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最近忙。”贺靳野说完，又想告诉他可以等考完试再说。 结果就听见沈逾归说：“我搬去你那里住也可以。” 贺靳野：“……” 他自己住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但一想到沈逾归跟着他住出租屋，就觉得是在让沈逾归受苦。 好半天，贺靳野才说：“住不下。” 他的床是一米二的，只够睡他一个人。 第88章 再不回消息我进来了 沈逾归没在搬到一起住这件事上过于坚持。 因为他接下来会忙一阵子，贺靳野到了期末也会很忙，所以就算搬到一起住，见面的时间也并不多。 一切等贺靳野放寒假再说。 况且，过年的时候，贺靳野总归是要陪他回沈家的。 沈逾归送贺靳野回去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贺靳野问起沈逾归今天做了什么，沈逾归不假思索的开口：“上午回去睡了会儿觉，中午自己在家做了午饭吃，下午在家办公，晚上就出来接你了。” 听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天了。 还有些单调。 贺靳野疑惑的问：“没出门去别的地方？” “原本打算去健身房，但昨晚没休息好，就没去。”沈逾归说完，就发现贺靳野直直看着自己，眼底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沈逾归问：“怎么了？” 贺靳野：“我觉得你今天穿得很好看。” 沈逾归神色一顿，明白过来贺靳野终于看出来他今天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 虽然发现得有些晚了，但好歹是发现了。 他忍不住嘴角轻扬：“谢谢。” 贺靳野看他这么高兴，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 他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比不上沈逾归的细心体贴。 出于补偿心理，贺靳野主动问他：“我考完试会有几天空闲时间，到时候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出去玩吗？” 一整句话传进沈逾归的耳朵，就只剩下“我们可以出去玩”这几个字了。 “想去哪儿玩？” 贺靳野想了半天才说：“不知道，反正只要是近一点的地方，两三天的行程都可以。” “好，我来安排。”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又各自忙了起来。 沈逾归有空的时候，会去贺靳野兼职的地方看他，或者直接在出租屋楼下等他回去一起吃夜宵。 转眼就到了期末。 贺靳野都考试结束那天，沈逾归还在外地出差，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正好之前的超市主管问贺靳野有没有时间过去顶两天班，他就答应了。 沈逾归要回来的前一天早上就给他发了消息，说他的工作快要处理完了。 贺靳野一边刷牙一边给他回消息：“不急，你忙你的。” 沈逾归：“一周没见面了，你不想我吗？” 其实是有点想的。 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沈逾归却像是随口一问，并未等他回答，很快又发过来一句：“反正我很想你。” 在感情上，贺靳野依旧羞于表达，沈逾归却总是能大大方方的说喜欢他想他。 明确的爱意一度让贺靳野感觉到安全和稳定。 能让他很清晰的感受到，沈逾归不会像孟惜一样虚情假意的丢弃他。 贺靳野松开牙刷，很认真的打字回复消息。 ay：“那你早点回来。” 沈逾归：“好。” 沈逾归：“今天还是去超市兼职？” ay：“嗯，最后一天了。” 沈逾归：“几点下班？” ay：“九点吧，不过晚上可能要去聚餐。” 沈逾归：“跟同事？为什么要叫你一起去？会喝酒吗？” ay：“我同事人都很好。” 沈逾归的话看起来像是觉得他的同事都是坏人一样。 沈逾归：“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都是“早饭吃什么”“你那里几度”之类的话题。 晚上聚餐的地方是一家烤肉店。 他们点了菜，还要了两箱啤酒。 贺靳野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没打算喝了。 但耐不住大家都劝他。 “以后也没机会一起吃饭了，就喝一杯没事的。” “啤的度数不高的。” 盛情难却，贺靳野默默把杯子递了过去。 同事了解他的性子，倒了一杯之后，也没再劝。 第108章 啤酒确实度数低，贺靳野喝完一杯也没什么感觉，这才放下心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是沈逾归发来的消息。 沈逾归：“在哪儿聚餐？” 贺靳野先是很听话的说了店名，随后又想到什么：“你回来了？” 沈逾归：“刚下飞机，我过来接你。” 贺靳野想了想，索性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 放下手机的时候，他看见身旁的同事在倒酒，又把杯子递了过去：“帮我也倒点，谢谢。” 同事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还喝？” “嗯。”贺靳野弯了弯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他平时总是沉默寡言，难得看见他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大家就忍不住找他聊天。 贺靳野除了点头摇头不时的“嗯”一声，也没有说多少话。 倒是杯里的酒很快喝完了。 沈逾归再次发来消息的时候，贺靳野已经有了轻微的醉意。 他动作迟缓的打开手机，睁着有些朦胧的眼盯着屏幕仔细查看消息内容。 沈逾归：“到门口了。” 沈逾归：“还有多久结束？我在门口等你。” 沈逾归：“怎么不回消息？是不是喝酒了？” 沈逾归：“再不回消息我进来了。” 贺靳野看了半天，醉意上头有些不想动手，随手点了个什么就给沈逾归发送了过去。 沈逾归坐在车里，拧眉盯着手机屏幕，看见有消息发过来，他眉心拧得更紧了。 ay：。 沈逾归直接给贺靳野拨了通电话。 手机就放在桌上，所以贺靳野接电话的速度还算快。 “喂？” 嗓音有些绵，不像平时那样清澈干脆，尾音拉得有些长。 沈逾归听得有些上火：“贺靳野，你喝酒了？” “喝了点。”贺靳野摇晃着空荡荡的酒杯，回得漫不经心。 一旁的同事以为他还要喝，就拿着酒瓶凑了过来。 贺靳野修长的手指盖到杯口，无声的摇头，示意不喝了。 “你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吗？”那头传来开车门的声音。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喝？” “……你别这么凶。” 沈逾归关车门的手一顿。 自己喝了酒，还嫌他凶。 他正要说话，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忙音。 他不可置信的把手机放到跟前一看，确认贺靳野真的挂了电话。 很好，他不在家，小贺同学是真的野了。 沈逾归绷着一张脸，大步往店门的方向走去。 第89章 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乱来 贺靳野挂了电话，缓缓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家里有人来接我，我要先走了，大家慢慢吃，再见。” 说完，他提起包就往外走。 身后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说一些客气话： “这就走啦？” “吃饱了没有啊。” “确实不早了，肯定是家里不放心过来接人的。” “也是，我们接着喝。” 烤肉店并不在闹市，外面冷冷清清的，贺靳野一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沉着脸大步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 贺靳野没再继续往外走，而是站在门口等着沈逾归走过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沈逾归这么风尘仆仆的模样了。 但不管是看到几次，他都觉得沈逾归这副模样很好看。 沈逾归看起来那么急切，衣摆在寒风中摆动，肃沉着一张脸朝着他走过来，看得人很心动。 这时，沈逾归有所察觉一般的抬头看了过来。 贺靳野将脑袋靠在门框上，伸手朝他打招呼。 沈逾归面上的不快一瞬间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急切和无奈。 他加快了脚步，甚至跑了起来。 贺靳野问：“不是说要明天才能回来吗？” 他的脑袋仍旧靠在门框上，扬着一张被酒精熏红的脸，说话也慢声慢调的，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可爱得让人想狠狠揉他的脑袋。 沈逾归心里那点火气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被兜头浇灭了。 但沈逾归又不想表现得太好脾气，免得以后贺靳野还敢出来乱喝酒。 所以他报复性的揉了把贺靳野的脑袋：“你说让我早点回来。” 贺靳野的头发长出来不少，但没有太长，摸起来依旧有些刺刺的。 沈逾归收回手，故意板起脸：“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贺靳野笑了一声，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门框上，懒懒的开口：“工作都做完了吗？” 沈逾归咬牙：“当然。” 说得好像他是会为了谈恋爱耽误工作的人一样。 “哦，那我们回家吧。”贺靳野将手里的背包往沈逾归跟前递：“我提不动了，你帮我拿。” 沈逾归接过去，又伸手过来扶他：“你喝了多少？” “一点啤酒。”贺靳野放松的将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沈逾归身上。 沈逾归一下子就明白他喝了不止一点。 “一点是多少？” “大半瓶吧。” “……” 沈逾归沉着脸把贺靳野塞进了车里。 第109章 回去的路上，贺靳野很乖觉，一直都很安静。 下车的时候他就闹了起来，一只腿迈在车外边，理直气壮的看着沈逾归：“我走不动。” 他喝醉了是什么模样，沈逾归是见过的。 所以沈逾归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就直接在贺靳野身前蹲了下来。 “上来。” 贺靳野慢吞吞趴到他的背上。 沈逾归背着他爬楼梯的时候，他就歪头凑到沈逾归耳边问：“你怎么这么好这么有耐心呀？” 是有些孩子气的醉话，又像是夸奖。 沈逾归放慢语速：“因为我喜欢你。” “她也说喜欢我。”贺靳野语气失落：“她还说最爱的就是我了。” 沈逾归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知道贺靳野说的是谁。 孟惜，贺靳野的母亲。 那是一个自私狠毒到令人痛恨的女人。 这是他第一次听贺靳野提起孟惜，他很清楚，贺靳野并不是不在意，而是麻木了。 来自至亲的伤害，与童年缺爱的遗憾，是无法跨越的。 只能在长大之后，在年复一年的困顿中，与自己和解。 沈逾归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语气无比温柔：“那我可能比她更爱你。” “我也觉得。”贺靳野像是高兴了起来，示好的在沈逾归的脖子上蹭了蹭。 沈逾归很享受他的亲近，轻笑着开口：“钥匙。” 贺靳野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给他。 进屋之后，沈逾归把贺靳野放下来，他就直接仰头栽倒进床铺里。 踢着小腿喊：“我的拖鞋呢？” 沈逾归找来拖鞋给他换上。 他又说要喝水。 沈逾归又去烧了水，让他等一下。 贺靳野很听话，只等了一下，就蛄蛹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要洗澡。” 沈逾归正在看他窗台上刺球，闻言面带微笑的转头：“乐意效劳。” “……”贺靳野抿了抿唇，说：“我自己可以。” 沈逾归挑眉。 最后，贺靳野在里面洗澡，沈逾归守在门口等他。 洗完澡的贺靳野看起来清醒了一些。 之前烧的水凉了这么一会儿，温度刚好适合入口。 贺靳野喝了两口，就又爬回床上，手脚并用的去扯被子。 沈逾归过去帮忙给他盖上，贺靳野睁着漆黑的眼眸问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没等他说话，贺靳野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我觉得我还需要你的照顾。”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沈逾归在床边坐了下来。 贺靳野上次喝醉酒没这么黏人，难得他主动开口，沈逾归当然舍不得走。 贺靳野往里挪了挪，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躺下来。 沈逾归看着窄得一个人睡都显得拥挤的床，语气复杂：“你确定？” 贺靳野侧身贴墙，给他腾出更多的位置：“嗯。” 沈逾归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回来躺在了贺靳野身旁。 可床实在是太窄了，不管怎么躺都觉得格外拥挤。 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的贴到了一起。 贺靳野觉得沈逾归的身体很暖和，忍不住靠近了一些。 沈逾归感觉到了，索性转过身来，将他揽进怀里，拉着被子往他下巴底下压了压。 房间里陷入寂静。 就在沈逾归以为贺靳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听见贺靳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沈逾归。” “嗯？” “你顶到我了。” 作为一个成年且健康并且有合法伴侣的男人，沈逾归觉得这种事很正常。 可被贺靳野用这种很认真的语气说出来，他就觉得有点难为情。 但他的语气仍旧镇定淡然：“睡你的觉，别管它。” “哥哥，真的不管吗？” 贺靳野的话让沈逾归有些心猿意马。 他在黑暗中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才说：“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乱来，哥哥不会惯你这个坏毛病的。” 第90章 幸福在这一刻具象化（正文完） “我没有乱来呀。”贺靳野窸窸窣窣的把自己的手合在一起，举到沈逾归跟前，表示自己的手并没有乱动。 沈逾归觉得好笑，把他的手按回被子里：“嗯。” 他还是不肯安分，小声嘟哝：“我也没喝醉。” 这次，沈逾归笑出了声。 要是没喝醉，贺靳野根本不可能这么放得开。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说这些话。 贺靳野有些不满，在被子里乱动：“你笑什么？” “我高兴。”沈逾归试图按住他。 喝醉了的人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劲，拂开他的手有些烦躁的说：“别压着我，我要翻身。” 沈逾归知道他喝醉就爱闹，当然是顺着他让他翻身。 可床实在太小了，只要稍微一动就盖不住被子。 所以，贺靳野一边翻身，沈逾归就一边给他盖被子。 两人跟较上劲似的，好半天之后，沈逾归倒吸了一口气，嗓音哑得不成样子：“阿野如果真的这么想管，我成全你，好不好？” 贺靳野被他强制性的搂在怀里，他说话时喷薄的热气就贴在耳边，侵略的意味十足。 贺靳野微微颤了下，攥紧被子：“我困了。” 第110章 过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晚安。” 贺靳野没回话，一动也不敢动，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们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小贺，在吗？” 是房东阿姨的声音。 贺靳野揉着眼睛刚要起身，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按回了床上。 “我去开门。” 沈逾归早上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稳沉的语气依旧让人安心。 贺靳野毫无顾虑的躺了回去。 出租屋很小，站在门口就能将里面的布局一览无余，沈逾归打开站就走出去，反手掩上门阻挡房东阿姨的视线。 “请问有事吗？” 房东阿姨又露出那种惋惜的表情：“房子马上到期了，你们还租不租呀，不租我可要租给别人了。” 这件事沈逾归做不了主，正准备说要跟贺靳野商量一下。 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租了。” 房东阿姨点头：“行，那搬走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沈逾归喜上心头，立刻说道：“我们今天就搬。” “哦，知道了。”房东阿姨面色平静的离开了。 这年轻人一看穿着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不搬走才奇怪呢。 沈逾归转身回到房里的时候，贺靳野已经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为什么今天就要搬？” “趁我们都有时间，早点搬了省事。” 沈逾归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替贺靳野整理他睡得皱巴巴的睡衣衣领。 贺靳野有些别扭：“我自己来。” “这么见外？”沈逾归收回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贺靳野抿紧唇角，随后又反驳：“我昨晚也没怎样啊。” 沈逾归仍旧是笑，顺着他说：“嗯。” 看起来一脸好脾气的样子。 贺靳野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有点不讲道理。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昨晚确实是故意喝酒的。 后面，也有意和沈逾归闹。 谁让沈逾归脾气好。 这不能怪他。 贺靳野越想越理直气壮，使唤沈逾归：“你帮我收拾东西。” 贺靳野的东西不多，仅仅只是一些必需品，没什么需要扔的，全都塞到沈逾归的后备箱里带走，也还有空余空间。 到了公寓，沈逾归并没有给贺靳野动手的机会，一个人就将贺靳野的东西整理好了。 贺靳野不在家住的时候，沈逾归没什么心情煮饭，况且他最近也一直在出差，冰箱里一颗菜都没有，两人只好换了衣服出去买菜。 沈逾归推着购物车走在贺靳野身后：“想吃什么？ 贺靳野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拿起一包牛皮豆干回头看向沈逾归：“很多菜都想吃，不如我们煮火锅吧？” 顶上亮白的灯光洒下来，衬得那双漆黑的瞳仁尤为明亮。 里面像是藏了星星一样，璀璨夺目。 沈逾归轻笑一声：“好。” 贺靳野已经会开始提出要求，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沈逾归替他感到开心。 过去那些年所经受的困苦，几乎要泯灭贺靳野对生活的向往。 好在他自己从未放弃。 往后，会越来越好。 …… 贺靳野觉得沈逾归帮他搬家辛苦了，回家煮火锅的时候，就没让沈逾归动手。 沈逾归好说歹说，才抢到了个煮汤底的活。 汤料都是在超市买的，加点水煮一煮，另外再加一些醪糟番茄香葱就可以了。 他煮好之后，就在一旁看贺靳野备菜。 贺靳野以前煮饭都是敷衍了事的煮熟了就行，所以他不仅煮饭难吃，刀工也十分勉强。 想到沈逾归那一手堪比顶级大厨的手艺和刀工，贺靳野有点沮丧：“我切的菜是不是很难看？” 沈逾归环着双臂，认同的点头：“是不太好看。” 砰！ 贺靳野重重一刀砍在砧板上。 沈逾归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好看不重要，好吃就行。况且，会不会切菜本身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既不会对你的人生造成决定性的影响，也不会改变任何人对你的看法。” 贺靳野轻哼一声：“就你会讲道理。” “年纪大了是这样的，就爱讲一些道理哄骗小男生。”沈逾归说得煞有介事。 贺靳野被他逗笑：“外面的人知道你私底下讲话这么不着调吗？” “当然不知道，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你还在意面子这种东西？” “当然，因为我本质上也是个很庸俗的人。” 贺靳野不以为意，觉得沈逾归是在逗他玩。 “你去拿碗。” “好的。” 沈逾归转身出去摆好碗筷，将调料和切好的菜都端了出去。 贺靳野切完最后一个菜，洗了砧板和菜刀，才端着菜走了出去。 沈逾归正在调试火锅的热力，目光专注的观察着锅里的情况，修长的手指在旋钮上转动，热气腾腾的烟雾将他的面庞渲染得更加温柔。 贺靳野想起网上说的人夫感。 大概就是沈逾归这样吧。 他拿出手机，屏幕里出现沈逾归的脸，他顿了顿，又将手机往下移，入镜的是他修长好看的手指。 第111章 这时，镜头里的手递过来一杯饮料。 贺靳野抬头，伸手接过来：“谢谢。” “在拍什么？” “拍你。” 沈逾归有些好奇的要探头过来看，贺靳野伸手按在他额头上，将他推开：“等会儿看。” 他只好坐回去，往锅里下肉。 贺靳野拿着手机发了第一条与生活相关的朋友圈： ——跟哥哥一起吃火锅。[图片][图片] 其中一张是沈逾归递饮料的手部照片，另一张拍的是沸腾的火锅。 放下手机，他抬眼看向对面，忍不住弯起嘴角。 屋外是寒冬，房间里暖气很足，眼前是热气腾腾的火锅，对面是会接他回家会煮饭给他吃的沈逾归。 幸福在这一刻具象化。 —————————— 正文就写到这里吧